第10章 第十章
我開車來到鄧家住的公寓。
鄧仙蒂開門,把她的手伸出來。我聽到她媽媽鄧依玲的聲音說:“仙蒂,是誰呀?”
“賴先生。”
仙蒂的媽媽走向我。 “喔,賴先生。”她滿眼淚水地說。
“怎麼啦。”我問。
“你從雜貨店幫我們的忙……你不必這樣做的。我們……我很難告訴你我們多感激。你太慷慨,太好心……”
她有點泣不成聲了。
我說:“別提這件事。有沒有蓋亞莫的消息?”
她說:“發生了一件最奇怪的事。我都不知該怎麼辦。”
“說說看。”
“有一張通知單給我,說是有一位王雅莫電匯給我一筆錢,叫我去電信局拿。他們問我王雅莫是什麼人……幸好我沒告訴他們我不認識什麼王雅莫。我告訴他們姓名可能讀錯了。他們問我有沒有概念王雅莫會匯給我多少錢。我說應該是三十塊錢,他們笑著說是三百塊錢,而且不必回條。他們說為了安全計,還是要我簽個名。”
“什麼時候的事?”我問。
“昨天下午。”她說。
“之後呢?”我問。
“之後他們拿出一張匯票,叫我在背面簽了個字,就給我三百元現鈔……賴先生,這一定是蓋亞莫,不會是別人……”
“從什麼地方匯出的,你知道嗎?”
“不知道,我……等一下,我知道。是在沙漠裡的一個地方……教主城,那地方的名字。”
“噢。”我含糊地說。
我從口袋裡拿出柏岱芬穿了比基尼和她丈夫穿了泳褲的照片,交給鄧依玲看。
依玲吸口氣道:“這個女人是誰?賴先生,你看她沒……”
“這一點不重要。”我說,“這個男人是什麼人?”
“男的當然是蓋亞莫。”
“我來看看。”仙蒂擠向前說。她媽媽伸出一個手掌,把她認為沒穿衣服的女人用手掌遮住。
仙蒂說:“媽,這男的真是亞莫叔!我從未見過他穿游泳褲呀!”
我輕輕地把照片從鄧太太手裡抽出來。
“你能告訴我你是從哪裡弄來的這張照片嗎?”她憂心地問。
“目前不行。”
“我……我在想這是什麼時候照的。”
“我認為。”我說,“這是照著玩的。這個男的真是蓋亞莫嗎?肯定不會錯嗎?”
“老天,不會的。有一點……你知道照片都這樣的。但是……”
“當然,看照片有時會看錯的。我只是想問你認識他嗎?”
“當然……我幾乎可以確定他是蓋亞莫,但是我不了解,他跟這樣一個女的……”
“什麼女的?”仙蒂問。
“寶貝,我是說照片裡的女人。她的泳衣很大膽。”
“我能看看嗎?”
鄧太太猶豫一下,向我點點頭:“我想也沒什麼不可以。”
仙蒂仔細地看著這張照片。她說,“媽。這種泳裝比一般的要貴得多。亞莫叔沒錢過這種生活。”
“我們不知道他在哪裡照的呀。”鄧太太說。
仙蒂深思著。 “我有疑問,媽。”
“什麼?”
“不能確定這就是亞莫叔。那雙眼睛……不像是亞莫叔的。”
鄧太太拿過照片,又仔細地看。她轉向我問道:“是不是蓋亞莫?”
“老實說。”我告訴她,“我不知道。我覺得有一點像,所以我拿給你看看。”
“實在太像了。”她說,“但……你有理由相信這不是蓋亞莫嗎?”
“是的。”我說,“有絕對的理由相信照片上的人不是蓋亞莫。至少不是你們認識的蓋亞莫。”
她嘆口氣,把照片交還給我。
“我認識的蓋亞莫不會和這樣一個女人在一起照相。”她說。
大家一時都沒有開口。
“賴先生,這一大筆錢我們怎麼辦?”
“花呀。”我說,“儘管放心地花,現在就去多買一些能存的日用品和糧食、罐頭什麼的,不會壞的多買一點。把下個禮拜要用的雞蛋牛奶都買齊,該花的就花,只要不浪費就行。”
“為什麼?你有亞莫叔消息嗎?”
“可以說有。”我說。
“能給我說清楚點,是什麼意思嗎?”
我說:“我相信你們的亞莫叔目前不能每個月給你們幫助。所以他寄一筆錢來,讓你們要用的時候不會太缺錢。”
“但是,你為什麼叫我大量花錢買食品。”
我說:“我不知道,只是我的想法,希望你照做。”
“什麼時候?”
“現在。”
“但是我看不出原因。賴先生。”
我說:“有人也許覺得這筆錢錯送給你了,要想要回去。他們可以扣留鈔票,但不能扣留食品。”
“為什麼有人要扣留鈔票?”
“喔,可以說這是一種特殊情況……這樣說好了,要是亞莫認為沒有問題的話,他何必用假名給你匯款呢?”
“我懂了。”
“所以,照他的意思,把鈔票全部投資在食物上,不會有錯。”
“但是亞莫是絕對不會做犯法的事的。他不會用不屬於他的錢。假如他給我們錢,為什麼他……”
“當然,當然,假如你百分之百知道這筆錢是有問題的,你是不會使用它的。所以我建議你用完它。”
“但是,賴先生。假如這筆錢有問題……我不願意用它。我要留著原封不動退回。”
“退回給什麼人?”
“給……給亞莫。”
“亞莫要你把這筆錢買食品。”
她仔細看著我。 “你想告訴我,你知道亞莫的心意?”
“我想告訴你,我知道亞莫心裡在希望的事。”
“你一定見過他了。”
我說:“我特地過來給你一些建議。你穿上衣服出去買東西。花一百塊錢去買罐頭、主食,能放不壞的東西。多買點肉和蛋。多下來的錢付給醫院做住院費,早點開刀。今天就去付錢。現在就走。”
鄧依玲想想我說的,突然站起來,說道:“現在去?”
“現在去……之後就去把醫院住院費也付了。”
仙蒂走過來扶住我椅子。她問:“你見到亞莫叔了嗎?亞莫叔還好嗎?”
我說:“大人說話時,小孩不能隨便插嘴,仙蒂。但是我想像他現在身體健康,可能有苦衷,暫時不能來看你們。”
“因為做生意的原因?”
“可以這樣說。”我說。
“他在做開礦生意,不要人知道他在哪裡,是嗎?”她問。
“我不敢肯定你的話。”我說,“假如我是你,我不去探討這件事。我會陪媽媽去買東西和早點催媽媽開刀。”
“你會和我們再聯絡?”依玲問。
“當然,”我說,“而且你也知道我在哪裡。只是你在打電話的時候,一定要找我本人,假如我不在,不要說你是什麼人。除了我,其它什麼人也不要講這件事,懂了嗎?”
她點點頭。
“好了。”我站起來,伸展一下身軀,打了個呵欠。我說:“我要走了。我一直忙著工作,好久沒睡覺了。”
“為了這件案子。”
我大笑說:“我們有很多案子。”
“賴先生。我用這筆錢付你一點費用可不可以?”依玲問。
我說:“不可以。而且你該忘記曾經見過我,也忘記到過我們偵探社來。”
“但是我不會說謊。”
“當然不要,也沒有人叫你說謊。只是忘記這件事。除非有人指名道姓特別問到這件事,否則不必主動回答。萬一有人問起,你也據實回答,你並沒有僱用我們替你做任何工作。仙蒂曾試著說服私家偵探去找亞莫叔。我的合夥人柯太太拒絕了她,說我們無法幫忙。你記得嗎,仙蒂。”
她點點頭。
“所以,我做的任何事都是朋友關係。所以,任何人問你有沒有請私家偵探,你可以放心地說沒有。事實上,你的確沒有僱任何人辦事。”
“但是,為什麼要如此神秘兮兮,我們沒什麼不可告人的呀。”
“有的時候,”我說,“最好你不要太主動提供消息給別人,因為這些人最後可能是亞莫的敵人。他們也會斷章取義,曲解你講的話來傷害亞莫。我認為這就是你必須特別小心,不要主動說出消息的理由。不要忘了盡快去醫院。”
仙蒂困惑地看著她母親。依玲想想我的話,說:“好的,我想你是對的。”
“媽媽,我不懂。”
“要記住賴先生告訴我們的話,仙蒂。我們對任何人都不開口。我們現在出去,去買東西。”
“我走了。”我說。
“你回你辦公室,是嗎?”
“是去辦公室。”
“你沒有告訴你合夥人有關……我們的事?”
“什麼合夥人?”
“柯太太。”
我說:“喔,柯太太是我工作上的合夥人。我到這裡來是以朋友身分來的。我為你們做的任何事都是公餘以朋友身分的。沒有收費,合夥公司也沒有任何記錄。記住,你從來沒有聘僱過私家偵探。”
我向她們笑笑,走出來,開車回辦公室。
我直接走進柯白莎的私人辦公室。
柯白莎坐在辦公桌後,手裡拿著我從卡文鎮寄回來的明信片。
她向上看,看到我,突然一驚。
“什麼鬼主意?”
“指什麼?”
“從卡文鎮給我寄明信片來?”
“我以為你想知道我到哪裡去了。”
“你到哪裡去關我屁事。我想知道的是,你在幹什麼?”
“好吧,我寄張明信片,為的是告訴你我在幹什麼。”
“為什麼用明信片?”
“因為是免費的。”
白莎嗤之以鼻:“少給我貪嘴。柏家的案子有發展嗎?”
“我們找到他了。”
“和金發女郎在一起?”
我搖搖頭。
“死了?”
“是的。”
“怎麼死的?”
“有人用千斤頂的手柄把他腦袋打開花了。”
“他奶奶的!”白莎說。
“罵得好!”我說。
“什麼人幹的。”
我說:“你自己來選。可能是男女兩個搭便車客之中任何一個。也許,兩個人共謀。也可能是一個叫艾堂木的小子。他在羅密裡一家修車廠值夜班。他可能開輛拖車去修車,修好了想敲竹槓,和姓柏的吵了起來,順手拿起千斤頂手柄把他打死了。看到他有錢,就乾脆把屍體給拋了。反正什麼都可能。我們不是受僱去找兇手的,我們是受僱去找受害人的。”
“我們找到他了。”
我點點頭。
“有沒有什麼問題?身分證明確定了嗎。”
“我想沒有問題,因為還來得及取指紋。”
“你告訴我們的客戶了?”
“我告訴她了。”
“獎金拿來了?”
我說:“還沒有。我們等警方宣布身分證明沒有問題也不遲。反正屍體是我們找到的,我們任務完成了。”
電話鈴響。柯白莎戴了鑽石戒指的手劃一個半圓。她拿起話機說:“哈囉……是的,我是柯白莎……賴唐諾……︽論壇報︾?好的。”
她把電話給我:“︽論壇報︾來的。”
“賴?”賈可法的聲音。
“是的。”
賈可法說道:“賴,你給過我一次大恩惠,所以我現在要回報一下。”
“好得很。”我說,“是什麼?”
“警察已經捉住了一個嫌疑犯,說是柏馬鍇案子的。”
“線索可靠嗎?”
“鐵證如山。據警方說一切都齊全了。”
“是什麼人?”我問。
“這傢伙名字叫蓋亞莫。他在摩荷夫搭便車想回洛杉磯,被警方逮住。他們本來只是常規問問。他的回答引起懷疑。他被帶回去證明身分。”
“他現在在哪裡?”
“去貝格斐的路上。一定會大哄動的,所以先告訴你。”
“謝謝。”我告訴他,把電話掛上。
我轉向白莎,我說:“從現在開始,柏家的案子由你自己接手,白莎。只剩下收錢了。”
“你要去哪裡?”
“貝格斐,而後去雷諾。”
“為什麼?”她疑心地問。
“我要到貝格斐去把一輛租來的汽車還掉,然後到雷諾去把公司車開回來。”
“一輛租來的車?”白莎大叫道。
“是的。”
白莎說:“老天!我們時間那麼充裕,你為什麼不搭巴士而要自己開車呢?再說你根本不應該有車再去租車用。”
“可以省時間呀!”
“公司車在哪兒?”
“內華達州的雷諾。”
“你到雷諾去做什麼?”
“調查柏家的案子。”
白莎眼冒火問:“用掉了多少開支款子?”
“差不多全部。”我說。
白莎一下癱瘓在椅子上。 “我就知道。”她說,“我一直不贊成你一下把開支款都領出去放在身上。我知道你身上有錢不用完連睡覺也不安寧。你老說要交費用表給我,到現在好像我一次也沒有見過。”
“開支費使用不完的,你自己留下還是交還給柏太太。”
“別傻了。”她說,“開支款為什麼交還她?”
“為什麼不交還?”
“由你用開支費,從來就沒有用不完的!”
我說:“你反正不會交還柏太太的。柏太太希望我們為了辦案順利,不要吝嗇開支的。現在幸好我們沒有剩餘的。”
白莎給我的歪理氣得不知怎麼駁才好。她問:“你要去貝格斐,然後去雷諾?”
“是的。”
“然後從雷諾把車子開回來?”
“嗯哼。”
白莎說:“即使拿到獎金,這件案子油水也不多了。”
“結賬的時候不要忘記,從我離開辦公室去看柏太太,一直到我回到辦公室,每天要出差費,有一天算一天。”
白莎說:“我什麼也忘不了。你為這件案子再也不要花任何費用,到了雷諾千萬別賭錢……我打賭你花了不少冤枉錢在雷諾。”
“我沒有。”我說。
“你看到那麼多賭錢的玩藝,不去試試運氣?”
我說:“當然。我只花鈔票看沙漠艷景。”
“那是什麼玩意兒?”
我說:“你拋二毛五進去。從一個西洋鏡裡你看到沙漠的破曉、晨曦、日出。你看到一個美女躺在仙人掌下,全身什麼都沒有穿,只有條紅紗巾。一陣風吹掉紅紗巾,燈光就熄了。”
“你花二毛五,就看到這些。”白莎詰問道。
我說:“我試了四次,花了一元錢,看他們在緊要關頭會不會忘記熄燈。”
我輕輕走出辦公室,讓白莎無言地坐在那裡。她太生氣了,可一時又找不到恰當的話來發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