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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五章村落之戰

邊境奇譚 天罪 14985 2018-03-11
眾人回到旅館時,已經是接近中午的事了。 旅館老闆一看到躺在伊德背上的艾瑟兒,便皺起眉頭,嘟噥著“我早就說過會這樣了”之類的低語。眾人留在大廳裡討論該如何對付怪物,伊德則是把艾瑟兒送回她的房間。 與伊德等人不同,艾瑟兒住的是旅館裡最高級的房間。伊德把艾瑟兒放在床上,然後蓋上被子。 “還是一樣很闊氣吶,自己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間。” 伊德四處端詳了一下,然後不禁為彼此間經濟實力上的差距而歎氣。 “你在暗指我是個奢侈浪費的人嗎?” 就在伊德正要轉身離開時,躺在床上的艾瑟兒突然開口了。 “不,其實還挺適合的,跟你很相配。” 艾瑟兒從床上坐起身子,冷淡地看了伊德一眼,然後輕輕哼了一聲。

“算了,既然被你救了,那也沒辦法。諷刺也好,嘲笑也好,全部隨你的便。” “那個,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過,該道謝的還是要道謝。再怎麼說,你的確是救了我沒錯,這點我十分感激。” 雖然說是道謝,不過艾瑟兒那股凜然的態度,怎麼看都不像是在表達感激之意的樣子。 “啊,不用客氣。” 到最後,伊德也只能說出這種缺乏獨創性的應對台詞而已。 “那麼,道謝也謝過了……接下來,該解釋一下了吧?” 艾瑟兒瞪著伊德,像是在面對敵人似的詢問著。 “咦?解釋?” “在逃跑時所展現的那個速度,那不是魔法嗎?你的那個常態失衡,已經治好了嗎?” “不要把它說的跟傳染病一樣,什麼治好了……”

“對於魔法師來說,那確實是跟絕症沒兩樣的東西吶。不要轉移話題,你已經可以使用魔法了吧?你的常態失衡怎麼治好的?紋環連結幾級了?修煉的正紋三角是哪幾種?” 艾瑟兒迫不及待地丟出了一大堆疑問,伊德在自己被一連串的問題淹沒前,比出了投降的手勢。 “你誤會了。我到現在還是處於常態失衡的狀況沒錯。” 艾瑟兒當場愣住了。 於是伊德簡短地解釋了一下,隨著時間的過去,艾瑟兒的眼睛也睜得越來越大。她的表情就像是看到長了翅膀的蝸牛一樣,充滿了驚異的神情。 “……等一下。也就是說,剛才那些都是米洛雷亞大人的研究成果?” “……為什麼你會得出這種結論啊?”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正常人怎麼可能跑得過那種怪物啊!等一下,你說你從小就是這樣了?以前在學院裡的時候,我怎麼都不知道?”

“學院裡又不會出現怪物,沒有特別逃跑的必要吧?” “唔……也對。” 艾瑟兒點了點頭,然後對伊德投以刺人的視線。房間里頓時籠罩了奇妙的沉默,過了不久,艾瑟兒輕輕嘆了一口氣。 “真是……還以為你終於有點長進了,結果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變。” “……抱歉吶,辜負你的期待了。” “啊?別搞錯了,我才沒有對你抱著什麼期待!聽好了,要是被人知道你我是同一個學院出身的,那可是會對我造成困擾的!跟你這種人放在同一個天秤上被人比較,就算贏了也不會讓人高興,只會讓人覺得不愉快而已。” 艾瑟兒突然提高聲音,以嚴肅的表情如此說著。 “啊啊,放心,我會好好保密的。” “保密什麼啊?不要講得好像我跟你有什麼奇怪的關係一樣!還有,你究竟想在這裡待多久?這裡可是女孩子的房間啊!”

“失禮了,你好好休息吧。” 伊德離開了艾瑟兒的房間,然後走到旅館大廳。只見眾人正圍著桌子,討論該如何對付怪物。艾妮雅一見到伊德的出現,那對漂亮的碧綠色眼睛便瞇了起來。 “你也太慢了吧!該不會趁著人家暈倒的時候,偷偷做一些不禮貌的事吧?” “不禮貌的事?這個說法還真是牽涉廣泛吶,可以舉個例子嗎?” “呃,那個……就是……不禮貌的……對她做一些……” 艾妮雅一臉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才好的表情。隨即她便發現到,自己根本沒有一定要舉例的必要。於是艾妮雅漲紅著臉,啪啪地拍著面前的桌子。 “啊——夠了!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沒看到我們正在開作戰會議嗎?快點坐下來!” 於是伊德拉了張椅子,加入了眾人的討論。

雖說是作戰會議,不過其實也想不出什麼好方法。面對那種異質的怪物,很難用正常的戰法加以打倒。 “那個怪物棘手的地方,並不是在於它的力量或速度之類的……而是在那之上的東西。” 帕尼搔著臉頰,說著簡直跟謎語沒兩樣的語句。除了伊德、克拉姆與翠絲特之外,其餘四人都點了點頭,贊同帕尼的說法。 “該怎麼說呢……應該用耐打來形容嗎?還是該說不怕打……哎,總之,那個怪物就算受傷了,動作也沒有變遲鈍,而且一點也沒有退縮,這才是最麻煩的。” 昴一邊為自己倒茶,一邊為帕尼的說法做出批註。 “受傷了就會覺得痛,因為疼痛所以動作遲鈍,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受越多傷、流越多血,行動就會變得越來越慢,鬥志也會一起被削減,可是那個怪物卻不是這樣。我總覺得,好像在跟羅亞倫那個紅眼的怪人打一樣。”

昴想起了當初在羅亞倫的街道上,與某個紅眼男子的慘烈對決。 當時的情況就跟現在極為類似,就算被砍斷了一隻手,紅眼男子還是毫不在意地繼續進攻,一直到確定沒有勝算了,才狼狽地撤退。其它人聽了昴的說法之後,也有了相同的感覺。 “用箭射它呢?在箭頭上塗毒,這應該會有效。” 翠絲特如此提議,她也曾用同樣的方法對付過紅眼男子。不過帕尼搖了搖頭。 “就算射中了,也會被它殺掉的。而且那個怪物很強壯,只射個一、兩箭恐怕不會有效果。” “那麼,要不要讓我來?” 克拉姆突然做出了驚人的提議,眾人不禁訝異地看著他。 “其實很簡單,我可以向歐加丁祈禱,用'神威之槌'狠狠給它砸下去。啊,各位放心,這座山丘不大,我想還不至於會山崩……”

“駁回!” 眾人異口同聲地大喊。 會議就這樣一直持續著。 眾人雖然想到了幾種戰術,可是都有執行面上的障礙,最後不得不廢棄。到最後,會議還是在沒什麼進展的情況下結束了。 “哎呀呀,大家先休息一下,轉換心情,或許可以想出什麼好方法。” 克拉姆說完之後,便彈指跟老闆要了一杯啤酒。這名白袍祭司用來轉換心情的方式,向來簡單明了。昂見狀也同樣要了一杯,然後就跟克拉姆一起喝了起來。翠絲特出去散步了。帕尼與賽門則是看著壞掉的巨劍,研究到底修不修得好。 “餵,伊德,麻煩你去幫我找點東西。” 賽門開了一張清單,要伊德去村子裡的鐵鋪看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單子上面的東西。因為覺得一直待在旅館也有點無聊,所以艾妮雅也打算一起去。在向旅館老闆問明了鐵舖的所在地之後,兩人便一同離開了旅館。

村子裡到處都可以見到看起來像是旅行者的人,他們與伊德等人一樣,都是想要前往首都,結果卻因為怪物的關係而被困在這裡。 人群聚集的地方,往往便是流言的散播之地。伊德與艾妮雅只是繞了一下,便聽了不少關於首都的消息,雖然可信度尚待查證,不過大多數的流言主題都充滿了陰暗的色彩。 從兩人聽到的消息看來,首都目前似乎正陷入激烈的政治鬥爭,派系之間的衝突漸趨白熱化,暗殺事件也時有所聞。 “唔,聽起來都是些不怎麼有趣的事吶。” 對於這些消息,伊德僅抱持著簡短的感想。 艾妮雅並不像伊德一樣,能夠如此輕鬆地看待這些消息。親王派與反對派之間的衝突越是尖銳,首都的情勢越是危險。身為國王的雷奧納德在這時候把艾妮雅召回來,究竟有何用意?這點實在讓人費解。

兩人找到了村子裡唯一的打鐵鋪,鐵匠看了賽門所開出來的清單之後,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抱歉吶,單子上面寫的那些工具,有些可能要在首都才找得到吧。有些材料我從來沒聽過,你們是想要打造什麼東西嗎?” “我們想要修劍。劍身有裂痕,所以想把它修好。” “那把劍有多大?” 艾妮雅比了一下帕尼的巨劍尺寸,鐵匠聽了之後,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啊呀?我勸你們還是乾脆換一把算了。就算熔掉重鑄,那種東西沒有三、四天是搞不定的。” 聽了鐵匠所說的話之後,兩人遺憾地離開了打鐵鋪。矮人的鍛造方法顯然與人類大不相同,沒有工具跟材料,就算賽門的技術再好也沒有用。 就在回到旅館的途中,突然有四個黑衣人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這些黑衣人戴著與衣服同色的寬邊帽,腰間也佩著長劍。看見這些不速之客的出現,艾妮雅立刻擋在伊德面前。 “諸位有事嗎?” 艾妮雅的聲音增添了一絲警戒。 其中一名黑衣人趨前一步,他的寬邊帽比其它人多了一根羽毛,體格也比其它人強壯,看起來像是這群黑衣人的首領。 “希望您跟我們走一趟。我們的主人懇切地希望與您一敘,因此特派我等前來迎接。” 黑衣人首領的態度與措詞相當的恭敬,艾妮雅聞言不禁皺起了眉頭。 “你家主人是誰?” “這點請恕我們無法透露,不過,我們的主人絕非可疑之徒。他吩咐我們,務必要恭敬地邀請您,不可有絲毫怠慢。” 伊德輕聲對艾妮雅說道:“……看來你好像認識很了不起的朋友?” “嘖,別傻了,我才不會認識那種連名字都不敢報出來的朋友。餵!如果我說不要的話,你們打算怎麼辦呢?” “盡量在不失禮儀與敬意的情況下使盡各種手段,請您與我們一起回去。” 彷彿早已料定艾妮雅會如此詢問似的,黑衣人首領的回答沒有一絲猶豫。 “呵呵呵,真是有夠厚顏無恥的說法呢。” 艾妮雅帶著危險的笑容,緩緩拔出了腰間的細刃劍。除了首領之外,其餘的黑衣人見狀立刻握住腰間的劍柄,臉上洋溢著緊張感。 街上不知不覺間變得只剩下他們而已,那些路人全都不見了,而且也沒有其它路人經過。看來還有其它的黑衣人在封街,方便他們帶走艾妮雅。 “請住手,您的實力我們相當清楚。我們並非您的對手,也沒有資格對您動手。” “哦?” 艾妮雅刻意拉長了尾音,同時心中響起了不祥的預感。 (這些人知道我的身分……!) 從那名首領的表現以及說詞來看,艾妮雅相信這個判斷絕對不會有錯。 即使如此,艾妮雅的臉色還是照樣平靜如昔。 “那麼,你們想要怎麼帶我走呢?先說好,就算你們不反抗,我也是會動手的哦!” “其實我們準備了幾個方案。對您動用武力是最下策,畢竟就算成功了,我們也會受到主人的斥責,這是我們所不樂見的。” “嗯哼,所以呢?” 黑衣人首領輕舉起左手,這時他們後方突然又冒出了一個黑衣人。只見這名黑衣人抓著一個年輕女性,從服裝看來,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村婦。這名村婦口中被塞了布條,並且被繩子捆綁住。 其中一名黑衣人取出了匕首,抵住村婦的脖子。村婦立刻露出了驚懼的表情,不斷地搖頭掙扎著,但是因為被人牢牢抓住的關係,她的反抗根本沒有作用。 “這位女士,是這個村子裡的居民。我們希望能用她的生命,來換取您的同意。” 艾妮雅先是愣了一下,碧綠色的雙眸隨即出現了宛如星辰爆炸般的怒火。 “你這傢伙!” “啊啊,當然,像這種卑賤之人的性命,是絕對無法與您相提並論的。所以我們還另外準備了三、四人,也有老人與小孩,都是剛剛捉來的,他們就在旁邊,很樂意能夠為您犧牲性命。您有著高潔的情操,這點無庸置疑……只不過,這份高潔究竟要用幾個人的命來證實呢?” “你——!” 艾妮雅緊咬著牙,如果說視線可以殺死人的話,恐怕那名首領已經被殺了好幾次了。 “如果您懷疑我們的誠意的話,我可以現在就試給您看。” 首領從黑衣人手中接過匕首,然後往村婦的胸口用力刺了下去! “住手!” 艾妮雅與伊德同時大喊。 首領停下了手,匕首的尖端已經刺破了衣服,差一點點就要穿進心臟。村婦因為太過恐懼的關係,當場昏死過去。 現場變得一片寂靜。 遠處的街道似乎出現了騷亂,或許是有人打架或是醉漢鬧事之類的吧?不過那些帶著驚慌的聲音,全都被隔絕在這條街道之外。這裡所存在的,只有人類的醜惡與卑劣而已。 “……我從沒見過像你們這樣卑鄙的傢伙!” 艾妮雅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那絕非源於恐懼,而是來自於怒氣。如果可以的話,艾妮雅是認真地想將眼前這些人殺得一點也不剩——連同他們背後的那個主人一起。 “關於您對我們的評價,暫且先放到一邊不談。您願意接受我們的邀請嗎?” “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樣的條件?” 艾妮雅指著身旁的伊德。 “我希望他也能跟我一起走。” 黑衣人首領聞言先是挑了挑眉毛,然後開始打量起眼前這個不起眼的黑髮青年。伊德看著艾妮雅,只見後者悄悄對前者使了一個眼色。 “也行,隨從可以跟我們一起來。不過,請您先把劍交給我們。” 首領似乎認為伊德的存在不足以構成任何威脅,爽快地同意了。跟伊德比起來,艾妮雅的劍更為叫人忌憚。 艾妮雅哼了一聲,然後將細刃劍回鞘。 黑衣人集團見到這一幕,臉上不禁泛起了得意的微笑。 異變就此發生。 伴隨著“啪噠”一聲,黑色的巨影,從天空降了下來。 空氣彷彿遭到了凍結,每個人的視線都被那個巨影擄獲住。那是完全沒有人預料得到、有如天災一般的異變。 有著獅形外貌的紅眼怪物,就這樣出現在眾人面前。 怪物的紅眼,牢牢地鎖定著艾妮雅與伊德。正確的說,它所鎖定的目標僅有伊德,艾妮雅只是剛好在它的視線範圍之內。在怪物的注視下,伊德與艾妮雅不禁倒退了一步。 “怪、怪物!” “怎麼可能?” “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黑衣人們終於從驚愕中恢復過來,他們慌張地拔出了腰間的長劍,將劍尖指向突然出現的怪物。艾妮雅也將剛收回去的武器重新出鞘。但是,怪物的動作更快了一步。 艾妮雅的細刃劍才拔出一半,怪物的身體已經撲了過來。幾乎是在剎那間,怪物的獠牙就出現在艾妮雅面前! 然而,怪物的獠牙咬空了。 比其它人更早做出反應,甚至能夠超越怪物的速度,在場的眾人之中,只有一個人能夠辦到這件事。 在羅亞倫的長期逃跑生涯,讓伊德磨煉出無比迅捷的神經。當怪物出現的那一秒鐘,腦袋裡的撤退機制就已經啟動了,那已經成為一種無意識的反應。也因此伊德比任何人還要早行動,及時救出艾妮雅。 “要逃了哦!” 就像是咒文一樣,伊德說完這句話的下一瞬間,他的身影也化為疾風! 伊德將兩旁的牆壁當成走道,以難以想像的方式衝破黑衣人的包圍網,就這樣挾著艾妮雅逃逸而去。怪物立刻轉過身來,對著伊德逃走的方向追去。 黑衣人們呆呆地望著伊德與怪物遠去的背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黑衣人首領張大著嘴,過了數秒,他才理解到目前的情況究竟變成了什麼樣子。 “你們站在那里幹嘛?趕快追過去!要是公主被那隻怪物咬死,那一切就完了!” 黑衣人首領驚慌地喊著,其它黑衣人聽了,也急忙追過去。 就在這時,一旁的暗巷裡突然伸出了一雙手。 那是一雙纖細柔軟,屬於女孩子的手臂。修長的手指,正緊握著銀色的匕首。 泛著冷光的銀色凶器,在空中劃出了致命的軌跡。在僅僅一眨眼的時間裡,匕首便刺穿了兩名黑衣人的心臟,動作利落且熟練。 同一時間,從另一旁的暗巷裡飛出了短刀。 短刀的數量是兩把,所奪去的性命也是兩條。短刀準確地命中黑衣人的腦門,那種擲刀技術堪稱一流。 黑衣人的數量,就這樣變成了原來的五分之一。 “是誰?滾出來!” 黑衣人首領退了一步,大聲怒吼著。 兩旁的暗巷裡,分別走出了兩個人。 手持匕首的翠絲特—— 握著短刀的鼠耳草—— 這兩人有如幽靈一般,從陰暗的巷子裡現身。不論是翠絲特或鼠耳草,兩人的視線都有如冰一般的冷漠。 “你們是誰?” 黑衣人首領的詢問並沒有得到回答。 翠絲特與鼠耳草邁開步伐,緩緩走向黑衣人首領。兩人身上所挾帶的殺氣,讓黑衣人首領明白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鼠耳草擲出了手中的短刀,直取對方的胸口。黑衣人首領側身閃過,並且以長劍接下了翠絲特的匕首。翠絲特立刻後躍,鼠耳草隨即放出短刀做為掩護,彼此之間配合得全無縫隙。 然而,黑衣人首領不僅彈開了短刀,而且更趨前一步。長劍畫出了流利的圓弧,砍向翠絲特的脖子。 翠絲特勉強架住了這一劍。鼠耳草再度放出短刀,將黑衣人首領給逼退。 只是短暫的交手,雙方便明白了彼此的實力。 “哼,雖然很想繼續陪你們玩一下,不過很可惜,我現在沒什麼空。” 黑衣人首領放下了長劍。 “今天就先這樣了。不過,那邊的灰衣矮個兒,要是你再丟一次刀子,今天這裡就會是你們的墓地。” 丟下了威嚇的宣言之後,黑衣人首領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對於地上那些同伴的屍體,他連看也不看一眼。 “……你想殺過去嗎?” “啊?少開玩笑了。你該不會看不出來吧?要宰掉那個傢伙,我們可是會損傷慘重。” 翠絲特對鼠耳草的問題嗤之以鼻。那名黑衣人首領擁有過人的實力,就算是兩人連手,也沒有必勝的把握。面對翠絲特的判斷,鼠耳草也點頭同意了。 “那麼,跟踪就交給我,那個精力十足的公主就交給你了。” “知道了。” 就這樣,兩人分頭行動了。 平靜祥和的村莊,如今變成了騷亂的場所。 這股騷動的來源,便是來自於伊德與艾妮雅,以及追在兩人身後的紅眼怪物。他們以和平的村子為背景,上演一場刺激的追逐戰。路上的行人一見到怪物,便發出驚懼的慘叫四處逃逸,幸好怪物沒有隨意攻擊行人,否則情況恐怕會變得更加慘烈。 “為什麼那傢伙一直追著我們啊?” “不知道,大概是來報仇的?” “什麼嘛,身為怪物還這麼沒器量!” “這種話請你自己對它說吧。” 伊德與艾妮雅就這樣交換著以上的對話,拼命逃避怪物的追擊。 村子並不像山丘一樣,有樹木可以妨礙怪物的行動,在沒有障礙物的情況下,伊德與怪物之間的距離始終沒有拉遠。就速度方面而言,伊德與紅眼怪物算得上是同等級的存在。 艾妮雅回頭望著緊追不捨的怪物,思索著該如何對付它才好。就在這時,她發現了某個不對勁的地方。 “餵,伊德!” “幹嘛?” “我問一下,今天早上,帕尼確實把怪物的一隻腳砍斷了對吧?” “嗯?沒錯啊!” “……那麼它現在那隻腳又是怎麼回事?” “咦?” 聽了艾妮雅的話之後,伊德趁著一個飛躍到屋頂上的機會,轉頭看了一下怪物。就如同艾妮雅所說的一樣,原本應該被砍斷的前肢,如今卻完好如初,而且就連其它的傷口也一併復原了。 換句話說,怪物的健康曲線正位於良好的高檔狀態。 “難道還會再生……?” 艾妮雅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不可能。” 對於艾妮雅的推測,伊德想也不想地就否定了。 “早上你們跟它打鬥的時候,它身上的傷口並沒有自我治癒的跡象。再生能力這種東西,可不是說停就停,說用就用的。” “可是,那個你要怎麼解釋?” “啊啊,請別太看得起我。那種事情我怎麼可能會知道?” “現在不是裝謙虛的時候,解說員就是要在這種時候發揮功用的。” “……請不要像翠絲特一樣,隨便把別人的角色亂定位。” 兩人一邊進行沒有緊急感的交談,一邊進行充滿緊張感的追逐戰。 在怪物的追趕下,他們已經繞了大半個村子。街上處處可以見到慌張逃跑的行人與村民,害怕怪物的人急忙躲進自己的家裡,也有小販像鴕鳥一樣鑽到自己的攤子裡,簡而言之,就是亂無秩序。 突然間,怪物的面前出現了一道光壁! 怪物以猛烈的氣勢撞上了光壁,那種衝擊力道之強,就算是旁觀者也會覺得疼痛。怪物整個身體往後彈了出去,然後很快地站了起來。即使遭受了那樣子的撞擊,光壁依然絲毫無損。 “拯救蒼生!超脫苦難!悲天憫人!唯我獨尊!在人們陷入困境之時,總會有歐加丁的庇佑存在,如同晨曦一般分開黑暗,帶來光明與溫暖!羅亞倫光之祭司——克拉姆·托里歐駕到!” 空氣中響起了魄力滿點的聲音。只見克拉姆正以充滿氣勢的姿勢站在屋頂上,手中高舉著發光的木杖。 “在飛濺的火星中掌握精髓,用鐵槌與鐵砧奏出真理的響歌!矮人鍛槌者——賽門登場!” 從另一個方向的屋頂傳來了豪邁的吶喊。賽門握緊斧頭佇立著,像是古畫中即將前往征討敵人的戰士般,一臉崇高的表情。 “吾劍乃百戰之刃!斬殺千敵而不折,貫穿萬敵而不損!黑騎士——昴·尼洛降臨!” 第三道聲音響了起來。在另一處的屋頂上,昴手持雙劍,以帥氣的蹲姿出現在眾人面前。 伊德與艾妮雅看著他們三人,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唉唉,果然已經醉了啊。” 兩人身旁傳來熟悉的聲音,帕尼扛著巨劍,不知何時來到了他們旁邊。 “……那是怎麼回事?” 艾妮雅指著克拉姆等人,一臉啼笑皆非的表情。 “那三個傢伙剛才說要比賽,灌了一大堆啤酒。後來翠絲特跑來說你們被怪物追著跑,所以我們就趕來了。他們說視野不好,從屋頂上看得比較清楚,然後就爬上去了。” 帕尼聳了聳肩,一臉想要嘆氣的樣子。 “你的朋友很有趣。” 一道清脆的聲音從旁傳來,原來艾瑟兒也趕到了。 “你已經沒事了嗎?” “不勞費心……不過你的樣子倒是挺可笑的。你已經放棄魔法師的道路,想要轉職成交通工具了嗎?” 面對伊德的詢問,艾瑟兒用冷淡的表情與聲音響應著。 這時艾妮雅才發現到,自己竟然還趴在伊德的背上。因為克拉姆三人的登場太具震撼性,讓他們一時間都忘了這件事。於是艾妮雅漲紅著臉,默默地從伊德背上跳下來。 “怎麼回事?那隻怪物的腳不是被我砍斷了嗎?” 帕尼瞇起眼睛,注意到怪物的傷勢已經完全復原了。艾瑟兒也皺起了眉頭,眼中閃爍著困惑的光芒。 至於已經喝醉的屋頂三人組,則是徹底將這件事情給忽略掉。對他們來說,怪物就算少一隻腳也好,多一隻腳也罷,那種小事根本不需要計較。 “上吧,戰士們!歐加丁會成為你們的盾、成為你們的鎧!穹光總是照耀著你們,你們無所畏懼。歐加丁吶,請祝福這些勇者吧,即使前途充滿荊棘,他們的道路也將長保光明!” 就算喝醉了,克拉姆的禱告似乎還是能傳到歐加丁耳中。當祭司的祈禱結束時,他手中的木杖再度閃耀。連同克拉姆在內,屋頂三人組的身體開始發出金色的光芒。 “嗚哦哦哦哦哦哦——!” “喝啊啊啊啊啊啊——!” 賽門與昴同時猛然一躍,對準怪物從屋頂上跳了下來! 斧頭與黑劍並沒有擊中目標,怪物一見到兩人跳下來,早就輕鬆地退到一旁。當兩人落地的同時,怪物也隨之展開反擊,以爪子一口氣將他們給掃飛! 然而,在克拉姆所施展的神力加持下,昴與賽門僅僅退了數步而已,完全沒有受傷。 突然間,怪物的腦袋重重挨了一擊。 原來克拉姆也從屋頂上跳了下來,用木杖往怪物的頭頂上敲了下去。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這一杖的威力確實驚人。這時昴與賽門趁機衝了上去,三人就這樣跟怪物纏鬥了起來。 對於這超乎常理的一幕,站在一旁的伊德等人完全無言以對。 他們還是首次見到理應站在大後方的祭司,竟然衝上前線奮勇作戰的畫面。這種事情,也只有在酒醉的祭司身上才會發生。 “那個傢伙,看起來真的很想締造武鬥派祭司的傳說喲?”伊德問道。 “而且動作還滿不錯的,平常就有在鍛煉的樣子?”艾妮雅問道。 “那個祭司……真的是祭司嗎?”艾瑟兒問道。 對於三人的問題,帕尼只是閉上眼睛,無奈地搖著頭。 克拉姆雖然意外地展現出驍勇善戰的一面,但是他畢竟是一名祭司。跟賽門與昴比起來,克拉姆的實力明顯差了一大截。 也就因為這樣,克拉姆成為頭一個退出戰場的人。怪物抓住了空隙,一爪將克拉姆打飛了出去!白袍祭司在地上滾了好幾圈,一直滾到伊德等人的面前才停下來。 “可惡的傢伙!” 克拉姆站了起來,即使受到了這樣的重擊,他的身上還是一點傷都沒有。 “既然如此,我就把你連同房子一起吹掉!看好了,光之神殿直傳、克拉姆流的秘技'神威之槌',今天首次公開……” 克拉姆一邊高舉木杖,一邊喊著危險的台詞。這時帕尼從後方捉住克拉姆,對著白袍祭司施展了絞頸術,及時阻止了一場人為災難。 “真抱歉吶,我得看住這傢伙才行,否則不知道他會幹出什麼事來。” 帕尼緊緊勒住克拉姆的脖子,為了防止酒醉的祭司做出危險舉動,羅亞倫的酒館老闆不得不退出圍剿怪物的行列。 “啊,不用介意,請務必看好他。” “瘋狂的祭司比瘋狂的怪物還要麻煩。” 伊德與艾妮雅搖了搖手,露出了“千萬別讓這傢伙亂搞”的表情。 艾妮雅拔出了細刃劍,但是並沒有立刻加入戰局,而是轉頭詢問伊德。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再這樣下去,也只是將早上的情況重演一遍而已。” “……請不要露出那種期待的眼神,這樣我會很困擾的。基本上,那是遠遠超出我能力範圍的事。” “什麼嘛,你就不能有用一點嗎?” “請別強人所難。” 艾妮雅發出啐聲,開始考慮要不要乾脆真的讓克拉姆動手算了。 “如果你們能夠限制住它的行動的話,我倒是有辦法。” 艾瑟兒那冷靜的聲音從旁傳來。 在眾人的目光下,艾瑟兒從身上掏出了一顆小圓珠。那是大小有如雞蛋一樣,泛著蒼藍色澤的珠子。 “讓這顆寶珠在它體內發動,把它炸成碎片。” 艾妮雅看著這顆寶珠,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體內?你要怎麼做?” “當然是把手伸進它的嘴裡,然後再發動寶珠。” “……你當真的嗎?” “當然。本來我是打算明天先用魔法困住它,然後再這麼做的,沒想到它會在這裡出現。我的魔力還沒完全恢原,目前的存量只夠發動一次寶珠而已,只好用這個方法了。” 艾瑟兒說到這裡先停了一下,然後望向伊德。 “如果是你的話,應該有辦法在怪物無法動彈的時候,把我帶到它面前吧?只要掌握住時機就可能成功,就算手被咬斷了,也還有那位祭司在。” 從艾瑟兒的表情與聲音來看,她的確是認真的。一旁的帕尼被這個大膽的作戰計劃嚇得說不出話來。艾妮雅看著伊德,只見後者緩慢地點頭,似乎認為這個戰術頗為可行。 “不過,這也要你們能夠拖住它才行。你做得到嗎?” “……哼,都被人這麼問了,豈有退縮的道理?” 艾妮雅轉身面對怪物,她手中的細刃劍倒映著夕陽,背影看起來威風凜凜。 “吶,先說好。我欣賞你的膽量——不過只有膽量而已。” 丟下這句不知是讚美還是眨抑的話語之後,艾妮雅持劍加入了戰局。 就在艾妮雅沖向怪物的那一刻,出現了難以想像的變異。 怪物以身體承受了昴與賽門的攻擊,然後突破了兩人的包圍網。它的身影宛如暴風一般,撲向了艾妮雅。 “什——” 連驚訝的時間也沒有,怪物已經來到了艾妮雅面前。 要是普通人的話,恐怕只能束手待斃了吧?但是艾妮雅並非普通人。如果以劍士的水平來看,在札沃克王國之內,她可以被歸類在最高級之內。即使是在這種幾乎致命的情況裡,她仍然做出了反擊。 在翻轉的同時,艾妮雅手中的細刃劍化為一道閃光。她的肩頭被怪物的爪子劃過,怪物的身體也被那道閃光所傷。能夠在絕對的劣勢下扳回局面,這便是晨曦之劍姬的實力。 可是,即使是晨曦之劍姬,也不可能預測未來。 怪物所狙擊的目標——其實是伊德·米洛雷亞! 怪物無視於艾妮雅的攻擊,直接撲向了黑髮青年。太過突然的襲擊,讓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致命的獠牙,就這樣狠狠地咬穿了伊德,然後將他拖行了好幾桑米(一桑米=一點五七公尺)。 怪物的紅眼露出了喜悅的光芒,它的狩獵終於成功了。 從牙齒間傳來的脈搏—— 從舌頭上嚐到的血味—— 從嘴角處感到的體溫—— 被咬住的獵物,生命正迅速地流失,怪物很滿足地感受到了這一點。 伊德的半個身體遭到咬穿,怪物的下顎把肋骨通通擠斷了,利牙穿透了肌肉與內臟,同時也撕裂了血管。那是連樹木都能夠粉碎的致命咬噬,怪物相當確信,口中的獵物必死無疑。 然而,那股喜悅卻在下一瞬間消失無踪。 巨大的灼熱感,從身體內部猛然炸了開來! 難以形容的灼熱從胃部竄升,在剎那間便燃遍了全身。那是無法從外部看出來,僅在身體內側產生焚燒的可怕高熱。怪物不禁甩開了伊德,發出痛苦的狂吼。 然而,怪物的痛苦並沒有持續太久。 帕尼放下克拉姆,撿起巨劍沖了過去。原先的和藹表情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讓人毛骨悚然的兇惡臉孔。巨大的劍刃化為一道閃光,將怪物的吼叫給斬斷了。 帕尼的憤怒一擊有如雷霆,巨劍深深斬入了怪物的脖子,然後從中斷為兩截。艾妮雅接續了攻擊,細刃劍的突刺就像是木椿般,直接釘入了怪物的右眼。 “你這個混蛋——!” 怒吼著,帕尼將剩下的半截斷劍塞入怪物的口中,將它的嘴巴硬撐開來。 “艾瑟兒·雷特!” 黑髮的女紋術師在名字被喊出來的下一秒,便衝到了怪物面前,將右手塞進怪物的嘴裡,同時朝著手裡的寶珠灌注魔力。 強力的雷電從怪物體內迸裂開來,伴隨著巨大的爆音與衝擊,怪物被炸成了無數的碎塊! 帕尼、艾妮雅與艾瑟兒也被這股衝擊波給吹飛,統統滾倒在地。當他們爬起身子,看見化為碎塊的怪物之後,並沒有就此沉浸在勝利的餘韻中,而是立刻跑向伊德。 一向欠缺存在感的黑髮青年,仍然靜靜地躺在自己的血泊中。 被咬穿了半邊身體的他,已經再也無法響應別人的呼喚了。 所有的一切,全部被火焰吞噬掉了。 那是不斷地變換著形體,燦爛到讓人心醉的華美紅焰。不斷地盛開、不斷地凋落、不斷地膨脹、不斷地萎縮,宛如一朵讓人難以捉摸的紅蓮。 那朵紅蓮,確實地把所有的東西給化為灰燼。不允許其它事物的存在,只是一昧地把森羅萬像都捲入破滅的渦流之中。 什麼都消失了,唯一存續著的,只有不斷燃燒的火焰而已。就算大地已經化為焦土,火焰仍然沒有消失。恐怕直到一切都歸於虛無,火焰才會悄然熄滅吧? 完全絕望的景緻,無法讓人辨認出那究竟是遙遠的過去,抑或是遙遠的未來。 然後,火焰遭到了壓制。 有某種巨大的東西,挺身對抗那股足以燒盡天地的火焰。得到了敵人的赤色之炎,燃燒得更為燦爛美麗,卻也變得更加兇暴與殘酷。 對抗火焰的“某個東西”,有著巨大的形體與力量。 “某個東西”就像是守護者一樣,它響應了渴望繼續生存的萬物之意志,聳立於天地之間。 那凜然無畏的姿態,比任何一個奇蹟都更像奇蹟。 奇蹟是不會毫無意義地出現的。奇蹟的存在,本身即是挑戰現實的反抗。 將絕對無法逆轉的殘酷現實給逆轉,讓絕對無法實現的願望給實現,藉由外力將不可能化為可能,這就是奇蹟的真相。對於那些注定要被火焰給滅亡的萬物來說,“某個東西”的出現,即是奇蹟。 奇蹟的存在——那便是“某個東西”的真面目。 在不斷翻騰的火焰中,“某個東西”的形體逐漸由模糊變得清晰。那個充滿力量感的身影,宛如古代故事裡經常出現的某種生物。 “……龍?” 睜開眼睛,伊德喊出了這個名字。 眼前所見到的並非火焰與荒土,而是有些陌生的天花板。從背部傳來的觸感,以及身上所蓋的薄被,伊德可以判斷出自己現在正躺在床上。 “唉呀,終於醒了嗎?” 身旁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伊德轉頭一看,發現翠絲特正坐在床邊,帶著淺笑注視著他。 “怎麼樣,身體還會痛嗎?” 翠絲特的問題,讓伊德想起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黑髮青年低頭一看,身上的傷口已經痊癒了,衣服也換成新的了。 “克拉姆把你治好了。可是你一直沒有醒過來,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當伊德從怪物口中被救下來之後,克拉姆便立刻使用了治愈術。這位自稱是天才祭司的男人即使是處於酩酊狀態,所施展的神蹟依舊無懈可擊。克拉姆搶在伊德斷氣之前將傷口給治好,可是伊德卻陷入了原因不明的昏迷,讓眾人十分緊張。 “我睡了多久?” “你可是躺了一整天喲。” “一整天……那麼,怪物呢?” “當然解決了。你想喝點什麼嗎?我去幫你拿。” “啊,謝了,那就來杯啤酒吧。” 翠絲特帶著笑容走出了房間,室內剩下伊德一個人,變得格外安靜。黑髮青年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除了因為躺太久而全身酸痛之外,其它地方一切正常,克拉姆的治療術確實相當有效。 然後,伊德又想起了剛才的夢境。 充斥天地的火焰、荒蕪的原野、鐵鏽般的空氣,那些東西充滿了奇妙的真實感。當初他曾想詢問米洛雷亞自己為什麼會做這種夢,不過因為雜事纏身的關係,讓他忘了這件事。 (唔……該不會是受了什麼奇怪的詛咒吧……?) 伊德雙手在胸前交叉,偏頭思考著。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粗暴的跑步聲。緊接著,房間的大門“碰磅”一聲被打了開來。只見眾人站在門外,以恐怖的表情注視著伊德。 伊德以為臉上沾了什麼東西,所以摸了一下自己的臉,不過什麼都沒有摸到。這時大家突然衝進了房間裡,拼命拍打或是捏伊德的臉。 “你這傢伙,終於願意醒過來了嗎?” “歐加丁保佑,幸好你沒事!太好了!” “有沒有哪裡還覺得不舒服的?克拉姆那傢伙的蹩腳祈禱實在靠不住。” “嗯嗯,還活著就好。反正只要沒死,一切都沒問題。” 眾人圍在伊德床邊,剛才的安靜氣氛已經跑得不見踪影,變成了熱鬧又吵雜的場面。 艾瑟兒站在門口,用奇妙的眼神注視著這一幕。她的視線裡夾雜了安心的情緒,同時也帶著一絲鬱悶。 “怎麼了,不進去嗎?給重傷初癒的朋友一個熱吻,這個點子如何?” 翠絲特手中端著啤酒,出現在艾瑟兒身邊。對於這個提議,艾瑟兒則是回敬以冷淡的目光。 “我跟他的交情還稱不上是朋友。” “不想成為他的朋友嗎?還是不想只成為朋友呢?唉呀,少女心真是微妙呢!” “荒謬。” 艾瑟兒冷哼一聲,用“你在說什麼蠢話”的眼神望向翠絲特。最後她轉過身子,離開了房間。 “幫我轉告他。要是在首都遇到了什麼麻煩,就到公會找我。” 丟下了這句話之後,艾瑟兒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嗯……人際關係這種東西,還真是複雜吶。” 翠絲特看著艾瑟兒離去的背影,帶著淺笑喝了一口手中的啤酒。 札沃克的首都帕里森,是一座有著悠久歷史的古老城市。自從初代國王雷堤斯·多摩·克琉布利安建國開始,帕里森的首都地位從未動搖過。 這座擁有數百年曆史的城市,乃是札沃克最重要的經濟與文化重鎮。越是繁榮的城市,白天與夜晚的面貌越是不同。即使是在新月之夜,帕里森的許多角落也依舊明亮,就像是永不褪色的鑽石一般。 然而,即使寶石再怎麼閃亮耀眼,也總有光芒照射不到的陰影存在。 在淡薄如紗的銀白月光下,一名矮小的灰衣男子潛入了帕里森的某座宅邸。他的動作熟練又輕巧,行走時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灰衣男子進入了宅邸內的某個房間。 那是一個與宅邸的雄偉程度極不相符的窄小房間,裡面只有一張桌子與幾把椅子而已。桌上點了一根蠟燭,那也是這個房間裡面唯一的光源。 灰衣男子踏入房間之後,便屈膝跪了下來。 房間裡面不只灰衣男子,另外還有兩個人影。其中一個人影坐在椅子上,另外一個人影則是站在牆邊。 “鼠耳草回來報告。” 灰衣男子開口了。他便是與翠絲特保持聯繫,代號“鼠耳草”的間諜。 就像鼠耳草的花語乃是“敏銳”一樣,這名矮小的灰衣男子有著機敏的身手與反應。動作敏捷、潛行技巧高超、武藝優秀、臨場判斷力強,就一名間諜來說,他的資質無可挑剔。 坐在椅子上的人影點了點頭,火光無法照亮他全部的面貌,只能映照出大致的輪廓。那是一張年輕男子的臉。 “公主一行人,將於明天到達帕里森。因為在路上受到阻礙,所以比預定行程晚了很多。” “又遇到麻煩了嗎?這次又是什麼了?” 椅子上的人影嘆了一口氣,似乎對於艾妮雅一行人的遭遇感到不耐煩。 鼠耳草把關於黑衣人集團的事件給講了出來,當他說完之後,室內頓時籠罩在一片沉默之中。 “跟踪的結果是……?” “那個人來到首都,進入了東區的某間房子。我調查了一下,那是蒙爾斯費拉特公爵名下的產業之一。” “又是這位惡質中年人嗎?惡質就算了,如果還是中年的話那就真的沒救了。奧斯頓這老傢伙,實在是相當纏人吶。” 人影無奈地聳了聳肩。奧斯頓便是蒙爾斯費拉特公爵的名字,對他不抱好感的人,常以“蒙爾斯費拉特之狼”或是“惡狼奧斯頓”來稱呼他,由此便可看出這位公爵的為人。 “你可以下去了。” 人影揮了揮手,鼠耳草站了起來,用不發出一點聲息的動作離開了房間。 “……接二連三的想要綁架公主,這頭蒙爾斯費拉特家的惡狼還真是勤勞吶。他到底想幹嘛?你認為呢,金鳳花?” 後面這句話,主要是對著站在牆角的另一個人影所說的。 “那種事還用問嗎?當然是吃掉這個國家。” 被稱為“金鳳花”的人影毫不猶豫地回答。那宛如銀鈴般清脆動聽的聲音,乃是年輕女性所獨有的。 “這我當然知道,你以為我是傻瓜嗎?” “有時候我的確是如此懷疑的。” “……感謝你中肯的批評。不過我想問的不是那個,在跑到終點之前,所選擇的路徑與跑法可是很重要的。” “您想問的是,蒙爾斯費拉特公爵為什麼選擇這種手段嗎?” 椅子上的人影點了點頭。 “沒錯。老奧斯頓早在好幾十天前就來到首都,自從他來了之後,帕里森的空氣變得更有血腥味了啊。那傢伙在首都里四處奔走,不斷培植自己的勢力,這點誰都看得出來。” 現今的札沃克政權並非完全穩固,自從新國王即位之後,宮廷裡的派系之爭便整個浮上了檯面。支持者、反對者與觀望者彼此牽制,拼命互相爭奪著名為權力的甜美果實。流言像是擾人的細雨般不斷地飄舞著,暗殺事件也時有所聞,那是一個由野心與慾望所編織而成的醜惡世界。 蒙爾斯費拉特公爵對於新國王的即位抱持著強烈的反對態度,同時也是宮廷反對派的主導者。身為札沃克西方最大領主的他,擁有難以忽視的可怕軍事實力,這頭惡狼如果揭起叛旗,將會演變為札沃克的大災難。 “公主是一顆極為有用的棋子,蒙爾斯費拉特公爵當然也知道這點。不過他選擇的方法實在相當直接,那種強硬的風格、不考慮成功機率的膽量、反复失敗也不退卻的鬥志,確實符合他的為人。” 金鳳花以婉轉的說法形容蒙爾斯費拉特公爵的所作所為,如果簡化一下的話,也就是“那傢伙是個學不乖的笨蛋”的意思。聽見了金鳳花的批評之後,椅子上的人影笑了出來。 “唉呀呀,他還真是個夠格被稱為勇者的男人呢。不過,他可是在札沃克宮廷裡呼風喚雨了十幾年,至今仍然沒有被扳倒的惡狼喲。要是小看他的話,連骨頭都會被啃得乾乾淨淨。” “那是因為,以前您沒有出現的關係。” 金鳳花輕聲說出包含了絕對信賴的話語。椅子上的人影沉默了一下,然後狀似尷尬地搔了搔頭。 “唔,被人太過期待也很傷腦筋呢……雖然說不論是品格、氣質、知性與臉蛋,我都比奧斯頓那老傢伙強,不過比起凶狠與狡猾,我可是遠遠及不上他。” “抱歉,我想您誤會了。” “啊?誤會什麼?” “我從不認為憑著品格或姿色之類的東西,可以贏得了蒙爾斯費拉特公爵。當然,我也從不期待您會有那些東西。” “……有時候我覺得你好像不夠尊敬我哦?對於辛苦照料花圃的園丁,態度不是應該客氣一點嗎?” “我的確是很尊敬您。” “可是,我好像感受不到耶?” “外在的形式常常是虛幻的,我對您的敬意與信賴,需要用心來感受。” “抱歉吶,我是個心思不夠機敏的俗人。” 椅子上的人影不滿地嘟噥著。 深夜的密談,就這樣結束了。 桌上的蠟燭被熄滅,室內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 從雙拳的間隙裡,克拉姆的視線牢牢地盯著對手。 勝率僅有百分之一的戰鬥——白袍祭司相當明白這一點。 即使如此,他還是接下了這個挑戰。 用神力強化過的身體,承受了一次又一次的重擊。就算是再堅硬的鎧甲,也有強度的極限。克拉姆的肋骨,早已斷掉了兩根。敵人雖然有負傷,但是克拉姆的傷勢比他更嚴重。 但是,絕對不能放棄! 力量的差距,就用意志來補足—— 速度的差距,就用勇氣來彌補—— 將生命燃燒到最後一刻,就像是蠟燭在燒盡前所放出的光芒一般。 只要擁有這股覺悟,就算面對再怎麼絕望的戰鬥,也能找出逆轉的機會,就算只是一剎那也好! “來吧!這裡就是我所選擇的葬身之地!” 克拉姆往前踏出了一步,將靈魂灌注於拳頭之中。 最強武鬥派祭司傳說、就此展開! ……要是寫了一定會被退稿,所以絕對不會有上述劇情的第五集,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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