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津川和龜井離開電視台,又乘地鐵去四谷第三街。
還不知道深見早苗是不是他們要找的那個女人。
在四谷第三街下車,找到了公寓。這是一幢令人感到很適合新婚夫婦居住的嶄新的公寓。在公寓入口處的信箱上十津川他們看到六樓的607房間是“澤井”,於是,他們上了電梯。
按響607房間的門鈴,門很快就開了,露出一張年輕的女性的臉。也許,她想是丈夫回來了,可一看到是十津川他們,便“喛呀”一聲,臉上的表情也變了。
“是哪一位?”她問,十津川出示了警察證。
“我丈夫怎麼了?”
“不,和你丈夫沒關係。是想問問你朋友的事兒。”
十津川一說,由美便露出放下心來的神情,把他們讓進了房間。彷彿要證明是新婚似的,房間裡的一切,地毯、簾窗、傢俱等都是嶄新的。十津川不由得笑了。
“在晚飯時打攪,實在對不起。”十津川先道了歉,才問道:
“在平城大學時,你有一個叫深見早苗的朋友吧?”
“嗯,有的。”
“聽河野深雪說她和你關係很好,是嗎?”
“她是這麼說的嗎?”由美笑了,說:“我們相當好呢!”
“現在她在哪兒,你不知道嗎?”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由美反問說。
十津川和龜井不由得對視了一下。
“這是真的?”
“我聽說是的。”
“聽誰說的?”
“聽誰呢?”由美回想著,過了一會兒,她說:“是聽叔叔說的。”
“是你的叔叔?”十津川問。
由美笑著說:“不,她的叔叔。”
“叫什麼,那叔叔?”
“他叫什麼名字來著?他說他是叔叔'Yano',可不知道是哪兩個字。”由美說。多半是“矢野”這兩個字吧。
“那個人是突然和你聯繫的嗎?”
“我沒有早苗的消息,往她以前住的地方掛電話又沒人接,於是,我就向知道她的人打聽,突然那個叔叔就打來了電話。”
“他怎麼說的?”
“電話裡說,我是早苗的叔叔Yano,因為聽說你在打聽她的消息,所以告訴你。我問他早苗在哪裡,他說他自殺了,是從越前岬投海死的。我大吃一驚。”
“說她什麼時候自殺的?”
“那是三個月以前的事了,他說是正月。”
“她為什麼自殺,她的叔叔說了原因嗎?”
“我問了,他說是不名譽的事,希望不要問了,就掛斷了電話。”
“說是正月?”
“嗯,是一月五、六號。”
“她是出生在京都嗎?”
“喛,當然了。”
“她父母還健在嗎?”
“在,住在京都的金閣寺附近。”
“你給她父母去個電話,證實過此事嗎?”
“想過打電話的,可因結婚,事太多。”
“那我們去證實一下。”十津川說。
一回到警視廳,十津川就拿出一月份的報紙縮印版查閱。如果矢野所說之事屬實,那麼自殺的消息就會在報紙上登載出來。
十津川瀏覽了一月五日至七日的報紙。在七號的朝刊社會版面一角,果然登載著這則消息。
這只是一則小小的記事。標題還帶了一個問號,這樣寫著:從越前岬投海?十津川讀了這則消息:
“據報告,住在福井縣玉川溫泉磯後旅館的深見早苗,一月五日晚飯後外出至六日早晨未歸。經多方尋找,在越前海岸的越前燈檯附近,發現了深見早苗的物品和鞋子。同時,旅館裡還留有寫著'我想死'的筆記本,所以認為深見早苗是投海自殺。”
僅此而已。
十津川估計七號以後可能有詳細的報導,於是一直看到一月底的社會版,卻什麼也沒有登。
為了保險,十津川又給福井縣警掛了電話詢問。接電話的津田警部乾脆地說:
“那件事後,連屍體都沒找到。”
“這就是說沒有自殺的證據了?”
“沒有證據。因為雪很深,而且海浪很大,尋找屍體很困難。”
“報紙上說留有寫著'我想死'的筆記本,是真的嗎?”
“深見早苗裝換洗衣服和化裝用品的提包,放在旅館裡的。那裡面有一個本子,上面寫著'我想去死,沒有活著的希望了'。”
“肯定是本人的筆跡嗎?”
“和住宿登記上的筆跡相同,可能沒錯吧。”
“登記上寫的是深見早苗的名字嗎?”
“是的。”
“住址呢?是哪兒?”
“是東京。嗯,是東京都世田谷區成城。我們去過信,可被退了回來,說無此人。好像是個假地址。”
“是成城嗎?”
“是的。”
“有沒有自稱是深見早苗叔叔的人去過?”
“沒有任何人來過,只是有人往旅館掛過電話,說是深見早苗的叔叔,只問了一下深見早苗在旅館的情況。此事的整個情況目前大致如此。”
“地址是成城第X街的XX號嗎?”
“是的。這和東京事件有什麼關係嗎?”
“不,現在還不清楚。”
“又是那家”,十津川想。
應秋田縣警的請求,日下和西本曾拜訪過成城住宅。這也是五年前在“日本海”列車上生孩子的女人——鈴木早苗的住處。可門上卻掛著“山崎”的名牌。會見山崎夫人時,夫人說不認識鈴木早苗這個女人。
“也不認識深見早苗嗎?”
十津川叫來日下和西本,要他們再次拜坊成城。
龜井給十津川徹上茶,說道:“情況很妙呵!”
“龜君說的是成城住宅的事嗎?”
“不錯。還有,與五年前在'日本海'上生孩子的事有關的人員已有兩人因事故死亡了。這次又可能是生孩子的當事人在越前岬自殺了。三起事件都集中在今年一月,怪呵!”
“深見早苗是否是自殺還不知道呢。雖有類似遺書似的東西,可要緊的是屍體卻沒有找到!”
“如果是偽裝自殺,那麼,深見早苗就有必須假死的原因。”
“正如龜君所言呵。”
“也就是說,情況特別才是正常的。”龜井說。
一小時以後,日下打來了電話:
“拜訪了山崎家,說不認識深見早苗這個女人。”
“是見到了山崎本人嗎?”
“嗯,見到了。他剛好從公司回家。”
“他說根本不認識嗎?”
“是的,他夫人也說不認識。”
“你們認為他們真的不認識嗎?”
“不,我想他們認識。”日下在電話裡斷然地說。
“為什麼這樣肯定呢?”
“如果毫無關係,對方很自然會對深見早苗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感到好奇,還會向我們詢問,因為警察都來了嘛。任何人都會問的。可是山崎和他夫人都沒有問。我想是因為夫婦兩都深知深見早苗,所以沒有問的必要了。”
“就是這麼回事,想得很好!”十津川誇獎了日下。
“現在山崎在家嗎?”
“在。”
“知道了,辛苦了。”
十津川掛斷了電話。然後拿了一部錄音機接在電話機上。又查到成城山崎家的電話號碼,撥了號。
“這裡是山崎家。”電話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十津川打開接上線的錄音機開關,然後說道:
“可以叫一下山崎君嗎?我是警視廳搜查一科的十津川。”
“請稍等一下。”那女人很溫和地說。等了兩三分鐘,換成了男人的聲音。
“我是山崎。”
“我是十津川,有事想問問你。”
“剛才才見過兩個年輕的刑事,不是你的部下嗎?”從山崎的聲音裡,能感覺出氣憤。大約是嫌他們糾纏不休吧。
“的確是我的部下。”
“那麼我的答復是一樣的。我根本不認識深見早苗這個女人。”
“在這之前,也說過不認識鈴木早苗這個女人吧。”十津川確定了磁帶在走,又問對方。
“哼,鈴木早苗也好、深見早苗也好,不認識就是不認識。”山崎厭煩地說。
“這就怪了。兩個人都把世田谷區成城第X街XX號寫成是自己的住址。她們為什麼要寫這個住址呢?”
“我不知道,和我無關。”
“深見早苗今年一月五日在北陸的越前岬投海自殺了,你知道這事嗎?”
“不知道。你適可而止,行嗎?作為一個公民,我不是不願意協助警察,可已經說了不知道,卻三番五次提出同一個問題,令人很不愉快。如果你們還要反复上述問題,那麼,我將全權委託我的律師。就是新日本律師會的東野律師。以後請和他聯繫。”說到這兒,山崎掛斷了電話。
如此強烈的反應,不就是自己知道的自白嗎?
十津川帶了錄音機再次去會見澤井由美。這次,她的丈夫在家。
十津川對她丈夫客氣了一番,便讓由美聽錄音。
“這個男人的聲音,記得聽過嗎?”十津川只問了由美這麼一句。
“請再讓我聽一遍。”由美慎重地說。
十津川又把磁帶倒回來。 “這聲音是在什麼地方聽過。”由美說。
十津川怕她先入為主,所以沉默著,等她回想。
由美沉思了一會兒,突然,她的眼睛亮了,“是當時那個男人的聲音!”
“當時,是……”
“因早苗的事,一個自稱她叔叔的人打來電話,就是當時那個叔叔的聲音。”
“沒錯嗎?”
“嗯,不會錯,我想起來了。”
“謝謝!”
十津川致謝後,一直一言不發的聽著他倆對話的丈夫擔心地問十津川:
“由美捲進了什麼事件嗎?”
“不,捲進事件的不是夫人,而是夫人大學時代的朋友。”
“去年夏天,你見過一面的,是深見早苗。”由美對丈夫澤井說。
澤井眨巴著眼睛,說:“記不太清了。”
“去年夏天你還見過她?”十津川問由美。
“嗯。”由美點點頭,說:“我們是十月結的婚。八月,我倆去遊玩了石垣島,在那裡的旅館碰見了早苗。”
“那是你們最後一次見面?”
“嗯。十月婚禮時,給她下了請帖,可沒來。”
“在石垣島見面,她怎麼樣?”
“和一個男人在一起。而且是一個比她大得多的中年男人。”
“你看他倆是什麼關係?”
“第一次見面搞不明白。不過,看著象資助人。”
“資助人?”
“嗯。她穿著很華麗的衣服,手上戴著很大的鑽石戒指。”
“那時你們說了些什麼?”
“因好久不見,想說的很多,可我和他在一塊兒,很快就告別了。她說回東京後再聯繫,可根本沒聯繫過。”
“那時,她看著幸福嗎?”
“很幸福呵。”
“回到東京,你設和她聯繫嗎?”
“打過好幾次電話,可她總不在。”
“可以告訴我她的電話號碼和地址嗎?”
“可她不是自殺了嗎?”
“是呵。可我想知道她死前的住址。”
“請稍等一下。”由美從里間拿出一個小小的筆記本,將地址告訴了十津川。
十津川想或許又是成城的山崎家吧。可由美說的,是西新宿的一幢高級公寓。
十津川決定第二天去拜訪那幢公寓。
“深見早苗這個女人,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去呢?”
那幢公寓是一幢十一層樓的新公寓,座落在西新宿的中央公園附近。
十一層樓上的六號房間門口,貼著一張小小的名片“深見。”
十津川和龜井會見了這幢“西新宿摩天公寓”的管理人。
“哦,找深見小姐。”看起來五十二、三歲的管理人露出笑容說:“是個美人,是個很和藹的人呀。”
“今年一月五日,她在越前岬自殺的事你知道嗎?”
龜井一說,管理人便“呵!”的一聲,露出了驚異的表情,他問:“這是真的?”
“你不知道?”
“不知道呵。”
“可她一直沒回來吧?”
“嗯,她不在。”
“你沒覺得奇怪嗎?”
“深見小姐說雙親住在京都,她要回京都去一段時間,讓我看門。所以,她不在也沒什麼奇怪的。真的自殺了嗎?”
“是這樣的。”十津川說。然後,又要求道:“可以讓我們看看房子嗎?”
“沒有鑰匙。”
“附近不是有家配鑰匙的專店嗎?”
“幹什麼?”
“請他把鎖打開。無論如何要看看。”十津川說。
管理人打了電話,叫來了鑰匙店的人。住在這所公寓裡的人,如果鑰匙丟了,就是找這家店配的。
來人輕而易舉地就將鎖整個地從門上下了下來。十津川和龜井進了屋子。團長期關閉,屋裡的空氣有一股渾濁味兒。窗簾也是關著的。
十津川打開了燈。龜井將面對陽台的窗戶大打開,讓新鮮空氣進來。
雖然這只是一套二的房間,可每間屋子都很大,非常舒適。傢俱也很漂亮。打開西服櫃子一看,裡面還有白色的水貂皮大衣。
“這公寓是租借的吧?”十津川環視著房間,向管理人問道。
“不,是出售。深見小姐已買下來了。”管理人靠在門口,回答十津川。
“這麼大的面積,又在這樣的地方,很貴吧?”龜井問。
“是呵,大約六千萬吧。我只是管理人員,具體情況不太清楚。”
“出售這所公寓的是什麼公司?”
“總公司在新宿東日,是藤山不動產。所以貼有藤山的商標。”
“噢,對了。你知道電話號碼嗎?”
“我去查查。”管理人下樓去了。
十津川嘆息地對龜井說:“二十五、六歲就住這樣的公寓,一定有什麼名堂呀。”
“我絕不認為是她京都的雙親給她買的。因為她家好像不是那麼富裕。”龜井毫不客氣地說。
“照片、信等等一點也沒有,是本人燒了?”
“還是別人燒了?”
“這樣看來,越前岬的自殺就越發令人懷疑了。”
“或是偽裝自殺隱居起來,或是有人殺了她,又假造自殺。哪一種可能性大呢?”龜井正說著,管理人回來了,告訴了他們不動產公司的電話號碼。
龜井就用屋裡的電話給不動產公司打電話。在他打電話時,十津川把管理人叫到走廊,問道:“深見早苗對你說去京都,是什麼時候?”
管理人一面熱心地註意著屋裡龜井在說些什麼,一面回答道:“那是年底了。”
“是十二月幾號,確切的日期還記得嗎?”
“記不清了。我想她是想在京都過正月吧,那麼,肯定是年末。你們向不動產問什麼?”
“不是什麼大事。另外,她來這所公寓,是多少年前的事?”
“這是三年前建起的公寓,我想就是那時來的吧。”
“那時,沒帶著孩子嗎?”
“孩子?孩子可從沒見過。”管理人聳聳肩說。
“那麼,有男人來玩的事嗎?”
“男人?什麼樣的男人?”
“中年男人,也許是她的叔叔。”
“呵,沒注意。她沒什麼客人呀。”
“她說她是乾什麼的,她的職業?”
“這沒問過。”管理人搖搖頭說。
十津川又進了屋子。
龜井在陽台上眺望著灑滿春光的新宿大街,說:“有這麼漂亮的住宅,可為什麼深見早苗在越前岬旅館的登記薄上不寫這個住址呢?”
“也許是假自殺。”十津川說完又立刻否定自己說:“不對。如果是假自殺,就寫這個地址,並且在這所房子裡也留下自殺跡象的遺書,效果不是更好嗎?”
“是呵。”
“這所公寓很貴吧?”
“說是用現金買的。”龜井對十津川說。
西新宿的超高層建築群的窗戶沐浴著陽光,閃閃發亮。
“用現金?六千萬元吧?”
“據說是六千二百萬元。當時,深見早苗就在手提包裡裝著一萬元一札的錢,不動產公司的人都大吃一驚。”
“是她一個人嗎?”
“說是一個人。”
“幾月買的?”
“這幢公寓是三年前的九月份建成的。她是十月以后買的。最近,公寓不好賣,這幢公寓還空了兩套。開始的價格是七千萬元,後來降了八百萬元。”
“買時她用的什麼住址?”
“就是這裡。因為她說離開了家,現在住的是旅館。所以就用這幢公寓的地址簽了契約。”
“哦,和不動產公司之間,應該還有買賣合同、登記證等等,可到處找了都沒有。”
“是呵,沒有呵。不僅沒有在記證,就連存摺、CD卡等都沒有。當然,這些應該隨身帶著,可是……”
“房間的鑰匙也沒有。一般連備用鑰匙在內應該有兩三把鑰匙。本人手上一把,可另外卻沒有,奇怪呀。”
“放進銀行租用的保險櫃了嗎?或者,是六千萬元的出資人拿著備用鑰匙。也許是那人用備用鑰匙進了房間拿走了存摺等等。”
十津川和龜井又重新將房子的每一角落查找了一遍。還是沒有發現登記證、存摺、信件、照片等等。這顯然是很反常的。可以設想,登記證、存摺等放進了租用的保險櫃,可連照片、信件也存入保險櫃,就太怪了。
還是有什麼人拿走了的設想更為恰當吧。可為什麼要拿走呢?
首先,可以設想是早苗背後的那個男人。這個男人因為某種原因出了六千萬元的高價,給早苗買了這所公寓,並且還買了房間裡的傢俱等等。也許就是那個山崎孝一,也許是別的男人。這男人不希望自己的事公開,所以將信件、照片等拿走了。那麼,存摺和CD卡是早苗本人帶在身上了嗎?
“她是乾什麼的呢?”龜井收回遠眺的視線,向十津川問道。
“嗨,衣櫃裡的服裝都很華麗,就是證明。或是妓女、或是女招待吧。”
“再去見一次成城的山崎孝一吧。自稱叔叔矢野給澤井由美打電話的肯定是山崎了。他一定知道深見早苗的事。”龜井精神百倍地說。
“也許是吧。但對方肯定堅持說不知道。我們沒有打破他謊言的證據。”
“澤井由美說山崎的聲音和自稱是叔叔矢野的男人的聲音是一樣的嘛。”
“可這不是客觀證據。”
“這倒也是……”
“山崎的事委託給西本君,我們去京都看看吧。”
“京都?”
“是的。如果有必要,我還想從京都乘夜行'日本海'列車。”十津川說。
第二天早上,十津川和龜井乘新幹線前往京都。
上午十一點多到達京都後,兩人直奔京都府警。
京都府警在此事件中,和十津川他們一樣,處於協助秋田縣警的地位。
調查深見早苗的井原警部向十津川說:“從你們那裡得知深見早苗的名字後,我們拜訪了她的母校平城大學和她的父母。”
“情況怎麼樣?”
“沒說什麼詳細的情況。”
“說了些什麼?”
“據大學的人說,一、二年級時,深見早苗是個很努力的學生。到三年級時卻突然休學了。令人吃驚的是四年級時還沒正式畢業就退了學。”
“什麼原因呢?”
“不知道,說是突然就不去學校了。”
“她父母說了些什麼?”
“她家在京都市內經營著一家小型的鹹菜店。她父親說對女兒早苗的事早已不管,斷絕父女關係了。家中有了大兒子,家業可以由他繼承。”
“這是因為早苗自作主張地退了學的緣故嗎?”
“早苗好像退了學以後去了東京。可能和一個男人在一起。我想可能此後沒有一點消費,他們才撒手不管了。”
“不是說在越前岬自殺了嗎?關於這事,她父母怎麼說?”
“他們去了越前岬,說反正人都死了。母親說這話時,含著眼淚。”
“早苗在東京和他們有過幾次聯繫?”
“據說每逢年底,都要寄些貴重的東西回家。但沒有電話和信件。而且地址也不對,寄去的信都被退了回來。”
“有叫矢野或山崎的親戚住在東京嗎?住址是東京的成城。”
“問問看吧。”
井原警部立刻打了個電話,兩三分鐘後,他放下電話,說:“好像沒有這樣的親戚。”
“是嗎?”十津川點點頭。
井原叫年輕的刑事沏了茶,問十津川說:“你認為深見早苗今年正月是從越前岬投海自殺了嗎?”
“我不這樣認為。”
“是因為沒有找到屍體?”
“有這個原因。此外,這次在上行'日本海'上廣野列車員被殺,我想他在車內剪票時,見到了五年前在列車上生孩子的那個女人,也就是深見早苗。廣野去5號車廂見她,才被殺了。是不是被她殺了還不知道。可如果深見早苗正月就死了,那麼就不可能乘這次'日本海'列車。”
“可是,廣野列車員在'日本海'上是不是真見到了深見早苗呢。”井原警部說。
的確如此。目前,並沒有找到廣野見到了深見早苗的證據。可是,廣野肯定是見到了和五年前的事有關的人。而且,一個買了去京都車票的年輕女人,在中途新津車站急急忙忙地下了車。這個女人自稱是河野有子,可這是假名。十津川想她就是深見早苗吧?可正如井原警部所說,這沒有證據。
“我想見見深見早苗的父母。”十津川說。
井原決定帶他們去。
那家鹹菜店座落在京都市內北面的丸太大街上。正好位於寺廟很多的寺廟街和丸太街交叉的路口上,是一廟古式建築的商店。裡面製作鹹菜,在鋪面上出售。
十津川、龜井和井原都被帶進了裡面。這是京都式結構的建築,門面只有八米寬,可里面很深。一進到裡面,大街上的喧囂就听不見了。
給人以古板的手藝人之感的父親和矮個兒的母親迎上前來。兩人的表情都很冷漠。
“早苗小姐也許還活著。”十津川冷不防地說。
他想她父母會高興得跳起來吧,可父親深見晉作幾乎沒有改變表情,只是說:“是嗎?”母親德子則沉默不語。
十津川洩氣了,“在越前岬自殺的事聽說了吧?”他問這些已經知道的事,是因為對對方遲鈍的反應感到氣憤。
“那個嘛……”
“你們去了越前岬嗎?”這次,十津川是看著母親德子說的。
“是,去了。”
“那時,你們認為女兒真是從越前岬投海自殺了嗎?”
“她死了好!”晉作突然用激烈的口氣說。
“你!”德子慌慌張張地責備說。可晉作嚷道:“我已和她斷絕關係了,她怎麼樣,和我無關。”
“可她是你們倆的女兒吧。”十津川對晉作說。十津川感到父親晉作的態度令人費解,不能僅僅把這態度看作古板。
“長大以後,管不了啦。”德子小聲地說。
“是這樣嗎?”十津川問晉作,晉作卻突然站了起來,消失在里間了。給人的感覺是他什麼也不想說了。十津川想,獨問母親一個人倒方便些。
“你說長大以後,是上大學以後嗎?”他向德子問道。
正如十津川所料,德子在晉作走後,口齒突然伶俐了。
“小時候,她是個好孩子。進大學時,她說住在學校附近可以專心唸書,所以我們同意了她住公寓。也許就錯在這兒了。”德子說。
“上學以後,怎麼變了?”
“突然間她一切都變得講究了,也不回家了,整個人完全變了。”
“你女兒生了孩子的事你知道嗎?”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嗎?”十津川追問道。
德子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聽到過這樣的傳言,可不好的傳言寧可不信。”
“早苗小姐是中途退學,去了東京吧?”
“喛,她真正地離開了我們。丈夫說了斷絕關係,女兒也和我們沒有任何联系。”
“青森有什麼熟人或親戚嗎?”十津川問。
德子因話題改變,鬆了一口氣,說道:“沒有呵。為什麼在青森?”
“你女兒好像常去青森,所以問問。”
“我沒有說謊,在青森我們沒有親戚,我和丈夫都沒有去過青森。”
“那麼秋田、弘前呢?從北陸到東北,有親戚或熟人嗎?”
“我和丈夫都是京都人,所以親戚什麼的,也大都住在京都。”
“有一趟從大阪經京都開往青森的'日本海'夜行列車,坐過嗎?”
“沒有,我連這列車都不知道。”
“東京世田谷區成城這個地方,有個叫山崎的人,是太平洋電器公司的部長,知道嗎?不是親戚嗎?”十津川這麼一問,德子臉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說“沒有叫山崎的親戚。”
“矢野這個名字呢,有嗎?”
“沒有呵。”
“早苗小姐到京都後,沒來過電話和信嗎?”
“只來過兩次電話和一封信。”
“電話說了什麼呢?”
“丈夫一來就掛斷了。因為丈夫老是罵她。電話裡說,出來以後生活得很好,不要擔心。”
“那是什麼時候?”
“去年年底。”
“兩次都是嗎?”
“不,另一次是正月二號。”
“知道是從什麼地方打來的嗎?”
“我想是東京,問了她。不對嗎?”德子反過來問十津川,十津川無言以答。
正月三日,急救隊員死於赤倉;正月五日,護士長死於弘前,都是死因不明。和這兩人之死有關的深見早苗又在正月二日給母親打來了電話。十津川想,也許是從赤倉或弘前打來的吧?
“你女兒說了是在東京打的電話嗎?”
“喛。”
“你知道女兒的電話號碼嗎?”
“不知道。無論怎麼叫她告訴我,她也不告訴。丈夫說她一定在暗中過著陰暗的生活,需要隱瞞吧。女兒乾了什麼麻煩警察的事嗎?”德子眨巴著眼睛看著十津川。
十津川難以對付這雙眼睛:“不是這麼回事。”他慌忙否定了。 “只是有事非問問早苗小姐不可,我們正在找她。據說她正月在越前岬投海自殺了,可我們不相信。”
“如果女兒還活著,我無論如何也要見見她。”
“可以把信給我們看看嗎?”十津川說。
德子從里間拿出一個白信封,給十津川他們看。信封上寫著“深見德子大人”,寄信人一欄只寫著“早苗”,沒寫住址。
“拜讀了。”十津川說著,取出了信紙。
只有一頁信紙,就冷淡地寫了這麼幾句。信封上蓋有東京郵電局的郵戳,一定是在東京投寄的。郵戳上的日期是去年十二月十七日。
“你女兒在東京新宿買了一套六千萬元的公寓,是高級公寓,這錢是你們出的嗎?”十津川一問,德子便使勁地搖著頭,說:
“那麼多錢,家裡可沒有。”
“那麼,你能估計女兒是從什麼地方得到的錢嗎?”
“不知道。剛才已經說了,自女兒去東京以後,她的事我們就完全不知道了。”
“那幢公寓的管理人說,去年年底,她說要回京都,就出門了,可至今未回公寓。她沒有回這兒來嗎?”
“沒有回來。”德子說。
“聽說你女兒在越前岬自殺了,你不信吧?”
“嗯,只要沒有遺體,我就不認為女兒死了。”
“自那以後,沒有你女兒或是認識你女兒的人和你們聯繫過嗎?就是通知你們女兒很好。”
“沒有。”
“可是,我說你女兒還活著的時候,你們並沒有特別意外的表情呀,因此我想,可能有過什麼聯繫吧。”
“沒有,根本沒有。你們有那孩子的消息嗎?”德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十津川。
“沒有。我們也正在找早苗小姐。只是憑直覺、覺得她或許還沒死。對不起。”
“早苗小姐有特別好的朋友嗎?”龜井問。
“有一個從中學起就一直很要好的姑娘。”德子說她叫花井數實。
他們立刻去會見了在家庭旅館幫忙幹活的花井數實。
到底是京都女兒,花井數實長得細皮嫩肉的。
早苗沒有和她聯繫過。
“不過,我不相信她自殺。她不是那麼懦弱的人。”花井數實說。
十津川道謝之後,和井原、龜井離開了花井家。
“喝點什麼吧。”井原說著,走進了附近的一家茶店。這是一家京都式的老式裝飾的茶店。牆上貼著變成了暗褐色的一九三零年的照片,柱子上掛著一個滴嗒作響的鐘。
井原說“京都茶店可多了。”然後又問道:“見了深見早苗的父母,有什麼收穫嗎?”
十津川喝了一口咖啡,苦味不重,他很喜歡。說道:“父親對女兒的態度有點不正常,太嚴厲了。”
“因為他是個古板的人嘛。他經營的商店不大,每天決定了醃多少鹹菜就醃多少,絕不多醃。而且,不管怎麼勸說,他就是不使用機器。每天只作規定的量,把這賣出去就行了。因此,想買這家鹹菜的人,總是要排隊。即使如此,他還是按規定的量製作。這樣,就是排隊也有買不上的。東京的十津川君也許對這樣的買賣嗤之以鼻吧。”
“不,我喜歡這樣做買賣。”十津川微笑著說:“但是,我總覺得那父親的態度僅靠這點還有不能說明的地方。”
“什麼地方呢?”
“也許是我的主觀推測吧。我總覺得那父親是無可奈何,只好裝出對女兒漠不關心的樣子。”
“但是,那父親不是後爹,是親身父親,有什麼必要在女兒身上做戲呢?”井原提出一個理所當然的問題。
“的確如此。現在還沒有確定廣野就是深見早苗殺的,正月在赤倉和弘前發生的事件也沒有和她有關的證據。作父親的,不論是愛也好,擔心也好,完全可以直接表露出來。”
“因此,他那古板的態度,我想是性格的原因吧。他們懶得操心離家出走的女兒。可他還說什麼斷絕關係的話,這是舊式男人常見的類型。”井原說。
的確,深見晉作有這樣的性格,如果將他看作古板和故意逞強,也許問題就簡單多了。可是,十津川從這個男人的態度中,總感到有一種不能說明的東西。
停了一會兒,十津川說:“我想他知道些什麼。”
“知道什麼呢?”
“在深見早苗這個女人的周圍有好幾個人死了。”
“你想是她幹的?”
“不,不知道。可對這一連串的事件,我想他父親知道些什麼。因為說出這些對女兒不利,所以他只好罵女兒,裝出不關心的樣子。”
“有道理。”井原點點頭。點燃了一支香煙,又說:“那父親的秘密你想是什麼呢?”
“我現在正在考慮這一點。”
“在越前岬自殺的女兒,真的還活著嗎?或許,自殺後一個月和他們聯繫過……”
“如果是這樣,我想不是什麼秘密吧。因為她又不是作為殺人犯在被追捕。”
“這麼說也不錯呵。”井原苦笑著說。
可是,是什麼事呢?十津川也想像不出。
“深見早苗顯然有資助人,”十津川整理著自己的思路,小聲地說:“西新宿的豪華公寓就是那個資助人出錢買的。早苗的父親難道知道那個資助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