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搞不好成了兇殺案嫌犯耶。”松本沙耶加眉宇之間露出深深的憂慮。
“怎麼回事?”
意想不到的一句話讓純子大為震驚。剛接到電話時還以為頂多是戀愛中扯上的法律諮詢,做夢也沒想到劈頭就听到這麼沉重的內容。
“我參加的那個劇團'土性骨',青砥律師也知道吧?以前你還買過門票捧場。”
前一次見面時,沙耶加的職稱是某大型看護公司的副社長秘書,同時還兼任小劇場女演員。那家公司曾發生過社長在密室中遇害的兇殺案,曾經有那麼一刻,純子認為她可能是嫌犯之一。之後順利揪出真兇,也聽說沙耶加為了追求舞台女明星的夢想離開公司。沒想到居然在這種狀況下重逢。
印像中過去來到Rescue律師事務所的訪客中,從來沒出現過這等美貌的委託人。雖然她只穿著一件牛仔褲搭運動衫的簡單衣著,臉上幾乎未施脂粉,卻仍讓同為女人的純子忍不住盯著她出了神。
“那次的舞台劇,怎麼說呢……令人印象……非常深刻。”
純子搜尋著腦中的記憶一面回答。只記得有一群窮極無聊的肌肉男,莫名其妙地在舞台上胡亂叫囂衝撞,與佇立在一旁無事可做的清新美女沙耶加,兩者之間呈現不協調的混搭。
“話說回來,你說的兇殺案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三天前的夜裡,團長在自己家裡被殺了。昨天晚報也有報導。”
“真的嗎?我沒注意到。”
“因為報導中幾乎沒提到劇團。”
沙耶加從小提包裡拿出剪下的新聞報導。在一篇鉛字擠得密密麻麻的小幅報導中,只寫了創作《血尿十號勝負》、《Gutsvs Gatti》等劇團“土性骨”團長中田實(42歲),被發現在住家中遭到毆打致死。純子認真回想,對這個名字卻毫無印象。
“這位,中田先生,是……團長嗎?”
沙耶加點點頭。
“青砥律師看過的那出《聖艾摩的毅力之火》,他應該也有演出,角色名稱就是直接用他的藝名,叫做海特釜千代呀。”
“哦哦,就是那個……”
該怎麼形容才好呢,純子感到十分猶豫。怪物?妖魔?外星不明生物?想到的詞彙大多都不太妥當吧。
“就是那個,非常有個人風格的演員啊。他被殺了嗎?”
“是的。”沙耶加目光低垂。
“報紙上只寫遭毆打致死,凶器是什麼?”
“一升裝的啤酒瓶。瓶子上的指紋已經擦掉,但據說有血跡。”
“兇手還有留下其他東西嗎?”
“好像沒有。”
“那麼,目前也還沒鎖定嫌犯嘍?”
“不過,我猜兇手大概是飛島寺大哥吧。”
沙耶加回答得太乾脆,讓純子當場愣住。
“那個,是誰呀?”
“飛鳥寺鳳也。我們劇團的當家男主角,多半飾演英俊小生的角色。”
上次看得那齣戲裡應該沒半個什麼英俊小生的角色吧?沙耶加彷彿看出純子的疑惑,趕緊補充說明:
“在'毅力之火'裡面演一名刑警,當時戴著禿頭頭套和超厚眼鏡,打扮得怪模怪樣。不過,最近逐漸受到矚目,不但開始受到很多師奶影迷追逐,也會上電視演些小角色。”
“那……你為什麼認為凶手就是這位飛鳥寺先生呢?”
“警方推測海特團長的死亡時間是在凌晨一點到三點之間,但當晚凌晨一點左右,有個熟識的小眾雜誌記者打電話到他家,兩人講了幾分鐘。當時海特團長說有劇團的人來找他,正喝著酒,電話裡聽來心情滿不錯的。”
“所以凶手是某個團員嗎?”
“嗯,應該是。但當時幾乎所有團員都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
“幾乎所有人?但不是三更半夜嗎?”
“因為差不多每個人都剛好在打工。有當警衛的,或者在漫畫咖啡廳、便利商店當店員等等。”
看來劇團團員的生活從以前到現在一樣清苦。
“查證的結果,沒有不在場證明的只有三個人。我和飛鳥寺大哥,還有力八噸大哥。力大哥主要負責打鬥部分,是'土性骨'大受歡迎的男演員之一。”
那些戲扣除打鬥的部分就什麼也不剩了吧……
“這麼說來,扣掉你的話就剩飛鳥寺鳳也先生和力八噸先生兩位有嫌疑,那麼,為什麼你認為凶手是飛鳥寺先生呢?”
沙耶加露出一臉困惑。
“呃……就有這種感覺。”
“有這種感覺?”
“因為力大哥人很好。”
意思是說飛鳥寺大哥不是什麼好人嗎……?
“而且,飛鳥寺大哥還是第一個發現海特團長遺體的人。”
的確,通常第一個發現一體的人最可疑,這是兇殺案中不變的鐵則。不過,如果這種說法流傳得太廣,以後大概沒人會在發現屍體後報案,所以警方也不願太張揚。
“所以,最可疑的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飛鳥寺先生,再來不就是力先生嗎?”
單就毆打致死的行凶手法來看,沙耶加的嫌疑應該比這兩個人輕得多吧。
“……但警方好像認為他們倆都不是兇手。”
“為什麼?”
“我們團長,也就是海特釜千代先生,家裡養了一隻看門狗,名字叫吞龍號。只要有陌生人接近它一定放聲狂吠,就算看到認識的人也多半會叫。但不知道為什麼,整個劇團裡它似乎只對我和力大哥一見如故,從一開始就不會對我們吠。因為吞龍號的叫聲很吵,附近鄰居經常對此抱怨,不過,海特團長遇害當晚,聽說吞龍號一聲也沒吭。”
“換句話說飛鳥寺先生當晚並沒到海特團長家嘍。”
怎麼覺得這個推理有點簡單過了頭。
“等一下!不對啊。你剛不是說飛鳥寺先生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嗎!”
“是啊。但飛鳥寺大哥是在隔天晚上才發現海特釜千代團長的遺體。當時也因為吞龍號不停狂吠,吵到附近鄰居跑去一探究竟。據說當場的景像是飛鳥寺大哥發現屍體後,連忙從屋子裡衝出來,隨即遭到吞龍號攻擊,在庭院中慌亂奔逃。最後飛鳥寺大哥終究難逃臀部被咬,還縫了七針。”
純子腦中浮現一頭如怪獸般的猛犬。
“不過,團長家的門沒鎖吧?”
“好像是這樣。”
“……那麼,兇手不就是那位力先生嗎?狗對他也很友善啊。”
“力八噸大哥對特定種類的狗嚴重過敏,光是接近吞龍號都會讓他起疹子。第一次見到吞龍號就跟它玩了一會兒,後來簡直慘不忍睹。因為吞龍號在團長家院子自由活動,力大哥一到玄關就被它聞到氣味,隨即開心撲上來。然後力大哥就冒出一大堆疹子,連上台用的油性粉彩也遮不住,症狀持續好幾天。正因為案發之後力大哥身體毫無異狀,等於證明了當晚他根本沒到過海特團長家附近。”
這個不在場證明感覺好像很有說服力,同時卻又滿是空洞。
“不過,再怎麼說,最後用刪去法認為你嫌疑最重,這也太草率了吧。行凶手法可是用一升裝清酒瓶毆打致死吧?”
“是啊。聽說力道大到讓遺體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我認為你沒辦法做到。”
“嗯,我想……大概也不是完全辦不到啦。”
沙耶加語帶保留回答。
“咦?”
“你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勤加鍛煉身體。因為我們劇團的戲碼都得靠體力,最近除了練肌力之外,還開始學起俄羅斯格鬥技和巴西柔術哦。”
感覺努力的方向似乎不太對,但若是既成事實也無可奈何。
“可以問你哪天晚上在做什麼嗎?”
“我真個晚上都跟一位……好朋友在一起。不過,很抱歉,這件事我不太想詳細說明耶。”
沙耶加低下頭,突然支支吾吾了起來。
純子馬上懂得正因如此她才沒向警方做出不在場證明。說不定是一段婚外情,但目前也沒必要深究。
“我大致了解整個狀況了。話說回來,現階段你連重要關係人都還不是吧?為什麼會急著想找律師商量呢。”
“應該說我也不是特別急著找人辯護,而是想和青砥律師談談。這麼一來,說不定在警方懷疑我之前就能破案呢。”
“什麼意思?”
“我還是認為凶手很可能就是團員,警方目前好像也從團員裡過濾出嫌犯。這麼說來就是飛鳥寺大哥或力大哥其中之一,但因為吞龍號就在兇案現場,表示他們倆都無法接近團長家中。換句話說,這……是不是可視為一種密室呢……”
密室,又來了!腦中一陣天旋地轉。萬一從此以後上門的淨是這類差事,該怎麼辦才好啊?
“那好吧。反正遲早都要替你辯護的話,偶爾一次超前警方進度也挺有意思。先著手調查看看嘍。”
“太謝謝你了!”
沙耶加由衷開心道謝。
“我待會兒得先去餵吞龍號,方便的話,青砥律師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呢?也可以觀察一下案發現場。”
“那隻……吞龍號,還在過世的海特團長家裡嗎?”
“是啊。雖然家裡已經沒人,但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人收留它。”
“這樣啊,那就去看看吧。”
說完之後,純子突然興起一個念頭,再次確認。
“對了,那個吞龍號,是隻狗沒錯吧?”
沙耶加一臉詫異。
“呃,是呀。”
“應該不是長了黑煙,或是有很多支腳的吧?”
沙耶加的表情多了一絲隱約的恐懼。
“青砥律師,你說的那是……”
“沒什麼,知道真的是狗就沒問題了。別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