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荒誕大劫持

第6章 第六章八盒錄音磁帶

荒誕大劫持 西村京太郎 11862 2018-03-16
三星事故已經三天了。在3月31日各報的版面上依然充斥著有關這起事故的報導。 沉入海底的機體除了被潮水沖走的尾翼的一部分之外,其餘全部都被打撈了起來。 196具遺體也全部打撈起來。 事故調查團發表結論說:根據機體和遺體破壞狀況,飛機失事很有可能是由爆炸引起的,爆炸發生在主翼附近。 這一爆炸性的消息一經發表,無疑是給輿論界火上澆油。 “恐怖的世界” “瘋狂的時代” 這一類的言辭一時在報紙和電視上氾濫成災。 警察曖昧的態度愈發激起了人們的不安。 事故調查團在宣布這次事件有可能是人為爆炸之後,警察理應立即出動,但是為什麼警察當局毫不理會事故調查團的明確調查結果呢? 實際上搜查早已開始,只是因為害怕劫持事件引起人們的不安,態度才顯得有些曖昧。

警察當局本身不知不覺間反而也把這一連串的事件與劫持事件聯繫了起來。 晚報截稿時間一般大約是在下午2時。 下午1時整,位於東京八重洲口的中央新聞社會部收到了一個小包裹。這個包裹大約有半個手提包大。包裹外面用牛皮紙包著,上面貼著從報刊上剪下來的印刷字: “中央新聞社會部收” 在寄件人落款處也同樣貼著印刷字: “藍獅” 社會部的總編和記者們看著面前的這個包裹,都感到提心吊膽,因為這是在飛行事故之後,而且又聽說這起事故似乎是炸彈引起的,加之連日來他們又在報紙上大書特書“不安”和“恐怖”之類的言辭。 “會不會是定時炸彈呢?” 總編認真地對周圍的記者們說。 “沒有滴答、滴答的聲音,不是定時炸彈吧?”一個年輕記者將耳朵貼著包裹聽了聽說。

“這個包裹是怎麼送來的?沒有貼郵票,是誰送到收發室去的呢?”總編著著大家的面孔問。 “收發室的女孩子說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放在那裡的。” “不知道?收發也太不負責了。” “這也不能怪她們。三個人搞收發,各種各樣的人進進出出,是不會記得是誰把它放在收發室裡的!” “不如打開看看如何?”總編輯說。 “沒有關係吧!'藍獅'像個激進派的名字,我們曾經強烈譴責過激進派的行動。” “我們是對激進分子進行過批評。如果誰害怕的話,離遠點。” 總編從抽屜裡取出剪刀,將捆紮包裹的繩子切斷,打開了包裹。 記者們也並沒有人躲開,都注視著包裹。牛皮紙裡包裹著一個塑料盒,塑料盒的一角上有揭去了價格標誌的貼痕。看來這是從市場上買來的。

打開蓋時,總編有意識地將身體避了避。然而塑料盒並沒有爆炸,也沒有從中跳出個老鼠來。 裡面裝有八盒錄音帶。 在錄音帶上編有從①到⑧的序號。沒有發現信件和照片之類的東西。 “看來得按順序聽了!”總編順手拿起了第①號錄音帶。 “簡直是惡作劇。又是那個時候的聲音吧!” “如果那樣倒是很有趣呀!” 總編讓人拿來錄音機,決定從①號錄音帶開始聽。 錄音機里傳出一個沉著冷靜的男子的聲音。聲音顯得特別的高亢,音質很好,但是讓記者們感到驚訝的並不是聲音的性質,而是演講的內容。 ——諸位記者,現在我所陳述的一切完全是事實,②號到⑦號錄音帶可以作證。如果承認屬實的話,請繼續聽第⑧號錄音帶。 我,正確地說應該是我們。我們的人數在這裡就不予公開了。

我們於3月21日劫持了1.2億日本國民,其中也包括在日的外國人。 可能諸位要笑我們的宣言大荒唐,然而,請認真地考慮考慮吧! 從我們宣告劫持的那一瞬間開始,1.2億人質的安全就已經捏在了我們的手中。寥寥20萬名警察保護不了1.2億人質。即使動員自衛隊,由於他們不知道我們將襲擊1.2億人質中的哪一個人,所以,他們只會急得團團轉、不知所措。事實已經證明,20萬警察和每年投入5000億日元巨款的自衛隊在我們的面前顯得多麼的軟弱無能。 儘管如此,對一國負有全部責任的首相及其隨從卻不肯答應我們的要求,只是一味地不負責任地逃避。 這樣,我們毫無辦法,不得不殺死了人質。對我們來說,這是一件心酸、悲痛的事情。但是他們仍然沒有從這一確鑿的劫持事件中認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他們迫使我們殺死人質。其經過在諸位聽完②到⑦號錄音帶之後便會一清二楚了。

那麼,就請從第②號開始依次聽到第⑦號錄音帶吧。而我們的要求同時還有我們的主張可聽第⑧號錄音帶。 另外,錄音帶上出現的首相的聲音是他本人的聲音,如果懷疑的話,可以進行聲紋和其它科學的鑑定。 直至此時,總編和記者們還在將信將疑,不少人認為是惡作劇。自稱劫持了全部日本人,不能不讓人認為是腦子出了毛病。 但是好歹還是按著順序聽完其他錄音帶吧。 每換一次磁帶,記者們的眼神兒明顯地不同。 然而,在聽完第⑦號磁帶有關三星事故的電話之後,他們的表情一致了。 “不要再磨蹭啦!”總編大聲吼道。 “一個人給首相公邸渡邊秘書掛電話確認事實,另一個人看警察能否來調查一下。其他人一起聽最後的一盒磁帶。”

一個記者飛身打電話去了,另一個也飛身出了房間。剩下的人們圍著總編一起聽第⑧號磁帶。 第⑧號與第①號磁帶上的男子聲音相同,仍然是奇妙高亢。 ——聽了第②到第⑦號磁帶感想如何? 你們應該感到震驚,所以應該明白我們並不是在胡說。 可能你們要與秘書核實或請警察調查吧。但是秘書和首相周圍的人會含糊其辭的,警察也會說不予調查吧。由於他們只顧自己,害怕引起國民大眾的不安,所以想秘密解決這一重大的劫持案。 然而,他們能夠解決嗎? 這次劫持案與普通劫持不同。 前已敘述,人質太多,警察和自衛隊都不可能保護人質。他們也開始有所察覺,但又顧慮自己的威信。還有,繼續強硬地拒絕我們的要求,這樣的話,我們就必須殺死人質。這些不走運的人質也許就是正在聽這錄音的你們。

我們的周圍充滿了人質,無需任何選擇。在暗處胡亂射擊就可以打死一個人質。 這種重大性依然不被當局者們所理解。他們礙於體面,產生了錯覺,以為憑他們自己就可以保護1.2億人質。不,很難相信他們能夠保護人質。 他們沒有能力保護。他們軟弱無力。無論他們擁有多麼先進的武器,無論他們拿著多麼龐大的預算,他們卻連一個人質也保護不了。 這是嚴酷的事實。但是,他們還在拒絕我們的要求,不支付贖金。 為什麼?因為他們擔心如果按我們的要求支付了贖金,那麼他們自己的權威不就要“嘩”地一聲崩潰了嗎?他們自己害怕由於無能而被趕下台。 但是,他們的愚蠢度怎樣曝光也是無濟於事。 我們無視以無力無策的首相為首的當局,決定給人質自身以保護生命的機會。

為此,將這八盒磁帶送交貴社,希望予以公開發表。 我們決定給1.2億人質兩條路走。 第一,每人向我們支付5000日元的贖金。 如果用5000日元的贖金買了安全的話,也就從人質的境遇中解放出來了。可向M銀行匯東分行普通存款帳戶072928“三神德太郎”名下匯入5000日元。三口之家為1.5萬日元。收到款額後即贈送一枚精美的布製和平徽章。如果將其佩戴在胸前,我們將把他視為交付了贖金的解放了的人質,保證其平安無事。 第二,不想支付贖金的人們可以自己保護自己。已經忘了自己保護自己的日本人應該好好地訓練訓練。 但是,我們對於拒絕支付贖金的人絕不留情!無論是在走路的時候還是在坐車或乘飛機的時候,還是多加註意為好。

諸位記者! 有關將這些磁帶公開發表之事與當局商量是毫無意義的,所以請免了吧!因為他們沒有任何辦法。 我們對有關支付贖金一事不給猶豫時間,也許明天我們又要殺害新的人質。趕快買安全吧! 總編抱著磁帶飛快來到了部長的房間。由於事件重大,自己一個人不能作出決斷。 老練的部長對總編的報告也感到目瞪口呆。 “警察對此有何反應?” “看來一定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錄音可都是真的。” “首相的聲音也是真的。” “我想應該發表報導,不能壓下這個大新聞。” “但這是劫持事件。” “部長,這與普通的劫持事件不一樣。普通的劫持事件一旦公開就會危及人質的安全,所以應該壓發消息。但是,這次劫持事件只有公開才能保證人質的安全。而且,如果罪犯把相同的磁帶也送給了其他報社,那麼只有我們報社坐失良機了。”

“離晚報截稿時間還有多久?” “還有9分鐘。” “好。放在一版頭條。使用刺激性強的語言。” “已經想好了。《前所未聞的劫持事件,震驚日本列島!》。怎麼樣?” “很好!”部長朗聲笑道。 似乎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事件。 總編回到房間,命令部下趕快寫稿,然後對一個名叫本間的記者說: “馬上去調查一下三神德太郎這個人。” “這個人大概就是罪犯吧?”年輕的本間記者目光炯炯。 總編“嗯”了一聲,然後又道: “不知道。如果他是罪犯,那麼這個案子很快就會了結。案件將會以警察逮捕三神德太郎而告終。但是,聽了磁帶可以看出,'藍獅'們的才思很敏捷,頭腦很冷靜,有計劃有預謀。警察不可能馬上就能逮住他們。” “那麼,這個三神德太郎難道是一個架空了的名義上的普通存款戶頭嗎?” “如果是架空的話,又怎麼把徽章寄交給匯款人呢?” “是啊,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正因為不知道,才讓你去調查呀!” 總編用力把年輕記者推出了門。 本間過了隅田川來到了位於向島的M銀行匯東分行。 這是一座三層樓的大銀行,周圍擠滿了各種小工廠。 本間掏出記若證見了分行行長。 “有一個叫做三神德太郎的人在這個銀行開有普通存款帳戶吧?”本間問道。 “本行規定為客戶保密。”行長道。 “這個我知道。我並不是問他有多少存款。是這麼回事,我們公司與三神有生意往來。我是來調查此人是否可靠的。怎麼樣?能引見引見嗎?” “報社和三神做生意?” “三神不是在做布製徽章嗎?” “是啊!” “我們最近要舉辦活動,需要徽章,決定向三神訂購。聽說三神是憑良心工作的。” “的確,我懂了。三神的家,從門前這條路往右走150米有個交叉路口,順著那條窄路往前走一會兒就到了。路邊有一塊三神製作所的牌子。” 本間謝過禮,沿著門前的路走去。鑽進一條窄巷,走了沒有多遠,果然有個牌子,這是一個典型的街道工廠。他用手蹭了蹭玻璃窗,看看裡面,發現裡邊並沒有人幹活兒。 工廠的二樓是住宅,大門上寫有“三神”的標誌。 房門前栽有樹木,建有小水池,二三十厘米長的鯉魚在池水里游泳,但是,不論本間怎麼喊,裡面也無人應答。 本間又大聲喊了一聲時,背後傳來“三神不在家”的聲音。本間回頭一看,發現一個禿頭老人站在背後。 “你是——” “我是隔壁修汽車的。三神夫婦在一星期前旅行去了。明天回來。” “到什麼地方旅行去了?” “很難得呀,連去哪裡都沒說一聲就走了。不過該回來了。” “你怎麼知道?” “他讓我幫忙澆水餵魚呀。” 老人在水池前坐下,開始給鯉魚餵食。 本間一邊欣賞著歡跳地追逐魚餌的鯉魚,一邊問:“三神是個怎樣的人?” “你是誰?我怎麼沒見過你?” “我想跟三神做點兒生意,但不知道他信譽如何。” “這個沒問題,再沒有比他更講信譽的人了。” “他多大年紀了?” “和我同年,65了。” “和夫人一起去旅行了?” “啊,那可真是一對好夫妻,恩愛得很呀!” “有孩子嗎?” “上了年紀,40多歲了才生了一個兒子。” “那麼孩子呢?” “兩年前就離家出走了,不知到哪兒去了。當時夫妻倆悲痛萬分,好容易才挺過來了。” “40多歲才有的孩子,那麼說,他兒子現在才20來歲?” “二十二三歲,是個好孩子。但年輕人脾氣不好,突然跑了,再也沒有回來。這可真是的。” “是啊!” “那麼你多大了?” 當天的各家晚報在頭版頭條都發表了“令人恐怖的劫持事件”。 “藍獅”們果然把同樣的磁帶送交給了各個報社。 左文字和史子在“埃特朗茲”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著這些報導。 左文字的信條之一是:雷不可能兩次落在同一個地方。從純粹的概率論來看,這完全沒有意義,但信條這東西往往是非科學性的。所以他在這個酒吧很鎮靜地往咖啡裡加了砂糖。 “他們終於急不可耐,採取了將事態公開發表的手段。” 史子道。左文字搖頭道:“不對。” “為什麼不對?” “並不是急不可耐。這是'藍獅'一開始就安排好了的。” “一開始就安排好了的?” “對!” “但是,一開始不是給首相公邸打了好幾次電話嗎?說什麼支付5000億日元或暫時支付500億日元也可以嗎?他們一看不行了,這才想到從大家身上一點一點地搜刮嗎!” “他們可是個天才集團喲!”左文字搖頭道,“他們辦事絕不會沒有計劃性。這次事件從一開始就是有計劃、有預謀的。他們要求5000億日元的防衛預算或者暫時把財界支付給保守黨的500億日元拿出來,我認為絕對不可能是隨便要求的一個數字。他們一開始就計算好了,也就是說,他們一開始就知道對方不會答應他們的要求的。”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錄音帶呀!他們向報社通報說劫持了1.2億人並且殺死了幾個人質,報社是不會相信的。所以,他們首先用電話將這個奇妙的劫持事件通報給了首相,並且錄了音。首相公邸錄了音,但罪犯們同樣也錄了音。然後他們殺了兩個人,又打電話錄音,並且很巧妙地讓首相接了電話。按照預定計劃,第三次進行了大量殺人,然後又打電話。渡邊秘書接了電話,他們又錄了音,也就是說,他們通過反復多次錄音,以使社會認識到他們自己的存在和自己的行動。在普通場合下,罪犯要掩蓋自己的罪行,但是他們卻恰恰相反。'藍獅'們想讓人們認識到他們就是劫持犯,是大量殺人的罪犯。” “這樣,就可以成功了?” “只要有了錄音帶,報社就不能不相信了。而且,如果錄了首相的講話的話,他們就可以丟掉原來的偽裝,提出真正的要求了。” “一個人的贖金可是5000日元呀!” “是呀。單純按1.2億人計算的話,就是6000億日元。由於警察和自衛隊是絕不會支付的,所以將他們折算為2000萬人,那就剩下1億人了,於是就是5000億日元。這完全和他們最初的要求金額相一致。” “但是人們會支付嗎?” “他們認為會支付吧。對於天才們的預測正確與否,我有著極大的興趣。人們是否認為用5000日元能買到安全很便宜呢?” “不過,認真想一想,他們的計劃恐怕不會成功吧。每人5000日元的贖金的支付方法實在是太簡單了呀!警察如果控制了那個三神德太郎,那麼,他們不就毫無辦法了嗎?不是在做小孩子般的遊戲嗎?” “嗯。” 左文字抬起雙眼,仰望了片刻天花板道: “我說,我們決不能把我們的敵人看得這麼淺薄。我們在英才教育中心發現了也許是罪犯的三個男女。但是,還不能確信他們就是罪犯,也不清楚他們的住所。” “他們三個一定是罪犯。” “很有可能。三個人的智商都在140以上,還有165的。我雖然並不信奉智商萬能,但是我相信他們的頭腦一定很聰明。而且最重要的是,三個人中的一個——串田順一郎——是個搞過活體解剖的醫生。他冷酷無情,為了目的什麼手段都可以施展。天才往往都是些利己主義者。冷酷無情、頭腦聰明是他們三個人共通的。豈止不淺薄,他們是不會留下任何把柄的,決不可能一下子就被警察逮捕。” “這倒是,不過——” “由於劫持事件最困難的是交接贖金,所以罪犯們在這上面費盡了心思,有的要求用飛機把錢投放到指定地點,有的要求寄交一張價值幾億日元的郵票。” “也就是說,撥入三神德太郎名下的戶頭就相當於普通的劫持時的付贖金了!” “是的。所以他們不能不在這上面下功夫。” “然而並沒有讓人看到他們下了什麼功夫呀!這個三神德太郞難道不是罪犯們的同夥嗎?讓人們把贖金劃入他的戶頭的把戲,並沒有看出有別的什麼。咱們不去見見三神德太郎這個人嗎?也許從那裡可以抓到點兒有關'藍獅'們的線索吧?” “我們沒有必要去。現在警察看了報紙恐怕會慌忙趕去的,然後,他們會動員全體警察去調查三神德太郎這個人物的。所以矢部不久就會告訴我們的。” “也許是這樣。” 史子也同意了。如果進行身份調查,警方會迅速徹底地調查的。 鄰桌剛坐下的年輕伴侶在高聲談論著新聞報導。 由於聲音很大,所以很自然地灌進了左文字的耳中。由於他頗有興趣地想知道這些年輕男女會對這次的事件表示些什麼樣的反應,所以他點燃一支香煙默默地聽著。他抬頭看看史子,她也在聽著。 “太可怕了。”男的發表著自己的實際感受。 “今後再不能放心地乘飛機和新幹線了。這些傢伙們看來什麼事都乾得出來。” “警察不能抓住他們嗎?明天能抓住這些傢伙的話,不就白丟5000日元了嗎?”女的在談現實。 “真笨呀!那時,可以向三神德太郎這個人要回5000日元嘛!” “是呀,是呀。還不知道會送給咱們一個什麼樣的徽章呢。如果罪犯抓住後,說不定還會賣個好價錢哩!” “小聲點兒,還是小聲點為妙。不知道他們在哪裡。聽說第一次殺死人質就是在這個酒吧里。” “我知道,所以咖啡裡沒放砂糖就喝了呀。那麼打算支付贖金了?” “沒辦法呀!我打算付了。下個月我們倆還要到大阪去,無論是乘新幹線還是乘飛機,如果像這次的三星一樣遇難,那麼不就一切都完啦!” 年輕伴侶喝完咖啡走出了酒吧。 左文字看看史子。 “看來至少1.2億人中的兩個人準備支付贖金了。” “我們也要用5000日元買安全?” 史子既像是在開玩笑,又像是認真的,以兩者兼而有之的表情問左文字。 “我們可不能買安全呀!”左文字說。 “為什麼?矢部不是已經提前支付經費了嗎?所以還是有錢支付兩個人的贖金的。我還想看看是什麼樣的徽章哩!” “反正我們馬上就能看到了。” “你認為大家都會爭先恐後地用5000日元買徽章?” “是呀,我想會的。'現代'這個詞被解釋得五花八門,但的確是好時代,也相當奢侈,既有汽車,也可以到海外旅行。這樣的時代是憐惜生命的時代。所以我想有相當多的人都會買的。還有,不買可就糟糕啦!” “為什麼?” “他們還會大量殺人。這是很可怕的!” “是呀!不過,你認為我們支付贖金也不會買到安全,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盯上了三個男女。如果這三個人就是'藍獅',那麼我們對他們來說就是絆腳石。所以,即使付了5000日元,我們只要繼續搜查,就會遭到襲擊。” “但是我還沒有遭到襲擊的實際感受呀!” “這就證明我們尚未接近他們。因為我們連他們三個人在什麼地方、在做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他們也還沒有必要消滅我們。” 左文字笑道。但這並不是什麼開朗的笑,而是在自嘲。 現在,他們即使去炸毀新幹線,左文字也無法阻止。 “他們只有三個人,不過——”史子說。 “你說什麼?” “你說過天才往往容易孤立。他們如果建立組織的話,就應該在什麼地方上有共通點。這個共通點就是U大畢業生吧?” “那又怎麼樣?” “再看一下他們三個人的年齡吧!”史子翻開自己心愛的筆記本。 “服了八年刑的牧野英公35歲,做人體實驗的醫生串田順一郎34歲,雙葉卓江這個女子29歲。牧野和串田在35歲和34歲之間,所以可以認為是同一時期在U大。但是29歲的雙葉卓江從年齡上看不可能跟他們同一時期在U大讀書。” “嗯。”左文字哼了一聲,卻突然站起身說了聲“走!” 左文字迅速站起來,先走出了酒吧。 史子慌慌張張追著丈夫。她對左文字不加任何說明的突然行動感到迷惑不解。 史子追過去時,左文字已經站在馬路上向出租汽車招手了。 “這個人說不定也是個天才。至少這種任性的行動像個天才。” 史子一邊在內心裡苦笑道,一邊和左文字一起鑽進了出租汽車。 “文京區日本英才教冑中心。”左文字對出租汽車司機說。 “又到那裡去?”史子問道。左文字眼睛閃著藍色的光芒道: “跟你說的一樣。” “三個人分散的事?” “對。天才經常有些奇怪的行動。這三個人性格、行動都很偏激,而在這次事件中那奇怪的沉著冷靜的行動使人感到很特別、如果有個把他們三個人統一起來的人那又另當別論了。這個人必須是一個令這三個人信服的人物。他必須既有統率力又有行動力。他們三個人是通過這個人物糾集在一起的。” “但是,在那些畢業生卡片裡,除了這三個人之外,並沒有遭受人生挫折的人呀!全部活躍在社會各個領域裡。” “你說的不錯。他們的頭目並不是個遭到過人生挫折的人,但是,他是一個心靈受到扭曲的人。我想他來充當這次劫持事件的組織者是再貼切不過的了。” 來到英才教育中心,柳沼理事接待了他們。但柳沼今天的表情異常嚴峻,很明顯,他已經看了今天的晚報。 “你們是不是認為在U大學接受過教育的英才兒中有這次恐怖事件的罪犯?”柳沼認真地問道。 左文字一下子有些犯難,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因為現在還不能驗證他的推測,因而他也沒有對矢部警部談論此事。 “我只是認為也許有。”左文字說。 用這種曖昧的講話方式,在柳沼理事看來就像是回答。 “U大學畢業生個個都是好人。” “你的心情我們很理解,所以我們的行動也很慎重。沒有證據是不能隨便指控的。話說回來,你曾經說過,因殺人罪服刑的牧野英公是因為有優秀的辯護律師才只判了八年能刑。” “是的,多虧野上君的關照。” “的確,你是說叫野上的辯護律師。” “雖然年輕但卻是個優秀的辯護律師。” “他也是U大特別班的畢業生?” “嗯,他是第九屆的。” “聽說串田順一郎因活體實驗發生問題時,也是野上律師幫忙才去了K島的吧?” “是的,也許是吧。總之野上君雖然年輕,但卻是個樂於助人的律師。” “雙葉卓江進過精神病院。出院時,我想是需要擔保人的吧。她的擔保人也是野上律師吧?” “好像是的,但不確定。他也是這個中心的顧問律師。” “在哪裡可以見到他呢?” “他的事務所在銀座的K樓。我想在那裡可以見到他。但他很忙,要不要先給他打個電話呢?” “不。我們馬上就去。” 在銀座K樓的入口處掛著各種事務所的招牌,其中也有“野上法律事務所”的招牌。 鑽進了小電梯。 “終於要與敵人的頭目面對面了!”史子的兩頰變得緋紅。 “多麼可愛呀!” “什麼?” “你一興奮,眼睛就閃閃發光,十分可愛呀!” 左文字想要放鬆一下繃緊的神經,故意開玩笑地說。 他們到了八樓的事務所。 “比我們的事務所要氣派得多呀!” 左文字一邊說一邊打開門走了進去。 接待室裡有個年輕漂亮的女子,微笑著與左文字和史子打招呼。 “我想見一見野上先生。”左文字一邊向裡望著,一邊與接待員說。 三個年輕律師在事務所裡緊張地工作著。有人在大聲地打電話,有人在與客人談話。看來很景氣。 “預約了嗎?” “沒有。我是專程從紐約趕來的,務必要見他一面。” 左文字用英語說。這時他那雙藍眼睛起了作用。所以,一遇上問題,左文字就用英語,這樣一來,原本很奇怪的事情在日本就能很順利地進行。 如預想的那樣,接待員進里屋去了,不一會兒又出來對二人道: “請,請到最里間。” 左文字和史子打開里間門走了進去。 寬大的房間裡放著一個大桌子,桌子的後面坐著一個四十五六歲的瘦削的男子。 左文字一走進房間就回憶起美國總經理的功能性辦公室。 他感到坐在那裡的那個男子與房間不大協調。 “我是野上知也。” 男子從椅子上站起,伸出手來。 左文字輕輕握了握手道: “你的事務所很富有生氣呀!” “年輕人都很能幹,而我呢,什麼都不干,只是坐在椅子上。”野上微笑道,“你是美國人,這位是夫人吧?” “是賤內。” “也是秘書。”史子補充道。 “真令人敬慕。這次有什麼貴幹?” “我在紐約是研究英才教育的,想利用訪日的機會調查一下日本的英才教育情況,日前我拜訪了位於文京區的日本英才教育中心。” “是嗎?” “在那裡,我了解到日本是在U大學集中對智商於140以上的人進行特別教育。聽說野上先生也是U大特別班的畢業生呀?” “是的。我等一旦成仁,像是變成了凡人的典型一樣,所以對英才教育研究不會有任何作用呀!” 野上的話語始終沉著穩健,嘴角也浮現著微笑。 史子回憶著錄音帶中罪犯們的聲音,將其與眼前這個男人的聲音作對比,但一點也不相似。 “我的研究課題是'天才的挫折'。”左文字一邊觀察著野上的臉色一邊說。 “嚯,似乎很有意思呀?” “但凡是天才,對自己的依賴往往一倍於普通人,所以稍有挫折就會進行無情地反擊,結果對社會和他人都將產生嚴重的攻擊性。” “那麼已有結論了?” “可以說即將得出。一種複仇心會如泉湧出。他們建立只適用於自己的理論,例如,為了目的,可以允許使用一切手段。為什麼允許呢?那是因為他們自己是天才,這就是他們的理論根據。他們的手段中也包括了殺人。” “在美國也有那樣的事例?” “夏洛特事件是一個典型例子。不過我不知道在日本有沒有這樣的事例,於是就帶著這樣的疑問走訪了英才教育中心。我首先從所發現的在U大接受過英才教育並且遭受過挫折的人開始。” “那麼,發現了嗎?” “發現了。發現了三個人,殺過人的牧野英公,作活體實驗而被趕出綜合醫院的串田順一郎,進過精神病醫院的雙葉卓江這三個人。聽說野上先生認識這三個人,所以今天才前來拜訪的。” “這是誰說的?”野上瞟了一眼窗外問道。 “英才教育中心的柳沼理事。” “真為難我了!”野上苦笑道。 “為什麼?不認識這三個人嗎?” “不,不能說不認識。牧野君犯殺人罪時,我是辯護律師。辯護的事我記得。但是關於他的現在就一無所知了。” “那麼串田醫師怎麼樣呢?” “聽說在城北醫院發生點什麼事情之後就到K島去了。知道的就這些。由於他沒有被起訴,所以也沒有請律師。” “雙葉卓江怎麼樣?” “啊,不太清楚。我知道這三個人又能怎麼樣呢?” 野上臉上帶笑道。但左文字感到對手在反擊了,因為這個男子不相信左文字在美國是研究英才教育的。 左文字一下子犯難了。 是把自己的想法全部暴露給對方,看對方的反應呢,還是讓對方看自己恍恍惚惚的神色呢?想了想,他取了前者。 對手是接受過日本少有的英才教育的人。 演戲終歸是要被識破的,還不如單刀直入,也許會使對方感到狼狽的。 “看過今天的晚報了吧?” “這還用說,看過了。” 野上哧哧笑道。看來他感到談話終於進入了正題。即使是先下手為強的對手,也會感到棘手的。 “你那點兒伎倆我還不明白!”野上眼睛裡明顯地流露出這種神色。但是他失算也許就失算在這裡,左文字想,因為他對自己的才能過於自信了。 “那麼你知道了那樁奇怪的劫持事件了?” “你可真會繞圈子呀。美國人怎麼像法國人一樣呀。”野上譏諷似地說。 “那麼就採取美國式的吧!我認為這個案子的'藍獅'們等於我剛才說的三個人再加一個人,他們正在按照他們自己的理論向社會復仇。” “那真是太有意思了。” “認為有意思嗎?” “是呀,而且認定是三個罪犯了?” “是三個加一個。” “這個加一個是指什麼?” “那三個人也許的確是智商在140以上的天才,但是從經歷上來看,他們的情緒相當不穩定。儘管有非常好的理論,但卻不能協調作業,所以就必須把他們組織起來。這就必須有一個作為頭目的統率他們的人。那就是加一個。” “這就是說,我就是那個頭目了?” “由於你想採用美國式的談話方式,所以我就直率地說了。我認為你就是那個頭兒。” 將會有什麼反應呢?左文字注視著。是笑一笑搪塞過去呢,還是故作生氣呢?無論怎樣都只不過是一個嫌疑犯的反應。 野上既沒有生氣也沒有發怒。 野上認真地凝視著左文字。 “為什麼能夠得出是我這個結論,能告訴我嗎?” 這種問話方式宛如是在探討一個學朱問題似的。對下這種出乎念料的問話方式,左文字倒感到有些狼狽了。 “這三個人年齡不同,因而畢業於U大的時間也不相同,尤其是牧野英公判了八年刑,不可能跟其他兩個人是朋友,也不可能製訂事件計劃。所以就必須有一個連接三個人的繩索,也就是勾通三個人的人。同時,這個人是一個冷靜、富有計劃性的人。於是,就出現了你。你是牧野英公的辯護律師。儘管你可以否認,但是當串田醫生被趕出醫院時,你不是幫過他的忙嗎?當雙葉卓江從精神病院出院時,你不是為她說過話嗎?所以,你就是那根把他們三個人連結在一起的繩索。” “糟糕透了,太糟糕了。” 野上知也忽然笑了起來。這並不讓人感到是在虛張聲勢,而讓人感到是左文字的推理太有意思了。左文字也笑道: “糟糕嗎?” “的確糟糕呀,在法庭上是絕對不會勝訴的。好像你們在協助警方辦這個案,因而聽過錄音吧?” “聽過。” “那麼在那些磁帶裡有我的聲音嗎?” “沒有呀!”史子小聲對左文字耳語道。 野上似乎敏銳地聽到了似的。 “那麼,你們認為你們說的三個男女怎麼樣?三個人行踪不知,他們的U大同學倒是不少,你們可以拿著磁帶讓他們的同學聽。如果不是,那麼你們的話就毫無說服力了。” 這語調儼然是在教訓人。 接待員敲門進來在野上耳邊小聲說著什麼。 “有點兒事需要處理,失陪了。”野上起身對二人微笑道,“歡迎再次光臨,跟你們談話很開心呀!” “我也很想再次拜訪。” 左文字笑道,並催促著史子出了“野上律師事務所”。 不知什麼時候天空開始下雨了。行人在來來往往,和往常一樣。但是那腳步比原來要快,是因為下著雨的緣故呢,還是因為整個日本都被捲進了劫持事件呢? “慢慢走好嗎?”左文字道。春雨淋在身上反而讓人感到十分溫暖。 “好哇!”史子點頭道,與身材高大的左文字並肩在小雨中步行著。 “在思考什麼?” “嗯。” “那個野上律師不是罪犯嗎?” “不知道。我一見他就覺得他就是那個頭目,可還不能確定。但是他談話過於冷靜了,因為他很自信。這太不自然了。尤其是在談到牧野英公、串田順一郎、雙葉卓江三個人時,他過於冷靜了。這三個人都比他小。尤其是牧野,是他拼命為之辯護的。我們認為這三個人就是劫持案犯,當然作為老校友為他們感到不安和揪心才是自然的。” “那麼,不是沒有問題嗎?過後只要抓住他的狐狸尾巴就行了。” “問題就是這個尾巴。現在,'藍獅'們唯一留下的尾巴,如果說有的話,那是什麼呢?” “聲音呀!” “對,是聲音。在普通的劫持案中,把罪犯的聲音在電視和廣播中播放,那是警察請求市民協助。這次錄音中的聲音奇妙地高亢,男女都相當有特徵。儘管如此,野上卻在挑逗我們似地要我們把錄音帶的聲音與三個人的聲音作比較。的確,我們不知道那三個人的行踪,但是他們有朋友,所以可以讓他們聽一下即可確認。但是,為什麼野上那麼信心十足呢?” “被認可的理由有兩條,我想。”史子說,“一個是即使能證明聲音相似,但僅憑這點也不能逮捕他們,他們還可以躲藏起來。第二是讓別人幫忙打的電話。” “後者的可能性很小。人數越增多危險性就越增大。頭腦聰明的他們不會不懂得這個道理。” “那麼就是前者,而且即使能證明聲音相似,但他們行踪詭秘,因此他很自信。” “也許。但是野上信心是那麼十足。” “不過,還是先讓他們的熟人聽一聽錄音吧,這個我去辦。女人辦事對方樂於協助。” 似乎就這麼決定了似的,史子在小雨中顯得越發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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