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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後山仙影

紫砂秘籍 张宝瑞 5162 2018-03-16
從消失在灌木林中的身影上看,此人是個練過功夫的人;他身輕如燕,走起來不僅沒有聲響,而且也不留太多痕跡。在夜幕的掩護下,他竟能做到讓亭子裡的兩個人沒有任何察覺。 “如果我二人不曾到來,這黑衣人下一步要做什麼呢?果真像老方丈所說的那樣,林莎莎小姐會遭遇不測?這人就是謀殺歐陽的兇手?他是個什麼人呢?……” 一連串的問題在路曉驛的腦子裡盤旋著,腳下也便跨出一大步,準備追上去,抓住那人盤問一番。此時的龍飛卻一點兒也不急於上前跟踪那人,倒是坐到一塊不大的石頭上沉思起來。路曉驛知道老師自有老師的道理,也跟著坐下,耐著性子聽亭子裡那個酸文假醋的畫家為林莎莎講解著那山月詩的來歷和他的“深刻理解”:“這山月原本就是一個可觀可玩的景緻,被這山雨一洗,更是突顯高潔,是文人雅士最愛描摹的自然風物,就如同出浴的仙女。”

說到這兒,何逸雲將林莎莎攬入懷裡,將面頰輕輕貼在林莎莎的青絲上。林莎莎也不反對,只是輕輕地揚起雙臂護著胸部,笑著說:“你們男人總是喜歡打趣別人,今天你越發大膽,竟打趣起照耀人間上億年的明月了。我也見過人家大文豪用明月作比的,總是說什麼像明月,沒有你這樣把月亮比作美女的,小心褻瀆了神明遭報應。” 何逸雲被林莎莎搶白了一頓,自覺失了文人雅士的體統,臉有些紅了:“你見識廣博,通今博古。我從前沒有發現你不僅事業有成,而且還如此有內秀,那歐陽與你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啊!” 一句話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將林莎莎掃得個雅興全無,環視週天,更有些毛髮直立的感覺,她推開何逸雲摟著自己的手臂,站起身來:“天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你看我這拙嘴,說著說著,就下了道了。該打!”說著,何逸雲托起莎莎的手,在自己臉上掃了幾下,又將這手送到自己的唇邊,吻了吻,說:“今天我們上山賞月,應該謳歌這大自然的美,享受這風月無邊的景緻,萬沒有開罪你的意思。莎莎,不要多想,壞了我們的興致。好不好?” 這個時候,林莎莎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恐懼中,何逸雲的話語飄在空中,根本沒辦法驅走這種恐懼。她從隨身背著的包裡掏出幾隻水果,走到亭子中央的石桌前,將水果一列擺成一排,又從地上捧來一抔土,堆在水果前面,在那土堆上面插上三根小草為香,自己退出三步,跪倒在地,向西拜起來:“歐陽姐姐,我是個不太大度的妹妹,你的在天之靈千萬要大度,饒恕我的嫉妒,也饒恕我的不敬!”

路曉驛見狀,不禁心裡笑起來:“這城裡的小妮子還怪迷信的呢!這麼著,就能求得死鬼的諒解?” 龍飛此時已經從深思中轉回現實,他拉起路曉驛,款步走上小亭子:“何畫家,你好大的福氣,能親眼得見'貂禪拜月'。林小姐,你還好吧?身子弱,就不要來吹這山風了。” 龍飛二人的到來,顯然讓何逸雲和林莎莎手足無措起來。何逸雲忙不迭地說:“呦,是首長啊!你們怎麼也來這山上了。我們剛剛吃了晚飯,怕林小姐停住食,就出來走走。這不,我們正想回去呢。” 林莎莎也從地上站起來:“首長,這齣來走走,不算違反你們的禁令吧?何必這麼神出鬼沒地跟著我們。” “怎麼這麼跟我們首長說話?!” 路曉驛先搶上前,想打一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的氣焰:“你有嫌疑,限制你離開,是我們公安機關的權力。你有意見,可以正常提,不可以這麼不陰不陽地說我們首長!”

龍飛不慌不忙地把路曉驛拉到身後:“小姑娘,火氣不要這麼大嘛,這對你,對大家都不好。我們並沒有跟著你們,我們上山拜見老方丈了,不巧這下山的路上遇上你們的。剛才你們錯過了一道好景緻,恐怕還不覺呢吧?” “什麼景緻啊?”何逸雲原本一心在林莎莎身上,並無心把玩山水,更不知道龍飛口中的“景緻”到底是什麼。 “叢林躍螳螂!” “螳螂撲蟬,黃雀在後?莫非我們成了什麼人的目標?” 何逸雲被路曉驛的話嚇了一身冷汗,也管不得文人雅士的那一點兒清高,一句慌不擇言的話脫口而出,手也不自禁地一把抓住了路曉驛的手臂。 路曉驛也不答話,只是雙眼盯著林莎莎的臉沒有紅起來,反倒變得慘白,現出驚恐之色,慌不迭地衝到了龍飛等人中間方才覺得安全:“這山中有什麼呀?什麼螳螂?”

“母螳螂,專吃你的!”路曉驛沒好氣地說。 “我看那倒不一定是個覓食的螳螂,可能不過是對他們二人感興趣,不然剛才他就下口了。你說呢?”龍飛專注地說著他的見解。 “我看不一定!如果不是被我們驚了,說不定啊,現在的她,就已經放片了!” “什麼叫放片?” “就是被人放倒了唄。” 經這麼話來話往,林莎莎甚覺自己有性命之憂,也覺得對不住龍飛,抱歉地說:“首長,幸而有你們二人到來驚走了歹人,我還對你那樣,真是對不起。” 龍飛不以為然地說:“小姑娘,在辨明對方是敵是友之前,先不要急於用激烈的言辭惡語中傷對方。如果我們不是公安人員,我們大可能只管走自己的路,你可能在不知不覺中就吃了虧。即使被人窺聽到了談話內容,也不合適啊。那不是也被他人侵犯了隱私權了?所以記住我老人家一句話,'善待別人,就是善待自己'!”

林莎莎從小隻母親學會教會她如何爭強好勝,並沒有學會如何防守。她總覺得她沒能如願地離開朱家鎮,完全是龍飛對她的刁難,一直對龍飛這個管閒事的老頭子心存不滿。他堅信,路曉驛的話裡話外都表露出她剛才身處險境,若非龍飛在關鍵時刻救了自己,自己很可能已經身首異處了。何況龍飛又在這個當口讓她刻骨銘心地記住要善待別人以保護自己的道理,更是受益不淺。 “時間不早了,你們還是收拾一下下山吧!” 何逸雲惟恐龍飛他們將他和林莎莎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丟在這到處可以藏匿歹人的山里頭,急急收拾起石桌上的幾個水果,塞進林莎莎的背包裡,說:“我們沒什麼要收拾的,我們一道走吧。” 林莎莎也一個勁兒地使勁點頭。 小亭與山腳下的陶宅並不遠,三分鐘不到,他們就已經到得陶居門首。這時,龍飛與何逸飛握手道別:“我們到朱家還有些事情,你們自便吧!只是這個時候了,不要到那些人跡鮮至的地方去。”

何逸雲哪還敢再去什麼地方,急急地說了句“晚安”,就在龍飛的目送之下,三步並做兩步地奔回香榭。 林莎莎見何逸雲將自己扔給了龍飛和路曉驛,而當著他二人,又不好對新結交的情人發脾氣,只得隨著龍飛二人一道,來到朱家門前叩門。 來開門的,是女主人周天筠和那條虎視著二目的德國牧羊犬。三人被讓進院裡。 朱家好似已經從兇殺案的慌亂恢復到了往日的平和。院子裡,碩大的皂角樹下,茶几、搖椅、繡墩和茶爐又籠罩在六角宮燈搖曳的燭光下,硃砂和朱熾喝茶,聊天。見是他仨人到來,硃砂忙將他們讓到皂角樹下落坐,吩咐週天筠為三人布茶。龍飛確是來找兩位朱老先生聊天的,也不推辭。女主人將幾個繡墩撤掉,在硃砂坐位的對面安放好兩把椅子,讓龍飛二人坐下。

林莎莎覺得與這些老男人一起喝茶實在無趣,便說要找朱嬌嬌房裡說話去。週天筠似乎很不經意地說:“嬌嬌已經出去幾個小時沒有回來了,此時不在房裡。” 這話路曉驛聽得明白,心裡揣度起來:“這天已經黑了兩個多小時了,她一個剛剛二十歲的女孩子會去哪兒啊?會不會出什麼危險呢?” 硃砂看穿了路曉驛的心思,解釋道:“他的叔叔和姑姑剛拌了幾句嘴,他姑姑賭氣回娘家去了。嬌嬌八成是去了他姑姑那裡勸解去了。你們不用擔心,嬌嬌跟他的師傅修煉過,身上有些功夫,三、四個大男人想制服她,都不是件容易的事,這點夜路對她來說,不會有什麼危險。我們還是來品一品我的堂弟從台灣帶來的好茶吧。” 朱熾自然會聊到龍飛查案的辛苦,有了些什麼進展。龍飛說:“朱熾兄不是怪我沒有全職地與你話友情吧?我哪裡在查案,只不過讓新收的徒弟帶我看看朱家鎮的好景緻。你與令兄闊別半個世紀,我雖不才,還能看出眉眼高下,不敢獨占了你回鄉省親的時間,讓你們同胞共話離別之情,你倒反來怪我,好沒道理。”

兩下交鋒,打了個平手,最得意莫過於路曉驛了,滿心的得意都寫到了臉上。自從有了指南針一事,路曉驛對這個遠道歸來的老者充滿了戒意。 有了上面的對白,自然在座的人都不再提起兇殺案的事。 硃砂說起了他的紫砂,不免也聊起朱熾在台灣的事業。朱熾說起他在台灣的事,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人老了,已經從軍界退出了近十年,整日里無所事事,才發現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想在晚年親見一下朱家祖先傳下來的天下奇寶。可此次回到老家:才聽堂兄說,那寶貝已經毀於文革時期的紅衛兵小將手裡,好不可惜啊!” 路曉驛在當地從警多年,從未聽說朱家文革時期的劫難,還包括這傳世的秘籍。經龍飛指點,他又清楚地知道了硃砂老先生床裙上藏頭詩的含義,知道那套秘籍十有八九是藏在天華道人那裡。再一想,硃砂老先生的這個謊言,完全出於對祖上負責任的角度,並無不妥。所以並不戳穿,只是靜靜地聽著。

龍飛現出一臉的睏意,掩面打了個哈欠。這時院外有了一聲樹杈折斷的聲音,牧羊犬狂吠起來。在樹下添茶倒水的周天筠此時一邊說“可能是嬌嬌回來了”,一邊奔向門口。 “丹丹,別叫了,連主人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院外傳來朱嬌嬌的聲音。 門開處,朱嬌嬌一身素白,出現在門首。 “爺爺,我回來了。”她眼睛的余光早已把樹下龍飛等人看得明明白白,只是不上前打招呼,只管叫著那狗,一道繞過院子中央的花壇,向樓裡走去。 龍飛起身笑著告辭道:“我也乏了,回去睡了,你們也早些睡吧。” 硃砂自覺得臉面上過不去,高聲喊呵道:“嬌嬌,不可以這麼沒規矩,有客人在此,也不打個招呼,成何體統?” 朱嬌嬌轉身走到樹下,端起茶壺為在座的滿了一圈茶,一臉不在乎地說:“哎呀,真對不起,首長,您破案辛苦,這早晚了還沒顧上休息,和年輕人一樣的有火力。” 說著,又白了一眼與龍飛一起站起來的路曉驛。 路曉驛本來還對這朱家千金有些好感,尤其是聽過她那動聽的漁歌之後。可是,見她如此地對龍飛沒有禮貌,禁不住生起氣來:“我們的造訪,相信沒有礙了你什麼大事吧?” 朱嬌嬌愣住的眼神,讓路曉驛沒有想到。他反复琢磨自己的話對這朱家小姐何以有這麼大的觸動?可是想來想去,百思不得其解。等他與龍飛回到香榭他們的房間,給龍飛鋪床的時候,還在想,還是沒有結論。 路曉驛拿起水壺,走到走廊裡,叫起服務員。服務員笑吟吟地走上來,接過路曉驛手中的水壺說:“我們鎮派出所的周所長讓我轉告二位,原來住在您隔壁的朱熾老先生已經搬到陶居去住了。週所長怕您休息不好,也已經把何畫家的房間調到了其他樓裡。今天下午週所長又派了幾個警察,將這樓里里外外打掃了幾遍,現在這樓裡只有您二位住著,請放心。” 聽到這兒,龍飛用眼睛斜覷起路曉驛:“這是你的主意?” 路曉驛紅了臉:“您別見怪,這也是從您的安全角度考慮。還有,還有……” “還有?還有什麼?” “還有……您給我上課上著方便。” “你倒是會假公濟私噢!這是誰給你的權力?”話裡話外,好像龍飛有些嗔怪的意思,可是臉上卻漾著得意的笑。 路曉驛給老師沏上茶,師生落座。龍飛問:“從陶居出來,我就看你小子在盤算事,能不能告訴我:盤算什麼呢?” “是,老師!我在盤算那朱嬌嬌為什麼對我那句話那麼在意。我本是跟她調侃玩兒的!” “調侃玩兒?你跟人家很熟嗎?不要忘了,你是個人民警察。” 路曉驛不好意思起來:“其實……,其實我們這個派出所的人一直保持著這樣一個傳統,警民一家。所以與管內的居民都像是對自家人或是鄰居一樣。” “噢!原來這樣!我以為你已經識破了朱嬌嬌的動向,有意用這話敲打她的呢!” “什麼?我用話敲打她?敲打什麼?”路曉驛被弄懵了。龍飛這回也不再繞彎子,乾淨利落:“山上那個夜行人就是朱嬌嬌!你剛才問她'礙了你什麼大事',她當然心驚了,以為你識破她就是那夜行人。” 路曉驛沒成想自己歪打正著,一句不經意的話詐出了朱嬌嬌夜行人的馬腳,很是愜意。這時龍飛又說了:“她的確是個螳螂,黃雀卻並不是我們。你想想這會是誰呢?” “我從何說起?” “你沒見朱家的狗兒剛才叫得極兇。正像朱嬌嬌說的那樣,主人到了門口,狗兒是聽得出主人的聲音,不會那麼叫的。這就說明在朱嬌嬌回家的時候,必有外人同時在門外。狗兒可能出於保護主人的意願,才狂吠不止。” “看您現在這個精神,剛才在朱家打呵欠也是另有目的的吧?” “是啊!我聽見外面有些動靜,想看看牆外是否有異樣,又不想讓朱熾心內生疑,所以才做此舉。” “您看見什麼了?” “就是'螳螂撲蟬,黃雀在後'嘍!” “您說那會是誰呢?” “雖然我現在還不知道那是誰,但憑直覺,我知道那是個與朱家沒有太大關係,不常往來的人,而且還知道那是個男人。就知道這麼多。你在這鎮上生活了幾年了,對朱嬌嬌的出身有沒有了解?” “哎呀,老師,這您可難為我了。我雖然原來做過戶籍警,但是從我來這朱家鎮那天開始,朱嬌嬌就在那硃砂老爺子家裡。戶籍檔案只載明她是硃砂老爺子十年前收養的義孫女,她的祖籍是哪兒,本家姓氏,統統不在戶籍檔案裡。” “在你的記憶裡,她剛到朱家的時候,是個什麼樣?至少說話帶有她家鄉口音吧?” “是啊,我記得她剛來的時候,不太跟我們這些男子說話,性格也不開朗。只是在說話的時候總是不經意地帶上幾個'阿拉'什麼的,我也不知道這是哪兒的方言。” “上海人?” 龍飛自語著,沉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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