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北海道依然籠罩在一派嚴冬的氛圍之下。
兩天前,即3月24日,札幌下了一場大雪。現在,到處都可以看見一堆一堆的殘雪。札幌的歡樂街就像東京的鬧市、大阪的繁華街,雖然顯得有些凌亂和毫無特色可言,但東京和大阪兩處的妙趣卻兼而有之。
由於是發薪水的日子,所以芒野一帶比乎日里顯得更加熱鬧。
芒野聚集了3000多家酒吧和酒館。也許是因為生意不太景氣的緣故吧,各家酒店的服務態度都相當的熱情。
位於北24條的地鐵終點站一帶的鬧市被人們譽為第二芒野,它可以與東京那自由隨便的淺草鬧市相媲美。
這裡有一座電影院。由於是周末,電影院門口高懸著通宵電影的廣告牌。
電影院放映的是深受人們歡迎的《寅次郎的故事》,所以電影院裡座無虛席。
晚上9點,第二場電影散場了,觀眾們說說笑笑地走出了電影院。有的觀眾帶著家屬徑直乘地鐵回家去了,也有到酒館去小酌的,還有去有娛樂設備的土耳其澡堂玩耍的。
有一群年輕小伙子,他們一行五人走出電影院後停下了腳步,小聲商量了一會兒之後,決定到因服務態度良好而聞名的粉色沙龍去。他們肩並肩排成了一列,正好攔住了街道。他們齊步向著閃爍著奪目的霓虹燈光的粉色沙龍走去。
他們走了大約20米,忽然走在正中間的那個高個子青年“哎喲”一聲跌倒在了地上。
“餵,快站好!”
兩旁的人抓著他的手拉他。他們以為他一定是因路面上了凍而滑倒的。
但是怎麼拉也拉不起來,那青年沈重地滑落在了地上。
“還沒開始喝,就醉了?”
其中一個人朗聲笑著湊了過去,但那笑聲卻在空中被寒氣給凍僵了。
因為他發現鮮血正迅速地浸染著這個男青年身子底下的皚皚殘雪。
“快叫救護車!”
他大聲地叫喊起來。
這個不幸的青年人是札幌市內的汽車修理工,名叫岩田貢一(22歲),在救護車把他送往附近醫院的途中就死了。
死因是流血太多。 32口徑的子彈從背後射來,穿透了他的胸膛。
無疑,這是一起謀殺案。
搜查本部迅速展開調查,在發案現場附近發現了那枚穿透岩田貢一身體的子彈。
讓刑警們感到遺憾的是,開始那青年的伙伴們沒有考慮到他是被槍擊斃的,因而他們沒有撥110電話,直接就把那青年送往了醫院,然後從醫院與警方聯繫,警察才出動的。這期間,總共過了約40分鐘,對兇手來說,他有足夠的時間逃離現場。
這五個年輕人是高中時的朋友,他們的職業各不相同。在回答刑警提問的時候,四個人都異口同聲地說沒有聽到槍聲。
這也不無道理。昨天這兒附近正在興修管道,聲音很嘈雜,而且罪犯很有可能使用了消音器。
“岩田貢一有沒有什麼仇人?”
刑警環視了一遍四人的面孔後問道。在國鐵札幌站附近一家點心鋪工作的胖子朋友道:
“他根本沒有任何仇人。”
“這就是說他很受人們的喜歡了?”
“也並不怎麼討人喜歡。”
這朋友把岩田貢一討人喜歡與否一一敘述了。
刑警們又連夜走訪了被害人的雇主、家人和高中時代的教師,結果證明四個人的證詞屬實。岩田貢一確實是個老好人,他有兩個姐姐均已結婚,各自建立了自己的幸福家庭。他有一個女朋友,在他與她之間也並沒有任何不妙的情況發生。
刑警們迷惑不解,他們怎麼也找不到被害人一定要被殺死的任何理由。於是,他們只能這麼來考慮:五個年輕人肩並肩排成一列向前走著,被害者岩田貢一在正中央。罪犯打算射擊五個人中的另外一個男子,但由於子彈射偏了,結果命中了岩田。
這是不得已而發生的事情。
手槍這種玩意兒即使是神槍手也不容易百發百中,而且,從現場檢查結果得知,射擊距離較遠,又是在零下五六度的嚴寒之中,所以有充分理由認為是子彈偏離而射中了無辜的岩田貢一。
第二天,27日,星期天。搜查本部又對其他四個人進行了徹底的調查。由於這四個人中有的加入了流氓團伙,犯有強暴婦女的前科,所以很有可能成為狙擊目標的。但是,這次的搜查在下午2點便中止了。
下午2點,東京。
矢部警部在首相公邸。
前一天夜裡,東京都內發生殺人案一件,盜竊傷害案2件,縱火案一件,但這幾起案子的罪犯均迅速被逮捕了。
殺人案是由夫婦爭吵而引起的,丈夫操起木刀失手打死了自己的妻子。
盜竊傷害案,一件發生於旅館,一件發生在住宅區,但犯人均為失業的中年男子。
縱火案是一個出院不久的精神病患者所為,這個人是在放火後在現場觀火時被捕的。
這些均與劫持事件無關。
“難道罪犯停止了殺人活動?”
正這麼高興地猜測著,電話響了。
渡邊秘書盯著矢部。
“如果是罪犯打來的,盡可能地拖延時間。”矢部小聲道。
秘書拿起電話,錄音機開始轉了起來。這已是第五次了,但是緊張的氣氛卻仍左右著室內,人們都屏住了呼吸。
“我是'藍獅'成員之一。”
矢部的臉色陡然變了。
很明顯,這聲音顯然與前四次的聲音不同。
原來那個男人的聲音很奇特,而這個聲音卻與前四次打電話人的聲音明顯不同。
“難道是個搗蛋的電話?”
但這個念頭轉瞬即逝了。
因為這次事件宣傳媒介尚不知道。那對情侶的被殺,宣傳媒介只是作為普通的殺人案而報導的,對於那個威脅電話無論是電視台還是報紙都沒有作過報導。
在民間只有左文字夫婦二人了解內情。他們兩個不可能把它洩漏出去。儘管矢部有些不喜歡左文字在某些方面之執拗,但是他還是信認他的。而且,今天打電話的人冷不防地稱自己是“藍獅”,這只能是與這次事件有關的人,所以看來對方的確不止一個人了。
渡邊秘書也迷惑不解,因為對方的聲音與原來不同。
打電話的男人:“為什麼沉默不語?難道你那裡不是首相公邸嗎?”
秘書:“這裡是首相公邸,我是渡邊秘書。只是你的聲音與前次的男人不同,所以有些迷惑。”
男人:“我們有許多夥伴,我們是'藍獅',不要小看了我們。”
秘書:“那麼,這次有什麼事?”
男人:“你應該明白我們的要求,這就是把5000億日元的防衛費當作1.2億名人質的贖金,或者暫時把財界給保守黨的500億日元的政治捐款付給我們也可以。其理由是為了保護日本國民的安全,全額支付防衛費是恰如其分的。”
秘書:“前天總理本人已經作了答复,不能答應這種無理要求。”
男人:“由於這種執迷不悟,我們不得不再次殺死了一個新的人質。這個責任只能由拒絕我們要求的首相和現政府承擔。”
“讓我來接。”
矢部禁不住從渡邊手中奪過電話。
矢部:“在什麼地方殺死了什麼人?”
男人:“你是什麼人?”
矢部:“總理的私人秘書,我叫矢部。”
男人(笑):“一派胡言。我們對有關首相的情況作了詳細的調查,根本沒有叫做什麼矢部的秘書。恐怕你是警方的人吧!不過這反而讓我們感到十分的快樂。你也一定對這次的劫持事件感到毫無辦法吧!”
矢部:“殺死了什麼人?”
男人:“沒有看報紙嗎?在札幌的北24條,昨晚9點7分許,有一名叫做岩田貢一的22歲的汽車修理工死了。他是我們的人質之一。他是由於首相及其左右隨員們的執迷不悟才死去的。”
矢部:“是你們殺的!是你們殺了人!”
男人:“你這樣說不太好吧?你難道忘了1.2億人都是我們的人質?我們只是在我們喜歡的時間、喜歡的場所、殺死了我們喜歡殺死的人質。”
矢部:“明白了。”
男人:“明白的話,你可以向首相轉告我們的要求。”
這男人的聲音很沉著,可以說是採用了一副忠告的口氣。聽得出,他與第一個男人一樣信心十足。
矢部把電話給了渡邊秘書後,用焦急的口氣詢問部下:“逆向調查怎麼樣了?”
“正在搞,還沒有結果。好像是從東京以外的地方打來的。”
“可能是北海道,恐怕就在札幌市內。趕快去調查。”
在矢部下命令期間,渡邊秘書還在與那男人對話。
秘書:“怎麼樣?請你們中止那種毫無意義的殺人舉動吧。”
男人:“不是沒有意義,我們只是迫不得已殺死人質。如果不想殺害人質的話,就應該接受我們的要求。這難道不是劫持事件的原則嗎?”
秘書:“現在總理去參加內閣會議了。在我們向他作報告之前能不能中止殺人呢?”
男人:“那麼,我們教你一個必要的方法。如果首相、現政府有誠意接受我們的要求,就請首相在明天上午舉行記者招待會。”
秘書:“記者招待會?!”
男人:“對。可以這樣發表談話,將下一年度的防衛費預算金額轉為福利預算,而且要補充說明這是應'藍獅'的要求決定的。”
秘書:“這種無理要求——”
男人:“如果不可能的話,那就請在明天之內會見財界的權威人士,向他們要求500億日元。在選舉中,可以一下子拿出二三百億日元,財界的偉人們為日本國民的生命安全不應該拿不出500億日元的錢吧。還有,首相在就職演說中說,要把日本建成真正的文化國家,而所謂真正的文化應該以生命為第一己任,現在正是實現這一政治信條的極好機會。這也可以在上午舉行的記者招待會上,採取圍爐談話的形式,就有關生命的重要性進行交談。我們如果在電視節目中看到了這條新聞,就證明是發出了同意信號。”
秘書:“如果總理拒絕呢?”
男人:“我們必將繼續殺死人質,也就是1.2億人質中的成員。還有一件重要事情需要告訴你們:我們'藍獅'還以滯留在日本的外國人作為劫持的人質對象,所以,下一次的犧牲者也許會是外國人。必須充分考慮到事態將會發展成為國際問題。”
秘書:“餵!餵!——”
不言而喻,對渡邊秘書最大的衝擊是在日本的外國人也成為了人質。如果下一批犧牲者是外國要人的話,那麼如對手所言,必然引發國際問題。
渡邊把往後的事情委託給了警察,自己急忙趕往首相宮邸報告去了。
首相在官邸與來日訪問的加拿大外相進行了將近兩個小時的會談,雙方就共同關心的經濟水域問題進行了磋商。會談剛剛結束,首相面容顯得十分倦怠。
他一邊喝著選舉根據地他的家鄉S縣送來的蜂王漿營養劑,一邊對渡邊事先打著預防針道:
“難道又給我帶來了什麼緊急消息?我今天很累,重要會談剛剛結束。總理大臣這個地位似乎是專門接待外國人的。”
“是這麼回事:劫持罪犯又打來了電話。”渡邊誠惶誠恐地說。
果然首相的臉上露出了不悅的神色。 “關於這些狂人的事情理應全部委託給你去處理。絕對不能動用國家預算,還有什麼從財界拿500億日元根本不可能。為了這種事情財界方面是不情願拿出錢財來的。而我的零花錢也拿不出多少來。在前天的內閣會議上,井原君也在就這件事情而大做文章。”
首相小聲嘆息著。為了輕鬆一下,他掏出了香煙。渡邊打著了打火機道:“那傢伙總想打您的主意。”
首相苦不堪言地吐了一口煙道:“政治家嗎,都希望能成為首相。”
“所以他才那麼做。”
“因此我們絕對不能答應對方的要求。如果留下把抦,井原君他們就會找到藉口和托詞,罵我們是沒有信念的政治家,是向恐嚇妥脅的首相。那也就是首相失職。”
“我在電話裡也是這樣對罪犯說的。罪犯說如果不答應他們的要求,還要繼續殺害人質。”
“那是警察的工作。警察是怎麼處理的?”
“警察說現在防不勝防。然而問題是他們——”
“他們?難道罪犯不是一個人?”
“不是。今天打電話來的男人的聲音和原來的不一樣,所以至少可以認為是兩個人以上的組織。這個男人聲稱,如果不答應他們的要求,還將繼續殺害人質,而且說人質中還包括現在在日本的外國人。”
“什麼?”
首相不由得想起了剛剛分手的加拿大外相。此人是一個相當厲害而又非常偉大的人。如果加拿大外相被人殺害了的話,將會導致怎樣的結局呢?
當然,可以以刑警局長辭職而了結此事。
現在,模仿美國特工人員,日本建立了一個名叫SP(秘密警察)的特別護衛官小組。那裡的刑警們都是三段以上的柔道師和劍道師,而且在20秒內可以連續5發命中距離25米開外的直徑10厘米的靶標。
他們現在護衛著以首相為首的政黨重要人物以及外國來的要人。
這不是足夠了嗎?
不言而喻,加拿大外相也受到了SP的暗中保護。
“然而——”
首相眉頭皺了起來。 “藍獅”是不會將警備森嚴的外國要人作為他們的襲擊目標的。
“現在,在日本有多少外國人?”首相問渡邊。
“包括沒有取得日本國籍的南北朝鮮人在內,共有五六十萬人。此外,由於現在氣候宜人,每天在羽田機場也有大量外國遊客入境。在夜總會等地方工作的外國人也有很多,無法統計。我們對他們不可能一個一個地加以保護。”
“如果來日本觀光的外國遊客被殺害了,那麼人們就會說日本是一個危險的國度。”
首相嘆息道。昨天首相會見美國大使的時候,美國大使還讚賞說,像東京這樣的大都市如此安全真是一個奇蹟。
“警察打算怎麼辦?”
“他們說要竭盡全力。”
“還說什麼竭盡全力哩!罪犯已經打來五次電話了,抓住罪犯的影子了嗎?”
“由於這是一次前所未聞的事件,所以警察也感到措手不及。”
“再鼓勵鼓勵他們。”
“外國人人質的事怎麼辦呢?”
首相吸了一口香煙,將煙蒂狠狠地碾滅在煙灰缸裡,青筋怒暴地虎視著秘書道:“如果對經羽田、橫濱、神戶來日本現光的外國人說現在在日本很危險,請他們回去,這豈不是讓日本的恥辱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嗎?這件事要讓警察妥善處理。”
首相平素是不大發火的。經首相這麼一頓喝斥,渡邊秘書慌忙離開了首相官邸。
矢部回到新宿署搜查本部,命令兩個機動隊員迅速前往札幌偵破案情。
“明白嗎?這不是簡單地搜查!”矢部提醒兩名隊員道,“如果是普通的殺人案,首先可以調查其動機,如果發現被害者有仇人、債權人的話,事情也就解決了80%了!但是這次的案情卻截然不同。罪犯不是因為目標是岩田貢一,而是由於岩田貢一是人質之一才殺死了他。在那五個人中,罪犯已無論射中誰都可以,因為按照'藍獅'的理論,這五個人全部是人質。所以在被害人周圍無論怎麼搜查也是找不到罪犯的。”
“明白了。”兩個刑警都很老練,他們的神情也都很嚴峻,說完後便向羽田出發了。
在“埃特朗茲”酒吧喝可樂和牛奶的兩個年輕女子的身份也在這天傍晚弄清楚了。
八木良平說那兩個女孩子像是女大學生,但經調查兩人都在新宿西口的S商事當打字員。最近,女辦事員和女大學生,甚至已婚婦女從外表上都已經有些分不出來了。
雖說是星期天,刑警們還是走訪了她們,向她們了解了有關情況。但是,很遺憾,並沒有查到任何線索。
兩個人是在3月24日傍晚偶然到“埃特朗茲”去的。她們分別喝了可樂和牛奶。在她們進酒吧的時候,事實上那張桌子是空著的。
在公用電話亭的問題上,刑警也碰了壁。刑警們對中午2點在公用電話亭打電話的人和對像已全部查清,但均與此次的案件毫無關係。
所以可以斷定罪犯並不是在都內公用電話亭打的電話。
矢部在聽取完這次毫無結果的報告之後,出了搜查本部去拜訪左文字。
當矢部走進超高層建築物36層的偵探所時,左文字正坐在轉椅上打著盹兒,顯得十分悠閒。
“你倒是很悠閒呀,左文字先生。”矢部以不無嘲諷的口吻說。
史子不好意思地說了聲“對不起”,便連忙去沖咖啡了。左文字一邊揉著眼睛一邊道:“春眠不覺曉。”
“現在豈只是曉,已經到了夜裡9點啦!”
“今天又碰上什麼難處啦?”左文字朗朗笑著,抽出香煙點著火兒對著矢部道,“又碰壁啦?”
“又出現了新的犧牲者。”
“是不是札幌被槍擊的汽車修理工岩田貢一?”
“你怎麼知道?”
“我研究了今天早上的報紙。昨天全國共發生五起殺人事件,其他四件的罪犯很快就抓住了,而且都有令人信服的殺人動機。然而,札幌的殺人案卻找不出殺人動機,而且,其殺人方法是無論殺死誰都可以,所以,可以認為是他們又殺害了新的人質。”
“今天下午2點,罪犯又打來了電話。這次換了人,他稱'藍獅'們,用的是複數。”矢部說著把錄音帶和紙袋放在了桌子上。
“這是今天與罪犯對話的錄音帶。等一會兒你可以聽一聽。還有,這裡是20萬日元。一天1萬,這是10天的。作為必要經費全部是按一天1萬日元計算的。還需花什麼錢,儘管說一聲,但請不要把這些錢的來路說出去。警方掏錢請私人偵探,讓人說出去可不好辦啊!”
“明白了。”左文字微笑道。
“不過,你打算怎樣行動?”矢部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問左文字道。他沒有在咖啡裡放砂糖,這並不是害怕放糖,只是在這個時候他不喜歡喝甜咖啡。
左文字仍然在轉椅上坐著道:
“並沒有什麼。”
“並沒有什麼是什麼意思?”
“就像剛才說的,一直在這里呆著,飽食終日。”
“今後就不行動了?”矢部大聲道。
左文字聳聳肩道:“別發那麼大火嘛!”
“這樣下去又會出現新的犧牲者,而你卻不打算從轉椅上起來。你是什麼時候成為內羅·沃爾夫的?”
“誰?”
“列庫斯·斯塔特筆下的偵探。一個每天喝啤酒、不出門、穩坐在安樂椅上的典型偵探。”
“你知道的可真不少呀!”
“我經常讀偵探小說。”
“真是看不出來呀!不過我與內羅·沃爾夫不同。第一,我沒有他那筆法外調查資金,只有按日計算的一點點必要經費。第二,我也並非不喜歡女人。第三”
“好了好了,”矢部苦笑道,“但是只有你行動起來我們才好給錢。光是堵嘴錢就給了20萬日元了。”
“這我知道。我對這個案子的確很感興趣,但是我能跟警察一樣,只是兜圈子嗎?現在在搜查本部不是已經有了47名刑警了嗎?”
“是呀,大家都在追捕罪犯嘛!”
“對!我再加入其間不是給你們找麻煩嗎?”
“所以你就高傲地躺在轉椅上無所事事?”
“不,我在考慮。”
“考慮什麼?左文字先生。”
“罪犯。拿了報酬我就安心了。我也很想見見這個罪犯。我想我一定能夠見到他。我真想看看他究競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要跟他談談話。”
“那就拜託了。”
矢部告辭著站起身向門口走去,但又回頭對左文字道:
“聽說你的國籍是美國?”
“現在又拿了日本國籍,所以就有了雙重國籍。那又怎麼樣。”
“你不要因為是美國人就用不著擔心會被殺害。罪犯說在日本的外國人也是人質。”
矢部丟下這話回去了。左文字噗哧一聲笑了。
“矢部先生的腦瓜也相當靈活呀!”
“那當然。”史子故意把咖啡具弄得嘩啦嘩啦作響地收拾著。
“你怎麼了?”
“我好生氣!”
“好了好了。”
“從昨天到今天,你所干的事就是在轉椅上養神,只是沒有欣賞窗外的景緻。要不要買個雙筒望遠鏡來?”
“買雙筒望遠鏡幹什麼?”
“也許能夠發現罪犯在下邊走哩,因為在罪犯胸前掛著'我是犯人'的標牌!”
“這個案件與普通案件不一樣。”
“這種情況我也是一清二楚的。”
“不,你不清楚。那個矢部警部也不清楚,所以他嘴上雖然說是一件奇妙的案子,但走的還是搜捕的老路。很明顯,他的那種方法只能導致他到處碰壁。”
“因此就可以找個理由而悠閒自在地躺在轉椅上修身養性了。”
“我可並不自在呀,我在思考。”
“愚蠢的思考與休息差不了多少。”
“你厭煩了也好,我可是一家之主哇!”左文字笑著說道,“咱們還是來聽聽矢部放在這裡的錄音帶吧。”
史子拿來錄音機,放入磁帶,按下了開關。
左文字閉起雙眼,像是睡著了似地聽著。左文字這個人,除了必要的事情之外,一般是不輕易行動的。從外表上看起來,他完全是個美國人,而且是個專橫跋扈的男人。史子常常為自己受到欺負而感到生氣。
磁帶放完了,史子關掉了錄音機。
“要不要再聽一遍?”
“不,已經夠了。”
左文字睜開眼,伸出手拿起一支香煙銜入口中。
“火柴!”
史子將手邊的火柴“啪”地一聲扔了過去。
“飛到札幌去看看?”
“去了也是無濟於事。”
“那麼,還是躺在轉椅上打瞌睡,這可要遭到矢部的責怪喲!”
“這次的案子,被害人與罪犯之間沒有任何關係。罪犯一方宣稱殺死了人質,而被殺的一方完全沒有意識到,所以如同毫無關係。因此,如果繼續採用老一套的搜查方法,只能鑽進死胡同。所以說去札幌毫無意義。”
“那麼怎麼辦呢?”
“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
“稱作'藍獅'的傢伙們到底是些什麼人。”
“我們不是用科學方法分析過第一個男人的聲音嗎?你等一會兒。”
史子拿來心愛的筆記本。
“這上面寫著哩。從對聲音和講話方式的分析來看,這個男人有這樣的性格特點,年齡在20歲到三十七八歲之間。由於他沒有地方口音,所以說他是東京生東京長的。性格頑強,自我顯示欲很強,並且受過相當高的教育。”
“毫無意義。”
“你說什麼?”
“這種分析是專家做的,所以不會有錯,但是沒有絲毫價值。年齡在20到30多歲,東京生長,自我顯示欲強,接受過高等教育,這類人恐怕有幾萬、幾十萬吧,好像是在說這傢伙就是一個普通的男子。”
“對我發火可沒有用啊!”史子噘著嘴說。
“這並不是對你發火。科研專家過於迂腐,並不能發揮想像力,也就是說,只能提供眾所周知的情況。但是想要找到隱蔽起來的罪犯們,可是相當難的。也許會出差錯,但是有時必須冒險。我想,不採用別的方法,而用地道的搜查方法是不能解決這個案子的。”
“打算怎麼辦呢?有關'藍獅'的情況,我們一無所知,甚至連名字、住址、有無前科都不知道。”
“不,並非如此,有兩個罪犯打來了電話。”
“儘管如此,他們也沒有說自己的姓名和住址呀!”
“這我知道。但是,人在喋喋不休地談話之中會經常無意識地談一些自己的事情,尤其是自我顯示欲強的人更是如此。”
“罪犯在磁帶中留下了什麼線索?”
史子一向以自己的記憶力強而感自豪。
只要看一遍電影,她就能夠學會電影中的主題歌。
罪犯打來的幾次電話她也全都記得,不過,其中有顯示罪犯自身特徵的語言嗎?
她不記得有過。
“我躺在這個轉椅上一邊搖一邊在考慮這些事。”
“明白了些什麼?”
“要是明白了些什麼的話,我現在就不會悠閒自在地躺在這裡了。我在美國是冷酷派私人偵探。所以,我想跟你一起探討探討。把筆記本拿來。”
“好,所長先生。”史子詼諧地說道。
左文字從椅子上站起來,慢慢地在房間裡踱來跛去。
“第一,”他一邊走一邊對史子說,“他們把自己稱作'藍獅'。把這個寫上。”
“不過,所長先生,我想這不過是個代號罷了,所以並不是了解他們本來面目的關鍵。”
“不!”
左文字背對著玻璃窗,停下腳步,搖頭道。
“人給自己取愛稱總喜歡取帶有某種意義、與自己相關的愛稱,乍一看,卻似乎沒有任何關係。尤其是像這樣的團伙組織,他們的代號肯定有某種意義。”
“'藍獅'這個代號的確有些怪,一般會取像徵勇猛的王獅,強調新鮮感的青年獅子等,或者附上地名,如東京獅等等,而他們採用藍色,這是怎麼回事呢?”
“這就是趣味之所在呀!而且,兩個罪犯在提到'藍獅'時都使用了英語blue lions。”
“這是為什麼呢?”
“在日語中,藍色一般是指青翠的顏色,含有生機勃勃的意思,讓人感到年輕而又有些稚嫩。使用'藍獅'時,用日語顯得英姿颯爽。而英語的藍色blue,除了藍色這個意義之外,還有憂鬱的意義。”
“是呀!女孩子很愛使用,比如什麼藍色日子——blue day。”
“是呀!Look blue是對事物不滿意的意思。藍色星期一在美國意味著憂鬱的星期一。”
“他們是不是也是在這種意義上給自己取名'藍獅'呢?在他們的生活中不是充滿了自信心嗎?”
“在自信的背後也讓人感到有某些陰鬱的東西。他們誇示自己的好強,將自己取名獅子,因為獅子為百獸之王。如果在它的前邊又加上藍色這個形容詞,這時我們來推測他們的心理活動的話,他們是些什麼人也就一目了然了。這是一個很大的課題,下邊就來解這個題。”
左文字又在房間裡踱了起來。
史子盤著腿,將筆記本放在膝蓋上,望著在眼前踱來踱去的丈夫。她很喜歡看左文字思考問題、陷入苦惱時的面龐。由於左文字的面孔過於整潔,朦朦朧朧之中看上去很愚蠢,所以,她很喜歡他陷入沉思時的面容。
“我呀,最感興趣的是一個罪犯忽然失口的一句話。”左文字踱到窗前,抬眼望著窗外的夜景道。
“哪一句?”
“第二天的電話中的這麼一段話。”
秘書:“你瘋了吧!”
男人:“不,我的智商是150。我們——”
“就是這個地方。普通場合下,當被人說'你瘋了'時,會很自然地答'不,我很正常'或'別胡扯',然而,這個罪犯卻答道:'不,我的智商是150。'這是說自己由於智商高,所以不是瘋了。乍一看他說的是正確的,但在邏輯上卻很奇怪。因為無論智商有多麼高,也不能否認就不是精神異常者。但是為什麼罪犯要用這種前言不搭後語的回答方式呢?你是怎麼想的?”
“這個嗎,罪犯是以這一點引以為豪吧,智商150,所以他就脫口而出了。”
“你也能成為一個私人偵探。”左文字高興地說,“而且,我認為這個罪犯現在正處於懷才不遇的境地。他有天才的頭腦,如果這樣年輕就成為數學或其他某一學科的權威的話,就不可能去製造這種劫持事件了,而且當被人說'你瘋了'時,也只會是笑笑而已,毫不在意。對自己絕對自信的人相當冷靜而寬容。然而,儘管擁有天才的頭腦,但不能出人頭地,不就被人們認為是'怪人'了嗎?當被人說'你瘋了'時,自然會回答'我的智商是150'了。這就是說'我不是瘋子,我是天才'。”
“我也贊同這一點。智商為150說明智商相當高了吧?”史子問。左文字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來。
“這是A·比奈的分類:正常為90-109,這約佔總數的大約47%;在正常者中,較優秀為110-119,這約佔16%;優秀的為120-139,約佔9.6%;剩下的被稱為天才的在140以上,約佔0.6%;而70以下的被稱為弱智者。”
“你的智商有多少?”史子問。
左文字一邊摸著鼻子一邊說:“是呀,有多少呢?只知道不是個天才。”
“這麼說150非常聰明了!”
“是呀。我對矢部警部說過,在美國,智商145以上的人聚在一起,建立了一個智囊團,只有天才級的人才能參加。這個團體聽起來總讓人有點兒發瘆。”
“'藍獅'們不也是智商為145以上的人們嗎?”
“我想有這種可能性,而且是個不走運的天才小組。”
“所以叫做'藍獅'?”
“也許。他們是些優秀的獅子,但是,現在卻很不走運。也許是在用'藍獅'把這些情況表現出來。不,肯定是這樣。這個名字很符合這些不幸的天才。”
“如果是這樣,我們的對手很可怕呀!”史子的面色有幾分蒼白。
左文字欣賞著窗外美麗的夜景。汽車尾燈星星點點串成一線,像紅寶石一樣。還有那藍白色的街燈組成了一條長長的帶子。難道罪犯們就藏匿在這美麗的夜景之下嗎?
“確實是些怕的對手啊!叫嚷劫持了1.2億人,這是與瘋子只有一紙之隔的天才。如果是一般人,即使能這樣想也不會去實施。但是他們卻實施了。”
“而且要求了那絕對不可能到手的5000億日元,這也很反常,不合情理呀!”
“是呀!不過,如果他們是一個天才集團的話,沒有把握他們是不會打電話的。第二個男人的語調也充滿了自信。他們究竟在考慮什麼呢?”
左文字的臉上增加了嚴峻感。他在美國偵探所工作期間,碰到過各種各樣的索子,也碰到過劫持案,但是大都可以預測到罪犯的行動,因為罪犯是為了一個目的而行動。劫持犯是為了弄到贖金,殺人犯是為了逃亡。
但是,這次卻完全無法掌握罪犯的行動。
的確,他或者他們號稱劫持了1.2億人,要求贖金5000億日元或暫時支付500億日元。從表面上來看,這是劫持的一種,但是,卻不可能得到那麼多贖金。他們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但儘管如此,他們為什麼還如此執著地要求呢?他們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麼呢?實在無法弄清楚。
“現在打算怎麼辦?”
“到日本最好的熱衷於英才教育的機構去調查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