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消滅目擊者

第2章 第八個死者

消滅目擊者 西村京太郎 13796 2018-03-16
在接到通知一瞬間,木島達刑警不禁想道:又是一名死者了嗎?在這兩三個月裡,已經接二連三地發生好幾起這樣的事件了。 放下電話,木島對主任報告說:“又一個人被殺了。” “又一個,也是個流氓嗎?”松田主任用為難的表情問道。 “是的。是'並木組'的骨幹分子,叫牧野健三。他的屍體在新宿的一條胡同里被發現了。” “牧野?名字好熟呀!” “就是一個月前剛剛從監獄裡放出來的那個。” “嗯,想起來了。”主任點點頭,“是敲詐罪。報紙上還真登了一陣子呢!” “這下可是第五個了。”木島對主任說道。 暴力團的骨幹分子中,已有四個人被殺死了,今天是第五個。 木島達馬上去了現場。

都夜裡十點了,繁華大街上仍舊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下,喝醉了酒的人步履蹣跚地走著。但在小胡同里卻一個人影也沒有。 已經死去的牧野健三像睡著了似地趴在冰冷的地上。他有一米八的個頭,是個體格健壯的男人。他是被人用手槍從背後擊斃的。 “和前四個死者一樣。”主任說道。 “如果鑑定結果是和前四個人一樣的手槍類型,大概就可以確定是一人所為了。”木島也同意主任的意見。 果然被他們兩人猜中了。根據從死者體內取出的彈頭的鑑定結果,和前四個死者一樣,都是被同一隻手槍擊中的。報告中說:這隻手槍像是那種經過改造的鐵製玩具手槍。但是,罪犯使用什麼樣的手槍並不是關鍵所在,重要的是已經連續發生了五起這樣的事件,而關於罪犯的線索卻一無所有。

事情要從三個月前提起。當時,“本多組”——在淺草一帶非常有勢力的暴力團中的一個骨幹分子,夜裡喝醉了酒,走到隅田公園時,被人從背後開槍打死。 為此事組建搜查總部時,刑警們都懷著樂觀的心情。因為大家都認為這不過是暴力組織之間的互相殘殺,從這條線索上查下去,很快就會找到兇手的。 於是,警方便以與“本多組”不共戴天的對頭“伊東組”為目標進行了調查。但一無所獲。 他們徹底調查了與死者有個人恩怨的人,但他們都確實未參與這次謀殺,也就是說他們都有著“不在現場證明”。 正當警方一籌莫展的時候,像是火上澆油一般,第二樁殺人案又發生了。 這次的死者是盤踞在澀谷一帶的暴力團“豬木組”的骨幹分子、有十一次犯罪記錄的“惡霸”,今年四十二歲。他是當天夜裡在大街上行走時,被人從背後開槍打死的。

開始,警方認為這是不同的兩個案件,並開設了兩個搜查總部。後來鑑定報告出來後,發現兩次事件均為一隻手槍所為,這才將兩案合併一同考慮,並撤去了增設的另一個搜查總部。 即使在這種情況下,警方也還是以暴力團為重點,繼續開展調查。但和上次一樣,沒有一點線索。 隨後,又出現了第三個死者。 在板橋,一名外號“孤獨的狼”的男人被手槍打死了,這個人表面上經營不動產,而實際專門進行敲詐、勒索的勾當。當然,他也有前科,在當地也是個出了名的惡棍。 這個人也是背後被子彈擊中而死的。而警方再也沒有獨立地看待這件事。雖然鑑定證明了凶器和兇手是同樣的人,而調查結果也在上次是同樣的,但仍查不到兇手的踪跡。 在調查毫無進展的狀況下,就像嘲笑警方無能一樣,第四個犧牲者又出現了,和前三名一樣,也是個暴力團的人。而這次的牧野健三是第五個。

雖然是殺人案件,但死的都是些社會上的害群之馬。不過,抓不到兇手,卻著實地令警方頭疼。因為這畢竟有關警方在社會輿論中的形象和名譽。 搜查會議從白天一直開到深夜,也沒有找出頭緒。 “市內的各暴力團組織好像十分恐慌。” 一個刑警介紹他了解到的情況。 “從骨幹到頭目都在耽心下一個目標會不會是自己,外出時都讓警衛人員裝扮自己,平常總是帶兩三個貼身保鏢。” 別的刑警一邊苦笑著一邊說道:“但許多人都對這一系列事件拍手稱快呢!” “也許是出現了一名主持正義的俠客,要把這些社會渣滓一個個地消除掉吧?” 做為主任不敢苟同部下的這種見解,“可殺人畢竟是殺人呀!” “還是盡快抓住兇手吧!”

“可是,無論怎麼調查,也找不到兇手的線索,這怎麼解釋?沒有線索,也只好用'俠客說'來解釋了。” “作為刑警怎麼能這樣說話!”主任有些生氣,“現實中可能有這樣的'俠客'嗎?如果是主持正義的,就不應當從背後開槍,而應堂堂正正地從正面擊斃對方才是!” “可兇手這樣做,也許是出於某種無奈吧?” “這可不好辦了,連警察都似乎站在兇手一邊……”主任略帶責備的口吻說道。 “我們還是先分析一下兇手大體上是什麼樣的人吧!到目前為止,從暴力團下手調查的結論可以停止了。也許兇手是個'正人君子'哪!因為從他使用的手槍不是真正的武器來看,這種可能性不是不存在的。”

“可為什麼一個正經八板的人去一個一個地殺死暴力團的人呢?”木島反問道。 “確實有許多人蒙受過暴力團的痛苦,但用一隻玩具手槍殺人,這又怎麼理解?這不是有點開玩笑了嗎?” “問題就在這裡。”主任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說道,“從一般常識來看,這不是普通人幹的事情。但現實中確有這樣的人,做事並沒有常性,也不按常理。所以,我還傾向於是普通人幹的。” “可竟有五個人被殺了呀!難道一個溫文爾雅的正人君子會……” “那倒是。不過,戰爭可以考驗人,使人變得勇敢的。他肯定不是個流氓!也許是個農民,也許是個公司職員,也許是個普通的丈夫,也許是個普通的父親。反正他出於某種原因,成了勇敢的戰士,如同抱著炸藥衝入敵陣一樣。否則他也不會有這麼大的勇氣去殺死這麼多的歹徒了。這種情況是很多的。例如,常常有這種情況:突然有一天某個人對暴力團的醜惡行徑忍無可忍,會不顧一切地挺身而出的。”

“不過,這個事……”木島突然感到背後一陣冰涼。 東京的人口有一千萬,其中成年人就二三百萬吧。這其中有學生、職員,也有丈夫和父親等等平凡的人。主任認為,在這眾多的人中,會突然有一個挺身而出,與暴力團宣戰,那麼這個兇手就肯定存在於這三百萬之中吧。那這個人就不是罪犯,或許是個溫爾文雅的公司職員呢? 也許還是主任說得對。 木島想著:如果這次事件是激怒了的國民中的一員,那麼他就決不會打死這五個人就住手的。而且,這是一個人。如果全體民眾都站出來懲治暴力團的話,那將會出現一種什麼局面? !全國有二十萬暴力團員,那不將會在一夜之間被消除乾淨了嗎?確實應當讓他們知道一下人民大眾的厲害了! 第二天也仍無收穫。

木島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了搜查總部。他正好和一個從總部出來的男人擦身而過。這是一個熟悉的人,雖然記不起名字了,但木島知道他是暴力團的一名骨幹分子。 “他帶來什麼情報了?”木島向主任問道。 主任苦笑著搖搖頭,“哪是什麼情報,是來搗亂的。他說警察與兇手是串通一氣的。” “暴力團要求盡快捉拿兇手,這可是前所未聞的呀!” “這些傢伙們也害怕了。” 主任的笑容消失了,他嚴肅地說道:“他們也終於懂得害怕了。怕下一個輪到自己的頭上,就來這報警了。雖然這叫罪有應得,不過我們還是盡快抓住兇手為好。最好趁這件事沒有被報紙宣揚出去。否則,'暴力團要求警察盡快捉拿兇手'的消息一傳出去,我們的臉上也不好看呀!”

但已經晚了。第二天的早報就登出了這條消息。不是記者打聽到的,而是這個暴力團的人向報界宣布的。 顯然是為了給警方施加壓力。 就在這天傍晚,搜查總部便收到了署名為“一市民”的投書: “這一連串的事件太痛快了。準確地講這是犯罪,但正義的人們,對暴力團越發猖獗的犯罪活動來說,不能不持肯定和讚同的態度。警方理所當然應保護這位正義的鬥士。” “這下子可難辦了。”主任說道,“這封投書說得倒輕巧。如果大多數國民都成了這種'正義的鬥士',全國還不亂了套?!那不成了暴動?!就是增加到兩個人也夠麻煩的!這一個人我還抓不著呢!” 主任的話音剛落,電話鈴響了。他聽了幾句,臉色不禁大變,“第六個人了!”

放下電話,主任對木島說道:“昨天在這兒警告咱們的那個江木達也,在池袋被人殺了。背部中了兩槍。” “同一個手法嘛!” “是呀?可這到底是誰幹的?!” “也許這個人要把全東京的暴力團一一干掉。” 屋內的刑警們一邊七嘴八舌地說著,一邊迅速收拾了一下,向池袋趕去。 從池袋出發,向“日出街”方向走約五百米遠的地方,就是發案現場。在這一帶,商店少,霓虹燈也不多,行人更是稀疏少見。雖然這裡酒吧和帶舞行的酒館很少,卻有些賣麵條的小舖子。因此,到處都閃動著如同鬼火一樣的電石燈燈光。 江木達也是在一家小舖裡吃麵條時被人用手槍擊中了後背而死的。 江木身中兩槍,鮮血流了一地。似乎他是要掙扎著逃離開吧,他的右手拼命地向路邊的馬路伸著。從他的袖口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流氓和阿飛們慣做的文身。 一碗麵條全都扣在了屍體的身邊,上面還攙上了許多泥土。 死得挺慘!木島把目光從屍體上移開,向周圍看了看。 大約有二十來個看熱鬧的人,自動圍成了一個半圓形,包圍著現場。這種情況倒是常有的。如果在繁華的地區發生了這種事情,看熱鬧的人更多,有時警方的力量都下在了疏導圍觀者的事情上。 而且今天人們的表情也與往常不同。一開始木島不理解,但後來他馬上就明白了。在這些人的表情中,有一種共通的情緒,就是“喜形於色”。 圍觀殺人現場的看熱鬧的人,有著明顯的好奇心,這是並不奇怪的。而且通常情況下,除了好奇心之外,還常常表示對死者不幸的同情。但眼睛中流露出“活該”的幸災樂禍的樣子,木島可從未見過。 難道這些看熱鬧的人和殺死江木達也的兇手站在一個立場嗎? 不,不僅僅是圍觀的人們,就連看到了電視、報紙的許許多多的人,也肯定會對這個“兇手”表示聲援的。木島感到了一陣陣寒顫。就像主任說的那樣,必須盡快抓住兇手。這是為了消除社會和圍觀者對於“兇手”這一概念的誤解,也是為了這個“兇手”本身。 木島來到這家麵條館,向老闆打聽當時的情況。 老闆有四十來歲的樣子,是個瘦長臉的男人。 “我什麼也不知道。”他蒼白著臉說道,“這個客人吃著吃著突然倒在了地上。就這些。” “槍聲呢?聽沒聽到槍聲?” “嗯。有過,不過一開始我以為是汽車的輪胎爆炸了!因為我常常聽到輪胎爆炸。” “沒有發現兇手嗎?” “沒有。因為這一帶比較暗,看不見還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知道死者是江木達也嗎?” “不知道。” “別說假話嘛!江木是河津組的骨幹分子。這個河津組不是老到你們這兒找碴子敲詐勒索嗎?” “……” “啊,好吧,如果想起什麼的話,就立即通知我們。” 木島只說到這兒就不再問下去了。但他驚奇的是,從這個老闆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了和其他圍觀者一樣的神情。木島馬上明白了:這個老闆也和其他圍觀者一樣,肯定知道死者是江木達也。不過,即使他知道什麼,也絕不會對警察講的。 “不僅僅是那個麵條館的老闆,”聽取木島報告的松田主任,苦笑著說道,“在這一系列事件中,一直得不到民眾的支持,這不太少見了嗎?沒有一封來信是指責兇手的,僅來的一封信還是對兇手行為進行辯護、表示理解的!” “在現場圍觀的人也明顯地表示出對兇手的好感。現在可倒好,兇手快成英雄了!” “不,已經成了英雄。我也這樣認為。一般的民眾心裡是十分憎恨暴力團的。我們不也是在幻想著有一天自己也變成一把神劍,把這些歹徒一個個地消滅掉嗎?而就有這麼一個人,突然把我們乃至國民大眾的希望變成了行動。我認為凶手就是這麼一個人。” “希望畢竟是希望。尤論是誰也不可能這樣無休止地干下去吧?我不能認為一個警通人會成為一個殺手去把暴力團的人一個一個地殺光。因為這需要許許多多的案件呀!” “是的。兇手應限定在一定的範圍內。我認為這個兇手是個男的,這一點怎麼樣?” “嗯,我也認為是個男的。” “如果是個男人,就應考慮他沒有妻子。因為有了家庭,與暴力團作對,就要受到極大的拖累。” “也許他的妻子就是被暴力團的人殺死的呢!但是誰殺的他沒有證據。因此他就決定,無論是哪個暴力團的,見一個殺一個——” “也許是這種情況。不過,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這個男人是個極普通的職員。因此,弄不清他是怎樣找到死者的行踪的。” “為什麼?” “我們查過了與暴力團有關的材料,但其中並沒有找到兇手的線索。從這點來看,這個人到目前為止,與暴力團無任何關係。可這麼一個人,又是怎樣選擇了六個骨幹分子,一一殺死的呢?我覺得這一點不可思議。而且,被殺的全都是骨幹分子,這些人與普通的流氓、阿飛還不一樣,外表上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兇手又是從背後開的槍,看來他應當知道暴力團頭目和骨幹分子的事情的。” “這麼一說,我也有點疑問了。” 木島也點了點頭。這被殺的六個人,並不是死在一處。澀谷、池袋、淺草,還有板橋,而且也看不出是什麼意義的“系列”謀殺。 如果不是暴力團內部的人所為,一般老百姓是不會這麼熟悉這些人的。主任的懷疑當然是有其道理的了。 “可不可以從電視和報紙上找到線索?”木島突然說道。 主任想了一會兒,點點頭,“嗯。有道理。最近一發生暴力團事件,報紙上就鬧得沸沸揚揚。什麼這個暴力團的名字,盤踞的地點,年齡等等,還配上照片。也許兇手就是根據這些情況選擇刺殺目標的。其他還有什麼線索嗎?” “對!這個江木達也,也是剛剛登在報紙上的。” “對,是這個樣!為謹慎行事,我們再了解一下其他五個人,看看哪個人在最近的報紙上登過。” “要是這麼說……”木島的眼睛飛快地轉動了一下,“兇手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最近兩三天內披露在報紙上的人了!” “是的。當然了。如果是關進監獄的,兇手想殺也殺不了。但如果很快被釋放出獄,也許又會成為攻擊目標。” “那麼,如果監視這傢伙,就可以把兇手抓住了。” “對,是這個樣子!”主任微笑著點了點頭。 三天了,報紙上一直沒有登載刑警們所期待著的記事或照片,似乎專和他們作對一樣,平時多得讓人數不過來,想看時又一件也沒有了。 但刑警們並沒有隻局限於看報紙,他們在東京各地轉來轉去,認真地查找有關兇手的線索。但連個人影都找不到。回到搜查總部的刑警,個個都面帶倦色。 不但一直沒有發生暴力團事件,而且兇手也似乎停止了行動。 兇手是個沉著冷靜的人,絕不是個魯莽行事的漢子! 除了第六個江木達也外,其他五個人都是一槍斃命的。與其說是個出色的槍手,還不如說是由於他的沉著冷靜。而且,從射擊距離這麼近來看,這是一個極普通的人。如果是個魯莽的人,會把自己的得意傑作不停地向人們誇耀,那麼無論如何警方都會從各個不同的渠道收集到這些“情報”的。 兇手不是相當有本事的人! 也許他是出於正義感才和暴力團作對的。這些死者都是背後中彈身亡的,如果這個人相當有本事,就會堂堂正正地從正面殺死這些人,就像古代的豪傑打仗一樣。 兇手不是那種沒有固定職業的閒散人員。也許是個平凡的公司職員呢! 這六個人全都是在夜裡被殺的。夜間容易行刺。從這一點來看,兇手在白天不便隨意行動,也就是說,他是一個受時間限制的職員。但絕不可能是科長、部長什麼的。因為人們有了金錢、地位,是不願意幹這種冒風險的事的。肯定是個極普通的、不起眼兒的職員或小幹部。所以,警方下了這麼大的力量也抓不到任何線索。 兇手還是個沒有妻室的孤獨男人。 這個理由已在前述。 他對於手槍有著精通的知識。 凶器是手槍,儘管不是自動的,但從這五個人都是一槍斃命來看,這隻手槍的結構及精確度都是極高的。如果兇手沒有豐富的製作知識是不可能的。 兇手肯定有一副極平凡的面孔。 在這六次的事件中,沒有一名目擊者。儘管可以考慮這是由於人們將這名兇手作為英雄來加以保護,但連一個目擊者都沒有,這在歷史上也是罕見的。這只能說明兇手是個極普通的、極不顯眼的人。甚至可以說,是個個頭不高、與日本人的平均身高一米六左右相等,相貌平平、服飾也極其普通的職員。因此,僅憑這一點,如果他一旦混入人群中,就極難發現他了。 於是,這些條件便在刑警們的頭腦中構成了這名兇手的形象。但僅憑這點當然無法抓住兇手。於是主任打算設製一個圈套。 而且,第四天,設製圈套的機會來了。 在淺草發生了一起小小的事件。 在連續發生殺人事件後,各暴力團所屬人員中,產生了騷動和不安的情緒,這是一種恐怖的情緒。走在大街上,他們就耽心不知什麼時候會從什麼地方突然冒出一顆子彈擊中自己。因此,都有一種防不勝防的感覺。甚至覺得周圍的一切人都是可疑的。 他們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暴力團的“近藤組”裡,有一個叫島田五郎的男人,也是個骨幹分子。他常常自詡過去幹過特種部隊而看不起別人。他一次在繁華大街閒逛時,蠻橫地將一名無意中碰了他一下的青年男人打了一頓,那是個公司的職員。 警察逮捕廣島田,他對警方說明了他打人的原因。 “那傢伙帶著槍哪!” 流氓打了人也要強詞奪理。他找這個碴子,無非是惡人先告狀。 但這次他碰了釘子。經警方調查,這個青年並沒有帶著什麼槍只。 “你到底為什麼打他?!”警察用懷疑的口氣問道。 島田回答說這個人好像是連續殺人的人。 “那小子不知為什麼總是非常討厭地盯著老子的臉!好像要殺我的樣子。所以我打了他。也就是'正當防衛'嘛!” 聽到從島田嘴裡說出“正當防衛”這個詞,負責此事的警察差點兒沒笑出聲來。但他又馬上意識道,也許島田不是在開玩笑,說不定這個青年真的要殺死他的。 為了慎重起見,警方又一次地仔細查看了這個男青年,當然根本沒有什麼手槍之類的凶器。 “這下你可栽了!你無緣無故突然打人。好好看看吧,這個人根本沒有帶著你說的什麼手槍!” 這個青年臨被放回去的時候,笑嘻嘻地對警察說:“這傢伙說害怕我才打了我,真叫我高興。流氓害怕國民,因為這是個正義的社會,今天的社會就應當是這個樣子!” 這件事登了報紙,有的報紙用醒目的“驚弓之鳥的暴力團員”為通欄標題,記述了這件事,並登載了讀者來信。當然,島田五郎的照片也登在報紙上面。 於是,搜查總部的松田、木島都從報紙上知道了此事。 木島立即趕到了案發地段的淺草警署。 如果主任的判斷是正確的話,那麼下一個襲擊目標就是島田五郎了。 島田五郎因“暴力罪”被逮捕了。用法律上的術語,就叫“傷害罪”。 雖然他打了人,但被害者傷勢不重,出不了一個月就痊癒了。實際上,當時島田也是過於緊張,由於他害怕這個青年是那名兇手,要對他行刺,所以才想先發製人。 法院判處的結果,是勒令島田五郎交納一筆罰金。 島田五郎被釋放了。當天,木島便和另兩名警察在暗中跟踪著他。他們打算一直跟踪到兇手露面為止。 作為刑警,木島是個老手了。但這次的跟踪卻很困難。因為他們沒有特定的防範目標,跟踪的又不是真正的“目標”。 所謂一個“相貌平平的職員”,不過是想像而已。因此,木島覺得眼前流動著人群都和這個兇手的樣子差不多。 另外,跟踪像島田五郎這麼個流氓也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如果是普通人,每天都有正常的行動規律和生活路線,跟踪起來比較容易。可這個島田五郎沒有固定職業,常常毫無定處地隨心所欲行動,跟踪起來相當麻煩。 一天下來,三個人累得精疲力盡,兩眼發紅,頭暈腦脹。 第三天,木島把此事移交給了一名新的刑警,自己回到了總部,平常不說一個“難”字的他也對主任發起了牢騷:“這差事可真不好乾!我看周圍所有人都是那個兇手的打扮。真頭疼!” “島田不正是這種心理嗎?所以他才打了那個青年人嘛!” “也許島田發現我們正在跟踪他呢。這個混蛋!讓我們瞪著眼睛找兇手。這事也太難辦了!看上去,島田五郎也心神不定,一點兒也沒有過去那個派頭了!” “自從發生了這一系列的事件以來,暴力團的頭目和骨幹分子在外出露面時,非常留心背後有沒有人跟踪。而我們常常是五六個警衛人員不離左右地跟著。”主任苦笑著對木島說道,“這帶來了另一層意思,就是說:既然兇手的目標是暴力團的頭面人物,那麼有人保護著就說明了他是'目標';但若無人保護,也就失去了體面。昨天在澀谷警察署就發生了一起流氓鬥毆事件,原因也是關於身份的爭執問題。” “有那個兇手參與嗎?” “嗅!我們去調查了一下。據說誰也沒有聽到槍聲,也未找到彈痕。也許是因這一系列事件帶來的'副作用'吧!現在這些流氓無賴們可真成驚弓之鳥了。” 直到今天,仍無那個兇手的一點線索。 第三天,又輪到木島去跟踪島田了。 這是一個寒冷的日子,木島一邊搓著幾乎凍僵了的雙手,一邊緊緊地跟在島田後邊。到了夜裡,天氣更加寒冷。繁華大街上人群依然很多,跟踪起來更加困難。 看上去島田依然惶惶不可終日。走著走著,他突然鑽進了一條小胡同里。木島怕跟丟了,也急忙跟了進去,但他一下子愣住了:原來島田站在陰暗處正衝著他笑呢! “請別跟我來這一套了,警察先生!”島田對木島說道,“我可沒幹什麼壞事呀!” “這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老是跟在我的後邊,別跟了行不行?這樣我什麼事都乾不了。” “我根本不是在跟你!” “可你不一直跟著我走嗎?” “我在保護你!” “什麼?!這可讓我受寵若驚了!” “我可沒有開玩笑!到目前為止,已經殺了六個人的兇手,今天晚上的目標就是你!所以我在保護著你!” “您別神經過敏。” “這不是神經過敏。你肯定成了下一個目標了。” “真的?” 島田的臉色漸漸地難看了,就像木島對他宣判了死刑一樣。 “你可要'堅強'一些呀!”木島看著他這副樣子,一邊笑著一邊說道,“怎麼樣?你信不信?” “警察先生知道了嗎?” “什麼?” “我們害怕呀!兇手也是個暴力團的人,可誰也不認識他,想面對面地和他較量,卻找不到他,我看周圍的人都是那個兇手。你如果知道他是誰,就告訴我吧!” “這是你作惡的報應!”木島冷冷地說道。 “你就眼睜睜地看我被人殺掉?” “我不是在保護著你嗎?!” “可我不成了誘餌了嗎?為什麼還不把兇手抓起來?” “怎麼你也對警察說起這種活了?告訴你,那個江木達也,就是登了報紙後第二天被兇手擊中了背部死的。” “……” 島田用蒼白的面孔盯著木島,木島甚至看出他在微微地顫抖。 “而且,他的背部中了兩發子彈。” “別說了!” 島田看著木島的背後,突然一下子竄了出去。木島也連忙緊追上去。 島田鑽進了另一個更加昏暗的胡同里。也許他認為越暗越安全吧! 於是,他在木島的視線中很快就消失了。其他兩名刑警也找不到了島田,都來到了木島身邊。 “要趕快把他找到!” 木島的話音還沒落地,附近就傳來了一聲槍響。木島三個人大吃一驚,相互看了一眼。 當木島他們尋聲趕到時,島田五郎已經死了。 這是一條通向千束街的胡同,裡面沒有路燈,光線十分昏暗。和前六個人一樣,島田背後中了一槍。 “糟了!”木島懊悔地說道。 警方立即在附近佈置了警戒線。但沒有發現兇手的踪跡,也許早就消失到人群中去了。 得到報告馬上趕到現場的松田,表情也十分難看。 第二天早上,關於這個事件的報告便送到了搜查總部。 報告中說,只是在距離現場一百米以下小道裡,發現了一隻自製的手槍。鑑定報告在下午才送到木島的手中。 “很像是兇手使用的手槍呀!”主任看著報告書對木島說道,“經過試驗,在距離二十米處,可以擊穿四公分厚的木扳,可這槍也能殺人嗎?” “像是一個對槍械十分內行的人幹的。” “是啊,不過,最近孩子們也到處拿著這種槍玩,也有不少關於這種手槍的使用說明書出版。一般人,只要有工具也能明白。問題是,兇手到底是最後一次殺人呢?還是再做一隻手槍,繼續作案?如果能在他製作出新的手槍之前把他抓住就好了。” 但是看上去主任一點信心也沒有。 三天裡毫無收穫。大概兇手在等待著再一名暴力團的人露面吧。或者他已經玩夠這種遊戲了?木島也弄不明白,但他心裡知道的是,如果兇手就此罷手,那這一連串的事件就永遠是個謎了。作為擔任破案的警官來講,這不能不使他感到一種失職的不安。 就是有個小小的線索也行啊! 木島在心中暗暗叫苦。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個兇手逍遙法外。畢竟他殺死了七個人!如果再不能逮住兇手,那麼警察的威信就一敗塗地了! 在島田五郎被殺死的第四天,搜查總部得到了一條線索。但當時還不清楚是否與本案有關。 那是案件當天的事情。那天夜裡十一點左右,巡邏中的刑警在四谷三丁目附近,發現了一個形跡可疑的男人,便上前去盤問。但因為沒有發現什麼特別可疑的地方,問了一下他的住址和姓名就放了。 問題是這個男人遇見警察的時間。島田五郎是十點五十分在淺草被殺的,如果兇手逃離現場的話,那麼正好可以是十一點左右在四谷三丁目這個地方。 但僅僅這一點巧合,搜查總部並未註意。而且當時詢問那個男人的刑警也沒有引起重視。據刑警講,當時那個男人手中還拿著一張撕去了副券的電影票,上面印的是淺草的一家電影院名字。過幾天后,這位刑警不知為什麼想起了這件事,才向搜查總部報告。 “嗯,這倒是條線索。”主任的臉色有了一點笑容。 “也許是白浪費時間,反正我去了解一下吧。”說著,木島便趕到了四谷三丁目,見到了報告此事的那位刑警。 這是個年輕的刑警。看到上級本廳的刑警來找,他顯得有點緊張。 “你說那個男人形跡可疑,到底怎麼可疑?能不能具體地說一下?” “他在洗手呀!” “洗手?” “對。在離這不遠的一個小公園裡。我以為他在喝水,等我走近一看,他在洗手。夜裡十一點在公園裡洗手,我便上前去問問。因為我當時冒出了一個念頭:會不會是殺了人在洗身上的血跡。但我仔細看過了,哪兒也沒有血跡。” “……” 木島在想別的,如果這個男人是殺死島田五郎的兇手,那麼他洗的就不是血跡,而是殘留在手上的硝煙味。 “這個男的像是個公司職員吧?” “對。還給了我一張名片呢!” 說著,這位刑警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嶄新的名片遞給了木島。 上面寫的公司所在地址,在日本橋附近。 “他說住在附近的'和平莊'公寓裡。”這位刑警又補充道,“看上去是個文弱的男人,不像是會殺人的。” “我要去了解一下。”木島對他說道。 他當然不知道這個男人是不是連續殺人的兇手,但調查一下還是極有必要的。 木島看了一下手錶,已經十點了。恐怕這個渡邊一郎已經到了公司。木島決定到位於日本橋的這家三田產業公司去。 這是一家規模相當大的公司。木島來後,先見了人事科長。 “渡邊君在本公司工作七年了。”人事科長說道,“他是個非常特別的人。我都沒見他大聲嚷嚷過。絕不是個惹事生非的人。這一點,我能保證!” “和別人吵過架嗎?” “什麼事都沒有過。好像他天生就不會喊叫。性格內向、文靜,也許他沒這個'愛好',或是缺乏運動神經吧?” “結婚了嗎?” “沒有。半年前我給他介紹了一個。開始他好像挺喜歡那個姑娘,可不久馬上就和人家分手了。現在還一個人獨身呢!今年都二十九歲了,可是個大齡靑年了。” “他喜歡不喜歡擺弄手槍?” “手槍?”科長歪著頭想了想,“沒有,沒聽說過。” “聽說過他與什麼流氓或暴力團有什麼瓜葛的事嗎?” “沒有。這個人辦事非常謹慎、小心,不會和那種人扯在一起的。” 科長尤其強調渡邊一郎絕不會與暴力團的人有任何關係,說他是個極少與外人交往的人。但僅憑這一點,還不能斷定渡邊是清白無罪的。沒有力氣?扣動板機的力氣總還是有的吧! 木島告別了人事科長,又回到四谷。他要到渡邊住的公寓去了解一下情況。 “和平莊”三個字映入了木島的眼簾。如果渡邊是個兇手,住在這個公寓裡恐怕是個莫大的諷刺吧。 木島先找到了管理員。管理員對渡邊一郎的評價也是不錯的。 “這個人很安靜呢!”這個中年的管理員說道,“他從不拖欠房租什麼的。” “最近有什麼反常的變化嗎?” “噢,沒有。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從三個月前開始,他開始注意看報紙了。” “'開始'?在這之前他不看報嗎?” “不,也就只看一種吧。但現在無論什麼報紙都看。可報紙這東西內容不也大同小異嘛!” “從三個月前?” 木島不禁瞪大眼睛。三個月前,正是這一連串的殺人事件開始的時候。也許與此有什麼關係吧! 應當看一下渡邊一郎的房間,或許能有什麼線索。但這個階段還不能這樣做。於是木島便來到外邊的公用電話亭,把這一發現報告搜查總部,然後到附近的槍支店轉了轉。如果渡邊是兇手,他應當經常光顧這種地方。但結果令人失望。 不過,如果他有朋友在火藥廠工作,弄點火藥並不困難。 於是木島再次返回公寓,想找一下渡邊的鄰居問一問。正好一位主婦在家。 “我從未和渡邊先生說過話。”這位新婚不久的主婦對木島說道,“這個人特別安穩。” “注意沒注意過他有什麼反常嗎?” “反常?” “半夜裡有什麼聲響沒有?比方說,叮叮噹當、敲打鐵器的聲音?” “……”這個主婦在思考著,“嗯,有這樣的聲音……”這個主婦答道,“大概是兩個多月前吧,一天半夜裡我們聽到渡邊先生的房間里傳出過一聲'咚'的響聲,好像什麼爆炸了似的。我們耽心出了什麼事,還去問過。” “怎麼樣?” “渡邊先生笑著說沒什麼事,但我清楚地記得當時我聞到他的房間裡有一股什麼臭味。” “記不記得準確的日子?” “啊,讓我想想。” 這名主婦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卻什麼也記不清了。不過,這對木島來說已經是很大的收穫了。也許當時渡邊正在調合火藥,意外地發生了事故呢! 木島的報告使搜查總部的人緊張起來了。 “跟踪渡邊一郎!”主任果斷地下達了命令。 對渡邊一郎的監視開始了。 但對他的評價是:行踪正常,並無可疑之處。 大體上他在六點鐘起床,洗完臉,吃過早飯後,便乘地鐵到達日本橋的公司上班。下午五點鐘下班後,馬上就回公寓。吃罷晚飯,就去附近的浴池洗澡,有時也去附近的遊藝室打激光槍,但槍法並不好。 就這樣日復一日,完全不像是個兇手的日常生活。難道這樣的男人會一連殺死七名暴力團骨幹分子嗎?如果是他,那麼動機又是什麼? 監視他的刑警們,所得到的就是這個疑問。 然而,他迅速與介紹的對象分手,肯定是有什麼原因的。比方說,他發現對方與暴力團有什麼關係啦等等。但調查的結果卻不是這樣。這個姑娘未婚,而且對渡邊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印象,也不是第三者插足導致的兩人分手。 從女方那裡沒得到任何線索。 對渡邊的朋友關係也進行了秘密調查,公司的同事們一致反映他是個安分守己的人,根本沒人相信他會去殺人。只是在擴大調查範圍中,找到了一個他中學的同學,也正好是在一家火藥廠工作的人。並從中了解道,渡邊一郎確實向他要過火藥,說是要打獵用。 “打獵?也許是打人吧!”主任陰沉地說道。 弄清事實真相,是在跟踪渡邊的第六天。 “索性把渡邊叫來問一問吧!”主任下達了命令。 木島馬上去了日本橋的三田產業公司。 “渡邊不在。”人事科長答道。 “他今天早上出門了,可他應當來上班呀!” “是的,他今天早上來了,但來後突然提出想辭職不干。還送了一份辭呈。我問他為什麼,他死活也不說。” “什麼時候?” “上午吧。” 木島懊悔地咬著嘴唇,就這一步之差!也許渡邊察覺到有人在跟踪他,先行一步逃之夭夭了! 科長後來又說,也許渡邊一郎還要來取一次退職金,但木島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如果渡邊要逃跑,他是絕不會第二次再來的。 木島一邊咬著牙,一邊朝四谷三丁目的“和平莊”公寓趕去。 他找到管理員後,馬上進了渡邊一郎的房間。當然,這兒也沒有他的行踪。但桌了上放著一個信封,信封的上面有一行小字: 寫不寫這封信,我考慮了許久。如果寫了,就好像是在為自己辯護一樣。但我最終還是認為不寫不好,於是便寫下這封信。如果看到了,就請快點看完。 殺死那伙歹徒的是我。我坦率地承認這一點,而且至今也不後悔。 我之所以寫下這封信,就是要把我為什麼殺死這些人的理由說明一下。但我的意思並不是想為自己開脫什麼。就像我在前面寫的那樣,我始終不對殺死那伙歹徒感到後悔。 我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關於這一點,我想在你們的多方調查中已經都知道了。 普通的公司職員,這就是我,但也不是我。應當可以這麼說吧。因為現在的我畢竟是殺死了七個人的兇惡罪犯! 六個月以前的我,如同前面所講的那樣,在各方面都沒有什麼專長,也無出人頭地的願望。但是,我已經十分滿足了,一心只想找個普通的姑娘,結婚、育兒、工作到退休。這樣倒也不壞。因此,當人事科長為我撮合時,我非常高興地答應了對方(我想警察們己經找過她了吧)。她雖然長相並不出眾,但我覺得她人還老實,和我這麼個小人物倒也般配。因此我就暗自答應了這門親事。為慎重起見,我還去醫院進行了健康檢查。我這樣做,完全是出於對姑娘的負責。 但不幸,我知道自己得了癌症。當然,醫生並沒有對我講,只是在一次交談中偶然聽說的。而且病情已到晚期。最多還能活上一年。 當時,我惟一的感覺就是絕望。當然也就決定拒絕這門親事。由於我沒有說明理由,人事科長十分不滿。 三個月就在我神誌恍惚中過去了。雖然工作沒有受到影響,但我的心裡卻感到非常空虛。 我自暴自棄,借酒澆愁,想一死了之。當我百無聊賴地走在繁華大街上時,我看到了在大街上橫衝直撞的流氓和阿飛們。我過去只是在電影中和電車上見過他們,還有報紙,不知為什麼這會兒對他們特別注意了。 我是意志不堅強的膽小鬼,是個不引人注目的男人。但這並不等於我就缺乏正義感。許多公司職員看上去都是文文靜靜的,但不能因此就認為他們沒有正義感。也許老實人之所以老實,就是因為他們把平常的力氣埋藏起來了吧。至少當時我是那樣的。 當我想到自己的生命即將要結束的時候,這種正義感便開始顯露出來了。 我決心要讓他們知道被他們隨意欺辱的老百姓的力量。 我開始收集有關槍械方面的書籍,製作手槍由於我畢業於理工科,所以乾這種事易如反掌。火藥是從朋友那兒要來的(但我要聲明,此事與他絕無關係)。我從報紙上的報導中尋找槍殺的對象。為此,我訂閱了許多報紙,專找那些登了照片的傢伙,他們無論哪個人都不是初犯。因此,殺死他們,我心中一點犯罪感都沒有。 靠近他們非常容易。因為他們根本不會把一個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人放在眼裡。我繞到他們的背後,扣動板機,事情就完了。一點兒困難也沒有。 我殺了這七個人後,知道他們陷入了極度的恐怖之中,他們也應當嚐嚐這個味道了。他們應當知道民眾對他們的恐懼心理是什麼樣的。他們應當知道,無論怎樣軟弱的人,只要扣動了扳機,他的力量也並不比他們差多少。 我知道我達到了自己的願望。 大概沒有再殺他們的必要了。如果他們再猖狂一世、作威作福,肯定還會再出現第二個我的。 我就要去了。因為我不希望被你們抓住。最近,我常常感到體內一陣陣地劇痛,我知道離死期不遠了。醫生說我還可以活一年,但看來只有半年了,也許你們已向全國發布通緝令了吧,但這已經沒有用了。我得了絕症,我打算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就像我反複寫過的那樣,我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並不後悔,只是讓你們進了迷宮,感到實在對不起。 渡邊一郎的通緝令已經沒有用了。但警方不能按他所寫的那樣,撤消這個全國通緝令。 他的照片連同這份通緝令,已經向全國發出了。 當天夜裡。 一份關於在伊豆的西海岸發現一具像渡邊一郎的投海自殺的男人屍體的報告,送到搜查總部。 第二天一早,松田主任便帶著木島迅速向伊豆趕去。 死者肯定是渡邊一郎。他按著自己的計劃實行了,確實沒有再通緝的必要了。 他為什麼要死在伊豆,木島一直弄不明白。 大概對他來說,這是一處有著美好記憶的地方吧。 冬季的大海,像睡眠中一樣,異常的平靜。 木島一邊眺望著大海,一邊向主任問道:“這個人是英雄吧?” “不。”主任用堅定的口吻答道,“這個人不是英雄。如同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他是個普通的人。因此,他才格外令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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