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幽靈救命急先鋒

第31章 第七節

幽靈救命急先鋒 高野和明 7569 2018-03-15
距離搶救一百人的期限剩下十天,陸續出現值得救的搶救對象。這些人和之前的四處舉債者不同,明明錯不在己,卻為債務所苦。 有替失踪的敗家子還債,從微薄的年金中拿錢出來,一點一點慢慢償付的悲哀母親。 有正值壯年期卻遇上公司裁員,從此找不到下一份工作,為了養活妻小而欠了一屁股債的不幸男子。 有名義遭信任的朋友盜用,一生積蓄化為烏有的老人。 有帶妻子和三個小孩去遊樂園,當作一家人集體自殺前最後回憶的懦弱父親。 救難隊員救了他們一命。 他們全都得了憂鬱症。對於沒有力氣去找各種法律諮詢的人,救難隊員展開“律師開講/轉播搶救計劃”。聲請清算或更生,即使不透過專家,也能靠自修辦到。所以救難隊員遵照律師的建議,告訴他們填寫所需文件的方法及到法院接受法官審問的要領。

不知不覺間,裕一他們感到精疲力竭。他們這才知道,原來這世上有那麼多金錢與生命糾纏不清的事情。 裕一認為—人際關係、身心健康以及經濟。如果這三個條件齊備,或許就沒有人會自殺。反過來說,當缺少其中一個條件時,人心就會受到考驗。因此,人真能隨心所欲地活在這世上嗎? 債務纏身之所以可怕,是因為它會一口氣毀了這三個條件。四處借錢的沉重壓力和死纏爛打的討債行為,再加上為了還債而不斷向親朋好友借錢,導致自己被身邊的人孤立,旋即陷入重度的憂鬱狀態。債務加上憂鬱症的組合,等於讓人一路朝自殺前進——這是救難隊員學到的公式。必須償還債務的責任感雖然令人敬佩,但是與其得憂鬱症自殺,不如透過法律容許的方法解決債務。

“再救一個人,就破'80'大關了。” 四個疲憊不堪的幽靈,徘徊在小工廠林立的蒲田一帶。市川發現一名對股票投資感興趣的老人,上前打聽泡沫經濟瓦解後的世態,了解因景氣低迷而大受衝擊的地區。 一整排不見人影的倒閉工廠。明明是平常日的上午,卻有許多工廠的鐵門拉下來。 “我們分頭找吧。去找愁眉苦臉的人。” 八木話一說完,有一輛從小徑駛來的廂型車進入視野中。裕一透過夜視鏡一看叫道:“發現搶救對象!在車上!” 眾人目視前方。一名手握方向盤、四十五、六歲的男子全身劇烈晃動。 “他身上亮紅燈,怎麼辦?”美晴說,“對方在車上欸!” “撲上去!” 八木一聲令下,救難隊員一起擺好姿勢,準備撲到急馳而來的廂型車上,但沒想到車子的速度遠比遠處看起來更快。

“哇!”八木和市川大叫,美晴跟著逃到路邊,跑最後一個的裕一被撞飛。飛在半空中時,裕一咒罵自己真衰。好處輪不到自己,倒霉事總有自己的份:“咚”一聲肩膀落在引擎蓋上。 “好極了!”八木在車子後方叫道,“用無線電告訴我們車子的目的地!” 裕一緊貼在擋風玻璃上,以免被甩出去,然後從腰上的道具袋中拿出耳機戴上。玻璃正後方的駕駛,給人的感覺是個非常土氣的中年男子,皮膚粗糙,臉色蒼白,一臉精疲力盡的表情。 裕一吼道:“打開副駕駛座車窗!快!” 聲音似乎傳進了車內。搶救對象伸手按下動力車窗的按鈕。裕一爬上行駛中的車頂,從敞開的副駕駛座車窗溜進車內。 他坐在車椅上鬆了口氣,近距離看了搶救對像一眼。他身穿繡著“菅原工廠”的工作服。他是小工廠的老闆,還是員工?

“你叫什麼名字?”裕一先在搶救對象耳邊發問,然後進入他體內。 他名叫菅原五郎,是小工廠的老闆。 “你打算去哪裡呢?” 於是,他腦中浮現高樓大廈。這是哪裡呢?裕一問他所在地,得知地址位於中央區,於是透過無線電告訴大家。 “了解。我們馬上趕過去。”裕一從耳機聽見市川的聲音。 裕一立刻發現這位工廠老闆不是省油的燈。債務纏身加上憂鬱症以及只有死路一條的堅定信念。第八十名搶救對象,甚至令裕一有預感,他或許會是集之前搶救對象的問題於一身的超級棘手人物。 “他去大樓打算做什麼?” 答案果然是跳樓自殺。他選擇高樓大廈作為自殺地點。 裕一進進出出菅原的身體,獨自繼續調查打聽。他是蒲田一家小工廠的第二代老闆,今年四十五歲;僱用五名員工在不怎麼寬敞的工廠里工作,一直以來是大型電機廠商的下游承包商。不祥之兆出現在泡沫經濟時期。空前的繁榮景氣令世人忘了自己是誰,日圓迅速升值,導致出口產業瀕臨危機。許多大企業到海外尋找生產據點,產業結構開始出現空洞。當來自母公司的訂單愈來愈少時,往來銀行的融資專員到工廠來,低聲下氣地央求菅原貸款。只要拿土地抵押,要貸多少錢都沒問題。添購最新型的生產機械,提升競爭力如何?菅原問道:如果土地價格下降怎麼辦?銀行行員打包票道:不可能下降啦。土地和畫作絕對不會貶值。菅原信以為真,向銀行借了錢。因為是股票進場的好時機,所以加貸買了股票。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泡沫經濟馬上就瓦解了。當菅原知道自己受騙上當時已經太遲。由於土地的擔保評佔金額下降,因此就算賣掉還是會留下大筆負債。然而仔細想想,評估土地價值的是銀行。難道他們打算把判斷失誤的責任推到自己身上?菅原只好做好賠大錢的心理準備,出清大量股票。他事後才知道,交易窗口的證券公司會貼補大戶投資者的損失,而將自己這種散戶投資者視為“垃圾”。菅原氣憤難平。倒霉事接二連三發生,他向兩家銀行貸款作為周轉金,但這兩家銀行並成一家,融資額度減半,導致資金周轉不靈,資金需求刻不容緩,於是菅原每天開始四處奔走籌款,跟地下錢莊借錢補足員工薪資,慢性的資金不足則仰賴工商貸款。受不了連日催債,就到親戚家借錢。但是,理應最靠得住的叔父一家,卻因十二億的負債弄得妻離子散。叔父在銀行行員的慫恿之下,向銀行貸了十二億,將位於中央區代代相傳的老家改建成大樓,卻受到泡沫經濟瓦解的波及,因招商不足而破產。菅原不希望自己重蹈叔父家的覆轍。自己有妻子和兩個讀國中的女兒。不知是幸或不幸,因為同業接連倒閉,工作訂單增加。自家工廠之所以存活下來,是因為自己專注於本行,以嚴格的品質標準徹底把關的結果,只要設法籌到周轉金,就能讓工廠重現生機。好不容易看見光明的未來時,銀行開始緊縮貸款,菅原為了維持工廠運作,只好四處向地下金融業者藉錢。一到票據付款日,他就煩惱得睡不著覺。明明天氣不熱,他卻汗如雨下。他不眠不休地工作,無論再怎麼拼命籌錢,負債仍然繼續增加,從四千萬變五千萬,再從五千萬變六千萬。家中的氣氛漸漸變得凝重。妻子或許是害怕自己破產,話說得愈來愈重。她大概對兩個女兒說了自己的壞話,她們也不跟自己講話了。商場上征戰十一年,到頭來捅自己最後一刀的終究還是銀行,菅原拜託銀行延後還款期限,銀行以大幅提高利息為條件答應了,但下一步卻是抽銀根,好個“前恭後倨”的銀行。不久,出現了第一次跳票。債權者一個接一個上門討債。銀行凍結了包括活期存款在內的所有帳戶,令菅原一腳踏進了棺材。想設法解決問題的力氣已經消失殆盡。他明知會給下游廠商添麻煩,卻亂開支票。明天即將第二次跳票。他自己最清楚,今天之內是籌不出錢軋票了。最後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法就是自殺。壽險加上要員保險的保險金,一共五千萬圓。再加上將工廠連土地賣掉的錢,不但能夠打消負債,還能留給家人一大筆錢。只要自殺就行了。只要自殺,所有問題就都解決了——

菅原開的廂型車在中央區的一棟大樓前停下。大樓上掛著寫了“大樓出售”的大型橫布條。這似乎是將他叔父一家人逼得妻離子散的那棟大樓。 菅原下車繞到大樓後方,拿出通往逃生梯的鐵柵門鑰匙。他打算爬上屋頂跳樓自殺。 裕一著急了起來。如果菅原關上這扇門,晚來的其餘三人就進不來了:“八木先生!你們還沒到嗎?”裕一對著無線電問道。 “快到了。”八木回答。 假如搭電車趕來的話,應該會花不少時間。裕一拼命拖延菅原:“等一下!這樣的話,你等於是被銀行害死!這樣子你甘心嗎?” 裕一回到菅原體內,他心裡湧現怨恨。說要貸多少錢都沒問題,害得自己和叔父一家人走投無路的銀行行員,現在大概也領著高薪繼續在工作吧。視散戶投資者為“垃圾”的證券公司,現在也從“垃圾”身上匯集資金做生意。沒有人負責。被害者只有自認倒霉。泡沫經濟處於顛峰期時擔任財政部長的男人,為什麼現在還能繼續從政?政策失敗的結果,縱使人民陸續上吊自殺,政客仍從人民繳納的稅金中領取豐厚的薪資,生活不虞匱乏。

說起來,這個國家看不起生產者。讓別人生產商品,將完成的貨物買進賣出的聰明人賺最多。吃虧的是像自己這些生產者,為了支攆這些人的生活,汗流浹背地生產優良製品。 菅原的憤怒一發不可收拾。他內心的觸感和之前的搶救對象略有不同。菅原並沒有被打垮。他內心對於死亡的渴望並不強烈。裕一察覺他的憤怒是來自於生產者的尊嚴,而感到希望。 “就是說嘛!不對的是這個世界!你用不著死啊!” 不,只有死路一條。 “為什麼?”事到如今,只有死路一條。 裕一側首不解,這個堅定的信念是打哪兒來呢?他雖然認為菅原大概是想以自殺作為抗議,但是事情好像不只如此。就算想向他打聽,也想不出問題。裕一發現自己的無能。要救菅原,需要救難隊的頭號財經專家市川的支援。

菅原為了爬上通往死亡的階梯,將鑰匙插入鑰匙孔中。 裕一對著無線電叫道:“八木先生,你們還沒到嗎引我需要支援!” 這時,八木像一樣,“哈哈哈”地傻笑現身。市川和美晴也一起出現。 “好像趕上了。” 裕一驚訝地問:“怎麼這麼快?你們是怎麼來的?” “搭霸王車。我們對計程車司機使用大聲公,讓他載我們來這裡。” “大家一起趴在車頂。”市川邊梳整凌亂的頭髮邊說。 “快,去救他吧。”美晴扳折手指關節,嗶剝作響,提振士氣。 菅原開始一階階地爬上長階梯。屋頂位於十九樓的高度。裕一想起搶救的理論,說:“要救擁有堅定信念的人,應該需要第三者的協助。” “我去找人來。”美晴從鐵柵門的門縫間溜到外面。

其餘三人和搶救對像一起前往屋頂。 “怎麼下手?”八木問道。 裕一提議,“以聲請更生,減少債務如何?” 然而市川卻予以駁回,“那隻適用除了房屋貸款之外,負債在三千萬圓以下的情況。再說,讓這人最受打擊的,是自家工廠倒閉,而不是債務的金額。” “可是啊,倒閉是避免不了的。鑽牛角尖也於事無補。” “可是,鑽牛角尖是人之常情。” 市川或許是因為感同身受,顯得沒有精神。他生前應該是名古屋一家公司的老闆。 八木說:“既然這樣,只好聲請清算東山再起了。” “事情會進行得那麼順利嗎?”市川偏著頭說。 菅原爬上四樓,裕一進入他體內監視,其餘兩人展開勸說:“別想用壽險的保險金還債!僱用律師聲請清算!一切從頭來過!”

然而菅原腦中立刻否決聲請清算這個選項。如果破產,除了被趕出現在住的房子,變得身無分文之外,還會被社會拋棄,一直找不到工作,使一家四口流落街頭。 “利用社會資源!接受社會福利救濟不就好了嗎?” 自尊心不容許他這麼做。菅原不想讓兩個正值青春期的女兒過著沒有半文錢的淒慘生活。 “只要忍耐到找到工作就行了!再說,有社會福利救濟不是嗎?還有行政服務!你就當作是之前繳納的稅金退回來不就得了嗎?!” 不行!絕對不能破產。 八木焦躁了起來,“為什麼這麼頑固呢?” “我懂你的心情。”市川用低沉的嗓音地對菅原說,“你之所以不能聲請清算,是因為需要保證人對吧?” 菅原在十樓的樓梯間停下腳步。市川的指摘切中了問題的核心。六千萬圓的債務,需要親戚和往來公司的社長等五名連帶保證人。就算聲請清算,債務也不會消失。融資公司會將討債的矛頭轉向保證人。搞不好會發生骨牌效應,使保證人接二連三地破產。為了保護他們,只有儘早自殺,提領保險金還貸款。

“果然沒錯,”市川喪氣地垂下肩膀,“現在還存在連帶保證人這種制度。那是產生自殺者的體系,等於是拿保證人當人質,交換暫時不用還貸款。” 菅原之所以想自殺,一心一意就是不想給身邊的人添麻煩。 八木呻吟道:“他打算恪守情義自殺嗎?” 搶救對象佇立原地,從圍著逃生梯的鐵柵欄間俯看地面。映入眼簾的是都市銀行的支店——假仁假義說要聲援菅原的工廠,卻逼它倒閉的銀行。 “那家銀行,”裕一咬牙切齒地說,想起了生前看過的新聞:“打消融資給大企業的款項。” “打消?”市川問道,“放棄債權的意思嗎?” “是的。而且不只一家大企業。像是建設公司或百貨公司,將超過一億日圓的融資一筆勾消。”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不,是真的。銀行將大企業上兆的巨額貸款一筆勾消,卻向平民百姓催討幾百萬圓。” 八木的聲音氣得發抖:“欺善怕惡。邪魔歪道指的就是這種人。” 一直無言以對的市川說:“不、不、不,裕一老弟你是不是有所誤會?如果那麼做的話,銀行應該會破產。” “那是因為有稅金,或者可以說是公家資金補助,銀行才沒有破產,政府已從國庫提撥了好幾兆日圓。” 裕一邊說邊想,銀行破產是什麼情況?使用跟人借的錢,而無法還錢的狀態,就像刷爆信用卡的石原圭介一樣。如果個人破產,就會被討債逼得走投無路,被迫破產,但是銀行破產,就用人民繳納的稅金解救。而且國家挹注給銀行的公家資金,有一半是藉來的。再沒有比日本金融業界更沒有金錢觀的集團了。 “簡直瘋了!銀行就厚顏無恥地接受那些錢嗎?” “是的。銀行說如果自己倒了,日本經濟就有危險了。” “什麼?”八木強烈抨擊,“明明拿老人或孩童當人質就會被槍斃,拿日本經濟當人質卻沒事嗎?不但如此,還要付贖款給歹徒?” “可是,銀行聲明遲早會還錢。” 市川勃然大怒,像是要發洩生前對銀行的怨恨:“開什麼玩笑!借一兆圓要準備什麼當作擔保品?連帶保證人呢?什麼時候要還?還不出來的話,銀行行長會被逼上自殺的絕路嗎?不會吧?如果免利息、無還款期限、不用保證人和擔保品,和送給銀行有什麼兩樣?銀行會以相同的條件,貸款給平民老百姓嗎?從人民納稅的血汗錢中,借鉅款給那種傢伙?利用超低利率剝奪人民的實際收入,讓銀行大撈一筆,還要動用稅金填補他們的金融黑洞?國家和銀行都是吸血鬼!日本簡直腐敗到了極點!這個光靠欺壓弱者才能存活的國家!” 喪盡天良——真想用這句話痛罵推動這個國家的那群人。欠缺道德觀的無賴,化為烏雲籠罩社會頂層。無論老百姓再怎麼拼死拼活,也看不見天降曙光。大家都說是社會不好,但是,肯定存在為害社會的決策者。這些人假借“社會”、“國家”或“業界”的名義,以各式各樣的字眼當遮羞布,不以個人的名字與容貌見世人,不肯負責任,活得逍遙自在。 搶救對象的不甘心與悔恨傳進裕一心中。他看過眾多搶救對象失意落魄的一面,現在,這些負面情緒正要將裕一眼前這人逼上絕路。 菅原再度拾級而上。 “不能讓這傢伙自殺。”八木說道。眾人追在搶救對象身後。 裕一向市川求援,“你覺得該怎麼做才好?” 然而,市川無力地搖搖頭:“我不知道。因為我和這個人的遭遇一樣,而服毒自殺。”雖說裕一某種程度上預料到了,但他仍無言以對。 八木急得發脾氣,展開柔性勸說:“你要留下妻小自殺嗎?仔細想清楚!你是他們在這世上唯一的丈夫、唯一的父親唷!” 菅原十分明白這一點。他不想讓家人傷心難過,但是他別無選擇。隨著屋頂愈來愈近,悲哀的情緒在菅原心中蔓延開來。我不想死。但是,我非死不可。 哎,裕一嘆氣。這人一心不想給別人添麻煩,想以意志力自殺。本人並不想死。他想繼續活下去,卻不得不自殺。 無論八木好說歹說,都動搖不了菅原的決心。為了領取壽險保險金而自殺,是他經過深思熟慮後的結論。 階梯終於爬完了,搶救對象再度從口袋拿出鑰匙,打開通往屋頂、附有鐵絲網的柵門。 屋頂上狂風大作。周圍三百六十度,都能看見大都市東京的市容。菅原環顧屋頂四周的鐵絲網,開始思考要從哪裡攀越。 “你們那邊怎麼樣?”裕一的無線電傳出美晴的聲音。救命的女神登場:“再拖延一下!我現在和巡邏警察一起在爬樓梯!” “了解!”裕一心想,這下有救了,但是聽見菅原在心裡責怪衝上樓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我得在被人發現之前自殺…… 裕一緊張起來。菅原是來真的:“美晴姐,你現在在幾樓?” “我到八樓了!” “八木先生、市川哥!爭取時間!” “六千萬算什麼?!難道你的生命只值一間公寓嗎?” “乾脆和銀行行長互刺身亡怎麼樣?” 每句話都沒有切中要害。裕一忍不住離開搶救對象的身體,使用大聲公:“你覺得從這裡跳下去會怎麼樣?會摔得頭破血流晴!跳樓自殺的屍體慘不忍睹!老婆小孩看見你的屍體會發瘋!” 菅原爬鐵絲網爬到一半,停止動作。他顯然在猶豫。俯看高度相差六十公尺的地面景色。腦中好像這才出現對死亡的恐假。 “我現在到十五樓了!” “很痛唷!很可怕唷!別跳樓自殺了!下樓吧!” 菅原交相看著鐵絲網頂端和逃生梯。腳步聲已經逼近跟前了。 “放棄吧!巡邏警察來嘍!他會在你攀越鐵絲網之前發現你!” 結果,菅原採取了意想不到的舉動。他從鐵絲網上跳下來,拂去衣服上的灰塵,打開通往樓梯的門。 年輕的製服警官氣喘吁籲地衝上來,他詫異地盯著獨自站在無人大樓屋頂上的男人說:“我看見樓下的鎖打開了,所以上來看看。” “那真是辛苦你了。”菅原笑著說,將手環過警察的肩,和他一起下樓:“我不是可疑人物。我親戚從前住在這裡——” “啊!”市川叫道。屋頂和樓梯間的鐵絲網制的門被關上了。 “且慢!”八木撲到門上,但是門文風不動。救難隊員被留在屋頂上。 “他身上仍然亮著紅燈!”裕一說,“他打算用別種方法自殺!” “得快點追上他才行。”市川環顧屋頂,“我們要怎麼從這裡下去呢?” 菅原和警官的腳步聲漸漸往樓梯底下遠去。 “從這邊!”八木呼叫眾人。他似乎找到了脫身之路。 看似鍋爐室的四方形水泥牆面上搭著梯子:“爬上梯子!” 其餘三人迫不及待地遵照黑道老大的指示行動。爬上了梯子,是鍋爐室的屋頂,在這個沒有任何遮蔽物的空間,狂風從四面呼嘯而來。遙遠的下方有一條線;那應該是大馬路,只看見芝麻大小的車輛和路人在動,裕一嚇得身體縮成一團,動彈不得:“八木先生,然後呢?” “從這裡跳下去!” 裕一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八木朗聲大笑,“我們是不死之身!就算摔在地面上也不會有事!” “正是!”市川說,“我們的身體就算被大象踩過也不會壞!” “好,走吧!”八木威武地叫道,將市川推下去。 “哎唷……餵啊……!”市川發出慘叫,沿著大樓牆面下墜。 裕一來不及戒備,就被八木從背後推了一把,從屋頂邊緣墜入空中,完全以自由落體的方式落下。不管他怎麼揮舞四肢,身體仍舊不停打轉。他想從背部著地,在空中扭動身體,看見留在屋頂上的八木也想對美晴伸出魔掌。但是美晴反抗。兩人拉拉扯扯,腳底打滑一起摔了下來。 裕一全身感到一陣衝擊力道,耳邊聽見“啊”的慘叫。一看才知道原來是市川被壓在自己底下。 “市川哥!”裕一連忙想照顧他,但是八木和美晴從頭頂上掉下來了。裕一和市川同時“啊”地大叫。 四人被跳樓嚇得驚魂未定,過了老半天才回神。 “呼呼呼,好像搭了超快列車。”八木一面擦拭冷汗,一面佯裝從容。 市川回頭問道:“搶、搶救對像人呢?” “忘記這回事了。”八木想起身,但是還站不起來。 裕一當場發足狂奔,跑向面向馬路的大樓正面。廂型車還在,但菅原已經坐上駕駛座了。 “等一下!”裕一出聲阻止,但是車子打著方向燈駛出。裕一沖到馬路上,和車子並排叫道:“菅原先生!請你別自殺!請你活下去!” 但是菅原沒有聽見他的聲音。廂型車加速,裕一想抓住副駕駛座的車窗,快被甩開的那一瞬間,看見了汽車導航系統的熒幕。 機器正在搜尋前往的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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