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消失的油輪

第11章 第十一章油輪事故

消失的油輪 西村京太郎 14990 2018-03-16
“還沒有結束?” 科長緊蹙雙眉看著十津川,馬上又微笑了。 “噢,你是說那封恐嚇信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吧。那件事情我剛才忘記說了,已經解決了。將那封恐嚇信與6名餘生者的筆跡對照過了,是最後被殺的小島水手長的筆跡。當他知道宮本船長的死訊時,立刻想到自己也會被跟踪追殺吧,可是又不能向警方說,而且他希望警方將罪犯逮住。所以,他寫了那樣一封恐嚇信。怎麼樣,這回可以同意全部結束了吧。” “恐嚇信也許是那麼一回事。可我所說的還沒有結束,是因為一連串的事件是那樣過於奇妙地連在一起,我無法理解這一切怎麼會這樣令人不可思議地有條有理地連在一起。” “你所說的我不太明白。” 科長一副不解的樣子,把手拄在下巴上,好像被香煙嗆了似的,連續咳了幾聲,又清了清噪子說:

“可以說詳細一點嗎?” “先是50萬噸巨型油輪的沉沒,然後是26名犧牲者,還有拋棄26人的6名高級船員,然後被認為死去的26人中又有一人奇蹟般地獲救,接著便是一次又一次的複仇行動,當複仇結束時,他竟在自己家附近的雜木林中自殺。這如果作為一部小說的情節,難道不是無可挑剔的嗎。” “就為這個而理解不了嗎?” “如果這些情節都是真實的話,當然在一些細微之處也不會產生裂痕。可是,奇怪的是當你回過頭來想想這些事件的細節,就會發現一些過於不自然的地方。” “哪些地方?舉例說明一下。” 科長以一半疑惑、一半有興趣的表情看著十津川。 十津川“吭吭”地讓鼻子通了通氣,然後打開記事本。 “第一,”十津川剛一開口,科長急忙插嘴說:

“請等一下。有很多要說的嗎?” “是的。” “那麼,寫在這個黑板上,讓我們一起探討一下不好嗎。” 十津川走到黑板前,拿起一支粉筆。 ⑴赤松淳一漂流到查戈斯群島的薩羅門島上時,身上帶有1950美元,約合60萬日元。 然而直到他自殺為止,他所使用的金額如下: a.從孟買到羽田機場的機票費用。 b.他偷竊了黑色的半新花冠汽車,卻給失主留下了20萬日元。 c.購買兩支M16步槍和子彈。 d.交付雙葉公寓的住房權利金、押金、租金。 e.至沖繩的車輛輪渡費用。 f.從沖繩至本京的航空機票費用。 g.在沖繩購買半新陽光汽車的費用。 h.飯費、汽油費等等。

從ac的費用就會超過60萬日元的。 可赤松沒有向父母和親友借錢的形跡。 這樣說來,他是從哪裡得到的錢呢? ⑵赤松淳一對6名餘生者的性情、想法十分清楚,這一點可以理解,比如,辻事務長夫婦結婚旅行時去了野澤溫泉的事情,以及此後每年夫婦二人都要去一次那裡的情況,也許是在漫長的航海期間他本人曾對赤松講過。可是,赤鬆對於6個人的行踪過於清楚地了解,並能準確地埋伏在一定地點擊斃目標,這是令人不可思議的。 ⑶準備了兩支同樣的M16步槍是罪犯十分謹慎的表現。在野澤溫泉的盤查中,故意將其中的一支步槍讓警察發現,以便使他們放鬆譬惕,乘隙溜過檢查崗哨,這是罪犯巧施詭計的成功之處。可為什麼他沒有將那支殺人用過的槍獻出來?如果讓警方發現了那支槍,將會更加麻痺大意,認為罪犯在沖繩已經沒有槍,當然警備會更鬆弛,也就更利於他的殺人活動。

而罪犯沒有那樣做,卻獻出另一支槍的理由可認為只能有兩個。 a.不了解根據子彈的划痕可以判斷出是否是同一支槍。 (但是,這對罪犯來,說是不成立的,因為他是非常熟悉槍的人。) b.另一支槍製作不精,命中率不高。 (但是,我們是先發現的那支槍經科研部門試射證實,是一隻精確度很高的槍。) ⑷在沖繩,當小島水手長夫婦被槍殺之後,我們立刻在一切關口實行了嚴密盤查,可罪犯為什麼能夠逃之夭夭? ⑸在野澤溫泉時,我們已弄清罪犯駕駛的是東京車牌號的黑色半新花冠汽車。赤松本人也應該知道這一點。為什麼罪犯在野澤溫泉把另一支槍放在同型的汽車後備箱裡,讓警察發現呢?不僅如此,在沖繩,赤松仍舊駕駛著那輛車,為什麼罪犯要冒這麼大的風險呢?

⑹赤松為什麼特意將M16步槍由沖繩寄回東京,而後又使用它進行那種異樣的自殺呢? ⑺為什麼赤松要那麼輕易地自殺?他還沒有被追得窮途末路啊。 ⑻赤松淳一在雙葉公寓租借房間時,戴著太陽鏡和口罩,完全遮蓋了面容。可既然這樣,為什麼又滿不在乎地留下指紋,並在租借被子的店里和管理員面前又露出面孔呢?這些不協調、不相吻合的做法該怎樣解釋才好呢? “就這些嗎?” 科長一副意料之外的樣子看著十津川。十津川輕輕撣了撣身上的粉筆灰,又說道: “此外還有一個更大的疑問。” “什麼?” “赤松是怎樣知道一級船員佐藤等其他人的行踪,而且總是比我們搶先一步的,而我們在追擊罪犯時,又總是中途受阻呢?”

“那是赤松暗中監視了吧。” “可是,赤鬆的目標不是一個人啊。船長宮本健一郎按照習慣路線散步被殺,這有可能事先推測,然後埋伏等待……” “二級船員河野哲夫沒有必要時刻監視呀。他的快艇就拴在金谷遊艇基地,鄰居們都知道,而且也知道他要出發的日期。” “可另外還有3人。我認為赤鬆一個人是無法盯住3個人的行動的,至少要有二個人才對。” “你是說赤松還有另一個同犯?” “可能是這樣。我最感興趣的是小島水手長的妻子對今西刑警說的話。據她說,曾有一個戴著太陽鏡的男子在監視著什麼。她以為一定是刑警。為了弄清這個情況,我向神奈川縣警署核實了一下,他們回复說在那天、在那個地點他們沒有設監視哨。”

“你不認為是赤鬆在打探情況嗎?” “小島晴子看到那個人時是12月12日,而赤松到達羽田機場是15日,從日期上看是不吻合的。而且,赤松也不可能出錢去僱用私人偵探,因為12丹12日,赤松還剛剛被沖到印度洋的薩羅門島的海岸上。” “那麼,你是說除了赤松淳一之外,還有奇蹟般的獲救者,同樣也抱著復仇的願望回到日本嗎?” “我也曾考慮過那種可能性,但想想還是不對。除赤松之外,再沒有別的回到日本的餘生者的形跡了。這方面的情況通過在羽田機場的調查已經十分清楚。況且,如果是兩個人復仇,為什麼只有赤鬆一個人連續殺人。” “實在是不好理解呀。” “我也搞不清楚。我認為赤松能在那麼多人的追捕之間施展手腕,一個一個地擊毀目標,是需要一個同案犯的。即使算不上是同案犯,也是絕對需要有一個對殺人目標提供各方面信息的人,可是,從赤松淳一的行動上看,無論如何也感覺不到有這樣一個同案犯。他簡直就像一條惡狼一樣到處傷害生命。所以,這一情況我沒有寫在黑板上。”

“那麼,你究竟想說什麼呢?” 科長問道。 十津川使勁兒地撓著頭。 “剛才我也說了,我認為如果我們敘述的情節是真實情況的話,當然在一些細微之處也不會出現奇怪現象。可是,現在卻出現了這麼多解釋不了的現象。當然,也許這是我過於大膽的推理了。我是想,如果反過來考慮,在細節上如果不正常,那麼不就意味著原來的小說情節不是真實的嗎?” “你清楚你所說的情況嗎?” “我打算搞清楚。也許我們在搜查開始的起點上就誤入了歧途,所以……” “餵,你稍停一下。” 科長急忙打斷十津川的話。 “你在黑板上寫出的疑點,也未必都妥當。比如⑴,確實是金額不符,可也許是赤鬆在什麼地方盜竊了錢。” 十津川沒吭聲。科長苦笑著說:

“我也知道,這對你來說,說服力並不大。” 十津川仍舊不作聲。科長似乎堅持不下去了: “那麼,你想怎麼辦呢?” “我想對這個事件從頭重新調查。” “所謂從頭,是從宮本船長之死開始嗎?” “不,再往前。” “再往前?這之前還有什麼呢?” “'第一日本號'的沉沒。” “你要……” 面對科長驚愕的樣子,十津川卻十分冷靜。 “如果我們想到的情節是錯誤的,當然那故事的開頭也錯了。” “可,你怎樣對此調查呢?” “不知道。” “這就不好辦了。事件已由赤松淳一的自殺而告終。如果我們再興師動眾地去重新調查,一定會受到新聞記者的一連串質問。那時,我們只能回答說,我們的工作有疏漏。”

“我明白。” “你明白什麼?” “我打算一個人重新開始調查這個事件。” “這隨你的便,但如果作為搜查一科的刑事案件去做就難辦了,儘管如此,我知道你也不會打消你的念頭。暫時給你一星期的休假。至於歇班的時候,你考慮什麼,做什麼,都是你的自由。” 科長說道。 十津川交了休假報告,便回到了練馬區的一座公寓,那裡有他二室一廳的住宅。 點燃了煤氣暖爐後,十津川便坐在沙發上陷入了沉思。雖說向科長羅列了一串的疑問,可自己也找不到答案。 事件在某個地方,或者說全部都搞錯了,可現在卻不知錯在哪裡。 煙灰缸裡已有許多煙蒂。為了轉換一下思緒,十津川打開了電視機的開關。他平時很少看電視,而且,一趕上事件,也沒有時間看電視。 電視機打開了,十津川卻注視著窗外。 今日午前9時30分,在東京灣的浦賀水路,因撞擊而燃燒的油輪“第八太平號”(4萬噸)…… 聽到廣播員的這一報導,十津川不禁把目光投向了電視屏幕。一瞬間,他又聯想起“第一日本號”燃燒的情況。 黑煙滾滾,扶搖直上青天,那油輪燃燒的情景在電視屏上顯示出來了。黑煙中也看得到紅紅的火焰。由於是彩色畫面,那逼真的景象更扣人心弦。 直至現在晚7時,大火依然在燃燒著。由於仍有爆炸的危險,滅火艇不能靠近,滅火作業無法進行。 28名船組人員中,有14名獲救,現已發現兩具屍體,其餘12名看來已無生存希望。 十津川無意中扳著手指算了算,驀然,他驚愕了。 上午9點30分因衝撞而燃燒的大火,至現在,已經是9個半小時了,可那火勢不減,仍在繼續燃。 晚9點的新聞節目中,仍舊報導大火還在持續燃燒,火勢絲毫未減。廣播員報導說,至少還要燃燒四五天。 據第二天早上的新聞廣播說,“第八太平號”已被拖船拖至千葉縣的富津海面。十津川在寒風中乘上了國鐵內房線,直奔富津。 從富津城向東京灣之間有一個叫作富津岬的細長的海角,突起在海面上。據新聞報導,“第八太平號”在燃燒中被拖至距富津岬岸約5公里處。 在青堀車站下了車,十津川又乘了出租汽車,然後,他又向富津岬的頂端走去。騎著自行車的年輕人從他身邊超越過去,他們大概也是和十津川一樣,去看燃燒的油輪吧,已經望得見前方海面上的黑煙了。 在海角的頂部,已有二三十位看熱鬧的人了。十津川站在與他們稍有一點距離的地方,舉起瞭望遠鏡。 對好焦點,那燃燒著的“第八太平號”的現實狀態便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巨大的船身已經燒焦,變成了茶褐色。中間和船尾部分仍猛烈地燃燒著,而且火勢時常一下子猛烈地燃起,黑煙直衝藍天,達二三百米的高度。那火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已經燃燒了38個小時了。 真的會像報導的那樣要燃燒三四天嗎?不,看這個勢頭,豈止是三四天,也許要燒上二三週。倒不如沉入海裡,也許大火會停止燃燒。由於衝撞,“第八太平號”的一側船舷漏了一個洞,鐵板也由於熱度高而嚴重扭曲,可那船卻沒有一點要沉沒的跡象。 在寒風中,十津川站了約一個小時看那燃燒的“第八太平號”,然後返回了東京。 一到東京,他便去了新日本航線總公司。 又見到了上次那位人事部長。個子高高的人事部長仍舊是一身時髦的打扮,但看上去卻沒有精神。 “罪犯竟是我們'第一日本號'的船組人員,實在讓我們大吃一驚。他不可避免地破壞了我們公司的形象。” 人事部長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我也很奇怪喲。” 十津川說。 “咦?” 人事部長對十津川的說法感到奇怪,刑警怎麼也會這樣呢?看到十津川沉默不語,人事部長又加強了語氣: “不管怎樣,事件到此總算結束了吧?每次報紙上出現我們公司的名字,出現'第一日本號'的名字,都令我們捏把汗。” “是啊,基本上完了。” “那麼,您今天是?” “我對船很感興趣啊。” 十津川微笑著說。 “尤其對油輪感興趣。今天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位熟悉油輪構造的人?” “船的構造嗎?”人事部長稍微思考了一下,“有一個合適的人。他是'第一日本號'的設計師,是N造船廠的工程師。把他叫到這裡來嗎?” 人事部長對十津川說。 世界上最大的巨型油輪的設計師,在十津川想像中至少也要60歲左右,可一見面才知道,竟是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年輕設計師。他身體健壯,面孔也曬得黝黑,看上去是一個明朗爽快的人,這使十津川非常高興。 十津川將這個叫森岡的人帶到大廈下邊的一個茶店。 “我對船是個外行,也許會提出一些不合適的問題,請見諒。” 聽到十津川這樣一說,森岡露出一口白牙笑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我也是個外行。對於船的整體構造,我還知道,可對於船上的電子計算機我幾乎是外行,要是談到鋼板焊接,焊接工要比我清楚得多!” “不錯,確實是這樣。” 十津川贊同這個說法,因為就自己來說,在偵查的某一部門中也幾乎是外行。 “'第一日本號'的油罐,是不是為防止事故而分開著的?” “是的,是這樣。'第一日本號'共有15個油罐。按照豎三排、橫五排隔開,正好是15個。老實說,由於大型油輪事故的增加,海洋污染和火災事故也隨之增加。為此,進行了種種研究。油輪大小沒有關係,但形成的決議規定,要限製油罐本身的容積。如果照此設計,50萬噸的巨型油輪就要分割為40個油罐,自然,鋼材的需要量要增大許多,油輪的造價相應提高,那麼50萬噸巨型油輪的長處也就不存在了。因此,'第一日本號'沒有受那個決議的限定,只設了15個油罐。” 森岡拿出筆記本,在上面畫了船體圖。 “這麼說,58萬千升容積的'第一日本號',如果計算一下,一個油罐大約裝有4萬千升,也就是4萬噸的石油吧。” “是的。” “宮本船長在會見記者時說,不知是雷擊,還是相撞,或者是磁性雷造成的,在衝撞的同時發動機房便進了水,裝運的石油流了出來,那些石油造成了大火燃燒之勢。” “是的,在電視中已經看到了。” “按照'第一日本號'的情況來看,如果一個油罐破損了,石油流出後,油輪會沉沒嗎?” “不會那麼輕易沉沒的。”森岡笑著說,“確實,該油輪由於從經濟方面考慮,製造上與其他船隻相比有它脆弱的一面,這是不可否認的。但是,現在的設計從單底構造的船底都改為2層或3層構造的船底,強度加強了。而且,正如這船體圖上所顯示的,它是由許多艙壁隔開,有時要比一般的船還要結實。舉一個極端的例子,如果由於撞擊,船體斷為兩截,它也會由艙壁的關係分別浮在水面上。當然,如果受到強烈的撞擊,艙壁也會損壞,如油輪觸礁,石油流出就是如此。而且,火災是油輪的最大弱點,所以'第一日本號'的船長發出離船命令是沒有錯誤的。只不過因為一個油罐破損,油輪沉沒是沒有道理的,我們不會製造那樣的油輪的。若是那樣,油輪沉沒便是經常的事了。” “有多少油罐破損會造成油輪沉沒呢?” “這也是根據情況不同而不同。我們的設計一般達到不超過1/3的油罐破損是不會沉沒的。” “這樣一說,我便解決了一個疑問。” “看來你還有另外的問題吧?” “在浦賀水路,一個4萬噸的油輪發生衝撞事故燃燒起來。” “是的。那艘'第八太平號'其實也是我們造船廠建造的。” “噢,那就更便於打聽了。那艘油輪從昨天早上直到現在還在燃燒著。” “是啊。大概那樣的燃燒要持續一星期吧。不管怎麼說,那也是4萬噸石油啊。” “石油這東西,很容易燃燒嗎?” “我對石油也不十分了解。但前幾天的油輪爆炸試驗我去參觀了。那是我們和T大的研究所聯合搞的一個試驗。石油本身不是那麼容易燃燒的,只是它的氣化氣體非常危險,而且,石油又具有不斷氣化的性質。” “在現在這樣的氣候中也會氣化嗎?” “石油在零下40度的條件下也會氣化。所以,它與冷熱沒有關係。油輪中,雖然石油都裝在油罐中,但也不是完全密閉著的,它也在不斷地、一點一點地氣化。如果有風,氣化的氣體便從甲板上被吹散了。可是如果沒有風,或者風速每秒只有二三米,氣化的氣體便會充滿在甲板上,那是很危險的。當然,油輪在航行中,氣體會被吹散的。那氣化的氣體是很可怕的,我所參觀的那個試驗,只在0.31毫米焦耳的能量下便發生了氣體爆炸。” “嗯,您所說的0.31毫米焦耳,具體一點說是多大的能量呢?” “這個嗎,就像你從椅子上站起來時所產生的靜電的能量一樣。也可以認為,在那種氣體中,只要身體與身體之間摩擦一下,就會引起大爆炸。所以,'第一日本號'流出的石油燃燒起來是可以理解的。當時的風速為2.5米/秒,產生的氣化氣體正好籠罩在船上。這樣的話,只要救生艇的金屬零件輕輕摩擦一下,就會產生爆炸。” “原來如此,是這樣的啊。”十津川使勁兒地點了點頭。 “只是……”他看著森岡又說道,“我所不明白的是關於'第五白川號'的報告。那位船長報告說,'第一日本號'燃燒了大約5個小時,大火終於熄滅了。那是由於對油輪不太了解,所以當時吃驚地認為燃燒時間非常長。可如今看到在富津海面燃燒的'第八太平號',就會產生疑問。那艘油輪已經燃燒了一晝夜以上,仍在繼續燃燒,而且據說至少要持續燃燒一星期。可是,'第八太平號'是個4萬噸的油輪,這麼說來,也就等於'第一日本號'的二個油罐的石油量。可一方是5個小時便燃燒盡了,而另一方卻要燃燒一星期以上。對此,我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當然,'第一日本號'也許是4萬噸石油一起燃燒起來的,而'第八太平號'的4萬噸石油是分別裝在幾個油罐中,也許是油罐一個一個地燃燒。就是有這樣的不同情況,差別也過於大了吧。況且,按您所說,'第一日本號'流失的石油應該超過4萬噸。” “可是,當'第五白川號'發現的時候,已經在燃燒了呀。那麼就是說燃燒時間超過5個小時。也可以認為'第五白川號'發現之前二三天就燃燒了,也就不奇怪了。” “只可惜卻不是這樣。” 十津川好像高興似地說道。他在為自己在與森岡專家的談話中找到了疑問的答案而高興。 “宮本船長證實說,'第一日本號'沉沒時間為12月5日下午3點鐘。這與油輪和總公司進行無線電聯絡時突然中斷的時間是一致的,應該說是準確的。可'第五白川號'發現黑煙時也是在同一天,12月5日的下午5點30分。如果'第一日本號'在沉沒的同時燃燒起大火,那燃燒時間也只不過是7小時30分鐘。” “是嗎?” 森岡撓頭了,“那是我理解錯了。不知為什麼,我總以為'第一日本號'的沉沒是早於'第五白川號'發現它之前很長時間。唔,是同一天嗎,這樣的話,可就有點怪了。” “是,是奇怪。” 十津川好像滿意似地說道。 黃昏時分,十津川回了自己的公寓,走到門口時,發現龜井刑警站在那裡。 “有事嗎?龜井君。” 聽到打招呼聲,龜井用靴尖把香煙蒂踩滅之後說: “科長讓我給你送來這個他認為很靈驗的感冒中藥。” 說著,他用手拍了拍裝著藥的外套衣袋。 “謝謝他了。來,進來吧。” 十津川把龜井讓進了里間的日式房間,讓龜井坐在電暖爐旁,自己則到廚房去,做起了蕎麥麵條的炒麵。真正的中式風味。 “好香啊!” 龜井抽著鼻子說。 “儘管你能幹,可也該結婚了,怎麼樣?” “你是一來送藥,二來勸我結婚的嗎?” “科長也給了我兩天休假。與其說是准假,不如說是強迫讓我休息。於是我向他說,我想幫你做做廚房的事。” “噢,是要幫我嗎?” 十津川一邊炒菜一邊搭話。 “要做什麼?” “先拿出紙來,幫我計算。紙和圓珠筆在電視機下面的櫃子裡。你知道barre這個容量單位嗎?” “那大概是石油的計算單位吧。” “是的。1 barre等於158.9升。這樣,你計算一下,58萬千升等於多少barre?” “大約是360萬barre。” “現在的石油,國際價格為1 barre 10美元。” “那麼,便是3600萬美元。1美元按300日元計算,就是108億日元。計算這個做什麼?” “做好啦。” 十津川把中國式的炒麵條盛在兩個盤子裡,端到了里間的日式房間。 “這是在銀座的中華飯店,向一位有名的廚師學的手藝,很好吃啊。” “吃是吃,你能給我說說這108億日元是怎麼回事嗎?” 龜井手裡拿著筷子沒有動,卻著急地說。 “你說說,一般來講,犯罪的動機是什麼?” “不是為了金錢,就是因為仇恨。當然除此之外也有各種各樣的情況。” “如果是108億日元,能否使人產生犯罪動機?” 十津川說過之後,微微地笑了。 “這太有可能了。現在,有人為1萬日元或2萬日元就能去殺人啊。” “如果3.4億日元呢?” “連我也要幹啊!” “108億日元是沉沒的'第一日本號'所裝載的石油的價值。如果32名船組人員平均分配,每人可得到3.4億日元。” “是嗎?可是,這又怎麼樣呢?” “讓我們暫且改變一下方式來想想看。50萬噸的巨型油輪滿載著58萬千升的石油在航行。油罐裡只有那又黑、又難聞的液體。但是,如果變換方式來看,那油輪也是裝載著108億日元的鈔票在航行啊。” “這個我明白。可是,我還是理解不了你的意思。” “好吃嗎?” “什麼?” “炒麵條呀。裡邊放點沙司,這可是個竅門兒啊。不要使用那現成的調料。那麼,咱們再回到108億日元的話題上吧。我在積雪覆蓋的雜木林裡看到死去的赤松淳一時,便有一種不安襲上心頭,我在想,我至今為止的追踪似乎是錯了吧。餵,別那麼緊張,一邊聽一邊吃吧。於是,我頭腦中出現了許多疑問。但是,回過頭來看看,我們也不能認為我們的偵查方法有什麼大的錯誤。” “我們已竭盡全力了啊。” “是這樣的。但是儘管如此,當事件結束之時,卻出現了不少的疑點。我在思考這是為什麼。我這樣想,如果我們的偵查沒有大的錯誤的話,那麼是不是我們在介入這一事件的開始,便朝著錯誤的方向運作了呢?” “……” 龜井刑警放下了筷子,用心地聽著十津川的話。對於這次事件的終結,他也感到有的地方想不通。 十津川點燃一支香煙。 “這次事件的動機是複仇。巨型油輪沉沒,6名高級船員拋下其他人員逃命,而1名25歲的年青船員奇蹟般地獲救,進行了復仇。作為故事也挺有趣的。作為動機來說,也很充分。可是,我感到還有另外一個理由可以成為動機,那就是你剛才說的金錢與仇恨兩大動機之一的108億日元的石油。” “具體一點說好嗎。就是108億日元的石油,也不會就那樣形成犯罪動機啊。” “當然嘍。今天,在我與新日本航線總公司的叫作森岡的設計師的交談之中,我想我已經對此次事件的出發點產生了根本性的懷疑。也就是說,'第一日本號'沒有沉沒。” 龜井刑警驚得目瞪口呆,他直愣愣地看著十津川,連拿出的香煙也忘記了點燃,用指尖捏著香煙,好一會兒才說:“可是……”然後點燃了香煙。 “我們……” “是的,我們是根據事實進行了偵查。我只是在考慮,我們的前提是不是搞錯了。” “那麼,那26個人?” “沒有死。” “可那赤松淳一不是為死去的25位朋友報仇,才去殺人犯罪的嗎?” “如果前提錯了,就會一切都錯的。” “這不是有趣的假設嗎。實在是難以證明啊。根本沒有'第一日本號'沒有沉沒的證據,相反,沉沒、燃燒的證據卻多得很。如果僅就宮本船長的證言而言,也許是在編造謊言。可'第五白川號'就在出事現場啊。我們不能認為那條漁船的船員們都在撒謊啊。” “是啊,我也知道這很困難。你說你有兩天休假是吧,那麼,明天和我一同去九州看看好嗎?” “你不是在說'第一日本號'完好地在九州那兒吧?” 龜井笑著問道。十津川也苦笑著說: “'第一日本號'是沒有在那兒,但與它同型的'第二日本號'已回到了鹿兒島的喜入基地。我想去看看。以前,我無意中對新日本航線總公司的人事部長提到要看一看50萬噸的巨型油輪。他告訴我,'第二日本號'已從波斯灣回來了。他還安排船長內村為我作嚮導,參觀船內。” 當晚,龜井刑警就住在了十津川家裡。第二天早上,二人從羽田機場乘飛機直奔鹿兒島。 喜入基地說是日本最大的,莫如說是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儲藏基地。它位於因沙浴而聞名的鹿兒島縣“指宿溫桌”附近,正式的叫法是鹿兒島縣的喜入城。 從國外購入的石油,由20萬噸至50萬噸級的巨型油輪首先運送到喜入基地,然後再從這裡由內航油輪將石油運往日本各地的工業地帶。雖然是內航油輪,也有幾萬噸到10萬噸的大型油輪。在浦賀水路因撞擊而正在燃燒的“第八太平號”,也是內航油輪之一。 在喜入基地,有30個裝油10萬千升的油罐,有4個裝油15萬千升的油罐,合計是360萬千升的儲備能力。這個數量相當於日本5天的石油消費量。 綠色的巨大的油罐在冬季的晴空下,整齊地排列著,看上去非常壯觀。 “第二日本號”停在海上的錨位上。 十津川和龜井刑警在基地所長的帶領下,通過那有著粗大輸油管的棧橋,向200米以外的海面上的油輪錨位走去。 長長的棧橋完全是露天的。由海上吹來的風寒冷刺骨,十津川又打了個噴嚏。 “第二日本號”的巨大船身分別塗著紅與黑色,在冬天的陽光下燦爛奪目。船後部的船橋是白色的,兩根煙囪是黑色的,真是個多彩的船身。在塗著黑色的船身部分,書寫著“新日本航線”和“第二日本號”的白色的文字。 越靠近油輪,十津川越發感到50萬噸油輪的巨大,雖不敢說比東京車站大,也不敢說比東京塔高,但在距船身幾米的地方,如果不把脖子仰到疼了的程度,是看不到甲板上的船員的。 說是船身,可讓人感覺是一面巨大的鐵壁擋在眼前。 “真是個龐然大物呵!” 與其說龜井刑警在感嘆,莫如說他在驚呆了似地吶吶自語著。 在所長的引導下,他們登上了船舷一側的舷梯。舷梯同樣也很高。十津川乘過1萬噸級的輪船。那時,他一口氣便跑了上去。可這條船他是無論如何也跑不上去的。也許因為石油已卸出,船體升高,油輪此時至少有10層樓房的高度。十津川一邊登舷梯,一邊慶幸自己沒有“恐高症”。要是有恐高症,在這樣的舷梯上肯定會頭暈目眩的吧。 內村船長在甲板上等候著。 他四十二三歲左右,看上去要比“第一日本號”的宮本船長年紀小一輪,可那健壯的身體和曬得黝黑的面孔卻相同,讓人聯想到那是往返於波斯灣之間,經受長時間的暑熱與嚴酷的航海歷程的一種標誌。據說到波斯灣單程也需要十七八天。 在塗著灰顏色的寬大的甲板上,有無數條管線,只有雷達的天線孤零零地佇立著,顯得沉悶、寂寞。 看不到一個人影兒。 “船組人員都下船去了嗎?” 聽到十津川的問話,內村船長笑了: “因明天出海,現在全體船員都在船上。” 船長一邊說著,一邊將二人帶到船橋上。 “包括我在內,共32人都在船上,只因船太大了。” 塗著白顏色的船橋尤如一座平頂的大廈。這大廈共有7層。如果沒有這麼高的船橋,那麼在這艘全長為379公尺的油輪上,就看不到最前邊吧。 船長室在最上層的7層。當然有電梯,但在乘坐電梯時也沒有看到其他的船員,只是從運行的電梯來看,證明有人在操縱著電動機。 進入鋪著藍色地毯的船長室後,十津川他們被讓坐在沙發上。內村船長說: “深夜,航行在印度洋上的時候,常常突然感到極度的孤獨感,只能聽到微弱的發動機的聲音,甲板上一個人影兒也看不到:簡直就覺得這船上只有自己一個人似的。” “這麼大的油輪只需要32人,是因為自動化程度高吧。” 十津川看著櫃子上擺放的許多偶人,問道。這裡不僅有日本的偶人,還有世界各國的偶人。真想不到,海上的男子漢竟熱衷於蒐集這些可愛的小玩藝兒。 “自動化水平在一切領域都在提高啊。過去,只是在發動機等方面體現著自動化的先進。現在,連裝卸方面也是自動化了。可這樣的自動化再發展下去,可能會發展為無人油輪吧。” “為什麼這樣說?” “實際上,這艘油輪現在只要有10個人左右就可以了。可是,如果只安排10個人,船務人員在精神上會受不了的。船橋內安排的船室是為了方便工作。發動機室的上邊,便是發動機工作人員的個人房間,船員的房間就在掌舵室的下面。這樣一來,方便是方便了,即使不用乘電梯也可以了。可在航海中,總是我一個人在乘電梯,與其他人員在電梯裡碰到的機會幾乎沒有。這樣,在一個多月的航海中,有些人甚至一次面也見不到。大家也沒有機會在一起喧鬧。每天每天,總是看到相同的二三個人的面孔。因此,甚至有船務人員因孤獨而跳進印度洋自殺。雖然也有游泳池、保齡球等健身娛樂設施,但那些也驅逐不了孤獨感,因為沒有人與人之間的接觸啊。現在的32人船務還這樣使人孤獨,倘若只有10個人,分別分散在這樣的大船上工作,那將會怎樣呢?所以,這艘油輪再不能少於32人了。” “的確是這樣。這回我懂了航海中的孤獨感。您說在這艘巨型袖輪中,只要10個人就可以操縱,具體一點說,是怎樣分配的呢?” “最少來說,有5人就夠了。實際上在夜間航行中,掌舵室2人,發動機室2人,無線電室1人。這就足夠了。如果換班,就需要再有同樣的人數,合計為10人。這樣,船就可以航行了。現在的人數安排主要是考慮到剛才所說的,船務人員精神方面的問題。” “工作輕鬆嗎?” “工作上是很輕鬆的。比如,過去的發動機室如同灼熱的地獄,可現在的發動機室雖然溫度也超過40度,可發動機自行運轉,操縱人員在控制室裡開著空調很涼快。只要關上門,也聽不到發動機室的轟鳴聲。只要看著計量儀器就可以了。裝卸作業同樣如此。坦率地說,太無聊了,沒有在船上航海的感覺,倒覺得是在工廠裡監視儀器。我還是懷念過去的,什麼都必須用手來做的船上工作。” “工作時間是怎麼個情況呢?出海一次,休息多長時間呢?” “去波斯灣一次需要一個多月。回來後,在這裡用兩天的時間卸完石油,就又出發了。” “是往返不停地運輸啊。” “是的。我們只有7個月才能在家里安穩地休息一次。” “為什麼要這樣不停地運輸呢?” “是經濟上的原因啊。這艘船的建造費用是160億日元。如果讓它閒置,那建造費就回收不了。另一個原因就是日本自身的問題。日本經濟每天需要大量的石油。最好是從波斯灣到日本舖設一條輸油管路,可那又不行。所以,在波斯灣到日本之間,便用油輪代替了輸油管路。現在,在日本和波斯灣之間,據說一般情況下,有一百五六十艘油輪在航行。如果不這樣,石油就供不應求。尤其像我們這樣的大油輪,如果休息一二個星期,就如同輸油管路堵塞了一樣。” “可是,船務人員很不容易啊。” “老實說,確實不容易。” “到波斯灣,在輸入石油期間,你們可以登上陸地,轉換一下心情吧?” “不。阿拉伯本來就是沙漠之國,而且出石油的地方仍舊是沙漠,除了沙漠和石油罐之外什麼也沒有。再加上那裡氣候惡劣,幾乎沒有船員登陸。油輪是沒有停靠外國港口而享樂的機會的。” “換個話題。巴西對你有魅力嗎?” 聽到十津川的問話,內村船長想了一下。 “這個嗎,我曾因工作去過巴西二三次,很有吸引力。巴西是發展中國家,日本人在那裡的也很多,又沒有人種的偏見,只要有技術,就會有工作幹。” “一般的船員也是同樣看法嗎?” “雖然沒有一個一個人地問過,但對巴西好像都很感興趣。前些日子,曾聽說巴西以730萬日元的年薪招聘日本的技術人員。” “我也看到過那條新聞。” “那時,年輕的船員痴迷地讀著那個消息報導。” “你對此也有興趣嗎?” “如果說沒有興趣那是假話,但我有家庭啊。” 內村船長苦笑著說。 十津川他們又來到甲板上,仍舊看不到一個船員。 “現在,船內已經空了就沒什麼關係了。在裝有石油的時候,一定要穿上膠底的安全靴。” 內村船長一邊走,一邊介紹船上的安全注意事項。 “而且,也不能穿化纖的襯衫和西服。我們總是要穿純棉的服裝。” “是因為石油不斷氣化吧?” 十津川想起了森岡工程師所講的情況,應答道。 “是的。所以,打雷是很可怕的。'第一日本號'沉沒的理由有種種,可我覺得還是雷擊。當氣化的氣體覆蓋時,如果遭到雷擊,就會爆炸。也可以聯想到,因打雷而使無線電被破壞,因而無法發出SOS信號。” “可是,如果發生能使油輪沉沒的爆炸,是不是要在產生大量氣體的情況下才能導致這一結果呢?” “是這樣。一般情況下,油罐氣化的氣體是少量的。如果油罐的閥門鬆動的話,就會產生大量的氣體。” “船上有警報裝置嗎?” “當然有啊。當氣體達到一定量時,汽笛就會自動鳴響。'第一日本號'也是同樣的。” 看來內村船長認為“第一日本號”沉沒的原因就是雷擊。 “你在印度洋上見到過磁性水雷嗎?” “我沒見過。” 二人被帶到備有救生艇的船橋兩側。 這是一個大的救生艇。正如宮本船長所說的那樣,可以輕鬆地容納下全船32名船組人員。 鋼鐵的救生艇上,有趣的是還有個蓋子。當乘上艇之後,把那蓋子拉上,整個救生艇就像一個暖水瓶似的。 “當油輪的石油在海面上燃燒起來時,必須趕快撤離油輪,所以就製造了這樣的像暖水瓶似的救生艇。” 內村船長在一旁說明。 然後,十津川和龜井又回到船長室,船長熱情地為他們煮了咖啡。 “我不相信,宮本船長等6人被追殺是因為他們對另外的26人見死不救而最終受到報復的說法。”內村船長非常認真地對十津川說,“我認為一定是因為什麼情況,沒有辦法,才造成那種後果。” “其實,我也是那麼想的。” 十津川笑著說。內村船長歪著頭,不解地問道:“可是,發表的消息上說那自殺的赤松淳一是為了復仇才連續殺人的,這不是警方發表的嗎?” “現在這時候,就不要再考慮那些了。可是,從我個人來講,對此結論也是有懷疑的。好像獲救的只有高級船員,可仔細看看,在26人中,也有比小島水手長職位高的發動機長。所以,我想就'第一日本號'沉沒的位置,聽聽您的想法。” “你說的是?” “'第一日本號'的沉沒位置。”十律川掏出記事本並打開了它。 “據宮本船長的證言和'第五白川號'船組人員的證實,是東經75度2分、南緯3度9分。這便是赤道以南。” “對,是這樣。” “宮本船長對記者說,滿載石油的'第一日本號'因吃水深,所以返航時不能走馬六甲海峽,要由龍目海峽通過。所以,要在偏南的水域航行。這一點我也是理解的。昨天,我在地圖上試著勾了條線。” 十津川把從世界地圖上剪下來的印度洋部分放在內村船長面前。 “那麼,如果轉向龍目海峽,若是從波斯灣走最短距離,就如這條線。不過,這是我這個外行劃的線路,想請您這位實際從事航海工作的人給我看看如何。” “這個……”內村船長琢磨著十津川的地圖。 “不錯,'第一日本號'是偏南了點兒。要是我,就會緊貼著斯里蘭卡的南邊航行,那樣既能節約時間,又可以節約油耗,也是一般的運行路線。” “那麼,為什麼宮本船長要走赤道以南呢?按照您所說的,如果走斯里蘭卡的南邊海域,就是赤道以北呀。” 十津川這樣一說,內村船長臉上現出為難的神色: “這個,我也不明白了。因為'第一日本號'由宮本船長負責指揮航行。” 作為內村艇長,再也不會說什麼了。十津川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道了謝,便和龜井一起站了起來,準備離開。當內村船長送他們到了舷梯時,十津川又開口問道: “最後我想再問一個問題。這艘油輪的石油如果裝滿時燃燒起來,會持續燃燒多長時間呢?” 對方不假思索地便回答說: “至少也要燒上3個月吧。” 當坐在返回東京的飛機上時,十津川的心情顯得格外的好。機內為乘客準備的三明治,他三口兩口便吃完了,似乎還不盡興,又不斷地喝著咖啡。相反,龜井刑警卻沒什麼食慾。因為他覺得,特意跑了一趟九州,卻沒得到什麼收穫。 “我怎麼也不明白。” 快到羽田機場時,龜井好像再也忍不住了,開口向十津川問道。 “什麼不明白?” “去見內村船長,有什麼收穫呢?我覺得專門去一次'第二日本號'並沒有什麼價值。” “沒有收穫嗎?” 十津川看上去很高興地說。 “有什麼收穫呢?” “知道了現代化的巨型油輪的實際情況呀。船內生活極端寂寞,只需10個人便可以航行。還有,內村船長已經結婚了,這些事情不是都知道了嗎!” “那位船長結婚的情況也與這次事件有關嗎?” “也許吧!” 十津川笑嘻嘻地說。龜井刑警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你到底想到了什麼,不能快點兒和我說說嗎。我怎麼也弄不明白你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我已經向你說過,'第一日本號'沒有沉沒。” “是。可那沒有證據啊。” “是的,沒有證據,但是,我相信,我的想法會一步一步得到證實的。就現在來說,就已經有了情況方面的證據。” “你指的是?” “通過你和小川刑警所了解的情況,我們知道,一級船員佐藤的房子是新建的,很小,但又很講究,也買了汽車,是以分期付款形式購買的。就是說,他個人的慾望得到了一些滿足,但並沒有達到完全滿足,是處於一種追求更高慾望的狀態。船長宮本也接近退休年齡,儘管公司答應他退休之後可以留用,但工資會大幅度下降,而且也脫離了他喜歡的海上工作。我想年輕的船員們更是滿足不了自己的慾望,而更希望得到金錢吧。而且,油輪上的生活又單調,寂寞得讓人忍受不了。你可以想想看,這幫人在從日本向波斯灣航行的途中,驀然會發覺,自己是在運載108億日元的鈔票啊。” “是所有32名船員嗎?” “是啊,如果有反對的,這事情就辦不成了。在波斯灣裝滿58萬千升的石油之後,他們便考慮要把石油銷售到什麼地方。” “銷肯給哪裡呢?” “還不知道呢。不管怎樣,我先把我的推測全都對你說了吧。他們,也就是這32名船務人員,在108億日元的誘惑下,制定並實施了賣掉58萬千升石油的計劃。然而,隨便賣給誰,這事情就會敗露。因此,他們決定讓'第一日本號'在南印度洋沉沒。因為是油輪,所以沉沒時必然會流出石油。所以他們製造了石油流出,燃燒大火,宮本船長等6人九死一生得到救助的一幕。但是,這58萬千升的石油就等於那重要的鈔票,是不會讓它大量地流失的。所以,只能讓它流出一點。這樣,就產生了只燃燒5個小時的事實。” “我覺得你的想法很有意思,可……” 龜井刑警吞吞吐吐地說。 “你怎麼想?” “如果是32人共同策劃、實行的,為什麼只有6人回國,還要會見記者等等?其餘26人怎麼樣了?而且,為什麼赤松淳一又要把6人一個個地殺掉?我實在想不明白。難道是圍繞這108億日元鬧起了內部糾紛嗎?” “如果'第一日本號'沒有沉沒的話,那26人,不,除去赤松淳一是25人,他們當然還活著。我現在所不明白的是,他們這6人與26人的劃分情況,如果認為這6人是高級船員,好像也不全對。我又想,是否認為油輪沉沒,獲救人數在6名左右比較合適呢?可想來想去也認為不妥當。現有,我只考慮到一個問題,可又沒有證據。這就要拜託你啦。一會兒到了羽田機場,我想讓你去新日本航線總公司,把32人的履歷全部複印下來。這件事你拜託人事部長,他會辦的。” “明白了。可我無論如何還要問一件事。” “什麼?” “如果說'第一日本號'在12月5日沒有沉沒,那麼50萬噸的龐大油輪現在又在什麼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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