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無止境的殺人

第20章 第四節

無止境的殺人 宫部美雪 3529 2018-03-15
我的偵探緊緊地盯了塚田和彥一個星期。 理所當然的,我和我的偵探形影不離。話雖如此,他看到了什麼、寫了些什麼樣的報告,我無從得知,因為跟踪是無言的行動,我聽到的,只有馬路上的聲音,以及車子引擎的低吼聲而已。 除此之外,我的偵探所採取的行動,只有拜託佐佐木靠關係調查塚田和彥有無前科。 “噯,小事一椿。”佐佐木說。 “不過,上班的事考慮的怎麼樣了?” “敬謝不敏。”我的偵探回答。不是以曖昧的說辭蒙混過去,而是斬釘截鐵地拒絕。但是在我看來,佐佐木似乎對這個回答感到高興。 “怎麼啦?感覺好像有點恢復生機了。膝蓋以下的血液又開始活絡起來了,是嗎?” 我的偵探笑了,“你說呢?不曉得,我自己也不曉得。或許我只是被一個有被害妄想的委託人牽著鼻子走也說不定。”

“但是,也有可能不是吧?” “一半一半吧。” 然而,從我的偵探在深夜時分一個人在事務所獨處時的模樣看來,我不認為他覺得是“一半一半”。 他在房裡來回走動,偶爾也傳來翻閱紙張的聲音。好久不見他這樣神經緊繃的模樣了。 在給早苗第一次報告的前天晚上,我的偵探與佐佐木碰面。 “塚田和彥,沒有前科呢!”佐佐木說,“不過,三年前曾經被吊銷駕駛執照,是酒後駕車,超速。” 我的偵探可能是在讀文件之類的東西,傳來翻頁的聲音。 “塚田和早苗結婚之前,早苗的姐姐和姐夫曾經委託徵信社,主要是調查'潔娜維芙'的經營狀況,以及塚田個人的經濟狀況。” “有查出什麼嗎?” “不,這方面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那份調查報告,早苗也看過。她也拿給我看了……”

根據那份報告,就如同早苗所說的,塚田和彥完全沒有投資“潔娜維芙”。一如字面所示,他只是人頭而已。 “畠中原本是塚田以前任職的公關公司的客戶。這似乎是家頗可疑的公司,不過暫且不管這個,待在那家公司的時候,塚田順利地籠絡畠中,成了他的合夥人。” “真是個討人厭的傢伙。”佐佐木繃起臉來。 “八成很伶牙俐齒吧。” “確實,他腦袋很聰明。現在塚田也把畠中哄得死死的。實際上,塚田開始參與'潔娜維芙'的經營後,店的形像似乎就變得冼練脫俗了。營業額也蒸蒸日上。” 我的偵探苦笑了一下。 “只是,塚田似乎不打算終其一生都屈就在這種規模的餐廳的老闆。他可能想擴展範圍,做更大的事業吧!他好像老是對潔娜維芙的那些職員這麼吹噓。”

佐佐木的眼神變得銳利,“這需要一大筆資金。” 為了這個目的,殺害妻子取得保險金並非不可能。但是我的偵探沒有回答佐佐木,他發出翻閱什麼的聲音,這麼說: “我也得到早苗的許可,重新調查了塚田的親屬關係。” “然後呢?” “雖然他曾經遷移戶口,有點複雜,但是那傢伙不是第一次結婚。” “你說什麼?” 我的偵探抬起頭來,慢慢地說:“那傢伙曾經結過一次婚,不到一年就離婚了。” “早苗她——” “不知道這件事。” “可是,之前的調查,不可能沒有查到吧?” “我一查就查到了,之前的調查員應該也是。” “那……”佐佐木的聲音變得凝重。 “是被壓下來了?” “恐怕是。”我的偵探說。 “可能是被塚田給收買了吧?”

“曾經離過婚……。這是非常根本的欺騙,不過……”佐佐木吹了一聲口哨。 “我開始覺得早苗夫人的預感是對的了。” “憑這一點還不能說什麼。” “然後呢?跟踪的事呢?” “什麼都沒有。才一星期而已。到目前位置,和彥是只傳信鴿:品行端正,也沒有打電話給女人。” “外遇什麼的,真的只是早苗的妄想嗎?” “不曉得。”我的偵探嘆了一口氣。 “我不知道。只是,從塚田的反應看來,我覺得他好像發現有人在盯他。他有時候走在路上會突然回過頭來。” “是你的跟踪技巧太遜了嗎?” “不,或許是早苗委託調查的事被他發現了。” 佐佐木發出“哈哈”的聲音。 “那也難怪塚田會自重了。本來想直接監聽,不過對方有所防備的話,就毫無意義了。我想先把他擺一邊,等一段時間再看看。對了,我想找塚田的前妻談一談。”

“這樣早苗不要緊嗎?萬一併非全都是她的妄想,豈不危險?” 我的偵探低喃:“說的也是……” “你先生是不是發現了?” 早苗來訪的時候,我的偵探劈頭就這麼問。 “僱傭你的事嗎?” 她在回答“對”之前,大概說了兩次“那個……”。 “我告訴他,我找人商量關於我們兩個人的事。” 以她的個性來看,這種說法格外顯得不干脆。 我的偵探雖然失望,卻沒有把心裡的感受說出來。 “那,你先生怎麼說?” “他想知道我找誰商量,但是我沒有告訴他。結果他說:'你這陣子似乎很累,好像有些煩躁,找人聊一聊,或許會舒服一些。'之後,他明顯地變得溫柔許多。” 早苗的口吻變得有些辛辣。

“尤其是有人在的時候,更是溫柔到了極點。” 我的偵探告訴她這一星期的“成果”,並說明和彥離過婚的事。早苗似乎受到了打擊,但是沒有亂了分寸。 “我得事先聲明,這並不是你先生外遇的證據。只能說對於這件事,他對你有所隱瞞。而且他會說謊,或許是害怕萬一告訴你事實的話,你會離他而去。他可能只是因為不想失去你而說謊的。了解嗎?” “我明白。”早苗回答。 “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 “我打算去見他的前妻。不過,這份除籍謄本上登陸她結婚前的戶籍是北海道。要從那裡追查他現在的住址,或許得花一番工夫。” 我的偵探弄響椅子,似乎探出了身子。 “你先生目前似乎還頗自重,至少他不會去見那個女人。可能是因為你告訴他你已經找人商量的緣故。”

“嗯,我明白。” 我的偵探慎選措詞:“如同你說的,他想謀害你的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除,請你小心。暫時回娘家去怎麼樣?你說想回老家的話,應該不會奇怪吧?” “我會的。其實,上週末我也在娘家住了一晚。不過我的雙親都已經過世,說是娘家,其實是姐姐跟姐夫的家。” 此時,早苗想起來似地說:“其實——”,接著她開始說: “我外甥——姐姐的小孩——似乎也和我一樣的感覺。” “覺得塚田先生很危險?” “嗯。我沒有明確地問過他,不過每次我去過夜,他就一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等我要回去時,他總是用一種好像再也見不到面的難過眼神看著我。有時候,他會很不自然地說'早苗阿姨,過馬路的時候要小心車子'之類的話……”

“你外甥多大?” “十二歲,小學六年級。” 我的偵探似乎在沉思。早苗彷彿察覺到了,補了一句: “不過,或許是我的妄想感染了那孩子。” 我的偵探苦笑地說:“既然你自己都這麼說了,我就不再說了。” 然後他收起笑容:“接下來大約一個星期左右,如果有急事找你的話,要打到哪裡呢?” “請打到我娘家。你可以說是相馬牙科打來的嗎?那是我固定去看的牙醫,負責預約掛號是個男的,以前也打過電話。”早苗說道,告訴他號碼。 “噯,不要想太多,泰然處之吧。” 聽到我的偵探這麼說,早苗低聲地說: “我姐姐也這麼說。” “如果異地而處,你不也會這麼說嗎?” 早苗終於輕輕笑了一下。 “說的也是。還沒有找到任何具體的證據嘛。外子打電話給女人,還有潛水的事,或許都是我想太多,或是幻覺罷了。”

“對,這也不無可能。”我的偵探說,“只是,也有可能不是幻覺或妄想,所以請盡量避免一個人獨處。” 早苗臨走時,我的偵探說:“對了,我都忘了。” “你第一次來的時候,掉了一個耳環。” 那的確是早苗的東西,但是她不肯收下。 “能不能麻煩你保管?” “為什麼?” “沒有特別的意思。只是——迷信罷了。等事情解決了,我的內心重新獲得平靜時,再請你還我。我期待著可以笑著拿回那隻耳環的結果。” 我的偵探答應了。 “家母她,”早苗自言自語地說道。 “曾經在結婚十週年的時候,要家父買耳環送她。那個耳環比這個便宜許多,不過也是鑲鑽的。第一次戴那副耳環出門的時候,家母拜託一起去的我和姐姐看著,不要讓耳環掉了。當時我才四歲,姐姐九歲。”

我的偵探靜靜地聽著。 “姐姐對我說;'早苗,你看著下面,姐姐看上面。'我們姐妹倆為了看好媽媽的耳環,外出的時候,一直像兩個笨蛋一樣,緊緊地貼靠著走路。” 停頓了一下,她微微地笑了。 “很好笑吧?但是,因為知道家母非常珍惜那副耳環,我們都非常認真。” “真溫馨呢。” “對我來說,丈夫送給我的東西里,沒有任何一樣可以讓我如此珍惜。” 我的偵探平靜地說:“畢竟也才結婚兩個月嘛!” “應該是'明明才剛新婚兩個月',不是嗎?” 我的偵探沒有回答。早苗說: “請看看我的打扮。丈夫很捨得裝扮我。雖然他不肯告訴我他真正的經濟狀況,但是看起來相當有錢的樣子。我明明沒說要,他卻什麼都願意買給我。” 早苗打開門,門發出傾軋聲。 “請你看看,我左手的無名指上不是戴了戒指嗎?” 早苗似乎伸出了左手。 “但是這不是外子送的婚戒。在這次的事還沒有結果之前,我不想穿戴他送我的東西,可是如果不戴婚戒,他會囉嗦地追問為什麼不戴……所以,我找出以前用上班的第一筆薪水買的舊戒指來取代,假裝還戴著,和彥……他根本沒有發現戒指不一樣了。” 我的偵探一邊送她一邊關心地說: “在令姐身邊,放鬆身心,好好休息。” 早苗離開之後,我的偵探坐進椅子裡一動也不動。他只是偶爾交換重疊的雙腿,有好長的一段時間裡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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