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情人”的輓歌

第4章 第三章死亡通知書

“情人”的輓歌 西村京太郎 11334 2018-03-16
自從龜井發出那種可怕的預言後,一個星期平靜地過去了,沒有發生新的命案。 十津川帶著刑警,配合松山警署煞費苦心地追查著那位毒殺寺沢的兇手,但一周過去了,連個嫌疑犯都沒找到。 十津川感到最棘手的是搞不清兇手犯罪的動機。 寺沢確實在小田冴子突然失踪後趁機奪取了珠寶店的產業,爬上了社長的寶座。如果說對此最有仇恨的首先該是平時就討厭寺沢的小田冴子,可是她已在寺沢前就死了;其次,應該是對珠寶店擁有遺產繼承權的小田冴子親屬。可是冴子連個孩子都沒有。現在唯一剩下的是那些小田冴子執政時的老職工了。他們平時只聽老社長的,現在又全被寺沢解僱斷了生計,其中對寺沢恨之入骨的一定大有人在。 十津川經過幾天的深入調查,又對此可能性產生了動搖。他通過調查了解到寺沢對那些老職工雖說無情,但在經濟上還是給予了一定的補償,給每人發放了優厚的解散費,況且那些人要謀害寺沢盡可在東京下手,何必要千里迢迢地趕去四國呢,這從情理和邏輯上都說不過去。

十津川對與寺沢關係密切的女人也作了調查。寺沢自從當了社長後,突然開始沉溺於酒色之中。他主要在銀座、六本木一帶的夜總會大肆揮霍,和那裡的吧女打得火熱。但是這些吧女只能把他當成財神,絕不可能去殺害他,當然兩個男人為一個吧女爭風吃醋以致鬧出命案的事也不乏其例,但十津川順這條線追循下去,根本找不到寺沢潛在的情敵。最後他想到了被寺沢金屋藏嬌的川村由美。她在認屍時曾明顯地流露出對寺沢的不滿。但她不滿的主要原因是嫌寺沢太小氣,且一直不肯名正言順地與之結婚,使她喪失了遺產的繼承權,可這些還不足以構成川村由美的殺人動機。為了謹慎起見十津川還是暗中調查了她在寺沢出事那天的行動,結果表明川村不可能在出事現場。十津川又對川村有無其他男人的線索進行了調查,因為情殺往往是命案的主要原因。結果查明,川村確有一個名叫奧田弘的情夫,但這個人是個贏弱的無能之輩,而且那天也確有證據表明他不在現場。

大量的調查工作帶來的是大量令人失望的結果,偵破工作陷落了一籌莫展的困境。 十津川和龜井倆人枯坐在辦公室裡,面對著一大疊調查報告相對無言,陷入了絞盡腦汁的苦思之中。 龜井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衝了杯咖啡,一邊用湯匙輕輕地攪動著,一邊慢慢地提出了另一種思路:“看來原來的設想都沒有擊中要害,我想寺沢會不會受到什麼人的敲詐而死呢?” 十津川抬起頭饒有興趣地反問道:“你是指寺沢箱子裡留下的一千萬日元的巨款嗎?” “是的,我估計這些錢是寺沢應罪犯敲詐的要求特意帶去的。” “可那罪犯並沒有把錢帶走呀!”剛走進門的西本聽了龜井發表的看法後,立刻提出了異議。 龜井皺皺眉,依然固執己見:“罪犯雖然沒有拿走錢,但我想其中一定有道理,比如說罪犯毒殺寺沢後正要拿錢走的時候,正巧被旅客發現了,於是只得放棄錢款,慌慌忙忙地逃走。”

十津川認真地聽著兩位部下的爭論,覺得他們的觀點不無道理,所以也興趣盎然地加入了談話:“我也來補充一條。聽列車的乘務員講寺沢上車後一直賊溜溜地在車內東張西望,內心極度恐慌。這說明什麼呢?” 西本快人快語:“這只能說明寺沢害怕車內有敲詐他的人,他是出於一種本能的防範。” 十津川問:“大家談的跡象表明,寺沢帶錢去四國確是受敲詐者之命而去的,關於這點,理由到底充分不充分?” 龜井道:“那是沒有疑義的。” 十津川微微搖搖頭,又道:“我還是有兩個疑點沒搞清楚。第一,他們為什麼不在東京敲詐,而非要到四國去干呢?第二,既然寺沢已經帶來了一千萬日元,為什麼還要毒殺他呢?” 龜井聽了十津川的提問略微怔了一下,仍然堅持道:“這兩個疑點我能回答一個,罪犯毒殺寺沢又搶走一千萬日元,是他早就設定的行動計劃,至於為什麼非要到四國來幹這事,那我也不清楚了。”

掌燈時分,各路外出調查的刑警紛紛返回辦公室,參加討論案情的人越來越多,氣氛也愈加熱烈。 年輕的女刑警北條早苗也參加了討論,她好奇地問道:“寺沢帶著寫有'足摺岬'三字的字條怎樣解釋?足摺岬近日發現了一個月前失踪的小田冴子的屍體,這張字條和小田冴子的死有沒有關係?” 十津川思索片刻,不由嘆口氣道:“這真是難題。也許是敲詐寺沢的罪犯命令寺沢先去松山,然後到足摺岬,所以寺沢特意帶著這張字條去四國的。” 北條早苗對此解釋並不滿意,她言詞犀利地又問:“既是這樣,罪犯應該讓寺沢去了足摺岬後再動手也不遲,為什麼在中途就毒殺他了呢?” 龜井有些不耐煩地代十津川回答道:“罪犯原先的計劃就是要寺沢去死,所以什麼時間死、什麼地方死都無所謂,罪犯在熱水瓶裡放入氰化物,就是讓寺沢隨時隨地去死,不是嗎?”

北條早苗並不理會龜井的態度,她針對龜井的回答再次發動進攻:“罪犯事先在紅茶內放入氰化物,當然會料到寺沢會在白天喝茶中毒,如果是這樣,他為什麼還要寫字條命令寺沢去足摺岬,這不太滑稽了嗎?” 龜井被北條早苗一連串的提問弄得一時下不了台,他有些強詞奪理地反問道:“你說滑稽就滑稽,只要抓住了罪犯一切疑問都能搞清楚,你提的問題對抓罪犯會有幫助嗎?” 北條早苗嘟起小嘴,小聲地咕噥道:“我不懂就不可以問嗎?” 龜井一揮手大聲地說:“好了,我們不要再糾纏這些問題了,現在必須馬上對寺沢周圍的人事關係,再作一次深入徹底的調查。那罪犯肯定在此範圍內。” 刑警們紛紛離開辦公室回家,他們休息一晚後又將投入到緊張的調查工作中去。

辦公室裡僅剩下十津川和龜井兩人。龜井還有些氣哼哼地說道:“現在的女人真厲害,比男人還要死摳道理。” 十津川微笑道:“這點就是你的不是了。” “我的不是?” “你別急,先聽我說。過去我們常說男人是重理性的,女人是重感情的,其實只是一廂情願的說法,事實恰恰相反,應該說男人重感情,女人重理性才對。” “你這種高論我不敢恭維。”龜井仍有些不服氣。 十津川娓娓道來:“你看北條早苗就是很好的例子,她比我和你都重理性。” “嗯,這位小姐確是如此。”龜井的態度開始有所緩和。 “其實,我知道你和北條早苗都留存著同樣的疑問。”十津川用透徹的目光注視著龜井。 龜井不由自主地點點頭反問道:“其中的道理你明白嗎?”

“我明白,但找不到正確的答案。北條早苗的疑問確實現在一時難以回答。是嗎?” “也許吧。”龜井見十津川拿起一支煙,順手用打火機給他點上,同時發出一聲苦笑。 十津川濃濃地吐出幾個煙圈,正色地說道:“其實我和你們一樣都帶著這樣的疑問,現在苦於找不到現成的答案。” “警部也是這樣想的?” “是啊,照理說罪犯不會幹沒有必要的傻事,如果罪犯是有意叫寺沢去足摺岬的,那在見面後再相機動手也不遲,可是現在的結果就是和常理相悖。” 龜井問道:“警部,對罪犯用氰化物混入紅茶內毒殺寺沢的方法,你是怎樣想的?北條早苗認為既然罪犯要寺沢去足摺岬,就完全沒必要中途下手。” 十津川閉上眼睛沉思著,半響才吐出話來:“罪犯要這樣做,也許自有他的道理吧。”

龜井性急地反駁道:“可是從表面上來看兩者是矛盾的,所以我到現在也搞不清。寺沢是死於由岡山發車去松山的特快列車裡的。如果不湊巧,也有可能死在東京到岡山的列車上,罪犯要寺沢去足摺岬是根本不可能的。” “也許罪犯想寺沢死在中途也可以了吧。”十津川又補充了一句。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罪犯的目的。” “目的?” “罪犯的目的是實現計劃,所有的現像都可以不拘常理。” 龜井似懂非懂地聽著,好半天才綻開一絲笑容:“我好像有點開竅了。” 十津川循著自己的思路,繼續往下說:“此次寺沢帶著寫有'足摺岬'三字的字條去四國的原因多半如我們所想的那樣,是罪犯用電話命令他去那兒的,並且特別關照他不要忘記把地名寫在紙上隨身帶去。其實,罪犯叫寺沢去足摺岬並不是目的,讓寺沢留著那張字條才是目的。這樣即使寺沢在中途死亡也沒關係。比如說,寺沢死在去岡山的新幹線列車內,那麼他留下的車票以及去道後溫泉旅館的預約登記加上那張字條,如果被人發現了,誰都會認為寺沢是準備去足摺岬的。”

龜井恍然大悟:“若是這樣,罪犯要寺沢帶著那張字條是有意給別人看的。” 十津川點點頭,說:“有這個意思。但是給誰看又是一個問題。給我們警察或新聞媒介看嗎,似乎意義不大,我以為一定是給另一種人看的。” “是哪一種人?” “下一個犧牲者。” “下……一個犧牲者?” “是的。罪犯除了毒殺寺沢之外,肯定還有想殺的人,所以他首先想通過毒殺寺沢來給那人一種威嚇警告。寺沢死後如果那張字條見諸報端,知情人看後肯定會惶恐不安,所以說罪犯只要達到上述目的,寺沢在什麼時間、什麼地方死都無關緊要。” 龜井對十津川的分析深感佩服,但他又對另一個問題感到大惑不解:“警部,你對寺沢帶的一千萬日元的事如何看的?北條早苗說罪犯既然是敲詐,為什麼又不拿走巨款,令人百思不解。我也不明白,如果罪犯是為了敲詐而命令寺沢帶一千萬日元來,難道不可以採取先取錢後殺人的辦法嗎?現在是人死了,錢又沒拿成,這何苦呢?對這些問題,我想听聽警部對此的想法。”

“想法?”十津川突然意味深長地笑出聲來。 龜井驚詫地問道:“難道警部不同意我的觀點嗎?” 十津川不置可否,只是徑直發表自己的看法:“我並不想對你的觀點作什麼評價,但有一點和你不同,就是我認為罪犯根本沒要求寺沢帶一千萬日元去。” “可是寺沢確實帶一千萬日元去的。” “這說明不了什麼問題,也許是寺沢隨手帶去的。” “為什麼?” “如果說罪犯只是要寺沢帶一千萬日元去贖罪,那麼寺沢如數帶去錢照理可保住性命,但結果呢?是他被毒死,而一千萬日元卻好好地放在箱子裡,這只能說明罪犯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錢,而且也不知道寺沢帶這麼多錢來。” 龜井聽了十津川的一番議論,自感難以反駁,只好默認了。不過他又忍不住說道:“不管怎麼說,寺沢此次特意從松山趕去足摺岬,我總覺得與小田冴子的死有關聯。你說對嗎?” “那當然。”十津川自信地說著,又隨手拿起一支煙來。 “警部,”龜井換了個話題,“你說罪犯要寺沢帶著那張寫有'足摺岬'三字的字條是故意留給下一個犧牲者看的,對嗎?” “唔,是的。” “那麼,這個人一定會從'足摺岬'三個字裡想像出小田冴子在海裡溺死的事件來,是不是?” “這個根據不充分。”十津川淡淡地一笑。 “現在不是在足摺岬的海面上發現了冴子的屍體嗎?”龜井有些沉不住氣了。 十津川道:“你說的不錯,但寺沢死的時候還沒發現冴子的屍體。” “嘿,時間上確實有矛盾,如何解釋這件事呢?”龜井求助的目光看著十津川。 “好吧,那我就來推理一下吧。”十津川站起身來,走到寬大的窗台前推開窗,深深地吸了幾口新鮮空氣,轉過身對龜井緩緩地說道,“這次事件應是從小田冴子突然失踪而開始的吧?一個月前,她身穿白色的香客服裝離家去四國,從松山沿四國海岸一直走到足摺岬,在那兒她突然失踪了。從她其他舉動來看,因思念亡夫而穿香客服裝去四國寺廟巡禮拜佛並不奇怪,但有一點我一直沒想通,這個平時很注意修飾的女人,為什麼非要在東京穿上那身難看的香客服裝去車站呢?” 龜井對此有些不以為然,認為十津川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他道:“警部對此感到奇怪也罷,不理解也罷,有一點是不會錯的,她確實是穿著那身香客的服裝離家去了四國,而她在足摺岬突然消失的原因是她跳海自殺殉夫。” “我也曾這麼想過,但我不認為是自殺。” “難道是他殺嗎?” “是的。” “也許你說的有道理,但是證據呢?我們是一點證據都沒有啊。” “我當然知道現在還沒證據,但正因為是他殺,才導致餘波未平,又引出了一個月後的寺沢被毒殺事件。所以我斷定冴子是他殺。當然,罪犯製造了自殺的假象,迷惑我們。寺沢和冴子被殺事件肯定有牽連,所以他事後害怕了,不得不准備袞給脅迫者一千萬日元以求破財免災。但他最終沒能如願,仍然被人毒殺了。我想事件的真相就是如此吧。” “照你這麼說,寺沢是知道一個月前冴子被殺的事囉?” “這還只是我的想像。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寺沢並沒有直接動手去殺冴子。因為冴子的突然死亡,作為副社長的他首先會成為懷疑的對象,所以他要做壞事必須有同謀犯,正是這個同謀犯在足摺岬殺死了冴子,並且製造了自殺的假象。而寺沢則留在東京,試圖給人一個不在現場的印象。” 龜井聽著十津川的分析,不由地頻頻點頭,他進一步補充道:“現在看來,寺沢叫橋本去四國調查冴子的下落,只是利用他來證明自己不在現場。” “確是如此。他叫橋本去找冴子就是出於這種想法。所以他要橋本每晚打電話到東京給他報告情況,其目的就是證實他自己一直在東京。如果警方一旦進入他設計的圈套,得出冴子是自殺的結論,那麼他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那麼是誰知道了寺沢作案的內情又去威脅他就範呢?” “這個問題也正是我們要調查的關鍵。” “按照警部的說法,冴子是被寺沢的同謀犯在足摺岬殺害的嗎?” “是這樣。不過,復仇者下一步對付的對像極有可能是這個同謀犯。” 十津川結束了他的推理。儘管他深信有一個同謀犯,但此人究竟是誰一無所知。 龜井認真地思索著,他對十津川提出的“同謀犯”理論感到十分贊同,但是具體是誰也茫然不知,但有一點他是深信不疑的,他說:“我肯定那個同謀犯是寺沢身邊的人。” 第二天傍晚,外出調查的警探陸續地回到辦公室,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露出成功的喜悅。 西本第一個報告說:“我原來就認為寺沢的情人川村由美不會去殺寺沢,現在又作了一次調查,仍然沒有收穫,因為寺沢死後她得不到一分錢的好處,所以完全沒有作案動機。” 日下接著報告說:“我去調查了川村由美的情夫,那人是個十足的窩囊廢,也沒有作案動機。” 西本又道:“我又去調查了寺沢的同行,雖然有很多人恨他,但還沒找到和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因為他當社長時間太短,只不過才一個月而已。” “寺沢隨身攜帶的熱水瓶紅茶裡是誰放入氰化物,你們調查過沒有?”龜井望著幾位刑警大聲地問道。 西本答道:“寺沢每次外出旅行必定要帶那隻放有紅茶的熱水瓶。這個嗜好他身邊的人都知道,就是新來的職員和川村由美也清楚。” “那麼說,川村由美也有放氰化物的機會?” “有的,但是她一口咬定說她絕不會幹這種事。” “你取了她指紋沒有?” “我已經取回來了。”西本說著從公文包裡拿出一支用手帕包著的圓珠筆遞給龜井,解釋道:“這是我的圓珠筆,我給她拿去填寫自己的姓名,所以上面清晰地留著指紋。” 龜井命令道:“快把這個指紋送交愛媛縣警署,由他們鑑定和熱水瓶上的指紋是否一致。” 西本立刻領命辦理此事。 龜井想,只要川村由美的指紋和熱水瓶上的指紋相一致,就是不明她的殺人動機也可以逮捕審訊。 過了幾天,愛媛縣警署就指紋之事來瞭如下的回复:“我們從寺沢隨身攜帶的熱水瓶上檢索出兩種指紋,一種是被害人寺沢的,另一種和貴方送來的川村由美指紋對照,兩者並不相符。此復。” 十津川看了愛媛縣警署的回复,並沒有顯露出失望的神情,因為他也相信川村由美沒有作案的動機。他轉念一想,一個新的思路又出現了。於是他對助手們說:“我的想法是小田冴子被人所殺並被偽裝成自殺的假象,而寺沢和冴子之死有密切的關係,所以寺沢被殺很可能是冴子的朋友幹的,如果這個推理成立,那麼冴子的朋友中就有殺害寺沢的罪犯,所以現在應馬上去調查冴子的朋友方面的情況。” 西本等人立即行動起來,各自領命而去。 十津川安排好工作正想抽支煙休息時,橋本給他打來了電話,橋本說道:“警部,自從冴子和寺沢的命案發生後,我對此產生了強烈的興趣,自費暗中調查了有關冴子的事,愈發感到內中大有蹊蹺,其中還發現冴子好像生活不檢點,有情夫。” 十津川笑道:“冴子死了丈夫,一個人很孤獨,找個相好的男人也是很正常的。” “不!冴子在她丈夫活著的時候就勾搭上了。” “真的嗎?” “是的。” “是什麼樣的男人?” “很遺憾,現在還不知道。情夫的職業好像是搞音樂的。調查剛開始,許多地方還不清楚,我準備繼續幹下去。”電話里橋本信心十足地說道。 “橋本君,務必拜託了。”十津川高興地喊道。他預感到一道希望的曙光已顯露在思域的黑夜裡,如果冴子真的有情夫,那麼對案情的整個看法和調查方式都要重新考慮了。 當天下午,四國的觀光勝地金刀比羅宮正處在車水馬龍、賓客如雲的旅遊黃金時刻。大批的遊客頭頂著驕陽,沿著那曲折陡峭的山石台階興致勃勃地向上進發。台階兩側的空地上,整齊地排列著一長溜出售各種旅遊紀念品、食品的店鋪和小攤。小販們攬客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形成了熱鬧的旅遊景觀。在那密密匝匝的店舖裡面,有一家與眾不同的商店,店招上醒目地寫著幾個大字:“台階涼轎事務所”。這個事務所的業務主要是向那些走不動山道的老人和富翁們提供方便的登山條件。 下午3時許,一位四十五六歲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走下出租汽車,步履蹣珊地朝事務所走來。顯然他在途中已經聽說走到山頂要上一千三百六十八個台階,所以不堪勞頓,只得向事務所求助。 事務所的女職員收了六千日元的涼轎費後,看到那個男子手提一隻沉重的大皮箱,好心地對客人提醒道:“您的行李不必帶上去,寄放在這裡好了。” 那個男子瞪起那對水泡眼,帶著輕蔑的眼神掃視著簡陋的事務所大聲地拒絕道:“不,把這皮箱也帶上去。” “可是……先生,過了山大門中途就沒有歇息的店鋪了。”女職員又善意地補充道。 “好了,不要囉嗦了。”那個男子不耐煩地打斷了女職員的話。 五六分鐘後,一架從山頂返回的涼轎回到了事務所。這裡的涼轎頗為奇特,結構牢固簡單,沒有華麗的裝飾。只是四根轎的立柱上塗著紅白相間的顏色。 那個男子提著皮箱氣喘吁籲地坐上涼轎,兩個皮膚黝黑穿著T恤的青年轎夫手腳麻利地抬起涼轎,健步如飛地上了山道。轎夫們抬著晃晃悠悠的涼轎一邊上一邊有節奏地哼著勞動調子。那個男子有些煩躁地聽著曲調,從口袋裡取出了一副墨鏡戴上,斜靠著座椅閉目養神。 天氣異常悶熱,沒有一絲風,只有火辣辣的太陽噴灑著灼人的光熱。兩個當地的轎夫雖說早已習慣了這種營生,但是難遇的奇熱使他們早已汗流浹背、疲憊不堪了。 山道的兩旁隨處可見一個個寬大的平台。平台上的店舖裡供應各種食品和飲料,遊客們大多在中途的平台上小憩片刻。涼轎上了幾百個台階後,兩個轎夫熱得實在受不了,其中的一個便對客人提議道:“先生,咱們在附近的平台上休息一會兒吧。”那個肥胖的男子早已被烈日烤得汗流滿面,一聽得可以休息,便爽快地同意了。 兩個轎夫在平台上歇下涼轎,便急急忙忙地鑽進附近的茶館裡一邊擦汗,一邊大口地喝著麥茶。兩人喝完茶抽了一支煙,便回到了涼轎處。一個轎夫唯恐客人待久不滿意,大聲對客人說道:“先生,不要擔心,下一站我們抬到山大門。”客人斜坐著沒有回音。轎夫們心想這個客人可能很難侍候也就不再作聲,抬起涼轎就走。 涼轎才走了幾十個台階,那個坐著的客人突然一翻身摔倒在地。轎夫們驚恐地望著客人,只見他仰躺在台階上一動也不動,那隻隨身攜帶的皮箱也掉落在一旁。一個轎夫急忙蹲下身,使勁地搖晃著客人的身體大聲呼喊:“先生您怎麼啦?快醒醒。”但是客人依然一動不動,臉部痛苦地扭曲著,鮮血從口腔和鼻腔裡慢慢地流出。 “快,快叫醫生!”一個轎夫慌亂地叫著撒腿奔下山去。 救護車很快地趕到現場,醫務人員用擔架抬上客人急急地送往醫院。但是,客人在中途便斷了氣。 由於死因不明,當地的香川縣警署立刻派人趕去醫院。其中一位名叫小林的警部找到了診治的醫生,問:“死因查清了沒有?” 醫生肯定地回答:“是毒死的,多半是氰化物中毒。” 氰化物中毒?小林預感到事態的嚴重性。 他從轎夫的口中得知這個男子是乘涼轎去金刀比羅宮的途中突然死亡。 小林開始檢查死者的隨身攜帶物品。首先他從死者的西裝口袋裡取出了錢包和駕駛證。駕駛證上清晰地寫著地址和姓名:東京都調布市深大寺X町,高田佳夫。另外,從錢包裡也發現有十九萬四千日元。接著,小林打開了那隻大皮箱。一開箱,小林便“呀”地發出一聲驚呼,只見裡面放著兩大捆一千萬一捆的日元。 小林看著這兩大捆巨款,不由想起最近發生在愛媛縣的毒殺事件。在特快列車“海風號”的車廂內一位名叫寺沢的旅客被毒殺,身邊帶著一千萬日元的巨款。聯想起來兩案有許多共同之處:一,被害人都攜帶巨款;二,都是被氰化物毒殺;三,被害人都是東京人,且在四國被害。也許還有許多共同點,但小林現在能想到的只有這些。 為了盡快地掌握案情,小林命令兩名刑警迅速趕到金刀比羅宮地區了解情況。臨行前他再三交待,調查的重點是罪犯用何種方法毒殺被害人的。 一小時後,奉命調查的刑警返回辦公室,其中一名叫川峰的刑警匯報導:“被害人是乘涼轎上山的,我們找到了那兩名轎夫,據他們說在中途曾按慣例休息過五六分鐘,那兩名轎夫去附近的茶館喝茶,但當他們返回原處重又抬轎沒走幾步時,客人突然翻身倒地,且已口吐鮮血,不能動彈了。” 小林問:“客人乘在涼轎上的時候,有沒有喝過什麼東西?” “沒有,他什麼都沒喝。但是我們從放涼轎對面的小店處了解到,店員親眼看見客人在轎夫離去後,向一位30歲左右的女人要了一碗麥茶喝過。有一點他還記得很清楚,就是放茶的是只紙杯。” “那女人的面容看清了沒有?” “這個我也問過,那店員說因為只當是店家在提供服務,所以沒注意那女人的面容,只記得是個個子矮小的30歲左右的女人。” “那隻紙杯找到了沒有?” “沒有找到,也許那隻紙杯被那女人帶走了,也許丟在路上被遊客踩扁了踢到什麼地方去了。” 小林遺憾地嘆了口氣命令道:“明天再去現場仔細搜索。” 最後,受害者的屍體送交大學醫院作司法解剖。縣警署斷定這是一起謀殺案件,在琴平警署設立了搜查本部。 第二天上午,司法解剖的結果已經出來。 死因是氰化物中毒窒息而死,使小林警部感興趣的是在死者的胃中檢測出少量的麥茶成分。於是小林更加肯定是有人把氰化物放入麥茶中使受害者中毒死亡。最近,金刀比羅官地區持續出現罕見的高溫天氣,被害人在高溫下乘涼轎上山,中途休息的時候當有人主動遞上一杯冰凍的麥茶,他一定會喜出望外且毫無戒心地喝下。 小林決心把案情搞個水落石出,他通過搜查本部向東京警視廳聯繫,拜託他們協助調查受害者高田佳夫的情況。 此外,小林還設法通知受害者的家屬,但幾次打電話去都沒人接。小林深感奇怪,那個受害人已有45歲的年紀,難道沒有成家過著獨居的生活? 為了搜索那隻紙杯,搜查本部的全體刑警們一起趕到現場,把那里四週丟棄在路邊的紙杯統統收集在一起,然後逐一加以檢查。結果共收集到16只紙杯,那隻有問題的紙杯也混在裡面被找到了。那隻杯子的底部還殘留著微量的麥茶。搜索時那隻紙杯就混在台階旁的垃圾箱裡,顯然是被人踩扁後扔進去的。 小林估計這不是罪犯扔的,因為罪犯為了滅跡一般要把紙杯帶走的。經檢測,紙杯上留有三種指紋。一種是受害者的指紋,這足以證明受害者確實喝過這杯麥茶。第二種指紋可能是把紙杯扔進垃圾箱的人留下的。至於第三種則必然是罪犯的。 小林決定將被害者之外的兩種指紋送交警視廳,如果罪犯有前科,警視廳方面很快就能找到。 警視廳方面很快來了回音,稱罪犯檔案中沒有上述兩種指紋。於是,小林只好耐心地等待著瞥視廳在東京調查受害者情況的結果。 東京警視廳的十津川警部接受了香川縣警署發來的協助調查的請求。此刻,他坐在辦公室考慮著與香川縣警署的小林警部同樣面臨的命案。這個命案與特快列車“海風號”內發生的寺沢毒殺案極其相似。 “沒錯,這個案件只是一系列殺人事件的繼續。”十津川一邊翻閱著有關卷宗,一邊自信地對龜井說道。 龜井道:“我也是這樣想的,這個死者是繼寺沢之後的第二個犧牲者。” “不,應包括小田冴子的死,這個人是第三個犧牲者。” 兩人決定親自去受害人高田佳夫的住宅了解情況。 警車徑直向調布市的深大寺方向飛駛而去。 高田的家是一棟新建的豪宅。地面是典雅精緻的二層小樓,地下建有一個寬大的車庫,估計能停兩輛轎車。 警車在高田的住宅前停下,龜田上前按響了門鈴。 “是誰呀?”屋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們是警察,請快開門。” “先生不在家,出門旅游去了。”裡面的女人似乎不想開門。 “你不知道嗎,高田已經在四國死了。”十津川在門外大聲地說道。 “真的嗎?” “報上都登了,你沒看報嗎?” 屋裡沒有應答。過了一會兒,門開了一條縫,露出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女人的臉。 十津川向她出示了蕾察的證件,問:“可以進來嗎?” “請吧!”那女人說著,把門打開了。 十津川和龜井走進了一樓的會客室,那女人遞上兩杯咖啡,一邊解釋道:“我只是留守看家,其他什麼都不知道。” 十津川問:“昨天香川縣警察給這裡打過電話,你為什麼不接電話?” “高田先生臨走前囑咐過我,他出門期間,不要接任何電話。” “高田先生是乾什麼工作的?” “他是公司的業務員。” “他在哪家公司供職?” “D金融公司。” “D金融?……”十津川喃喃自語道,不由和龜井面面相覷。因為他們在調查寺沢的案件時曾出現過D金融公司的名字,特別是在調查寺沢當社長期間的珠寶店資金問題時金融公司的名字多次出現過。 “高田先生是做什麼業務的?”十津川問。 “高田先生具體做什麼工作我不知道,我只是幫他看家做些雜活的。” “他去四國的事你知道嗎?” “我知道,是我去買的機票。” “他有沒有說去四國干什麼事?” “他什麼也沒說。” “高田先生帶了二千萬日元去四國的事,你知道嗎?” “不,不知道。” “這套住宅看來是高田先生新買的吧?” “好像是吧,但詳細情況我也不清楚。” 那個女人對十津川的提問一問三不知,使得十津川對她的態度一時難以判定。她究竟是真的不知情還是持有戒心得再作觀察。 十津川又問:“請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叫寶田佳子。” “好,那你就好好看住這所房子吧。”十津川說著走到其他房間去轉轉。一樓除了寬敞的會客室還有裝潢華貴的衛生間,明亮的廚房以及招待客人的臥室。 兩人走上二樓,逐一查看了高田的書齋、臥室等處。他們首先進入書齋,打開了書桌的抽屜,最上層的抽屜裡放著二百張左右印著“D金融公司,業務員,高田佳夫”字樣的名片。由於住宅里查看不到有價值的東西,他們決定去位於新宿的D金融公司。 D金融公司在新宿西口的一幢高樓裡,公司的辦公室整整使用了一層樓面,每間辦公室寬敞明亮整潔,穿著筆挺西服的男女職員們緊張有序地忙碌著,給人留下一種高效、氣派、實力雄厚的大公司形象。 這裡是新宿的總公司,在關東地區還有幾家分公司。十津川和龜井徑直走進樓層深處的社長辦公室。 社長名叫丸山保,是個40歲左右的中年男子,瘦削的身材,得體的西服,一派儒雅的風度。書桌上放著幾份英文報紙,看來社長很注意國際的形勢和行情。 十津川環視了辦公室的四周,平靜地對丸山保說道:“貴公司的高田在四國突然死亡的事件你知道嗎?” 丸山保點點頭,道:“今天早上看報才知道這個消息,感到非常吃驚。我已派副社長趕去現場調查情況。” 十津川問:“高田此次去四國的金刀比羅宮突然遇害,其中的原因你知曉嗎?” 丸山保搖搖頭:“我一點也不知情,我和高田雖然關係不錯,但對他的私生活我毫不干預,所以他的遇害我也很驚奇。” “高田經常到這兒上班嗎?” “不,高田其實在其他公司工作,他是敝公司的業務顧問,除了每月來公司拿一份工資外,平時很少來。” “你知道小田冴子這個人嗎?”十津川突然轉變了話題。 “你說的是誰?” “就是那個在四國死亡的珠寶店女社長。” “噢……”丸山保恍然大悟,“你說的是那個在足摺岬自殺的女人嗎?” “是的。冴子死後,她的繼任者寺沢又突然死亡。” “唔,這事我也聽說了。” “貴公司曾經給珠寶店融資過嗎?” “有這事。因為那個女社長很講信用,所以我們才融資給她。但沒想到她突然自殺了,使我們也很為難,後來寺沢把錢全部還了,我們才算鬆了口氣。” “你和冴子關係密切嗎?” “我和她見過幾次面,但都是為了生意上的事,談不上任何密切關係。”丸山保謹慎地答道。 “和寺沢的關係怎樣?”十津川追問道。 “我和那人的關係也一樣,只是為了生意打交道,至於他的私生活毫不知情。” 十津川和丸山保握手告別,丸山保吩咐秘書給十津川幾份精美的關於D金融公司的宣傳小冊子。 十津川帶著龜井回到警車,他見龜井在旁一直沉默不語,就親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我想听聽你的想法。” “你是問那個公司還是丸山保這個社長?”龜井反問道。 “兩方面都可以。” “對於那家公司我說不上什麼,從外表來看有一種明亮整潔感,至於它的內部實際情況則一點不知。而那個丸山保社長,雖然他外表風度翩翩,但我總覺得他是個很會花言巧語而沒有信用的人。” “呀,那他和你一樣囉。”十津川微笑著打趣道。接著他話鋒一轉,點出了自己內心的感受:“我覺得這家公司行跡很可疑,丸山保和冴子、寺沢以及高田之間的關係非同一般,我非常想盡快知道丸山保和高田佳夫兩人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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