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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命復仇

賭命復仇

西村京太郎

  • 偵探推理

    類別
  • 1970-01-01發表
  • 110589

    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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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下行列車“隼鳥”號

賭命復仇 西村京太郎 11105 2018-03-16
當青木踏上東京站13號站台時,“隼鳥”號的藍色列車已停靠在站台上。這就是他預定乘坐的特快臥舖列車。 儘管牽引這14節客車車廂的EP65型電力機車還沒有掛上,但為了供應車廂的照明和冷氣,電源車的柴油機已經發出了低沉的轟鳴聲。 3月27日,下午4時。 雖然下午的陽光很充足,但乘夜行列車總是有些初春的寒氣。也許是由於圓頂車廂的淺藍色的緣故吧。 青木向前面的1號車廂走去。 “隼鳥”號只有1號車廂有單間的臥舖。 “有人了!” 站台的前方聚集著一群拿著照相機、錄像機和8毫米攝影機的年青人。他們大多是中小學生,而且都是男孩子。青木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早就听說這些自己也喜歡的夜行臥舖列車在青少年學生之中引起了轟動,現在這情景證實了這一說法。

站台上亂糟糟的,有的少年對著列車按動著照相機快門,有的來迴轉動著攝影機,那神色像是只有拍下臥舖列車才能感到心滿意足。還有的孩子很慎重地支起三角架,等待著列車發車。在這些人之中也夾雜著幾個成年人。 青木自己也是作為周刊雜誌的記者來採訪臥舖快車的。總編要求他乘坐“隼鳥”號到終點站西鹿兒島採訪一下臥舖快車引起轟動的原因。 這張單間臥舖票是五天前弄到手的。這種票是一個星期前預售。但最近臥舖列車紅起來了,票很難買到。臨行前總編宮下一再囑咐: “這是動用了僅有的門路才把票弄到的,全靠你寫出有趣的報導了。” 青木從上衣兜里取出票,確認是1號車廂的7室後走進了單間臥舖車廂。 車廂的一側是寬一米左右的通道,上面鋪著地毯,沿著通道並排著14個房間。入口處是列車員休息室,通道盡頭是兩個廁所及堆放毛毯等雜物的小倉庫,前方就是通往電源車和行李車的門了。

7室恰巧是正中間。他開門走了進去,房間實在不寬敞,不過在這必要的最小限度裡設備倒很齊全。當做床用的長座席上,整整齊齊地疊放著毛毯、睡衣和白布裹著的枕頭。地板上放著一雙與車廂顏色一樣的藍色拖鞋,一派夜行列車的氣氛。車窗是正方形的,大小有1米左右。窗下有一個固定的桌子,打開桌蓋,下面是洗臉盆。兩個水龍頭上分別有H和C的字樣。因為乘這趟車的目的就是採訪,所以他試著打開標著H的水龍頭,一股熱水“嘩嘩”地淌了出來。 青木試了試座席。他身高1.70米,體重65公斤。這在日本人中可以算是標準體型,躺在座席上並不感到窄小。不過對現在身體日益增高的年青人來說恐怕就顯得有點窄小了。 對面牆上掛著一面大鏡子,鏡子下面露出電動剃須刀需用的AC100V插座。門邊並列著室內燈及冷暖氣的開關。最邊上的一個按鈕則塗成紅色,上有“警報”字樣,萬一出現情況只要按動這個按鈕,列車員就會馬上趕來。猛然間,青木產生一股想按下去試試的誘惑感,他慌忙轉過頭去。

左右牆壁上各有一個衣帽鉤。在一個衣帽鉤上掛著一隻壓扁的衣服架,一看就知道是個便宜貨。他把大衣掛在那兒,拿著相機打開門,差一點和一位高個子男人相撞。 “對不起!”青木說道。 然而對方卻默默地向通道盡頭走去,進了1室。這人拿著手提皮包,像個公司職員。 “真是個冷淡的傢伙!”青木輕輕地咂了咂嘴。 入口處的房間也進了旅客,門敞開著。青木往裡看了一眼,一位二十四五歲的年青男子正在往8毫米攝影機裡裝膠卷。 他看到站台上拿著相機的孩子們都向前跑去。怎麼回事?他下車一看,原來是牽引本次列車的電力機車正在掛車,孩子們要拍下這瞬間的鏡頭。 一聲低沉的聲響,EF65型電力機車與車廂聯接上了。青木看了看手錶,4時30分。再有15分鐘“隼鳥”號就要發車,是旅客們上車的時候了。

站台上響起尖銳的鈴聲,從對側12站台上開往佐世保、長崎方向的臥舖快車“櫻”號開動了。少年們為了拍“櫻”號發車的鏡頭,一齊跑往對側。青木拍下三張孩子們的鏡頭後回到自己的車廂。 一進入通道他便驚奇的發現:一位年輕的女人憑靠著窗戶,那張正眺望站台的側臉楚楚動人。 她豎著淺茶色的大衣領子目不轉睛地看著站台。如果在白天,在銀座嘈雜的人群中她是到處可見的平常女性。然而,或許是由於在夜行列車裡這種特殊的氣氛中的緣故吧,她的側臉顯得特別獨特,臉上露出孤單的神情。 青木端起照相機按動快門。在閃光燈的照射下,她驚訝地看著這邊,大眼睛裡明顯地流露出為難和譴責的神色。 “啊,對不起!”青木機敏地撓撓頭對她說道,“您的姿態太富於詩意了,不由得使我拍了下來。啊,我是乾這行的。”

青木掏出了印有《時代周刊》雜誌的名片。她接過名片但仍沒有消除疑慮。 青木安撫般地問道: “您到哪兒?” “到西鹿兒島。”這個女人簡短地回答一聲。 “啊!是終點站。這是夜行列車,所以說終點站更浪漫些。我也去西鹿兒島,是來採訪臥舖快車的。” 青木很隨便地聊了起來: “您在幾號房間?” “8號。” “好!我的鄰居。我不過是想在報導中使用一下您的照片。這樣吧,讓我從站台上再拍一張您從車窗裡向外看的照片。” 青木不等對方回答就走下站台。 《時代周刊》是以青年讀者為對象的雜誌,頗有名氣。對方常常在不知所措之中當了他的報導的模特兒。但當他走到剛才的那個車窗時,那個女人的身影卻消失了。

青木咂了咂嘴,因為是密封式車窗,由站台呼喚對方也聽不見。沒辦法,他只好拍幾張站臺情景的照片後回到列車上。 通道上剛才拿8毫米攝影機的年青人正對著站台轉動著攝影機。 那個女人所在的8室的門關著,小小窗戶,裡面掛著窗簾。好冷漠的女人!青木邊想邊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躺在座席上。 不一會兒,發車的鈴聲響了。 “嗚”地一聲汽笛長鳴,接著是“咣”地一下晃動,14節車廂編組的臥舖快車--下行《隼鳥》號緩緩地駛出東京站。 擺脫開採訪這事,青木的情緒突然變得多愁善感了。 “啟程了”的念頭在他腦海中掠過。過去去採訪不是坐飛機就是新幹線。每次出發也都很匆忙,但都不曾有過啟程之感。他躺在座席上,眺望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東京街頭。

3月底的下午5時,天還是很亮的,但很快黃昏就把大地籠罩了起來。 發車後馬上檢票。聽列車員講,單間臥舖是滿員。青木點上一支煙,瀏覽起一篇關於藍色列車的報導。據報導,日本國有鐵道正式名稱的特快臥舖列車之所以被人們稱為“藍色列車”有兩種說法:一種認為是因為整個車體均塗為藍色;另一種則認為這是仿照法國著名的夜行列車“藍色列車”而得名。青木覺得後一種說法倒是更有趣味。正在想著,列車到達了第一個停車站--橫濱站。 這裡同東京站一樣,站台上也有一群拿著照相機和錄像機的少年們。在這一點上可能哪個站都會一樣,有少年們在等待著列車的到來。 大概是到了真鶴附近,夜幕在列車前進的方向降臨了。皎潔的月光映在窗上。是一輪圓月。

青木目不轉睛地看著窗外,家家戶戶黃色的燈在黑暗中向後方飛去,突然也會出現幾盞紅燈,是派出所或急救醫院的吧。閉上眼睛可以聽到車輪撞擊鋼軌接縫有節奏的聲響。汽笛時而響起,似乎要撕裂周圍的空氣。 青木感到嗓子乾得厲害就走出了房間。因為洗臉盆的水不能喝,他想起通道盡頭有飲用水。 自去年年底到今年,全國很少降雨。儘管雷聲隆隆卻不見下雨。東京已處在限制用水階段,特別是雨水少的東海地區,各城市已對居民實行定時供水了。嗓子髮乾肯定也是空氣乾燥的緣故。 在通道盡頭廁所的地方有供飲用水處。剛才那個拿8毫米攝影機的年青人正在用紙杯喝水。大概與青木一樣,也是覺得嗓子髮乾吧。 回來時,不知為什麼他又想起了隔壁的那個女人,就向8室窺視了一下。

8室的門微微開著,而那個女人不在。 “大概是去餐車了。” 青木想著也打算去吃晚飯,就向餐車走去。 2號車廂往後都是被稱為二等臥舖的上下兩層的臥舖車廂,通道與臥舖是用布簾隔開的。因為剛過7時,乘客基本上沒有睡。有的在玩撲克,有的在吃盒飯,有的在看畫報。 列車又開動了。小孩子們“吧嗒吧嗒”地在顛簸的通道上跑來跑去。青木感到單間臥舖雖然不會受到別人的干擾,但旅行的真正妙諦恐怕在於與人結成旅伴,要做到這一點就得在二等臥舖車廂裡了。 餐車在列車中部的8號車廂。裡面基本上坐滿了人。女服務員一邊匆忙地來往,一邊高聲喊著: “請您同桌就餐!” 青木發現了坐在裡邊桌子旁邊的那個女人,就向那張桌子走去。在東京站停車見到她時,她豎著淺茶色的大衣領子,像是有意把臉蓋住,而現在卻穿著漂亮的粉紅色連衣裙。青木在她面前坐下,輕輕地對她“啊”了一聲。女人似乎已吃完飯,正在喝著咖啡。她揚起臉看了看青木,但眼神裡仍帶著為難的神色,默默不語。

“好冷漠的女人!” 青木想著,而又感到自己被眼前這個女人魅力吸引住了。大概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帶有憂鬱之美”吧!那端正的容貌不知為什麼使人有一種不幸之感,真是位惹男人注視的女人。他很想知道她陰鬱的緣由。 青木按菜單要了盒飯和啤酒後問那個女人:“對不起,您是否有什麼心事兒?” 也許是問到她心裡了,她把送咖啡到嘴邊的手突然停住了,放下茶杯搖了搖頭: “不!” “那好。不過年輕漂亮的女人一有擔心事總是掛在臉上。” “我沒什麼擔心的事情。” “是嗎?” 青木朝著女人笑了。 “可以的話,請問貴姓、去西鹿兒島幹什麼?” “……” “您是公司的職員?” “嗯?” “您,我是想把您的照片用在雜誌上,您能告訴我您的姓名和住址嗎?” 青木取出筆記本看著這個女人。 她話剛說開頭,突然兩眼發直。青木覺出那雙眼睛透過自己的肩膀在註視著餐車入口。他輕輕地轉過身來,只見一位三十七八歲,身穿雙排扣西裝的男人站在入口處尋找著空座位。 “您認識那個人嗎?” 青木的視線轉回來問道。但那個女人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在出納處結了賬走出餐車。她在入口處與那個男人擦肩而過。那個男人向她笑著說了句什麼,而她卻扭臉走了出去。 奇怪!青木正在琢磨著,自己要的啤酒和飯送來了。 他要的盒飯為800日元。青木苦笑著喝了口啤酒。 “對不起!” 一位男人在對面的座位上坐下。他就是剛才那位穿雙排扣西裝的人。 青木若無其事地觀察了正在向女服務員要燉牛肉的這位男人的面孔。剛才從遠處看他有三十七八歲,而近看好像更年輕一些。人長得相當帥。不過他那薄薄的嘴唇使人有一種冷酷感。青木心裡琢磨著:他同那個女人是什麼關係呢? “對不起,您去哪兒?” 男人拿出一個煙盒,那戴著白金戒指的手抽出一支煙叼在嘴上。 “到西鹿兒島。”青木回答道。 那男人微微一笑:“好啊,我也是到終點站西鹿兒島,咱們同行。” “不過,我……” “您是乘坐1號車廂單間臥舖的吧?” “是的,您怎麼知道?” “在1號車廂的通道上我好像見過您。也是藍色列車的愛好者吧?” “怎麼看得出來?” “因為您拿著相機到餐車來的,所以我這麼想。” 那男人微笑著看著青木放在桌子上的相機。 “我是來採訪的。” 青木拿出名片,心想對方也會給他名片。 “喔,是《時代周刊》的。” 他好像很感興趣,把手伸進自己西服裡的口袋。 “糟糕,我的名片忘帶了。我是律師,叫高田。” “是律師?” “我隸屬東京律師協會。” 高田說著突然轉了話題。 “剛才在這兒的那個女人,青木先生認識嗎?” “什麼?” 青木用驚奇的目光望著高田。 “只是看了一眼,好像您同她很親密。是同社的女記者嗎?” “不,我不認識。我想在寫藍色列車的報導中加上年輕女性的照片會有意思才打聽了她去哪兒。” “那麼?……” “我這個人大概實在不招人喜歡。不過,我倒認為您認識她呢。” “我?” 高田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您為什麼這麼想?” “她剛才看著入口處,神色很吃驚。我轉頭看時,您在入口處,所以我才這麼想。” “哈哈哈哈……”高田突然笑出聲來。 “有意思!” “我說了什麼可笑的事兒了嗎?” “不是。她乘坐的是1號車廂的8室。” “這我知道。” “我在隔壁的9室。她是個相當漂亮的美人。我和她搭話。可是同您一樣,大概是缺少魅力,碰了釘子。我想咱倆是同樣的伙伴,這太可笑了。” 高田愉快地哈哈大笑。 青木沒跟著笑,不知為什麼他不喜歡這個男人。 吃完飯,青木說了聲“對不起,我先走了”就站起身來。 回到1號車廂,他又往8室望瞭望。門關著,仍拉著窗簾。他又看了看手錶:還不到8時。他走進自己的房間,打開放在狹長桌子上的筆記本。 列車仍以穩定的節奏行駛在夜幕之中。 “在夜行列車上,乘坐著一位美麗而奇怪的女人……” 青木在筆記本上寫道。他想,不算壞的開頭!在如此氣氛的報導中再配上她的照片,連總編也不會有意見。想到這兒他才發現自己的相機忘在餐車上了。 青木急急忙忙返回餐車。餐車的座位比剛才空,高田也已離去。他找到剛才吃飯的桌子,可相機不見了。他慌了,這架相機是社里的,而且是新產品,要賠的話得需10萬日元。 “您發現一架照相機沒有?” 他臉色蒼白地問女服務員。 “相機我們收起來了。” 對方回答。 青木一聽,緊張感很快地消失了。 “是這架嗎?” 女服務員從現金出納自動記錄器的後面取出一架黑色機身的相機。 “是--是它。多虧您的幫助,謝謝!” “這是在那張桌子上吃飯的客人送來的。” “那位穿雙排扣西裝的男人?” “是的。” 是他!自己不知為什麼不喜歡這個男人,想不到或許是個好人,如果再見面一定要向他道謝。青木邊走邊回到了1號車廂。他留意往高田乘坐的9室看了看,門開著但沒有他的身影,也許是上廁所了。 青木回到自己的房間,取出鋼筆準備將剛才的文章繼續寫下去。如果把自己將相機忘在餐車上又失而復得這樣的一些事件作為插曲寫進報導裡,也許更有意思。 青木放下筆,端起找回來的相機對著窗外飛逝而過的夜景按下快門。 “唉呀!”當他擰膠卷時感到非常輕,好像沒裝進膠卷。上捲軸輕輕轉動,回捲軸是在空轉。他打開後蓋一看,原來裝進去的膠卷不見了! 清楚地記得今天離開社里前裝進了拍攝36張的彩色膠卷,被誰取走了! “是那個傢伙!”肯定是叫高田的律師。保存相機的餐車服務員總不至於從乘客的相機裡取走膠卷,只能是他!但他為什麼要取走膠卷,開這種玩笑?真叫人搞不清楚。 青木無可奈何地裝進新膠卷,同時考慮著。一般來說,取走膠卷的理由只有兩個:或是討厭自己使壞;或是膠卷中拍進了對他不利的東西或人。 青木不由得從心底討厭起這個男人。當然對方也會討厭自己的,所以可以考慮是他做的鬼。但他為什麼不把相機拿走、或者把相機從列車上扔掉。誰都清楚,這樣做會給青木造成麻煩,取走膠卷無疑也是一種方法。但有了相機可以再裝膠卷,不會給青木造成多大麻煩。假如是這樣的話,取走膠卷只能是第二個理由,那就是他認為拍進了使他不高興的東西所以才取走了膠卷。 青木不記得拍過這個人的照片,因為在餐車上是初次見面。 “那麼,只有8室的女人。”他想到。高田把那個女人掛在心上,曾說過在這趟藍色列車上見到她,覺得她人長得很漂亮就去主動搭話。會不會在此之前他們就相識,因而盜走拍有她的照片的膠卷? 真不明白為什麼他要幹這種事。 她說過是去終點站西鹿兒島。這趟車到西鹿兒島的時間是明天下午2時42分。現在是7時52分,還有18個小時之多。在這段時間裡還可以拍她的照片,就是說那個男人的行為毫無用處。那麼,他為什麼要偷膠卷呢? 疑問在青木的腦子裡迴旋著。這也難怪,因為他對那個女人和高田都不了解。他不再想下去了,只是想不管怎樣也要再拍一次那個女人,並在自己的報導中用上。 他很生高田的氣,但沒有高田取走膠卷的證據,即是當面盤問他,他也會說不知道的。 列車9時35分正點到達名古屋。青木想那個女人也許會突然出現在通道上,就拿著相機走出房間。 8室的門關著,窗簾也拉著,看不見她的身影。 拿8毫米的攝影機的年青人也下到站台上轉動著攝影機。列車開動後,他回到車廂,打開車門旁邊的一個小窗戶,拍著漸漸遠去的名古屋的燈光。 “窗子能打開?” 青木吃驚地問道。他一直以為凡是特快列車的窗戶都是打不開的,現在他才第一次知道藍色列車則不同。 轉動著攝影機的那個年青人從窗外縮進腦袋,有點得意地問道: “藍色列車的單間臥舖1號車廂的這個窗子和列車室的窗子都能打開。” 這80厘米見方的小窗戶往下拉才能打開。吹進來的風很冷,年輕人關上窗戶,風即刻消失了。 “不錯。您知道的事真不少啊!” 青木很讚賞這個年輕人。 “因為我喜歡藍色列車,所以我對它進行了各種各樣的研究。” “你是學生嗎?” “不,已經參加工作了。這次是向公司請假到九州去,回來還準備乘藍色列車。您呢?” “我是編雜誌的。” “也搞藍色列車專集嗎?” “是的。” “那麼到了大阪最好下車看看,因為那站停車4分鐘。” “到大阪是半夜零點8分,那時候能有什麼?” “有名的'小三人幫'呀!好像是中學生,他們會拿著照相機在等著藍色列車。” “半夜零點多?” 年輕人笑著進入了自己的14室。青木又在通道裡堅持了一會兒仍不見那個女人要出來的樣子。只好無奈地返回自己的房間,從口袋裡掏出在東京站買的小瓶威士忌。每次旅行他都要買上這麼一小瓶,一點一點地喝著消磨時間。因為這一來,到將近半夜的時候,酒瓶子空了,睡意也來了,就能美美地睡上一覺。 他喝了兩口酒,便把瓶子放在桌子上。這時車內廣播響了。列車員說道: “現在是休息時間,為此,在明早到小郡站以前停止廣播,諸位晚安。” 他想:這麼晚了,那個女人更不會從房間裡出來了,如果她鎖上門睡著了,那麼直到明早她也不會到通道上去了。 列車22時零2分到達岐阜,23時34分到達京都,都是正點到達。下一站便是大阪了。青木又想起剛才那個年輕人提到的小傢伙們的事兒來了。快到大阪站時,他拿起照相機走到通道上。 通道一側窗戶的窗簾已被列車員放了下來。青木打開一扇窗凝視著漸漸靠近的大阪站。 年輕人拿著攝影機走了出來。另外,從10室裡走出一位穿著睡衣的中年男人,他手裡拿著柯尼卡相機,大概也是聽到了“小三人幫”的事出來拍照的。 “隼鳥”號駛入站台,在這個時候沒有什麼乘客,站台上空蕩蕩的。但當列車靠近站台前端時,果然有三個戴棒球帽的中學生正拿著帶閃光燈的照相機等著呢。 列車停穩,青木端起照相機剛對準這三個學生,對方中的一個卻向這邊按下了快門。閃光燈一閃,青木在這一瞬間閉了下眼睛。那個戴眼鏡的少年匆忙地向青木點頭行了個禮,又向前跑去,大概是去拍火車頭了。 青木苦笑著下到站台上,他拉著“三人幫”中的一個少年詢問。他回答說他們要在這個站台上堅持到明早,拍下不斷駛進的藍色列車。問他拍藍色列車的照片乾什麼,他只笑不答。因為超級車流行時,有的孩子多拍幾張照片硬賣給朋友,所以青木以為這三個小傢伙也許就是這樣的孩子。 4分鐘的停車時間過了。青木回到列車上時,站在通道上的高田問道: “怎麼樣,拍到好照片了嗎?” 他沒有穿睡衣,襯衣上繫著領帶。 列車開動了。 “啊?什麼?” “您把相機忘在餐車裡,我把它交給服務員了。大概已平安無事地回到您的手裡了吧?” “謝謝您!” 青木雖然道謝,但不追問一句又有些不甘心,“想不到我裝在裡面的膠卷被人取走了!” 青木緊緊地盯住對方的臉色,而高田只是納悶地“噢”了一聲: “怪事!是不是您忘裝了?” “我記得很清楚,離開雜誌社前裝了膠卷。” “那就太怪了,餐車服務員又不會拿走……” “您沒拿嗎?” “我?……” 高田反問了一句,突然笑出聲來,“有意思!您是說我拿了膠卷?” 說完,他笑著走回9室。 青木回到自己房間,心裡亂糟糟的,便又喝起威士忌。 24分鐘後,列車到達了三宮站。根據時刻表,再往前是3時35分到系崎站,其間不再停車。 不知是由於列車有節奏地振動還是由於思考得太久,青木突然感到發困,便閉上了眼睛。 青木感到有尿意時便睜開了眼睛。列車仍在夜幕中向西行駛。他站起來,也許是頭天喝醉了,或許是兩三天前有點感冒,他感到有點頭痛。他晃著腦袋走到通道上,朝前面的廁所走去。通道左拐處並排著兩個廁所。他解完手,頭腦也有些清醒了。 他走回通道,正巧8室的門開了,走出一位乘客。 “再搭個話,請她讓我拍張照片。” 想到這裡他上前準備向對方打招呼,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呆住了:從8室出來的是和前一個女人不同的另一個女人。當初那個女人只有二十二三歲,身穿粉紅色連衣裙,外面披著淺茶色的大衣,面容憂鬱而美麗。而現在通道上的女人卻是個穿著30年代樣式的和服,身材又矮小。 她向青木走過來,說了聲“借光”從他面前走過去,進了廁所。 青木目送著她的背影,然後急忙來到這個女人出來的房間門前看了看,心想可能是自己認為是8室而實際上她是從別的房間出來的。列車員說14個房間都有人,自己只見過其中5個人,其餘8個都沒見過面,可能其中就有這個穿和服的矮小女人。 但是,穿和服的女人走出來的房間就是8室。從開了五六厘米的門縫往裡看,房間裡沒有人影,看來並不是二等臥舖裡的朋友偶爾到這單間裡來玩的。 怪了,青木皺起了眉頭。那位富有魅力的女人到哪兒去了?他呆呆地站在通道上想著。 這時,穿和服的女人回來了。她經過青木面前時又說了聲“借光”準備進入8室。青木像條件反射似地說了聲: “請等一等!” 等這女人停下來後青木又說道: “對不起!” “什麼事?” 這個女人用警惕的目光看著青木。 “您是在8室嗎?” “是的。” “那裡乘坐的該是位二十二三歲的女人。您是在東京站上車的嗎?” “當然是。我到西鹿兒島。怎麼啦?” 她生氣地反問道。 “可這8室裡原來有別人……” “請您講話有點禮貌!” 她嗓門加大,面孔也板起來。 青木感到為難。正在這時列車員來到通道上,用溫和的口吻提醒他們: “大家都休息了,請安靜!” “都是他說的怪事!” 女人抬高嗓門說道。 “什麼事兒?” “說這個8室好像我不該坐。” “為什麼?” 列車員問青木。 “我是從東京上車的。這8室裡乘坐的是位個子高高的、身穿粉紅色連衣裙的女人。她說是到終點站西鹿兒島,餐車上我們在一起,我還拍了她的照片呢。可現在這個女人從8室裡出來了,太叫人吃驚了。” “我確實是從東京上車的。” 這個女人十分肯定地說道。 “那您帶著車票了吧?” 列車員說後,這個女人從和服袖口口袋裡拿出了車票。列車員拿過票看了看,然後點了點頭說道: “啊,沒錯。” 然後他又轉向青木: “您沒弄錯嗎?” “不會錯的。” “但這位確實是8室的票,也檢了票,肯定是乘坐這趟列車的了。” “那麼,8室的那位年輕女人哪兒去了?” “我也不知道。您說的那個女人真的有過嗎?” “當然有過,您不記得了嗎?” “不。這趟車有4個列車員,一個人要負責三四節車廂,不可能記住每個人的長相。實際上您的面容我也不記得了。” “對了,9室的乘客也見過她。那位乘客叫高田。是位律師。問問他就知道我的話是不是真的了。” “可現在都睡覺了,天亮起床後再問怎麼樣?” “不行!請您現在把他叫起來確認一下。” “為什麼?” “因為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麼?” “我看到乘坐8室的那個女人現在變成另外一個人。你想想,說不定那個女人的生命有危險。所以不能到明天早上!” “可是……” “請快一些,一個人從列車上消失了,如果她真的死了,您怎麼辦?” 列車員迫於青木的壓力動手敲了敲9室的門。 “誰呀?” 裡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是列車員,想問您點事兒。” “我剛睡著。” “對不起。事情很急,無論如何也要問您一下。” “真沒辦法。”穿著睡衣的這個男人發著牢騷打開了門。青木就在這一瞬間“啊”地叫出聲來:不對,這兒又是一位與那位律師完全不同的男人。 這是位五十來歲的禿頂男人。他不停地撓著裸露的胸脯,看著列車員和青木的臉,“究竟是什麼事兒?” “其實……”列車員剛要說,青木用力拉了拉他的袖口說了聲:“不對!” “怎麼不對了?” “在9室的不是這個人!” “這個人說什麼?”這個男人不高興地瞧著青木問列車員。 “實在對不起。”列車員為難地說道。然後他拉著青木到通道的一端問道: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我也想打聽一下。現在這個男的不是9室原來的人,錯了!” “又是另外一個人!” 列車員厭煩地聳了聳肩膀。 “對。9室裡原來是一位穿藏青色雙排扣西裝、三十多歲的男子,叫高田,是位律師。” “是他嗎?” “不是,所以才說是另外一個人。” “餵,我說先生!” 列車員用疲倦的面孔說道:“快去休息吧?肯定是你在做惡夢。要不然,我把乘客都叫起來?” “不,可以了。” 青木回到7室關上房門。他坐在座席上點燃一支煙陷入了深思。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那個女人,不,不僅她,還有那個叫高田的男人都到哪兒去了? 列車減慢了速度,是進站了吧。青木抬頭看著窗外,列車低速通過一個車站。深夜的車站不像有人。青木看見站牌上的站名:倉敷。他嘟噥著看了看手錶:4時零2分。 他想:已經4時了。但又馬上再次看了看手錶。怎麼?他揉了幾遍眼睛看了好幾遍。手錶上的指針是4點多鐘了。怪了!他從手提包中掏出時刻表查看,“隼鳥”號到達系崎的時間是清晨3時35分,倉敷在他之前,所以現在應當是不到3時才對,可手錶卻指著4時多。 這塊表是一個月前剛買的石英表,每天誤差不到1秒。難道是表快了1小時?再不是這趟列車由於事故誤點了?可是,真是如此的話乘客早就亂套了,而且剛才列車員也會進行說明的。 這事……他思索著又看了看時刻表。從東京開往山陽、九州方向的臥舖快車有7列。 “櫻”號:16時30分發,開往長崎、佐世保。 “隼鳥”號:16時45分發,開往西鹿兒島。 “瑞穗”號:17時發,開往熊木、長崎。 “富士”號:18時發,開往西鹿兒島。 “晨風一號”;18時20分發,開往博多。 “晨風二號”;19時發,開往下關。 “瀨戶”號:19時25分發,開往宇野。 其中到西鹿兒島的只有“隼鳥”號和“富士”號兩趟車。而且兩趟藍色列車的車輛編組也完全一樣。客車的第一節車廂是單間臥舖,從第二節車廂起都是二等臥舖,連餐車的位置也都是一樣的。 如果這趟列車不是“隼鳥”號而是“富士”號就全都對上了,他想著。 “富士”號比“隼鳥”號自東京站晚發1小時15分,到這裡的時間正好是4時多。同時,那些見過面的乘客的消失也就不足為怪了。 威士忌!肯定是有人在小瓶威士忌裡放了安眠藥。大概是在大阪自己下到站台的時候。並且在自己沉睡時被什麼人弄下“隼鳥”號,然後移到了晚1小時15分到達的“富士”號上,而且同樣安排在1號車廂的7室裡。 青木尋找著威士忌瓶子。喝了三分之二的酒瓶原來就放在桌上,可現在不見了。地板和行李架上都找遍了就是不見那800日元一瓶威士忌酒瓶。如果這趟車是自己在東京乘坐的“隼鳥”號,那為什麼瓶子會不見了?肯定是有人怕查出安眠藥而把它扔掉了。 突然,他感到左腕微微有些疼痛,仔細一看,手腕部孤零零地有一個紅點,像是針眼。看來不僅酒是摻了安眠藥,還被人注射了安眠藥。青木為了證實自己的判斷,飛快地跑到通道上。 剛到9室的那位禿頂男人正在通道上抽煙。他看到青木便問道: “您也沒睡著?我也是剛入睡就被您和列車員叫醒再也睡不著了。您有威士忌嗎?” “威士忌!” “我想喝點就能入睡了。” “沒有。可是現在幾點了?” 男人看了看手錶,“現在是4時16分,怎麼啦?” 這時間正對,青木想到。接著他又問道: “這是去西鹿兒島的吧?” “是啊,我就是去西鹿兒島的。” “我也是到終點站的。到西鹿兒島是下午2時12分吧?” “不,是下午6時24分。您說的是'隼鳥'號吧,去年年底我坐過,確實是2時多到。” “這趟列車是下行的'富士'號吧?” “是啊,沒錯!” 男人用異常的目光看著青木。 “果然是'富士'號!” “這不是很清楚嗎?您以為您是坐的哪趟車?” 男人盯著青木,然後像是有點害怕,慌忙走入9室關上了房門。對記不清自己所乘坐的列車車次的男人而覺得有點可怕也是情有可原。 通道上只乘下了青木一個人。他想,這趟列車肯定不是“隼鳥”號而是“富士”號了。那麼是誰?為什麼甚至用打針的方法把自己弄睡,然後從“隼鳥”號上弄下來再移到晚1個半小時的“富士”號上呢?他百思不得其解。眼下為難的是車票,自己拿的是“隼鳥”號的車票,向列車員說自己是被人弄睡後“移”到這趟列車上來的,列車員會相信嗎?總之,車票這件事想辦法向列車員說明,希望列車員予以理解。 青木原想天亮後再說,可又擔心早上乘客都起床便不好向列車員細說,就下決心向列車員室走去。 拉開通道盡頭的門,列車員室就在那裡。列車員大概已經睡了,他遲疑了一下,剛要動手敲那扇寫著“列車員室”的門,突然後頭部被身後悄悄貼近的人猛擊了一下。霎時他覺得眼前一片漆黑,被拖進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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