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13級階梯

第15章 第三節

13級階梯 高野和明 7683 2018-03-16
純一坐進南鄉所駕駛的喜美車中。南鄉已兩天沒見到他了,他今天仍是一副抑鬱寡歡的樣子。 南鄉將車駛出租車行。這家租車行位於“武藏小杉”車站前面。 “你到底怎麼了?”南鄉問。 “我家快完蛋了。” “完蛋?” “任務者失敗,我家就真的要破產了。” 純一接著就把家中財務狀況說出來。 南鄉聞言甚感不安,說:“付給佐村的賠償費不能延一延嗎?” “一拖延,馬上會被告上法院的。” 南鄉明白這話的意思。既有和解契約,若不履行而被控告,則必敗訴無疑。如果法院強制執行,三上家必定破產。由此更可看出:一個前科犯想要重新做人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 “我想問你一件事。”愁容滿面的純一改變話題說:“如果一個人犯下殺人罪卻永生不悔,那此人是否罪該萬死?”前方路口亮紅燈,南鄉忙踩煞車,然後望著身旁的純一。他現在才注意到純一左肘內側有一道長約五公分的傷疤。

“你是在說你自己嗎?”南鄉問。 “不是。”純一的話聲有點含糊不清。 “其實你毋需自責。”南鄉想乘機開導他。 “還有一個半月,刑期才結束,不用太緊張。不一定是山窮水盡,有可能會柳暗花明。” “哦。”純一點頭道,“對了,南鄉先生,我想……” “你儘管說。” “你讓我參與此任務,我要鄭重向你道謝。多謝你。” “小事一樁,不必道謝。” 南鄉忍不住笑出來。他想:純一又恢復原來那純真的面貌了。 純一道:“若能完成使命,我爸媽一定會很高興的。我想,這次要查出真相,應該不是全無希望。” “是大有希望。其實我這幾天也查出了不少事情。”南鄉見綠燈已亮,便將車子往前駛,同時說出在報社查到的資料,然後又說:“小原歲三目前關在東京看守所內,過幾天我們或許能跟他見面。”南鄉已關照過舊部屬岡崎,要他設法安排面會小原。

純一道:“若是小原歲三殺死了宇津木夫妻,那份'被保護人'的觀察紀錄怎會消失不見呢?” “真兇可能是你認為的'被保護人之一',但也可能是小原歲三,目前我們先不要下定論,等線索蒐集多一點再說。” “我想也是。”純一點頭道。 “對了,昨晚我打電話要你辦的事呢?” “已辦好了。”純一說著,從後座的背包中拿出一張紙條,交給南鄉。 那是樹原亮受審時的辯方證人名單。南鄉打算前去訪問他們,以便查證“真兇事先已設計好要陷害樹原亮”的假設是否正確。 “你說的'情況證人'只有兩名。”純一說:“我已抄下姓名住址,兩人都住在中湊郡,一位是當時樹原的雇主,另一位是樹原的同事。”

“是否已跟他們約好時間?” “約好了。”
中湊郡最大的觀光旅館“陽光大飯店”樓高十層,設有海水浴場及結婚用的大禮堂。因聳立在海邊,外觀傲視群倫,故而給人一種“一手撐起當地觀光事業”的印象。 南鄉把車駛進飯店的停車場。此處的停車位已經半滿,這顯示觀光旺季已快來臨。 兩人下了車,走進旅館大門,向櫃檯服務生說了來意。一名經理出來帶他們到三樓,穿過一道鋪著高級地毯的走廊,來到一扇門前。 經理敲門道:“客人來了。” 門從內側打開,飯店主人露面道:“兩位好,敝姓安藤。請進來吧!”主人讓南鄉和純一進入辦公室,並遞上名片。那名片上印的是“陽光股份有限公司社長安藤紀夫”。 安藤年約五十多歲,打扮高雅,身材結實,表情開朗,笑容親切,地位雖高卻不擺架子。南鄉對他印象頗佳。

開始,南鄉先自我介紹,再介紹純一,然後遞上名片。純一隻打招呼,並未遞名片,因為他現在已不是律師事務所的僱員了。安藤訝然望著純一,隨即恢復笑容,請他們坐下。 女服務生端來三杯冰咖啡。安藤待她離開後才說:“恕我直言,兩位是為樹原亮一案而來吧?”南鄉道:“不錯,我認為他可能是冤枉的。” “哦!”安藤露出驚愕的表情,但臉上的笑容並未消失。 “我想先請教一件事:此案現場附近的地理環境,你是否熟悉?” “知道一些。因我和宇津木是老友,去過他家好幾次。” “可曾在那一帶見過設有樓梯的建築物?”南鄉問。接著他又把尋找樓梯的原因及遍尋未著的經過大略說明一遞。 安藤歪著脖子說:“從未見過。”

“多謝指教。”南鄉道:“接下來我想確認幾件事。此案公審時,你是否曾以辯方情況證人的身分出庭?” “不錯。”安藤皺眉道,“實不相瞞,那時我可真為難,兩面不是人。” “怎麼說?” “雙方都是我的朋友,我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但你最後仍選擇幫樹原,對嗎?” “是呀!”安藤面露愧色,笑著說。 南鄉甚感欣慰:心想:總算碰到一個跟我站在同一邊的人了。 “你是否很早以前就認識宇津木耕平了?”南鄉又問。 “不錯。他是本地的傑出人士,不僅德高望重,識廣聞多,而且熱心公益,樂於助人,所以我常去向他請教生意方面的問題。” “你和樹原相識,是他介紹的嗎?” “是的。想必你也知道,宇津木先生身為樹原的保護人,自然要幫他找工作,於是帶他來見我。”

“你對樹原印像如何?” “不瞞你說,我認為他太過內向。”安藤望著天花板,似乎在回憶當時的情景。 “但這也不能怪他,因為他的身世十分淒涼。” “你後來僱用他,是否基於同情?” “對,我讓他到我旗下的一家錄影帶出租店去當店員。”安藤道:“他在那邊非常努力工作,這倒出乎我原先釣預料。” “哦!” “而且他的生意頭腦很好,點子特別多,會想出種種妙招,譬如'深夜來店消費特別優待'之類,使業績大幅提升。”南鄉對此事頗感興趣,於是又問:“你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努力嗎?” “當時我以為他是為了報答宇津木先生。” 安藤黯然道:“案發後才知自己錯了。” “當時你絕未料到他竟會劫殺宇津木,對嗎?”

“不錯,我至今仍不敢置信。” “他的人際關係如何?有沒有人會想要陷害他?” “我想應該沒有。” 安藤頓了一下,又說:“他的朋友好像很少。” “不喜歡交朋友是嗎?” “是的。即使有人討厭他,大概也不至於想要把他害死。”南鄉點頭道:“那麼,宇津木曾否要你幫別人找工作?” “你的意思,我不太懂。” “就是說,除了樹原之外,宇津木是否還擔任別人的保護人?”安藤小聲說:“大概有一個……” “另有一人是嗎?” “我只是說可能有,並不確定。因為我曾聽宇津木先生說'要照顧兩人,真累'。” “照顧兩人的意思,就是'擔任兩個人的保護人',對不對?”

“應該是吧。”安藤道。 一旁的純一望著南鄉,那眼神似乎在說“另外那個人一定是真兇”。 “宇津木有沒有提到另外那個人的名字?”南鄉又問。 “當然沒有。身為保護人,必須嚴守秘密。他未提起,我自然不曉得那人是誰。”安藤說完就朝桌上的時鐘瞥了一眼。南鄉見狀便說:“最後再請教:宇津木有沒有跟人結仇?” “據我所知,沒有。”安藤皺眉道,隨即又展顏笑道:“頂多只是跟媳婦合不來罷了,談不上什麼深仇大恨。” “你說的媳婦是指芳枝嗎?” “對,只不過是一些司空見慣的婆媳相處問題……”安藤大概不想再談下去,很快就下結論道:“每個家庭都有,沒什麼好說的。”
南鄉和純一離開董事長辦公室,邊下樓邊討論方才的談話內容。

純一以興奮的語氣說:“我們能否查出另外那名前科犯的姓名?” “我可以回松山去查,不過很難。一來管轄的區域不同,二來線索太少,我們只知道十年前一名保護人的名字……” 南鄉心知查出此人姓名乃是當務之急,於是又說:“接下來我們要兵分兩路,你去見另外那位情況證人,我去查另外那名前科犯的姓名。” “要怎麼查?” “我想去找中森檢察官幫忙……對了,剛才安藤說的婆媳問題,你有什麼看法?” “婆媳問題?沒有。”純一對此事似乎毫無興趣,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南鄉見狀也就不再追問,他認為純一年紀尚輕,人生經驗也和他不同,因此不重視此類問題。 南鄉把純一留在熱烘烘的停車場,隨即獨自開車離去。

他經國道南下,以順時針方向繞過房總半島南端,然後駛向“館山市”。 中森檢察官上班的地點為“千葉地檢署館山分署”,和“千葉地方法院館山分院”是在同一棟大樓內。南鄉把車停在這棟外觀森嚴的大廈前面,看看手錶,已快要十二點了。 他從皮包中取出中森的名片,開始打行動電話。他不想直接去辦公室找中森。 總機將電話轉到中森那邊。中森立刻答應和他在午休時見面,要他三十分鐘後去指定之處會合。 指定的地點是一家西餐廳,離那大廈約有五分鐘的車程。 南鄉抵達後,便坐在靠近門口的座位,點了一杯冰咖啡。他今天上午已喝過一杯。 他正在喝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他原先以為是中森打來的,不料竟是杉浦律師的聲音。 “不好了。”杉浦的語氣似乎很焦急。 “委託人開始懷疑了。” “懷疑什麼?” “說三上君還在助你調查。” 南鄉皺眉道:“怎麼知道的?是看到我們在一起嗎?” “這個……” 南鄉忽然想到委託人可能是誰,於是說:“你那委託人就住在此地,對不對?” “我不能透露。” “那人剛才有沒有打電話給你?” “有。” “我明白了,那人就是……”南鄉決定不再講下去,因他判斷杉浦絕不會說出來。 “你那委託人十分關心樹原亮,對嗎?” “那是當然啦!” “而且財力雄厚,對不對?” “對。” “你怎麼回答那人?” “我裝傻。”杉浦說,“只是不知能撐到何時。” “要是我完成任務,那人就不會再有怨言了。” 南鄉很不高興:“你可要守口如瓶喔!” “好吧。”杉浦長嘆一聲,隨即掛斷電話。 “讓你久等了。”旁邊突然有人說。 南鄉一驚,抬頭一看,原來中森已到。他慌忙起身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已來了。”中森笑著說:“別客氣。”隨即脫下西裝外衣,坐在南鄉面前。 “剛才我高聲叫你,有沒有害你嚇一跳?” “沒有。” 南鄉說。他見中森滿面笑容,總算鬆了一口氣,心想:你應該會樂意幫忙吧? 他們向女侍點餐後又閒聊片刻,才談到正事。 “被保護人?”中森聽完後說。 “你們當初有無將此事列入偵查範圍?” “沒有,因為樹原亮差不多等於是以現行犯就逮的。”中森似乎在回憶一些事。 “啊,想起來了,好像有一個。” “是誰?”南鄉趕緊問。他想:安藤果然沒說謊。 “去檔案室一查便知,但我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 “私人資料必須保密。你當刑務官,應知分寸。”南鄉苦笑道:“這話很對。” 中森微笑,但隨即正色道:“你在追查另一位被保護人,表示你認為此人很可能是真兇,謀財害命是此人故布的疑陣,對不對?” “是。” “你認為犯案動機是'假釋將被取消',對嗎?” “不錯。”南鄉說。中森的敏銳頭腦令他大感佩服。 中森點點頭,不再說話。 南鄉心想:他若能親自出馬重查此案,那該有多好……“你可知道有個'31號事件'?”南鄉問。 中森面露尷尬之色,望著南鄉說:“知道。” “跟這件命案有無關聯?” “起先懷疑是'31號事件'的兇手殺了宇津木夫妻,但是從樹原身上搜出那錢包之後,就不再懷疑了。” “後來呢?” “後來反而懷疑樹原就是'31號事件'的真兇,但調查後得知:樹原在福島和茨城兩案中均有不在場證明。” “四個月後,警方擒獲'31號事件'的兇手,所以……”南鄉說。 “你說的是小原歲三嗎?” “對。我想請教:小原在中湊郡命案中的不在場證明,你們有無調查過?” “沒有。”南鄉心想:如此說來,小原的嫌疑依然很重。 接下來他們邊進餐邊聊天,不再談正事。 南鄉把自己已辭職之事告訴中森。 中森正色問:“是不是為查此案才辭的?” “可以這麼說。” 中森環顧四周,然後低聲說:“你認為樹原亮並非真兇?”南鄉考慮了一下才說:“是。” “難道你認為法官判斷錯誤?” 南鄉點頭道:“我要在樹原絕命之前,替他平反冤獄。”中森一語不發。南鄉心想:他的內心必定和我同樣苦惱,和處決死刑犯有關的人一定都會這樣的……直到用完餐,中森都不再提及樹原一案。南鄉要去付帳,中森卻堅持各付各的,南鄉沒辦法,只好聽他的。 南鄉心想:這是一般檢察官的習慣,他們怕和“行賄”扯上關係,故而言行特別謹慎。
純一離開“陽光大飯店”,頂著大太陽走向磯邊町,走了十分鐘才到。 他要去一家錄影帶出租店找另一位情況證人,那人叫“湊大介”,“湊”是極罕見的姓氏。 “陽光錄影帶店”位於鬧區中央,店門口貼著好萊塢電影的宣傳海報,外觀頗為豪華,樹原亮當年便是在此店上班。 純一由自動門走進店內,櫃檯內一名像是在此打工的少女對他笑臉相迎,並說:“歡迎光臨。” “請問湊先生在嗎?”純一邊擦汗邊問。 那少女點點頭,向著裡面高喊:“店長!” 坐在一大排錄影帶前面的男子回過頭來。 純一走過去,說:“請問你是湊先生嗎?” 那男子說:“對。” “敝姓三上,就是昨晚打電話來的那個人。” “哦,是律師事務所派來的吧?” “我只是幫人跑腿的。”純一故意含糊其詞,以免犯下冒用身分罪。 “我想請教有關樹原亮的事情。” “什麼?樹原?”戴著黑框眼鏡的湊大介雙眼圓睜,狀極驚訝。 純一不明所以,只好說:“我等你下班之後再來請教,好不好?” “若只談十分鐘,我可以奉陪,反正上午通常沒什麼客人。”純一趕緊道謝,同時提醒自己別太緊張,然後開始發問: “你是在這兒認識樹原的嗎?” “對,不過,當時這店是在別處。” “別處?” “更靠海岸那邊,後來生意愈做愈大,才搬到這裡來。”純一想起安藤所言,便問:“聽說樹原工作認真,業績頗佳,是否屬實?” “不錯,他幹勁十足,不但自動延後下班,還時常在附近散發廣告單。” “我剛才去問過安藤先生……” “什麼?安藤先生?” “就是陽光大飯店的老闆。” “唉唷!”湊大介露出驚駭已極的神色。 純一心想:對這位店長來說,安藤大概是個高不可攀的大老闆吧? “據說樹原朋友很少,是真的嗎?” “沒有錯,只有我跟他比較談得來,我們會在一起聊天、看電視、唱歌……”湊大介皺起雙眉。 “誰知他竟會做出那種事來,害我心中五味雜陳。”純一心想:那時他必定很痛苦……我入獄之後,以前那些朋友一個也沒來看我,就是現在,那些人一定也還在躲著我……“你認為樹原是怎樣的人?” “案發前,我絕沒想到他竟會殺人劫財。他入獄後,我才聽說他以前還犯過竊盜罪……那是真的嗎?” “是。” “唉,真是人不可貌相。” “依你看,他有沒有可能是遭人誣陷嫁禍的?” “什、什麼!”湊大介大叫一聲。 純一現在已看出來了,這位店長的個性就是喜歡大驚小怪,時常表現出激烈的反應。 “有什麼人曾跟樹原交惡,或是……” “慢著!”湊大介忽然揮手阻止純一說下去,並且用力搔自己的後腦。 “我想起來了!他曾經說過一句奇怪的話。” “可否告訴我?” “當時有個中年男子常來本店消費……” “中年男子?” “對,專借A片。那時樹原曾向我說:'要提防那傢伙。'” “提防?” “他說:'那傢伙曾殺過人。'” “啊!”純一大聲道:“詳情到底如何?”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曾問過樹原,但他不肯說。” “那是怎樣一個人?” “四十歲左右,像工人。” “姓名呢?” “不曉得。” “最近還有沒有來?” “好像都沒來……”湊大介歪著脖子說,一副完全想不起來的模樣。
純一和南鄉在一家咖啡廳會合,把查訪所得告訴對方。南鄉聽了純一的報告後說:“你為何認定那名中年男子就是當時那個'被保護人'?” “因為樹原認識他。”純一自己有經驗,故而很有把握。 “樹原必定曾在宇津木家見過那人,所以知道那人有前科。” “原來是這樣……”南鄉說:“不過,樹原曾因竊盜罪被捕,會不會是在拘留所或看守所內認識那人的?” “我認為無此可能,理由是:若真如你所說,則那人因犯的是殺人罪,接下來必被移入監獄,不可能像樹原那樣,因獲判緩刑而立刻獲釋,也就不會在那邊和樹原再度碰面。”南鄉點頭道:“也就不可能老是去那邊租A片了。” “所以我認為應該是這樣:樹原獲釋後,常去保護人宇津木家走動;另外那人則是假釋中的殺人犯,也須常去見其保護人,因而認識了樹原。”純一以沉重的語氣說:“只可惜我們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誰。” “別擔心,我有辦法。”南鄉揚眉笑道:“想想看,一個'被保護人'若要殺死其'保護人',那最可能的動機是什麼?” “假釋遭取消。” “若為有期徒刑,動機是否太過薄弱?” “對。所以我認為,兇手定是一個假釋中的殺人犯,原本被判的是無期徒刑。” “既然如此,宇津木耕平遇害後,應該會有另一人接手,擔任那個殺人犯的保護人。”純一抬頭道:“也就是說,那人後來還會持續去新任保護人那邊報到,對不對?” “不錯,問題是期間有多長。事情已過十年,那人若早已獲'除刑',就不用再去保護人那邊報到了。” “你認為呢?” “應該尚未除刑。”南鄉說。 “那麼,我們若去現任保護人家附近埋伏,不就能逮到那人了嗎?”南鄉點頭道:“圖書館內有本地'保護人協會'所出版的刊物,我們去查查看就知道了。” “要找出現任的保護人是嗎?” “對。”他們不約而同拿起杯子,以吸管將冰咖啡一飲而盡,然後站起來。 此時南鄉的手機響了:“餵,餵。”南鄉接聽後,面露緊張之色。 “……明天是嗎?好,十一點以前就行……知道了,多謝你啦!”他掛斷電話後又對純一說:“另一條管道也通了。” “什麼管道?” “岡崎在電話中說,他已打通關節,我可以去跟'31號事件'的兇手見面了。”
那份“死刑執行草案”再經兩人裁決便可定案。 刑事局、矯正局、保護局各有三名幹部依序審案,然後又送回刑事局,再由刑事局長親自將草案送交法務部的“官房”。 此刻,一位“事務次官”正凝視著桌上這份草案。在法務部之內,他已可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官。 此案已經官房內的“秘書課長”及“官房長”簽核,等他審過之後便要上呈“法務部長室”,讓部長定奪。法務部長是十三名裁決者中的最後一人。 事務次官閱畢草案,取印蓋章。 接下來就要將之上呈部長室。 他認為:現任法務部長完全是靠派系鬥爭才上台的,本身毫無學養,對於“法務行政”是既無知識又無見識,外表體壯如牛,實際上卻膽小如鼠。 只要談到死刑問題,部長就會暴跳如雷,彷彿一名被抓去打針的小孩,吵鬧不休,極其幼稚。而且最恨被人嘲笑,要是有人敢笑他,那人就慘了。 事務次官現在最擔心的是:部長會不會“拒絕簽署”? “部長拒簽”是法務行政史上常有的事。歷任法務部長中,曾有人以其宗教信仰為由拒簽處決令,也有好幾人是“死不肯簽,又不說理由”。此類行為雖大受“死刑反對論者”的讚揚,但顯然是“怠忽職守”。法有明文,簽發處決令為部長的職務,要是不簽,就該辭職。下級公務員最無法諒解的,就是這種藐視法律不簽署又戀棧權位不走人的部長。 事務次官心想:要怎樣才能讓那蠢蛋簽署呢?此事若辦不好,惹惱了那蠢蛋,我可就要遭殃了……在職位上,他是部長以外官階最高的;但論“實力”,他卻只排在第五名。他以前是“檢察廳”的檢察官,因此現在的實力仍不及“檢察總長”和東京高檢的“檢察長”等四巨頭。他要是不能說服部長,恐將惹禍上身。 他想:看來只能依賴最近的內閣改組了。部長在離職前夕一定會簽署的,這已是“慣例”了。那時候,這名死囚的第四次再審請求也差不多會遭到駁回了……他估計內閣再過兩週就會改組,所以定要把握此良機讓部長簽署。他想:部長若不肯簽,我就在他卸任之日會向刑事局長去逼他,到時候就由不得他不簽……事務次官想到這裡,便將那草案丟入抽屜內。他滿心不悅,只覺得自己簡直如同鬧劇中的配角。奪人性命是何等嚴肅之事,卻因一個昏庸政客的參與而變成了一出三流的鬧劇。 他開始怪那些選民,心想:都是那些選民害的!誰叫他們選舉時要投票給這種政客呢?真可惡……還好,只要再忍耐幾週,一旦內閣完成改組,這呆瓜部長就得走路,屆時必定會簽……那時候,我就不必再為這種討厭的事操勞憂鬱了……這時他驀然想起一事,於是將目光移向剛剛那個抽屜。他想到的是:此時此刻,世上唯有一人知道樹原亮其人的壽命為何,這人就是他自己。 他想:我簡直就像閻羅王!但這是公務,無可奈何……再過三週,樹原亮就會被押去刑場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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