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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還魂陶居

紫砂秘籍 张宝瑞 9931 2018-03-16
火場外面,圍觀者都沒弄明白硃砂老爺子將包裹投進火裡上演的是哪一齣戲,因為離得遠,大家也看不清被救出來的兩個女子是什麼身份。有些人還圍在一處,想看一個結局;而一些人則已經準備回家了。 人群裡又擠過來幾個人,是剛剛聽說家裡起火,匆忙趕回來的朱石夫婦。朱石沖到父親硃砂面前,使勁地搖撼著已經欲哭無淚的硃砂肩膀:“父親,怎麼了?您沒事吧?” 硃砂看看眼前的兒子、兒媳,又看了看地上躺著的朱嬌嬌,突然聲嘶力竭地朝朱石大喊:“為了一個秘籍,你竟使出這樣的毒辣手段,你不要叫我父親,我也有不起你這樣的兒子。你……你……你給我滾!” 朱石被父親罵得不知自己錯在哪裡,一頭霧水,想了想,才爭辯道:“父親,您可千萬不要動氣呀!剛剛受了驚,再動氣會傷身體的!”

硃砂兩眼失神,看也不看朱石一眼:“不用你在我面前惺悍作態!你不是早就巴望著我死嗎?今天我就成全你。我和嬌嬌一起去,也好有個伴啊!” 董宛君在旁邊聽不下去,上前跪在硃砂面前:“父親,不知您老人家這氣是從哪兒來的,不管您在怨我和朱石什麼,我給您老人家賠罪了。昨天我們去了我的娘家。因為下雨,再加上我的父母上了年歲,擔不起驚嚇,想我們陪他們住幾晚。所以就沒有回家來住,讓您一個人在家裡,偏又趕上失火這麼大的事……” 硃砂不再說話,對著這麼個逆來順受的兒媳,他再也罵不出口,轉臉去看朱嬌嬌:“嬌嬌,爺爺在這裡,你睜眼看看爺爺呀!他們這樣對你,是會遭報應的。爺爺老了,再也沒有力氣去教育他了,憑老天怎麼罰他們吧!”

看著朱嬌嬌躺在硃砂的懷裡一動不動,可急壞了一直呆在一邊的路曉驛。他想上前仔細看看朱嬌嬌到底有沒有傷,可看著硃砂那個樣子,如果誰現在去碰朱嬌嬌,他都有可能與來人拼命。可是朱嬌嬌的確需要救助。他也顧不得許多,走到硃砂面前:“朱老先生,您先別急著哭。據我看,現在朱嬌嬌小姐最急需的,是用藥物讓她盡快醒過來。您看,現在讓急救人員看看朱嬌嬌小姐該採取什麼措施好不好?” 硃砂聽了路曉驛的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我的嬌嬌還有救?那就快點兒讓他們來治吧。花多少錢我都給。” 路曉驛像聽到了福音,拉過身邊的人:“有救,當然有救!這就是鎮衛生院的大夫,讓他給朱小姐瞧瞧!” 湊過來的大夫從硃砂手臂上接過朱嬌嬌,平放在就地搭起采的擔架上,從急救車上搬來氧氣瓶,靜脈滴注的支架,就地建起一個露天病房。並且,女醫生吩咐路曉驛:“讓圍觀的人走開些,保持病人在一個通風的環境下。再取些水來,給病人被火灼傷的部位降溫。”

路曉驛忙站起身,伸開雙臂攔在圍觀者前面:“病人需要流通的空氣,請大家配合一下,都往後退!” 早有人在一旁端來一盆水。路曉驛以為不相干的人走近了搶救現場,正要回頭髮火,見端水的是朱石的妻子董宛君,到了嘴邊的火氣話又咽了回去。 消防車附近的人群像海水退潮一樣,不一會兒就退到了五六米開外的地方。 路曉驛在人群中發現了幾雙不善的眼睛。他雖然叫不出他們的名字,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像金克砂一樣,這些人都是鎮上的常住人口,不過他們從來不做鎮上人日常的生計。也不太在鎮上出現。在人群後退的過程中,他們幾乎都站在了最前面的一排。 路曉驛看到這幾雙眼睛,心裡不寒而栗:在這樣一個混亂的現場,能夠維持秩序的警力實在太有限。如果騷亂起來,人群再像回潮一樣前湧,局面實在太難控制了。如果現在自己手裡有一把手槍,情況會好一些;如果他的身邊再有幾個戰友,那麼情況也不至於糟到什麼地步。可是這裡非傷殘,即老弱,再有人混在人群中做點兒什麼,情況很難控制。

想到此,路曉驛急急地在周邊尋找龍飛,與老師交流一下這個情況。可是,他這才發現:自己剛才過於把注意力放到朱嬌嬌身上,不知什麼時候,原本與他並排站著的龍飛不見了,與龍飛一起不見的,還有滅火總指揮朱孝廉和剛剛甦醒過來的龍曉菲。 環顧四周,路曉驛發現在自己的周邊,只有目不轉睛地盯著朱嬌嬌的硃砂和不知所措的朱石夫婦,天華道人也不見了。路曉驛再也不敢怠慢,急步跑到停在五六米開外的消防指揮車。在那裡,他仍然沒有找到龍飛和其他人。幾個武譬戰士正在車邊收拾水帶和水槍。路曉驛也不管自己有沒有資格發出命令,便拉起兩個武警的手臂,向他們大聲喊道:“你們兩個,跟我到那邊去!維持現場秩序。不能讓人群發生騷動,不允許任何人靠近救人現場,也不允許……”

正待往下說,路曉驛的眼前忽然一亮:他的救兵來了,一隊著正式警服的隊伍列著隊走過來,在他們經過的地方,都拉起了黃色的警戒線,並且在警戒線邊上,每隔五米遠,就有一名荷槍實彈的干警守衛,將陶居的前門、後院統統圍了起來。 “哪裡來了這麼一支隊伍?還都是些陌生面孔?” 路曉驛正在暗自思忖,有人爬上院子里高大的皂角樹,從樓裡扯出一根長長的電線,在皂角樹上懸起一隻明晃晃的大功率電燈,把四下照得通亮。 在明亮的燈光裡,人們能看清楚:陶居里面的殘火也已經滅掉。剛剛為了消防車能得以進入,大門左側的牆已經被推倒了大半,裡面的情形幾乎暴露無遺。院子裡面的皂角樹已經被燒得只突兀地高挑著幾桿粗一些的枝幹,枝幹在秋風裡的葉子和小枝杈早巳被火舌吞噬個乾淨,不再有從前華蓋一樣的樹冠。樹上的六角宮燈已經燒得只剩下一個金屬構架。朱石的大理石工作台被搬到了院子中央水泥砌築的花壇上,一張被燒得半焦的椅子也靠在了工作台邊。

金鎮長在兩名警察的陪同下出現在院子裡。三人徑直走上花壇,又藉著椅子登上了工作台。 金鎮長開始用高音喇叭向人群喊話:“朱家鎮的父老鄉親!你們受驚了。我先做個檢討:由於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到位,致使我們的小鎮最近發生了一系列的命案。作為一鎮之長,我有著不可推卸的領導責任。今天省公安廳特別派來了一個大隊,為我們保駕護航。朱老先生的家失火,損失的不僅是朱老先生一家人。我代表政府部門,向他表示同情,同時也表不:朱老先生是我們朱家鎮的名流,是我們鎮的驕傲。我們會不惜一切代價,為朱老先生盡快挽回失火給他帶采的損失。” “什麼失火?分明就是縱火!” 人群中,一個一身縞素的妙齡女子分開眾人,懷裡還抱著一隻紫砂茶壺,徑直走向硃砂。 “林莎莎?'半生月'?”

那女子走到距離硃砂還有十幾米遠的時候,硃砂就已經確定:自己並不是老眼昏花,從這女子一出現在眾人面前,他就沒有看錯,那女子正是從前在自己家裡做過座上賓,而前不久被警察從湖水里打撈上來的林莎莎;她懷裡抱著的,正是紫砂茶宴那一日大家品茗用的、自己的新作“半生月”。 硃砂一聲高呼,昏倒在眾人前。好在衛生院的醫護人員就在他的身邊,立即施救,又是拍打前胸、後背,又是打強心針,硃砂才長舒一口氣,緩解過來。 硃砂的喊聲讓大家想起幾天前在船家院子裡林莎莎的屍體被人抬出去時的情景,頓時炸了營,紛紛奪路逃跑。這時候,院子裡的高台上不知金鎮長何時被請下去,換上了兩個花白頭髮的老者。這其中之一正是龍飛,另一個道人打扮的人是天華道人。

龍飛站在高台上,舉著高音喇叭:“朱家鎮的鄉親,不要慌!十幾天以來,我們這個平時太太平平的朱家鎮開始不斷地鬧鬼,連著發生命案。有人說這是鬼魅作祟。今天我有幸把一直讓大家戰戰兢兢的鬼魅請采了,同時還請來了一位法力無邊的道長,為人家驅鬼。有這麼個道長在,你們還怕什麼呢?來吧!林莎莎小姐,到我這裡來,把你的故事說給大家聽,好不好?” 這個“林莎莎”還是真聽龍飛的話,款款地移向院子裡面的花壇。長裙曳地,誰也看不清她是在像人一樣地邁步走路,還是像鬼魅一樣地飄。但是老者們還是看出了門道:她的身後,有長長的影子。在傳說中鬼魅是沒有影子的。人群中一陣交頭接耳,剛剛的恐怖氣氛頓時消散了大半。可是大家的好奇心還是很重:不知道這神探部長為什麼用這個鬼魅打扮的人做法,做的是什麼法?

那女子走到台前,對台上的龍飛說:“我想再等一等,等等歐陽姐姐!” 她的聲音雖不高,還是被龍飛手裡的擴音器傳了出去。有些人明明聽清了她的話,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向左右的人尋證自己聽到的內容。 不一時,從陶居小樓裡又走出了一個同“林莎莎”一樣妙齡的女子。大家屏住呼吸,豎起耳朵,想盡快證實這個人便是“林莎莎”所說的“歐陽姐姐”。 這時擴音器裡,龍飛說話了:“我們今天要請的人物都到齊了,可以開始了!不管她們是鬼魅,還是神明,她們的口中有大家非常想知道的一些故事。她們與我們當中一些人是相熟的。她們的故事或許會說出一些驚天的大秘密,請仔細聽。” 然後龍飛彎腰向著面前的人說:“歐陽小姐,你先來吧!”

“歐陽小姐!”人群裡又像發生了強地震一樣,一邊驚呼著,一邊拉緊身邊的人,像是一鬆手,就會被那個鬼妹妹拖著進地獄一樣。 “歐陽小姐”大大方方地登上了高台,咳了一聲,算是讓場內安靜下來。便沒頭沒腦地開始說了:“他們都是能人,進出陶居從來不用走大門,隨時進出……我從採不知道,陶居里是那麼不安全,不然我絕對不會同意在陶居過夜的……” “歐陽小姐”清了清嗓子,又接著說:“那位戴著面具的先生,我真的不明白:我從來沒與你結過怨,你為什麼非要殺死我呢?你與朱老先生有仇,大可以殺他來洩憤,為什麼單單選上我呢?” 說著,那“歐陽小姐”看了看龍飛。 人群裡開始有人往外走了。龍飛接過喇叭,低聲地說:“這故事剛剛講了個開頭,你們沒有興致聽到結果嗎?現在讓天華道長給大家講講道家關於鬼魅是怎麼在我們的心裡產生的,相信大家會有些收穫的。” 龍飛將喇叭交給了天華道人。 天華道人一隻手接過喇叭,另一隻手臂甩起寬大的袍袖,背到了身後:“我道家從來尊崇自然,我道家祖師老子在道德經裡說過:'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二,三生萬物。'這鬼神嘛……很多人都說它不在萬物之列。我認為,這,也是包容、囊括在萬物之中的。就比方說,我們陰陽相和產生了生命,就有了生,生命的慾望,慾望之膨脹,就產生邪念。邪念驅動身體,就會有罪孽……” 天華道人的談天論道被台子下面的騷動打斷。五個被銬成一申的人低頭站在台前。龍飛正一個一個地仔細端詳著這幾個人。 人群不再聽天華道人論道,而是交頭接耳,辨認著台前的五個人是誰家子弟。 這個時候,派出所的周勤所長登上高台,從天華道人手裡接過喇叭,向人群喊話道:“眾位,今天的天色已經不早了,大家先把天華道人的道理放在心裡揣摩一晚上,如果大家有興致,明天再請天華道長給我們開壇說道。現在都散了吧!我想我們朱家鎮近一個月以來的噩夢就快結束了,你們也看到了,所有的鬼魅都被我們警察抓到案了。請大家安心休息,安心搞你們的生產和生活,不要再談論什麼鬼魅索命了。從此以後我們的日子又會像從前那樣太平祥和了。” 眾人散去。 最後離開的,當屬路曉驛。 安排人把朱嬌嬌抬上衛生院的急救車,又帶人在院子里四處搜查是否還有沒有完全熄滅掉的火點,等他回到香榭的房間裡,龍飛正與龍曉菲有說有笑地談著剛才鬼魂回陶居的事。見路曉驛進來,龍曉菲將手裡那套剛剛脫下來的白色衣裙比在自己身上:“你看我像不像林莎莎?” 路曉驛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鬼是你啊?” 龍曉菲收住笑容,一臉嗔怪地說:“說話也不知道揀句好聽的說,你才是鬼呢!如果剛才沒有我,能把那幫蝦兵蟹將一網收拾得這麼乾淨嗎?” 路曉驛感嘆道:“這應當完全歸功於老師的這神來之筆!如果今天下午的那一招叫'打草驚蛇'的話,這一招該叫'驚蛇出洞'了吧?” 說笑間,路曉驛突然想起一件事:“老師,鬼魅到案,為什麼不突審呢?” 龍飛笑了:“今天驚出洞來的,還都是些小蛇,沒什麼好審的,交給周勤他們審去吧。我們還有大事要處理。我相信,用不到明天上午九點,大鱉就會自動跳出水面了。我們等著好戲看吧!噢!對了,那個朱嬌嬌怎麼樣了?” 路曉驛不好意思起來:“處理好陶居那邊的事我就回來了,不然不成了'重色輕師'了?” 龍曉菲走去給路曉驛倒了一杯水遞過去:“沒想到你小子還蠻癡情的呢!你也不用去看!我知道她被人灌了十幾片安眠藥,不到明天早上,且醒不了呢。你小子這回可真要好好謝謝我了。如果今天沒有我,你那心上人早就葬身火海,一命歸西了。” 路曉驛忙問道:“我真是佩服你,丟了三天了,把老師急得整天沒著沒落的,沒想到你跑到那火海裡玩了一圈?你怎麼會到了陶居,又能把朱嬌嬌背回來的?” 龍曉菲伸了個懶腰:“還是等明天你的嬌嬌小姐醒了自己跟你說吧,我要睡覺去了!” 說完,她走出門去。 剛剛還在火場上忙裡忙外、生龍活虎的路曉驛,在一旦戰鬥結束後,回到房間裡,便渾身的不得勁,這才想起來自己也是個病人。龍飛對自己這個能幹的學生關愛有加,又遞上開水和藥片:“快吃了藥,睡一會兒吧!說不定下半夜就有惡仗要打呢!” 路曉驛很是順從地躺下了,突然又想起什麼:“朱老先生和天華道人住哪兒了?” 龍飛真是有點兒哭笑不得:“妥善安置火災災民是政府的事,這也不是我們這些警察該管的呀!” 路曉驛還是不放心:“都是鄉里鄉親的,還是要幫幫忙的!這回家也燒沒了,到了無處安身的地步,如果沒有人關心,豈不是很慘?” “說鄉里鄉親,不如說他是朱嬌嬌的爺爺。放心吧!鎮政府已經為他們安排好丁,就住在我們對面的那個樓上。這回可以安心睡一會兒了吧?” 龍飛自己也發現:不知是因為老了,還是因為與路曉驛在一起生活了這幾天產生了深厚的感情,他格外眷顧這個學生,甚至有些像哄自己的孩子。對於自己這樣的情感,自己在心裡解嘲似的安慰說:自己的退居二線,標誌著自己從一個神,做回了人。既然是人,就會有各種各樣屬於人的情感。魯迅尚說過“憐子為何不丈夫”的話,何況於我? 路曉驛躺在床上,睡又睡不著,只好眼睜睜地望著天花板出神。 此時龍飛也沒睡著,聽著外面的動靜。 不一時,走廊裡響起了腳步聲,停在了大約龍曉菲房間門口的位置。門被叩響了。 龍曉菲的聲音顯得非常煩:“誰呀?這麼晚了,還來敲門?不讓睡覺了?” 門外是一個刃人的聲音:“龍大夫,我們家有一個產婦,要生孩子了,您能不能去幫幫忙?” “生孩子?生孩子去衛生院哪!找我有什麼用啁,我又不是接生婆。” “衛生院太遠了,我們家的人恐怕經不起那麼遠的路了。龍大夫,您就少休息一個小時,我們全家都會感激您的。” 半天沒聽見龍曉菲的聲音。一會兒,龍曉菲開門的聲音:“你家在哪兒啊?我最怕走夜路了。這隔壁房間裡住的是警察。你去求他陪我去一趟吧!不然我真的不敢去。” 聽到這兒,路曉驛起身就往外跑,被龍飛拉住,並示意他不要說話,好好聽著。 那男子又說:“這大半夜的,不方便打擾他們吧。你與我一起去,等完了事我再給你送回來,保證你安全還不行嗎?” 龍曉菲猶豫了一下:“那好吧!我們現在可得說好,我不用你感謝,只是不要讓我出什麼危險才好。” 隨後,門被“咔”地鎖上,兩個人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的另一頭。 確定外面沒有人聽到以後,路曉驛急急地說:“老師,我們住的樓不是有'服務員'看守嗎?這個人怎麼也沒經服務員通報就闖進來了?我看來者不善,這樣龍曉菲不是太危險了嗎?” 龍飛一笑:“剛剛你們週所長都已經說朱家鎮恢復平靜了,還要人通報幹什麼,讓我給撤了。” 路曉驛聽出龍飛調侃的口氣,可是放心不下龍曉菲。沒等他再開口,龍飛明白路曉驛的心思:“放心吧,她受過專業訓練,吃不著虧的。你再耐心等一會兒,一會兒就回來。” 話音未落,走廊里傳來龍曉菲高跟鞋的聲音。聲音直接到了他們的房間門前。路曉驛不等來人敲門,一步竄過去拉開門。 門外正是龍曉菲。她大步走進房間,大笑起來:“那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剛走到門口就要用迷藥捂我的嘴。他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讓我一腳踹倒,手銬早給他準備好了。” 龍飛的臉上露出自豪的表情:“好樣的!人你給放哪兒了?” 龍曉菲喝了口茶:“扔給門衛室裡的陶警官了!” 接著龍飛又問道:“外面沒有他的同夥接應他嗎?” “有!在他進來的時候,那個同夥就被歐陽姐姐控制起來了。” 路曉驛越聽越糊塗:“誰是歐陽姐姐呀?什麼同夥不同伙的,你們這是打的什麼啞謎呀?” 龍飛並不回答路曉驛,又問龍曉菲道:“剛才你有沒有問,衛生院那路人馬有收穫沒有?” 龍曉菲幸災樂禍地看了路曉驛一眼:“有!歐陽姐姐說,那邊也是兩個!” 路曉驛悻悻地走到一邊:“看你們這樣子是把我開除了?” 龍飛笑著看了一眼路曉驛,又轉向龍曉菲:“挺大小伙子,這也生氣?行了,我想從現在開始,你可以睡個安生覺了。快回去睡吧!” 龍曉菲還想跟路曉驛說點兒什麼,龍飛示意她離開:“他生氣,就讓他氣好了。自己不開動腦筋想想,還怪人家不告訴他?你睡去吧!” 送走龍曉菲,龍飛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路曉驛見龍飛根本沒有向他解釋原委的意思,便不知所措起來。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支上好的煙,又不聲不響地走到茶几邊取來火柴,一併遞給龍飛。 龍飛還是沒有沉得住氣,笑了笑:“早這麼會來事兒,不早就告訴你了?” 路曉驛轉憂為喜:“聽你們兩個人的意思是……戰果又擴大了?又抓了四個,算上剛才在陶居抓的那五個,一共九個了?” “還不止哪!”龍飛得意異常。 “在陶居起火之前,省廳的機動大隊已經控制了陶居周邊,那個縱火的傢伙剛剛點著火,就被抓了個現行。” “可是,火後來的確是燒起來了呀?” “那是省廳的機動隊點著的。目的就是引蛇出洞。” 路曉驛臉上露出鄙夷:“哪有這樣拿人家的家產引蛇出來的?代價也太大了。不用燒房子,我們還不是可能通過審訊那個縱火者來擴大戰果,不是一樣能達到目的嗎?” “本來我也不主張這麼做,可是省廳的同志說,他們可以不燒到房子的本體,只是引燃他們故意放置的柴草。我們當時就怕這個計劃在你這兒通不過,再引出什麼枝節,事先才沒對你說。你看看,真讓人猜著了,你還真是這麼想的。怎麼著?你想到朱家做招贅女婿,這陶居連著你的心了?明天一早,我們如果有時問,我一定帶你去查看陶居的火災損失。不要說財政會拿出這筆損失費,補給朱家,即使得不到這補償款,能避免再發生命案,我想那硃砂老爺子也不會計較這點損失的。到了明天,我們就能讓他們父子摒棄前嫌,又能讓陶居恢復安寧,這難道還不值得嗎?” 這一夜,龍飛看著路曉驛沉沉地睡去,他躺在床上沒有合眼。清晨四點多,他聽著路曉驛起了床,躡手躡腳地穿好衣服,踮起腳尖走出門,小心翼翼地帶上門,下了樓。龍飛心裡明白,苦笑著搖了搖頭:這是去衛生院去看朱嬌嬌小姐。 鎮衛生院坐落在朱家鎮的中部,是一個竹林環抱的庭院。別看這個衛生院只有十二個排列成兩排平房裡的病房,可是對於有幾千人的朱家鎮人來說,這可是不可或缺的。得了小病可以在臨街的門診部掛個號,開點藥吃;如果有了大一點兒的病,就可以住進這竹影斑駁的小院,享受同樣是鄉里鄉親的醫護人員的照料。早晨可以到竹林裡走上一走,呼吸呼吸清新的空氣,小孩子還可以在竹林裡找到突然冒出地面的青筍;愛動的孩子可以在這裡捉到綠得像新發竹葉一樣的螳螂。 路曉驛進了這小院,第一眼就看見了穿著一身白衣白褲的天華道人正教幾個穿著病號服的老人打太極拳。 問清護士,路曉驛來到了朱嬌嬌住的四號病房。硃砂正坐在朱嬌嬌的病床前,董宛君正忙著收拾桌子上剛剛被護士換下來的點滴瓶、管。 同病房還住著一個病友,正坐在病床上看書。不過看這個人面色紅潤,一點兒不像有病的樣子,憑經驗,路曉驛認定,她是警方派來給重要證人朱嬌嬌做守衛的。 硃砂見到路曉驛,站了起來,把路曉驛又推回到病房外:“嬌嬌還沒醒,醫生說她不過是服用了過量的安眠藥,要再過幾個小時才能醒呢!” “朱老先生,您這是一夜沒睡?” 硃砂笑了笑:“我也是才來的。昨天晚上我來過一次,被朱石他們兩口子勸回去了,在招待所的西樓裡將就住了一宿。” 二人隨便走到了院子裡,遠遠地看著天華道人的一招一式。硃砂不無抱怨地接著說:“這不,一大清早,天華道長就嚷著要過來。看嬌嬌沒醒,他卻沒事人似的,在院子打起他的太極拳了。” 路曉驛倒是頗欣賞天華道人的拳式:“朱老先生,聽說您與這天華道長交情深厚。經過了這次大動盪,您不妨勸這個天華道人搬到這鎮上來住。那個三清觀離鎮上實在太遠了。真是有點兒什麼事,救助都來不及。” 硃砂笑了笑:“我也正有此意。如果他的三清觀真的已經被洗劫,那麼他就更沒的選擇了。” 路曉驛看了看腕上的手錶:“朱老先生,我還有事,要先走了,等朱嬌嬌小姐醒了,替我問候她。” 正在這時,龍曉菲穿著醫生的白大褂,邁著輕盈的步子走來:“你們誰也不用在這兒等,都回香榭的餐廳吃早飯去吧!今天的飯食會非常豐盛的。等朱嬌嬌醒了,自會有人帶她去的。你們先去那兒等她吧。這一點我保證。” 硃砂還想說什麼,路曉驛拉起硃砂的手臂:“在醫院,聽醫囑。我們就走吧!您的身體也是重要的。常言道:'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哪兒行?” 路曉驛又叫上天華道人,一道回香榭去了。 今天,招待所的餐廳不同往夕寥落、清淨的景象。幾乎每張桌子邊上都坐著人。對於硃砂來說,大部分都是生面孔。路曉驛也不認得幾個。四下找了半天,路曉驛才在靠近裡面的主桌找到龍飛。所謂主桌,就是接近主席台一排最中間的位置,是整間餐廳的中心。平時這裡沒有多少人,也就不講究什麼主桌。 路曉驛拉著硃砂,天華道人跟在後面,三人就在龍飛所在的桌邊坐下。這個時候路曉驛才看清:在這張桌子上與龍飛一起進餐的,還有四個人。其中兩位他是認識的,一個是金鎮長,另一個是他的頂頭上司周勤所長。如果這頓飯放從前,路曉驛一定會因為他與週所長的地位懸殊而避席的,但自從出了“搜查事件”之後,路曉驛對這個週所長充滿鄙夷。所以也就當仁不讓地坐在了龍飛的身邊。在座的另外兩個是路曉驛不認識的,但是從衣著來看,他們都是警界人士。 龍飛等路曉驛坐下,樂呵呵地對其中一個掛著一級警督警銜的人說:“洪廳長,這就是我剛才跟你要的人。來,路曉驛,認識認識你的廳長,這是你們省廳主管刑偵的洪廳長。他旁邊坐的那一位是省武警總隊機動大隊的霍隊長。” 路曉驛站起來,向著這二位非常謙恭地敬了禮。 吃飯的過程中,金鎮長和周勤都沒有說話。在金鎮長把最後一門包子放進嘴甲,一邊站起來告辭時,龍飛放下筷子:“金鎮長,不要急著走嘛!我們還有菜沒上來呢!” 隨後向門口一揮手。 大家向門口望去。 週天筠戴著手銬,由兩位女警押解著走進來。 龍飛站起身,站在了主桌前面的小型台子上:“諸位,今天我們就把這個餐廳當做消息發布會的現場,來說說那幾起案子,那兒起鬧得我們朱家鎮雞飛狗跳的案子。” 龍飛從女警手里拉過週天筠,也站在台子上:“想必大家都認得這一位。這是我們朱家鎮實際上的第一夫人。因為硃砂老先生德高望重的地位。大家可能不理解:為什麼這位第一夫人戴著手銬?我可以告訴大家:昨天夜裡,她向警方自首,說她就是謀殺歐陽婷的兇手。我們有筆錄,我們也報請了有關部門,對她實施了拘留。所以她現在站在這兒,是一個謀殺罪犯罪嫌疑人的身份。 “據她自己交待:由於不能明說的原因,她對那死者歐陽婷恨之入骨。所以在她知道歐陽婷要來參加紫砂茶宴以後,就做好準備,準備在茶宴結束後結束她的生命。 “她有意把歐陽婷安排在了離硃砂老先生臥室隔壁的客房裡。在紫砂夜宴結束,人聲初定以後,她裝作給歐陽婷送水為由,進了歐陽婷的房間,見歐陽婷已經睡下,便走到歐陽婷的床前,用她纖細的手,扼住歐陽婷的脖子。歐陽婷就這樣在睡夢裡去了另一個世界。 “關於這一點,我們在死者歐陽婷的屍體上得到了印證。歐陽婷的脖子上的確有被人掐扼的痕跡。 “有人會據此推斷,接下來一連串的兇殺都與這個案子有關,都是一人所為。我也相信這一點。” 這個時候,週天筠痛苦而又絕望地喊了一聲:“不是這樣的,其他的人都不是我殺的。” 這一聲淒慘的喊叫,刺痛了一個人的心。這個人就是剛剛聞訊趕來的朱石。他衝到週天筠的面前,護在了周天筠與女警的中間:“我能為我母親作證:林莎莎失踪和船家被殺的兩天裡,母親一直在她的佛堂裡打坐、念經,她沒有出去過,更不可能殺人!” 不等龍飛發話,女警們拉開了朱石。 龍飛繼續說:“我們來繼續分析,林莎莎在經過警方盤問之後,回到了朝音寺的角樓。可是多年不敲的鐘卻不敲自鳴了。這鐘就在林莎莎房間的樓上。在這樣的鐘下生活絕對不是一個常人能夠忍受的。我們知道:一口兩米門徑的大鐘,沒有人敲是不會鳴響的。這必是有人所為。我們且不說這人是誰,且說此人此舉的目的,只能是趕走林莎莎,趕走歐陽婷兇殺案的一個重要證人。 “事實上此人的目的確實達到了。林莎莎倉惶出逃,在碼頭上被警方截回。 “在兇殺案發生的第二天晚上,金鎮長就在這個餐廳裡,也是這張桌子上,安排了一場壓驚宴。桌上的客人有派出所的周所長、硃砂老先生、朱熾老先生、何畫家、朱石、林莎莎,還有我本人。林莎莎在參加壓驚宴的過程中,無意中說出她在兇殺案發生的那一夜睡得不好。這一點被兇手知道,便誤以為林莎莎見證了兇殺的過程,而有意在大庭廣眾之下敲打兇手,於是林莎莎便成了兇手的新目標。” 這個時候,台下有人竊竊私語:“週天筠並不是這場壓驚宴的客人哪?” “說得對,週天筠那一天的確不在壓驚宴上。她也無從知道,大家都是這麼想的吧?” 下面有人在說:“硃砂和朱石都有可能回大與週天筠說起這個事啊!” 龍飛故意掃視整個餐廳裡每個人的表情。 餐廳原來的鴉雀無聲被一片爭辯的聲音取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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