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我忙著用電話,找我熟悉的人,努力找汽車號碼的車主。
JYJ一一四牌照的奧斯摩別爾車車主是杜漢伯。
這並沒有什麼值得驚奇的。
RTD六七一雪佛蘭車主是石依玲,登記的地址是丹寧街三○六四號,六四三公寓房間。偵探做久了,見怪也見多了,對事實我從不爭論,所以也就見怪不怪了。
我把公司車開往丹寧街,這地址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公寓房,靠街的前門是開著的,大廳裡沒有人看守,我直接上樓到六四三公寓房,門外按鈴聽得到裡面響出來的鈴聲。
按過兩通後,門向裡面打開,我在車裡見過的年輕小姐說:“你……你一定按錯門鈴了。”
我搖搖頭。 “沒有,我是來找你的,我要和你談話。”
要不是臉上驚嚇還未褪去,她還會更漂亮,幹乾淨淨一般身材,大大的藍眼珠,栗色的頭髮,稍瘦了一點,可以加上幾磅不致損害身材,但是絕不是扁平的,她是個漂亮女人。
她說:“抱歉,我不認識你,我不想……”
“在日泳汽車旅館你幾乎撞上了我。”我說。
“我從來沒到過什麼日泳汽車旅館!”她說。
“我們在這裡討論,還是到裡面去討論?”我問。
“哪裡都不必討論!我不知道你在說……噢,你就是那個開車……”她停下,想把說出來的話收回去。
我對她的自認笑笑。
“進來吧,”她說,把門打開。
我進去,把門用腳跟帶上。
“時間也許不多了。”我說:“把你和杜先生的事告訴我。”
“你竟敢……”
“省省吧!”我打斷她話道:“你沒有時間來演戲了,你不妨快點坦白。”
“你……你是什麼人?”
“我也許可能幫你的忙,但無論如何我先要知道事實。”
“憑什麼我要告訴你任何事情?”
“為什麼不?警察隨時可能要到這裡來,我等於是給你一個預演的機會。”
“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可以叫我唐諾,我是一個偵探,姓賴。”
“那麼……不等於是警察!”
“不是,我是個私家偵探,我只要事實。”
“我對你沒什麼可說的。”
“好吧,”我告訴她:“我把我的消息告訴警察,絕對可以交換到我要知道的消息。”
我走向電話。
她看著我,然後突然讓步道:“唐諾!不要這樣,我告訴……你要怎樣都可以,但就是不能讓警察來問三問四……我也不能弄得大家都知道,我會自殺算了。”
我說:“我可以給你自白的機會,但是你一定要完全合作。依玲,千萬別瞞我任何事,否則你就會後悔莫及了。”
“我很想說出來,我也想有人商量商量。”她說。
“從杜漢伯開始。”我說。
“那是他的名字嗎?”她說:“我從來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我只是……”
“別說謊。”我告訴她。
“我沒有說謊,我從來沒有……”
我拿起電話,撥了個九,她一直在看,知道我在接總機。
我對電話說:“總機,請你接一下警察總局,我是賴唐諾,是一個偵探,我要對一件兇殺案報告一個證人……”
她又吃驚又生氣,一把把電話從我手中搶去,摔在話機上。
“不可以!”她說:“你不可以!”
她開始哭泣。
我說:“我告訴過你假裝沒有好處,你自己浪費了很多寶貴的時間。”
“你到底……到底要知道什麼?”
“你在汽車旅館裡做什麼,對杜漢伯的死亡你知道什麼,還有你和杜漢伯間的關係有多久了?”
“我和他什麼關係也沒有,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說:“你想把這一節賴掉,你認為你不說沒有人知道,這是賴不掉的,這是件謀殺案,粘上謀殺案是跑不掉的,我現在給你一個預演的機會,你騙不過我怎能騙過警察?”
“我是在回答你問題呀。”她說。
“那就好好回答。”我說:“再像剛才那樣回答,在午夜之前,你就會因為謀殺案被捉進去,關起來,我當然知道,一大堆記者會圍著你記下你說的每一句話,照相的會叫你帶點微笑,帶點性感,因為這是那樣的一個案子,而且準會上第一版,頭條新聞大概是:'百萬富翁幽會被殺,情婦涉嫌被捕'。”
“我不是他情婦,我也不會被捕。”
“我懂了。”我說:“你是因為一個你有的金礦,去汽車旅館和他研究怎樣開采的。”
“我說過我不是他情婦,我去那邊……是因為一件工作。”
“當然,”我說:“你有杜氏公司的兩股股票,他要這兩股的選舉代理權,你知道下次股東會選務爭得厲害,所以他告訴你他在那裡,建議你自己來找他,用白豪斯太太的名義,你可以用一晚的時間討論這件事,如此沒人會打擾你們,這樣你絕對不會弄錯你的委託股票。”
“你真齷齪。”她說:“腦子想到……”
“說下去呀!”她停下來,我催促著道:“記住,你是在演習,等不久警察就會正式來問你,照你現在的回答方法,除了把你自己送進監牢之外,一點用處也沒有,但是你決心要如此,我就無法度啦。”
“你怎麼知道我要去汽車旅館和他見面?”
“因為是你在把孫氏綜合保証投資公司的秘密洩漏給杜氏公司,杜漢伯要從你這裡得到消息,他靠你消息來投資……”
“真是荒謬極了!”
“有什麼荒謬?到時候警察一清理杜氏公司的賬冊,他們一樣會發現事實正是如此,他們一清理杜漢伯的私人辦公室就會清楚他做過哪幾筆投資,又在想投資哪幾筆生意,和孫氏公司一對,就知道這些內幕消息一定是孫氏內奸洩露給他的。
“然後警察又發現你在偽裝白太太,而杜漢伯登記用的名字是白豪斯。
“然後他們查你的過去,找你是什麼時候初遇杜漢伯的……”
“不是!”她大叫道:“不是!不是!”
“什麼地方不是?”我問。
她說:“這……老天,他們真會……”
“真會什麼?”
“真會查我過去,找到我什麼時候見過杜先生?”
“當然。”我說。
她說:“賴先生,我……”
“叫我唐諾好了。”我說:“我們兩個在半個小時內,警察到來之前,有很久要相處……大家不要太拘泥。”
“好,唐諾,我就叫你唐諾,我不是杜先生的情婦,我意思一切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這次去看他也不是以他太太身分……或是情婦身分。”
我故意強調地開始打呵欠。
“杜先生……是我孩子的爸爸。”她一本正經莊嚴地說。
我收住打了一半的呵欠,晴天霹靂意外地坐在椅子上。
“什麼?”
“是的。”她說:“我在托兒所有一個三歲的兒子。”
“杜漢伯是他父親?”
“是的。”
“他承認這兒子嗎?”
“我不了解你什麼叫承認,他從來沒有否認過,至少沒有對我否認過。”
“孩子什麼人來付錢扶養?”
“他。”
“你說他每個月付扶養費。”
“當然,每月的月初,他把支票給我存進我銀行,做孩子一個月的開支。”
“好吧,”我告訴她:“這一點非常重要,支票是誰的票子呢?”
“支票是不同的客票,由不同的人開出來,背面寫明只供我存進銀行之用,由於支票本是可以提現的,但是出票人不要我提現,只准我存入我的戶頭,所以銀行以代收收進沒有任何困難,我想銀行是有點好奇的,但是他們從來沒有問。”
“你另外開支票作孩子的生活費用?”我問。
“是的。”
“用你自己的名義?”
“是的。”她說:“用我自己的名義,男孩只知道他父親因為車禍去世了,我早就做好了這種背景的說詞。”
“老天,你留下的尾巴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查得到。”
“我怎麼會知道有一天有人會來查的呢?”她說。
“好吧,”我說:“我們重新開始,我要知道每一件細節。”
“我必須先向你解釋一件事。”她說。
“不必解釋。”我說:“只要告訴我事實,說完事實再解釋不遲。”
“你不聽解釋,整個事情就變得下流了。”
我說:“你有一個私生子,你又不想別人認為這是不對的,是嗎?”
“就是如此。”她生氣地說:“世界上有多少人過的不是他們原本想像的生活方式,又有多少人因為傳統的道德觀被拘束了一輩子,但是真實的人生,走到某一步,一切都是假的,是命運的支配。”
“說下去。”我說:“你都說出來吧。”
她說:“我那時替杜先生工作,我覺得他很吸引我,他覺得我很吸引他,我同情他。”
“為什麼?”
“他的太太有心髒病,她不能應付任何心理上的激動……任何激動,她不是一個太太,只是個女人,她甚至不能算女人,只是個病人,一個心髒病殘廢人,杜只能把她護到,不能交給她任何事,不能讓她耽心任何事,也不能有正常的先生太太關係。”
“所以他就和你在一起。”
“不是這樣,唐諾,千萬別以為這是件骯髒事,這實在是一件很美麗的事……假如永遠這樣的話。”
“發生了什麼事了呢?”我問。
“我懷孕了。”
“懷孕為什麼改變這件事呢?”
“他怕他太太發現這件事,受不了刺激會死人的,事實上她生命真的像系在一根蜘蛛絲上,他真的對她很忠心,很慷慨,很有人性,他肯犧牲任何事情只要能保護她。”
“你的意思他很慷慨,慷慨到犧牲你。”
“你要這樣說也是可以的,但是我自己也不喜歡有別的辦法,他不能辦離婚,那會等於是殺了她,假如她知道了他有外遇,會有多少刺激,假如她知道還有一個小孩要出生,那就死定了,他知道,我也知道。”
“於是又怎麼樣?”
“於是我就離開。”
“他給你的經費?”
“他給我的經費,因為我必須離開一年的樣子,我回來的時候……當然,我離開太久了,他也真是個寂寞的人。”
“他又另有新歡了,是嗎?”我問:“你的位置有人頂缺了,是不是?”
“是的。”她說。
“他的太太也死了,是嗎?”我問。
“我回來之前二個禮拜,她死了。”
“又如何?”
“我不願意曲膝,我也不願意哭鬧,我不願意用這一件事來抓住他,我只是離開他,自己另外找了一個工作,除非為了小伯的重要決定,否則絕不見他。”
“你叫你兒子小伯?”
“是他取的名字。”
“像他嗎?”
“一個模子裡出來的,而且越長越像他,任誰一看都會明白的。”
“杜漢伯見過他嗎?”
“有,這是個要點,小伯認為漢伯是他親伯父,漢伯見過他好多次,他們兩個人太像,像得太明顯了……杜先生是個出名有成就的人,此時此地要弄出什麼醜聞對他非常不利,會毀損他一切的。”
“我想他一定告訴過你,叫你帶了孩子維持一段時間,一旦他太太死了他會娶你的。”
“那個時候他是這樣想的。”
“後來改變初衷了?”
“改變意見了。”
“現在不考慮結婚了?”我問。
“相反的,”她說:“他幾次要我嫁給他,我拒絕了。”
“為什麼?”
“因為,我知道他是為了責任,不是為愛情。”
“你也得為你兒子考慮呀。”
“我知道,事情不能這樣下去,我……這也是我要找他討論的一件事。”
“於是他同意見你?”
“是的。”
“他預備重新再拾舊歡?”
“當然不是。”她說:“我們兩個之間現在沒有這種想法了。”
“但是他登記的是夫婦。”
“當然他要登記成夫婦,你不能到一個像樣的汽車旅館去等一個女人來會合,不做個樣子登記一下,再說目前這一段時間杜漢伯更須特別小心,一些不滿於他的股東正在想辦法把他控制權取走。”
“你們為什麼不找個可以談話的地方,而要各人開車去汽車旅館呢?”
“這是他的想法,但是我遲遲不能決定,也許他認為在那種地方我會改變我的想法,我雖已決定不會改變,但也要和他談一談,所以告訴他叫他先去日泳旅館登記。”
“所以你隨後去了?”
“是的。”
“發生什麼事了?”
“他死了。”
“你能確定?”
“我可以確定……唐諾,好可怕。”
“說吧,發生什麼事了。”
“我自幸沒有跑進辦公室去,我本來是想跑進去問他們,就說我是白太太,白先生有沒有來登記,我們說好要在這裡……”
“這一套對旅館管理員會有用嗎?”我問。
“當然沒有用,但是這一手可以給他們一個機會,使他們知道某一房在等的那人是個什麼樣的人,讓他們知道不是找麻煩一型的,他們不在乎你們租房子乾什麼,就怕吵了鄰居或其它麻煩。”
“這一次你沒有找管理員。”
“沒有,我去找車子,我看到杜先生車在十二號前面。我把車和他車停在一起,走上階梯,去開門。”
“你沒有敲門?”
“當然沒有,敲門就穿幫了,我扮的是他太太,我要走上去,開門,自己進去,好像這是自己家一樣。”
“門沒有鎖嗎?”
“沒有,他故意開著的,我們都說好了的。”
“你開門,進去。”
“是的。”
“又如何?”
“他側倒在地上,中槍了。”
“你怎麼知道是中槍呢?”
“在那裡有……唐諾,我說……說不下去了。”
她開始哭泣。
我說:“把眼淚省省吧,妹子,我在問你,你怎麼知道他是中槍?”
“那裡有……有一堆血,一個……一個子彈孔在後窗上,我跑過去彎下身看過,我摸過他頭,一摸就知道他已經死了,當然,沒有摸之前,看看他臉就知道他死了。”
“房間裡燈光是亮的還是暗的?”
“亮的。”
“有沒有其它特別值得注意的?知不知道在你去之前,什麼人先你去看他了?”
“我沒有多看。我嚇都嚇昏了,事情發生那麼突然,又完全出乎意外,但是……我還是摸了下他手腕上的脈搏,自己強制把情緒安定了下來。”
“為什麼?”
“我在想我的兒子,我不能讓他混入這次醜聞,他會長大成為一個正常,品行端正的男孩,他有前途,有自己的朋友,會被社會接受,大家只是同情他自幼父親車禍去世而已。
“假如消息出來,大家知道他是私生子,他的生父又被謀殺……喔,唐諾,這對他是一輩子的陰影,他會被朋友摒棄,他會被嘲笑,輕視,最後會孤單起來……似懂非懂的孩子們是最可怕的,這時期損傷也最重。”
“我們談回到汽車旅館去,你當時怎麼辦?”
“我不忍看他這樣不加理會,我把後面窗子的窗簾拉下來,至少使他不那麼暴露,不能死了還要大家來參觀。”
我仔細故意看向她說:“也可以遮住別人看到你彎下身來在死人身上搜東西。”
“唐諾,我沒有在他身上搜東西。”
“但是你曾經彎下身來。”
“是的。”
“是你把窗簾放下來之後?”
“之前。”
“你沒有辦法證明是之前?”
“沒有……但是我說過,是之前。”
“你又做了什麼?”
“我……我向房裡環顧了一下,就離開這個地方,我把車一倒,盡快就開出去。”
“有沒有人見到你?”
“我剛要開出旅館,有一輛車開進來,旅館的照明燈一下正好照在我臉上,我也看到是你在開那輛車。”
“是的,”我說:“我也是在那時間看到你的。”
“你進去了?”她問。
“沒有全進去,我馬上調頭追你了。”
“你對汽車旅館裡的事,為什麼……為什麼那麼有興趣?”
“我在跟踪杜漢伯。”
“喔。”她用低低害怕的聲音應道:“那麼你……唐諾,你是受僱於什麼人,來跟踪他的囉?”
“倒也並不是完全如此。”我說:“我是受僱於別人要我們做某件事,為了達成這件事,我認為最好是跟踪這一個人。”
“你跟踪他多久了?”
“只是今天晚上。”
“那麼你也許會體會到,他是非常……非常可憐的,他被另外一個女人釣住了,怎麼也不讓他脫鉤,我不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惹上了這個麻煩……現在他怎麼也脫不了身了。”
“那個女人有他什麼把柄呢?”我問。
“她是個漂亮,有心機,殘忍的魔鬼,杜漢伯曾經帶她幾次經過邊界到墨西哥去,她有旅館登記記錄拷貝,信件,隱藏錄音機錄來的磁帶等等好多東西。”
“勒索嗎?”
“高級方法的勒索。”她說:“你要知道,他目前的處境絕對不能有任何影響聲譽的事發生,否則股東中有些野心的會把他一手創辦的事業,從他手中搶走,我不知你知道不知道,但是他目前正在經歷一場控制公司的生死戰,有些敵對的生意人,要利用他公司的股東,合法地把他趕出去。”
“你知道什麼人是他的敵對生意人嗎?”我問。
“他一直很小心不對我談到這個問題,但是我自己一直在想……”
“說呀,想什麼?”
“在想孫先生,我現在的雇主,可能是他的大敵人。”
“孫先生會這樣對他嗎?”
“生意歸生意。”
“但是你還不能確定?”
“不能確定。”
“你和杜漢伯顯然見過很多次面,他也多次把他私人的困難和你討論過很多次。”
“他是不止一次和我談過。”她說:“我同意這件事造成悲劇的原因是他最寂寞的時候,我必須離開他那麼久,他是個正常男人,他寂寞得可憐,他告訴我在我離開他後,他有一段時間正眼也不看別的女人一下,但是……這個女人聰明,她在他最寂寞的時候捉住了他的缺點,一下把他釣上了。”
“她叫什麼名字?”我問。
“我不願說出她的名字來,現在他死了,更沒必要了。”
“就是因為他死了,你才要說出她名字來,反正也沒關係了。”
她落下淚來。
“我告訴過你。”我說:“想哭現在不是時間,告訴我,啃住杜漢伯不肯放手的女人叫什麼名字?”
“她叫凌佩珠。”
我仔細想想前因後果。
“她住哪裡你知道嗎?”我問。
“不知道,他從來沒有說起過,但我知道他給她弄了個公寓,養在那裡,而且她的品味是很高的。”
“花費相當大?”
“是的,最近他決定想不供應她了……倒不是為了花費。”
“是為了什麼?”
“其它男人是為了什麼先金屋藏嬌後來又想退出來的?他自己說一開始沒看清她是怎樣一個女人,他從她身上看到我的影子,她主動來就他。有一度他很熱呼,但是……”
“那時候他太太死了,他又和凌佩珠熱呼,為什麼不干脆娶了她呢?”
“因為他發現了她真正的人格。”
“於是杜漢伯要回到你身邊來?”
“他要我,”她說:“但是我不願意回去了,我尊重他是我孩子的父親。但是我一下不在的時候,他又弄上一個女孩子這件事,使我……我也不知怎麼說,唐諾,我心裡什麼東西死掉了,他對我只是個朋友,我同情他,我承認我比任何一個女人都了解他,我喜歡他。但是……一旦想回到感情問題……我已經無法接受,我經歷過了,就是灰心了。
“我初回來的時候,如果他自由到可以和我結婚,我會立刻和他結婚。但是他又捲進了另外一個和以前一樣絕望的情況。我根本不喜歡這種偷偷摸摸的見面,欺詐的行為,不能公開的戀情,弄不好又來一次懷孕。
“唐諾,感情問題一旦錯綜複雜就不好玩了,我很難向你解釋他對我的看法,我對他的看法也不容易解釋。”
“他有沒有要求你像從前一樣的生活?”
“有,當然有,他是個正常男人,想什麼你該知道。但是我只給他友情,我只給他同情,了解……我不會再和他偷偷摸摸在一起,我不能再有一個不合法的私生子。”
“換句話說,你是在告訴他,要想得到你,一定要拋棄凌佩珠,和你正式結婚,是嗎?”
“大概就是這個樣子,是的。”
“你真是一個謀殺案的最佳替死鬼!”我說。
“你認為他們會……”
“當然他們會。”
我坐在那裡默默想,靜靜看著她。想這件案子裡矛盾的地方,看她有什麼情緒上變化。
她討厭我這種不出聲的盯住她看,她突然說:“唐諾,我討厭你這樣看我,好像你是用眼光來解剖我一樣,我不喜歡。”
“我在琢磨你一定有什麼顧忌,我現在知道你的顧忌是你兒子。”
“當然,兒子是我最要保護的。”她說:“我是為他活著的。”
“我也如此想,否則你不會如此。”我說:“你一回來就會想辦法爭回杜漢伯來。”
“目前你為什麼一再要和我討論這個感情上的問題呢?”
“因為,”我說:“我要給你一些建議,希望你能聽話。”
“什麼建議?”
“你情況不好,成了一個目標了。”我說:“假如你自己先去見警察,把你知道的告訴他們,你就淌進了渾水。你會變成頭條新聞人物,連你的孩子也成眾目所注了。”
她露出驚慌。 “不行,唐諾,不可以。”她祈求道。
“假如你不去見警察,”我接下去說:“你就中了他們的計,他們早晚會發現後來去日泳汽車旅館那個白豪斯太太究竟是什麼人。
“警察會做兩件事:第一,他們會搜查現場。第二,他們會急著找要和杜漢伯幽會的女人。”
她點點頭。
我說:“假如你是突然的匆匆的離開現場,意味著你是在脫逃,脫逃是有罪的一種證據,在審判重大刑事案時,可以用來當檢方證據的。”
“唐諾,你準備幹什麼,把我逼瘋?”
“不是,”我說:“我是在加重語氣,希望你能照我建議行事。”
“但是你不可能想得出對我有利的建議,”她說:“你已經分析過,我目前的處境進退兩難。我只能動彈不得地困在這裡,警方早晚會把我挖掘出來。一旦消息發布,連我兒子的一生也毀了。”
我說:“有一點你要面對現實,依玲。早晚你兒子的事會被牽進這件案子裡來的,但是會不會變成謀殺嫌犯的私生子是另外一件事。
“我要你做一件事,你去過那旅館,你去的目的是見杜漢伯,你發現漢伯死了,像是被謀殺的,你衝出去要找一個電話亭好報警。但是你還沒有去找電話,警察已經來了。不知什麼原因,你知道他們已經知道那件謀殺案。”
“但是我怎麼會知道呢?”
“警車經過你車旁,進入那汽車旅館。”
“但是,我沒有看……”
“警車經過你車旁進入汽車旅館。”我堅決地說。
她猶豫了一下,說道:“是的,唐諾。”
“而且,”我說:“在這種情況下,你認為你兒子也有危險,你兒子在哪裡?”
“我從來沒有把他的地址告訴過任何人。”
“有什麼用。”我說:“保持這種態度沒用,任何人花二毛錢都可以查得出來。”
“他在何媽媽之家,是何麗蓮太太開的托兒所,何先生死後她一個人照拂。”
“在哪裡?”
“在山里,自貝林鎮進去十一哩。”
“父母們想要見見他們的孩子,附近有什麼配合設施呢?”
“貝林鎮上有汽車旅社,這是最近他們的地方了。”
“你的孩子用什麼名字呢?”
“杜小伯。”
“你起的名字?”
“是的。”
“你認為你的孩子也有危險。”我說:“你亂了手腳,你趕到貝林,目的是要在他最近的地方。你立即出發,他的父親被殺死了,你認為殺他父親的兇手也會想殺小伯。”
“為什麼?”
“豈有此理!”我說:“不要和我爭辯,你怎麼知道漢伯是什麼理由被殺的?有太多可能,兇手是妒忌,也要殺掉他的兒子,而且目前兇手很可能開快車直放貝林要……”
“唐諾,不要說了!我……”
“你要完全照我方式做。”我說:“你嚇壞了,你失去理智了,你有點歇斯的里,你耽心你的兒子,你趕去和他在一起再自然不過了,你上你的車,立即去貝林鎮。你在貝林的汽車旅館用你自己真名登記,你把自己車子號碼寫上。一個號碼也不要弄錯,你是因為要接近你兒子所以住到那裡去,萬一警方找對了地方,就讓他們找到。我認為除非有人通風報信,否則他們不會在二十四小時內想要找你的。即使想找你,也不會一開始就找到貝林去的。
“特別注意的是,你根本沒有脫逃。是一個母親的自然反應,你要在孩子的附近,保護你的孩子。
“萬一將來你要面對陪審團,解釋這一次的行為,陪審團裡會有女人,她們會相信你當時的動機和心理因素,警方不能硬說你是畏罪脫逃,女性的陪審員會了解地點頭,一掬同情之淚。”
石依玲想想說:“經你如此一說,唐諾,不論什麼理由我都應該立即到他……我想你是對的,我的兒子小伯現在是有危險。”
我走向門口,把手放在門把上。 “記住了,”我說:“是我告訴你,你兒子有危險的。”
她快步經過房間來到我前面,把手伸向我放在門把上的手,握住我的手道:“唐諾,為什麼你要這樣說?”
“這樣說你就不會忘記是我告訴你的呀。”我說。
“為什麼一定要我記得是你告訴我的?”
“可以給你充份的理由,充份的解釋,為什麼你急急忙忙離開洛杉磯去貝林看你的兒子。”
她慢慢體會我話中的意思,突然她向我靠近一點,眼睛看向我的眼睛。 “唐諾,我感激你。”她說,眼中淚水發亮:“我嘴笨,說不出來。”
我打開房門,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