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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壞坯子 马伊·舍瓦尔 2826 2018-03-16
馬丁·貝克和勒恩回到犯罪現場時,看見有藍白兩色的閃光燈在醫院的帳篷前閃動。又有兩輛車到了,車子前燈開著,停在調頭的地方。 “看來攝影師已經到了。”勒恩說。 兩人下車時,攝影師朝他們走來,他沒背相機袋,只是單手拿著相機和閃光燈,口袋裡塞滿一捲捲的底片、閃光燈炮及鏡頭。馬丁·貝克以前在犯罪現場也見過這個人。 “錯了,”他對勒恩說,“看來是報社的人先到。” 這位小報攝影師上前跟他們打招呼,並在兩人走向門口時拍了張照片。同一份報紙的記者則站在台階下,正在採訪一名巡警。 “早啊,警官。”記者一看到馬丁·貝克便說,“我大概不能跟你一起進去吧?” 馬丁·貝克搖搖頭,跟著勒恩一起拾階而上。

“至少跟我說幾句嘛。”記者緊追不合地說。 “回頭再說。” 馬丁·貝克說完幫勒恩拉開門,關門時差點兒沒撞到記者的鼻子,後者扮了個鬼臉。 警方的攝影師也到現場了,正背著相機袋站在死者房外。 走廊再過去一點兒,站著那個怪名字醫生和第五分局派來的便衣探員。勒恩跟攝影師一起走進病房,讓攝影師開始工作。馬丁·貝克向走廊上那兩個人走過去。 “怎麼樣?”他問。 同樣的老問題。 叫哈鬆的便衣撓撓脖子。 “我們跟走廊上大部分病人都談過了,沒人看到或聽見任何動靜。我正在問烏克……烏克……問這位醫生,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跟其他病人談一談。” “你問過隔壁房的人嗎?”馬丁·貝克問。 “問了,”哈松說,“而且所有病房都問過了,沒人聽見任何聲響,不過這種舊大樓的牆都很厚。”

“我們可以等到他們吃早餐的時間。”馬丁·貝克說。 醫生沒說什麼,顯然他不會說瑞典語。過了一會兒,他指著辦公室用英文說: “得走了。” 哈松點點頭,穿木底鞋的捲毛醫生便咚咚咚揚長離去。 “你認識尼曼嗎?”馬丁·貝克問。 “不怎麼認識,我從沒在他的轄區工作過,不過我們常碰面,他在警界待了很久。十二年前我還是新手時,他已經是刑事警察了。” “你知道有誰跟他很熟嗎?” “去克拉拉問問吧,”哈松說,“他生病前就是在那兒工作的。” 馬丁·貝克點點頭,看看盥洗室門頂上的電子鐘,四點四十五分。 “我大概會過去看一下。”他說,“反正目前我在這裡沒別的事可做。” “去吧。”哈松說,“我會告訴勒恩你去哪兒了。”

馬丁·貝克到外頭深深吸了一口氣,沁涼的夜清新而潔淨,記者和攝影師已經不見踪影了,但巡警還站在台階底下。 馬丁·貝克朝他點點頭,然後走向停車場。 過去十年來,斯德哥爾摩市中心起了極大的變化,整個地區夷平後重新建設,街道拓寬,公路四起。都市建設的目的在於盡可能地剝削土地的價值,而非創造一個有利於人類生活的環境。城中心不僅百分之九十的大樓被拆除掉,原有的街道設計更是徹底改動,破壞嚴重天然地形。 斯德哥爾摩的居民悵然痛心地看著耐用又無可取代的老公寓被一一剷平,換上了難看的辦公大樓。他們無奈地目睹自己安居和工作的宜人環境被搗成瓦礫,不得不遷到遙遠的郊區。 市中心變得震耳欲聾,幾乎全被工地堵死,而新的斯德哥爾摩便從中慢慢茁壯成長,漸漸有了喧囂寬闊的交通要道、閃亮嶄新的玻璃建築和鋼鐵大樓、硬實單調的水泥外貌,以及都市的荒漠冷寂。

在這狂亂的現代化過程中,似乎只有城裡的警察局被完全忽略了。所有市中心的警察局都十分陳舊破爛,而且大多因警力逐漸擴張而變得擁擠不堪。馬丁·貝克正要去的這所位於里潔林街的第四分局,空間不足的問題就非常嚴重。 馬丁·貝克在克拉拉警局前下出租車時,曙光已開始顯露,太陽就快要升起了。天空見不到一絲雲彩,看來今天雖冷,但應該會相當晴好。 他走上石階推開大門,右手邊是總機,目前看不到人,另一個櫃檯後方站著一名灰髮的老警員。警員攤著早報,正趴著看報。見到馬丁·貝克進來,老警員坐直身體摘下眼鏡。 “是貝克警官啊,這麼早就在忙啦。”他說,“我正在報上找尼曼組長的消息,聽起來好像很恐怖。” 他又把眼鏡戴上,舔濕大拇指,翻著報紙繼續說:

“他們好像沒來得及報導。” “是啊,”馬丁·貝克說,“我想他們是來不及。” 斯德哥爾摩的早報早早就付梓了,也許在尼曼遇害之前就已經準備發送報了。 馬丁·貝克走過櫃檯進入值班室,裡面沒人,桌上放著早報、兩個塞爆的煙灰缸和幾個咖啡杯。他從審訊室的窗門看到值班警官正坐著盤問一名留著金色長發的年輕女人。警官看到馬丁·貝克時,站起來跟女人說_,幾句話,然後走出小小的審訊室,關上門。 “嗨,”他說,“你要找我嗎?” 馬丁·貝克在桌邊坐下,把煙灰缸拿到面前,然後點根煙。 “我沒想要找特定的人,”他說,“你有幾分鐘空閒嗎?” “請等一下好嗎?”警官說,“我把這個女人轉到刑事組去。”

他一溜煙跑掉,幾分鐘後跟一名巡警回來,從桌上拿起一個信封交給巡警。女人站起來把皮包甩到肩上,然後決速地朝門口走去。 “走吧,小伙子,”她頭也不回地說,“咱們去兜兜風。” 巡警看看警官,警官聳聳肩,一臉好笑的表情。巡警戴上帽子,跟在女人後面出去了。 “她好像把這兒當她家。”馬丁·貝克說。 “是啊,這不是她第一次來了,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警官在桌邊坐下,開始把煙斗裡的煙灰清到煙灰缸裡。 “尼曼的遭遇太慘了。”他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馬丁·貝克大略說了一下情形。 “唉,”警官說,“下這種毒手的人太喪心病狂了,可是為什麼會挑上尼曼呢?” “你認識尼曼吧?”馬丁·貝克問。

“不是很熟,他不是那種跟別人嘻嘻哈哈的人。” “他是被特別指派到這裡的吧?他什麼時候到第四分局的?” “他們三年前給他一問辦公室,那是一九六八年二月的事了。” “他為人怎麼樣?”馬丁·貝克問。 警官把煙斗填滿,點燃後才開始答話。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我想你也認識他吧?他很有野心,非常頑固,沒啥幽默感,觀念也很保守。年輕同事雖然跟他沒什麼接觸,不過都有點兒怕他。尼曼很嚴厲,不過我說過,我其實對他了解不深。” “他在局裡有沒有交情好的朋友?” “在第四分局裡倒沒有,他跟我們的警員處得併不好,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警官想了一會兒,然後神秘而古怪地看著馬丁·貝克。

“嗯……”他說。 “怎麼了?” “我想他在總部應該還有朋友吧?” 馬丁·貝克沒回答,反而問了另一個問題。 “敵人呢?” “不知道,也許有吧。不過在這兒應該沒有,就算有也不至於想置他於——” “你知道不知道他有沒有受過威脅?” “不知道,這種話他不會對我傾訴的,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尼曼這種人不可能容許別人威脅他。” 審訊室裡的電話響了,警官進去接電話,馬丁·貝克走過去,手插口袋站在窗邊。警局裡很安靜,唯一聽得到的聲音是警官的電話對談,以及總機老警員的干咳聲——也許樓下的緝捕小組會比較忙吧。 馬丁·貝克突然覺得很累,眼睛因缺乏睡眠酸疼不已,喉嚨也因抽太多煙而乾得不得了。

看來這通電話要打很久,馬丁·貝克呵欠連連地翻著早報,看看頭條新聞,偶爾看一眼照片解說,不過都沒讀到心上。最後他合上報紙,走到審訊室敲敲窗。還在電話中的警官抬起頭,馬丁·貝克示意自己要走了,警官揮揮手,然後繼續打電話。 馬丁·貝克點起另一根煙,心不在焉地想,從昨天凌晨到現在的二十四個小時裡,這應該是他的第五十根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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