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柯白莎的外形,重量和狠勁,總使我想起一捆做籬笆用的有刺鐵絲網。
現在,她用她生氣的小眼睛怒視著我,怨恨地說:“白馬王子!聖誕老人!你把我變成一個吝嗇的老巫婆,你去做好人,討好這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
“我只是要知道她想要什麼?”我說。
柯白莎說:“我知道她想要什麼。她要同情,感動和周濟。你就這點不好,你有愚庸自滿男性的一切討厭性格。不管什麼年齡的女人,只要給你眨眨眼,流兩滴眼淚,你就會拍拍她肩膀,問她要什麼。
“假如你不是那樣渾蛋,你就懂了現實的生活。這丫頭有個母親。她母親可懂得人情世故。她把小孩子送來私家偵探社,目的就是爭取同情,占我們便宜,不是因為她病得不能來。”
我站在那裡向她笑笑。 “你找我有什麼事?”我問。
白莎說:“我都不知道我今後要不要再找你。你那種態度!你以為你有同情心!你有高尚的人格!老實說,唐諾,要不是我辛辛苦苦地給你守著這個攤子,你在一開業的三十天內就把這個偵探社拱手讓人了。”
“暫時不談嗎?”我問。
“什麼東西暫時不談?”
“你要找我談的事呀。”
“不行,不能不談。”
“那就最好告訴我,你找我幹什麼。”我說。
白莎揶揄地說,“喔,沒什麼了不得的事。只是五百元錢客戶付的定金。五十元一天給作業員的工作費,三百元的費用開支。假如一個禮拜之內這樣或那樣能解決問題,我們可以得五百元獎金。”
白莎假裝做個樣子,把什麼東西摔進廢紙簍,手上鑲鑽石的戒指跟了她半圓形的手部動作,閃閃地發出亮光。她說:“但是,我們不需要錢。喔!我們不需要。我們高貴,神聖,不需要錢。公司的開支自己會從地上長出來的。你儘管去追你的海市蜃樓,把鈔票摔出去。柯賴二氏偵探社是陪人家小孩玩的!”
白莎得理不饒人,拿起電話,假裝說:“什麼……二千元錢……對不起,我們沒有興趣。我們正忙著替五歲的小孩找一隻布狗熊。”
白莎假裝把話筒摔還鞍座。
我把她辦公室打開。
“你又想到什麼地方去?”白莎叫著問。
“出去一下。”我說,“我有事要做。”
“去替一個藍眼睛、胸部尚未發育、腿還像竹竿的黃毛丫頭工作?你給我回來,聽我來給你講。”
“我聽了好久了。但是沒有聽到什麼呀!”
白莎閉上她牛頭犬似的嘴巴。臉氣得發抖。她從桌上拿起幾張摘記。 “你聽好了。”她說,“一個禮拜之前,一個叫柏馬鍇的人失踪了。他的太太柏岱芬很焦急,要我們找這個人。”
“為什麼?”我問。
柯白莎怪叫道:“為什麼?我怎麼知道為什麼?我想是她挺愛這王八蛋的!”
“有保險金問題嗎?”
“為什麼這樣想?”
我說:“因為那五百元獎金。女人不太想到獎金問題,尤其她先生只是一個禮拜沒回來。”
白莎眼神顯得憎惡我這句話,但是她立即進入情況。她不得不欽佩道:“你是個有腦子的小雜種。有的時候我奇怪你怎麼會一點就通……有的時候我也奇怪,怎麼還沒有個女人伸手把你舌頭挖出來餵王八。”
“這樣說來,是牽扯到保險了。”
“七萬五千元。”白莎說,“意外死亡,雙倍給付。”
“我們從什麼地方開始來查?”我問。
她說:“不是我們……是'你'開始去查。從訪問柏太太開始。她的名字叫岱芬。是個美女。”
“你放心讓我去?”我問。
“我不怕,”她說,“費用的事全部談妥了。你儘管去。她要把腿交叉起來,你也可以放心大膽看。她佔不了我們便宜。所有'錢'的問題,我白莎都敲定了。我告訴你她是哪一種女人,唐諾,她現在連正眼都不會看你一下。因為,她知道白莎定好了價錢,一毛錢也省不了她的。嘿,要不是白莎先把錢的問題講好,我要讓你去看她,她把兩條腿一交叉,再露一點尼龍絲襪給你看,準叫你眼睛瞪得像金魚眼,又要免費給她服務了。”
我平靜地說:“也沒那麼嚴重……我去哪裡找她?”
“金環公寓。她在等你。是七二一房。她會告訴你全部情況,除非你替黃毛丫頭辦事把時間耽誤了。”
“開支有多少?”
“開支限額三百元。超過三百元,我們掏腰包。”
“那怎麼夠?”我問。
“不夠也得夠。”
“好,等一下我把三百元去領出來,緊點花,試試看。”
白莎怒視著我說:“先領五十元出去。不夠回來再領。”
“我不喜歡那種做法,”我說,“我領三百元出去,用不完的上交。”
白莎氣得臉變色。她重重吸進一口氣,我知道這是大發作前的準備。我不等她時機成熟,便走出她辦公室,把門帶上,回到我自己的辦公室。
鄧仙蒂仍在和卜愛茜聊天。
“有照片嗎?”我問卜愛茜,把眼瞄向她記的摘記。
“她想她媽媽那裡有一張。”
“你怎麼來的?”我問仙蒂。
“公交車。”
“要搭便車回去嗎?”
“你開車?”
我點點頭。
她眼睛亮起。 “好極了。”她說。
“走吧。”我告訴她。
卜愛茜用關心的眼光看我們離開辦公室。
我填了一張傳票,向出納要了三百元開支費,把仙蒂放進我們公司車,開車去見她媽媽。
這是一個劣等的公寓。鄧太太也顯然未想到會有客人來訪。
她說:“我像個怪物。我現在不能接見你。”
“你準備怎麼樣?”我問。
“穿……穿件像樣點的東西。”她說。
我告訴她:“我是來聽你說話的。能說話就行。老實說,我沒太多時間。”
她假裝要生仙蒂的氣,但是她看向仙蒂的時候,眼中和聲音中都充滿了愛意。 “仙蒂告訴我她要去找你們。我告訴她私家偵探不會管我們閒事的。調查工作是很花錢的。”
“事實上是這樣的。”我說。
她強迫自己笑笑:“但是我們沒有錢。”
“你有工作嗎?”我問。
“曾經有過。”她說。
“因為身體不好放棄了?”
“他們不要我了……因為我動作慢,他們不要我了。我是帶病勉強工作,但是……”
“怎麼不舒服?”我問。
她說,“我想我長了一個……瘤。醫生在六個月之前要我開刀拿掉它。”
“你六個月裡沒有再去看醫生?”
“我要工作。目前我無法去開刀。”
我站起來,走進廚房,把冰箱打開。除了一罐牛奶,什麼也沒有。沒肉、沒牛油、沒蛋。
她生氣地說:“什麼意思?到我家裡來亂翻?”
“只是看一看。”我說。
“賴先生,我們感激你……但是……算了,我現在已經沒辦法了。”
“講講亞莫叔怎麼樣?”
“他叫蓋亞莫。有一筆他伯父遺下的信託基金,快到期要給他了。”
“他伯父叫什麼名字?”
“蓋海伯。”
“信託基金怎麼回事?”
“信託基金規定,假如蓋亞莫三十五足歲沒有死,也沒有被判定任何罪,全部基金錢都歸他。假如他在三十五足歲前死亡,或被判罪,錢就歸好幾個慈善機關。”
“亞莫現在多大了?”
“兩個禮拜之後,他就是三十五歲了。目前受託人每月只給他小量的零花錢。”
我說:“這個規定太嚴了。一次酒後開車,他就完了。”
“你為什麼提這一點?”
“哪一點?”
“酒後開車。”
“因為酒後開車是犯法的。很多人因喝了酒開車,不管有沒有醉,而被判定有罪。”
“我想……這……這是他伯父的本意。”她說,“要知道,亞莫,他……他有周期性的酒癮發作。”
我點點頭。
“仙蒂有沒有告訴你?”
我說:“我只是來對一下事實。你儘管講你的,可以節省很多時間。”
“你……是不是你們偵探社願意查這件事?”
“我還不知道。希望能幫你們些忙。”
“我沒有錢。”
“我知道。”
“再說,找到他,可能倒是最不幸的事了。”
“為什麼?”
“我怕他因為酒後駕車,現在已經在什麼地方坐牢。他當然不敢用真名字。”
“他的駕照怎麼辦?”
“他絕對不會笨到拿出來給人看的。他會把它藏到什麼地方去的。”
“他人很聰明嗎?”我問。
她說:“他非常聰明。對某些事情來說。”
我說:“我們找到他,萬一他在牢裡,怎麼辦?”
“他會失去所有錢。”
“有多少錢?”
“據我知道現在這筆錢變成了七十五萬了。本來是五十萬左右的,都投資在股票,股票的價值提高了。”
我說:“假如我們找到他,而他不是在監獄中,又如何?”
“那麼,他會幫我忙。這個月我特別需要他幫忙。但我怕……我只是想,賴先生,一點消息也沒有,我怕。我擔心他在什麼地方,在牢裡。”
“假如他在什麼地方。”我說,“用假名字坐在牢裡,免得信託基金的受託人知道他犯了法。而我們找到了他,反而害了他,也害了你。”
她點點頭。
“對偵探社說來,用來敲詐他再好也不過了。”
“我不相信偵探社會幹這種事。”
“我也不相信。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我們常在電視、電影和小說裡看到的情節。”
她笑一下。蒼白,有病態的笑一下。
我看看她,皮膚有若蠟皮,什麼化妝品也沒有用。穿了一件家居服,藍眼睛下陷無力。
“你說你看過醫生?”
“是的。”
“哪一位醫生?”
“畢天遜主治醫師。他是……婦女病的專家。”
“他說要開刀?”
“是的。”
“你為什麼以為亞莫叔有了鈔票會分給你們用呢?”
“他很慷慨。他是好朋友。他是我第一任丈夫的弟弟。他一直每個月給我三十元幫我渡過難關……在我失業之前。現在我什麼希望都沒有了。”
“最後有他的消息,是什麼時候?”
她說:“我為什麼要完全信賴你,賴先生?”
我告訴她:“會有好處的。尤其是你希望我找到亞莫。”
“亞莫是周期性的酒癮客。發作的時候,自己控制不住地要狂飲。因為他知道,一旦酒後駕車被逮,他就會失去繼承權,所以,每次發作要喝第一杯的時候,他都把汽車鑰匙放進一個信封,寄回來給我。”
“他住這附近?”
“隔壁。”
“公寓?”
“不是,是那棟平房。”
“他把車放哪裡?”
“後面車庫。”
“好,他每次把車鑰匙寄回來,又如何?”
“我保管車鑰匙,等他這一次酒癮過去再還他。有時他來這裡,向我要鑰匙。但除非確信他酒癮過去,否則絕不給他。”
“你怎麼知道他酒癮過去了呢?”
“我有經驗,對我而言,他喝酒前後判若兩人,用言語是不易說出來的。”
“你曾和他哥哥是夫妻?”
“是的。”
“他哥哥死了?”
“是的。”
“你又結婚了?”
“是的。”
“仙蒂是第一次婚姻的孩子?”
“是的。因為我再嫁給鄧吉曼,所以她改了姓。”
“為什麼?”
“蓋家一直對我不好……亞莫是唯一的例外。”
“海伯呢?”
“他從不關心我們。我第一個丈夫死亡之後,海伯從來沒和我說過話……也沒有和仙蒂說過話。”
“你第一任丈夫的名字叫什麼?”
“蓋努門。”
我沒有再問問題。
鄧太太過了一會兒又說,“說回到亞莫。這次我也收到有鑰匙在裡面的信封。我知道亞莫叔酒癮來了,正在外面什麼地方。也許在提前慶祝他三十五歲生日。我有點憂慮,非常擔心。”
“之後呢?”
“幾天之前,我收到一張明信片。是從卡文鎮來的。說他酒醒了,要回來了。”
“從卡文鎮?”
“是的。”
“車鑰在你這裡,他身邊沒有錢。他怎樣回來呢?”
“公路上伸拇指,搭便車。”
我把眉毛抬抬。
“賴先生,我要向你解釋,”她說,“亞莫酒癮發作的時候,並不是他自己要喝酒。而是一種精神病或是病態的生理作用。是一種內心的渴望……”
我說:“你不必浪費時間來解釋週期性的豪飲客。反正專家也不知道其原因。”
“是,亞莫就是如此。無論如何他喝酒喝到口袋里分文不剩。他每個月從信託基金有三百元收入。這種信託方式主要是對付亂花錢的遺產繼承人的。他的伯父不喜歡他年輕時候有錢,所以只給他足夠的生活費。”
我點點頭。
“他要是把錢用完了,他就去任何一個共濟會會員管理的加油站。”
“為什麼去共濟會?”
“因為他自己是共濟會會員。他說他總是去找到共濟會會員開的加油站。他找到這種人,告訴他自己是什麼人,有什麼困難。請他幫助找輛肯帶他一段路的便車。”
“加油站的人肯做這種事?”
“有的人真很熱心地幫他,有的人不太熱心,有時亞莫叔只好自己找可能帶他的人,或是找共濟會會員。”
“就這樣亞莫可以回家?”
“他會回家,有的時候轉搭四、五次便車,有時候運氣好一車到家。”
“這次他給你一張明信片?”
“從卡文鎮。他說一切都正常了,已經渡過最困難時候,已變得兩手空空,現在在一個共濟會會員開的加油站等車。他要我們等他回家,大概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可以見面。”
“此後呢?”
“什麼消息都沒有了。”她說。
“你有沒有考慮過報警?”我問。
“有,但是我怕這樣幹。”
“為什麼?”
“因為警察發現的事都有記錄。”
“怎麼樣?”
“萬一他在牢裡。他們也一定要記下來。”
“為什麼想到我們……”
“我相信私家偵探可以找到他……假如我是你們的客戶,你就要保護我,對嗎?你不必把不必要的告訴外人。你甚至可能幫他出獄……這樣,不會有太多的宣傳。”
“你的意思是,要把事實隱瞞起來,欺騙基金受託人?”
她把頭向下垂下來,又抬起頭直視我說:“是的,這個遺囑原本不公,有殘忍戲弄的味道。他深深地刺傷了亞莫的自信心。假如沒有這筆遺囑,說不定亞莫自己已經自立成人了。他知道他需要治療,但偏偏碰到這個自以為是、傲慢的受託人,那個人又自私,又有虐待狂。
“依據信託條件,亞莫為了每月的三百元必須每次親自到受託人辦公室去拿。受託人給他三百元,他簽一張收條。每次受託人會給亞莫一大堆訓詞,說什麼要他自立起來。亞莫最討厭他這種說教。每次出來連吃飯的胃口也沒有,很可能亞莫以後的喝酒就是這樣造成的。”
我看向仙蒂,我問道:“仙蒂對這些都知道嗎?”
“仙蒂信任我,我信任她。”鄧太太說。
“有照片嗎?”我問。
“我有一張六個月之前拍的便照。我們三個人一起的。”
“拍得好不好?”
“是一張便照,但是相當好,很像。”
“給我看看。我還要看那張明信片。”我說。
她走向書架,拿下一冊書來,是︽梅森律師探案︾的三合一本。這書架上幾乎都是偵探小說。有福爾摩斯、阿嘉沙?克里斯蒂、尼羅豪富等。
我抬起眉梢。
她解釋:“都是仙蒂的。這孩子就喜歡推理和懸疑小說,又熱衷於真的謀殺案。這是那張照片,我壓在厚書裡,這樣照片不會皺了。”
仙蒂說:“我用偵探小說訓練我自己的推理能力。媽,沒想到我們家裡今天來了一個如假包換的真偵探。”
“寶貝,我認為你太激動了。”她媽媽含笑地說。
她把照片交給我,自己走向一張小桌,撿起一張明信片,拿過來交給我。我把兩份東西看一下,把照片放入口袋說:“卡文鎮之後,再也沒有亞莫的消息了,是嗎?”
“沒有了。”
“收好。”我把明信片交還給她。又說:“我會四處看一下,能不能替你辦事,都會通知你。”
我和她握手。仙蒂,扮著小女主人的身分,把我送出門去。
我走下樓梯。街對面有一家雜貨熱食店,我從開支費里拿出二十五元錢,交給那店老闆。
“要買什麼?”
我說:“你認識對面公寓裡一個小女孩叫鄧仙蒂的嗎?她……”
“當然,當然,她們有的時候在這裡買食物。我好幾天沒見他們了。”
“認識她媽媽嗎?”
“我見過她媽媽。比較和那女孩熟一點。”
我問:“她們常買哪些食品,你記得嗎?”
他點點頭。
“那好。”我說,“替我配二十五元他們常買的食品,放二塊好牛排進去,放只燒雞進去。她們住三○五公寓。你把貨送過去時,告訴他們來了一個不認識的男人,說是亞莫叔要她們收下這些食品。”
“誰?”
“亞莫叔。”
“亞莫叔。”他說:“那是蓋亞莫!他就住那邊那……”
“不是他自己。”我說,“是他的一個代表。”
“蓋亞莫的代表。”他說。
我告訴他:“是的。萬一她們問你這個人甚麼長相,你就說忘記了。快裝東西送去吧。”
“懂了。你放心。”他說。
我在街上找了一個電話亭,從電話簿裡找畢天遜醫師。
我打電話去畢醫師診所,一位秘書接聽。我說我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和畢醫師通話。她告訴我這是不可能的事。
我問她能不能和他的護士說話,因為我要安排一位病人入院手術。於是他的護士來聽電話。
我說:“我是蓋亞莫先生的代表。我知道你們有一位叫鄧依玲的病人需要接受手術治療。我要知道她有多嚴重,住院手術全部花費大概多少錢。”
“她確實急需手術。”護士說,“我請畢醫師自己對你說。”
過了一會兒,一位男人聲音說:“你是哪一位?”
“蓋亞莫的代表。蓋亞莫是病人親戚。”
畢醫師說:“電話上我只能告訴你這病人急需手術。我沒有辦法在電話上證明你身分。再說,即使證明你身分,你們是親戚,只要病人不在,我還是不會和你討論病人病況的。只有一種情況,我才和第三者討論病況,就是病人在場,病人叫我講。但是我可以再告訴你一下,這個病人發生一種情況,需要一次手術才能放心。我有相當大把握,目前為時尚不算晚。但是我相信病況再延誤下去,會影響到附近組織。越晚開刀越是困難。所以你最好到我辦公室來,證明你是什麼人,然後……”
“醫生,手術一共要花多少錢?”
他向電話喊道:“多少錢!管他多少錢。早點開刀才是真的。付不付錢都不重要,有錢則付,無錢沒關係,至少我的開刀費可以一毛都不收。你們先交一百五十元給醫院,我給你們作保,並且告訴他們我個人一毛不收。她說她有個親戚幾個月後可能給她錢開刀。我知道她沒錢。但她的病不能再等了。把她交給我,我可以治好她,但我不能給她付醫院費用呀!”
“你的費用可以過些時候付,是嗎?”
醫生說:“我的費用可以後付,也可以根本不付,一點沒關係。這樣你可以來我辦公室了嗎?”
“我會去,但還不能確定具體時間。”我不等他回答,便掛上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