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有案子,我的主人就得四處奔波。這次也不例外。
沙、沙、沙。是在現場附近走動吧?然後靜靜地思考。
我想,主人在想什麼呢?會不會是幸惠小姐的事?和她約定的事,後來怎麼樣了?
主人不想事情的時候,是和聲音年輕的部下在一起。部下以一種報告的語調說:
“法子在鄰居之間的風評不太好。說她很招搖,愛尋歡作樂……”
“聽說沒有爭吵。被害人好像是個很疼太太的老公。”
“他太太的交友情況如何?”
“有緋聞。”
主人撫著我所在的一帶。
“附近的主婦曾經在森元家附近的路上,兩次看到森元法子從白色轎車下車。當然那不是她丈夫的車,聽說駕駛座上坐的好像是個男的。”
“當然那不是她丈夫。”
“當然了。”
主人拍了拍外套。
“可是,有不在場證明。”
“無懈可擊。”
不用說,這指的當然是森元法子。但是現在我比較掛意的事三津田幸惠。
“關於死者的衣著,”主人問道。 “已經請東洋工程的人確認了嗎?”
年輕的聲音立刻回答:“噢,領帶夾的事嗎?嗯,我問過了。聽說案發當晚,他離開公司之前都還夾著。是銀色的領帶夾。”
“這樣。有別啊……”主人重複道。
“現場沒找到呢。”
“怎麼會不見了呢?”
年輕的聲音滿不在乎地說:“那是小東西,會不會掉到別的地方了?像是車子撞擊時彈道草叢里之類的。”
主人緩慢、慎重地問:“有可能嗎?”
“什麼?”
“我是說別得好好的領帶夾,會輕易被彈開了嗎?鈕扣的話還說得過去,可是那個領帶夾,有可能嗎?”
年輕的聲音沉默了。不久,他以不滿的口吻說:“天曉得,我也不知道。可是,那種東西不管怎樣都沒關係吧?我覺得這跟案情應該無關。”
儘管那狂妄的口氣讓人不敢領教,但是我也覺得他說得有道理。該在意的不是什麼領帶夾,而是一副另有隱情的三津田幸惠才對。
接著主人與她交談的機會終於來了。
這裡是咖啡廳,可是我不曉得是哪裡,也不曉得她和主人是什麼時候約好的。
但是我覺得我知道主人的心裡在想什麼。主人的心臟怦怦跳個不停。
主人打算讓她收買嗎?
“你為什麼說謊?”主人好不客套地直接問。
“當時我和別人在一起,”幸惠小姐低聲回答。 “我和他的關係是不能曝光的。”
“不,不是那樣的,不是那種單純的外遇。”
幸惠小姐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生氣。
“我們考慮結婚。可是他有老婆……要是不能順利離婚就糟了。不能被他老婆知道我,要不然就——”
“對方有意思要和你結婚不就好了?用不著躲躲藏藏的。”
“要是他老婆知道我,就會意氣用事,不肯離婚。那樣我會很為難的。”
“我不是很清楚,不過不是有審判或調停等方法嗎?”
“有責配偶是不能申請離婚的。這樣就得登上幾十年——”
“所以你當時才會隱瞞有兩個人在場?”
“是的。”
不久之後,幸惠小姐戰戰兢兢地問:“刑警先生,你怎麼知道我說謊?”
“當時你的鞋子一點都不髒。”
我想像幸惠小姐納悶不解的樣子。
“如果你走過你所說的那條路,鞋子應該沾上污泥才對。”
沙、沙、沙——那是一條會發出那種腳步聲的路。
“但是你的鞋子就像剛擦過一樣。不過,你因為發現屍體,人不舒服而嘔吐了,所以你的鞋子上有污漬。不過,我認為你被捲入事件之前是處於不會弄髒鞋子的狀況,所以應該是坐車子來的。”
“然後,你認為女人寧願說謊也要隱瞞的事大都是為了男人。”幸惠小姐低聲說。
“你在那裡看到了什麼?”主人直接問道。
“我什麼都沒看到。請你當作我沒看到。”
主人沒有回答。
“我們商量過,要支付你一筆錢。所以我才請你給我時間。我們做個交易吧!我說我不會虧待你,指的就是這件事。我想你應該也明白。”
主人的心跳加快了。
“就是因為明白,你當時才沒有告訴別人我說謊的事吧?對吧?”
主人緩緩地回答:“是啊。”
我想起了太太的話(把房子賣了吧……)
“這裡有一百萬。不夠的話,我可以再出一百萬。他很有錢。他有自己的事業,而且很成功。”
響起了“卡沙卡沙”的聲音。
“你會收下吧?這樣一來,我們就什麼也沒看見,他人也不再那裡,對吧?”
“你看見什麼了嗎?”
“如果你願意收下錢,我就不能說了。因為我什麼也沒看見啊!”
“我會保密的。”
“我不信任你。要是我說出我看到的事,你就會呈報上去吧?說你取得了這樣的目擊證詞。你們會根據證詞展開調查,而且也不可能只有你一個人單獨去調查吧?這麼一來,我們是目擊證人的這件事就會曝光。”
幸惠小姐的這番話確實碰到了主人的痛處。
“我們並沒有好心到願意與他人扯上關係而葬送自己的幸福。就算是再小的危險,我們也不想冒險,只要能夠避開危險就會不擇手段。所以即使是這麼一大筆錢,也在所不惜……你是要收下錢接受我的謊言,還是當作沒這回事?哪一個?”
我在心中默念。儘管覺得不可能傳達得到,卻依然默念。
主人啊,不可以收下那筆錢。不能用那筆錢養胖我。
森元隆一或許是因為保險金而被殺的。幸惠所目擊的或許是破案的線索。
不能為了錢就視而不見。
主人站了起來,可能是因為這樣吧,幸惠小姐“呵呵”地笑了。主人在原地站了一會,不久便跨步走了出去。
兩人來到外頭。
“那麼,就這樣。”幸惠小姐說道。聲音裡帶著共犯的笑意。
主人依舊無言。
我被背叛了。我能做的就只有希望主人不要讓我抱著那筆錢。
主人默默地站在原地。
一會兒之後,遠方傳來幸惠小姐的叫聲。
“可惡!”
她的的確確是這麼說的。主人笑了出來。
他笑了。
“我改變心意了。”他大聲說。
幸惠小姐跑了回來。主人靜靜地說:
“我或許明天會前往拜訪偵訊。你沒有試圖收買我,我也沒有聽到這樣的提議,對吧?這件事我們互不相欠,忘了它吧!”
我感到莫名其妙。但是,主人以輕快的腳步離開了。然後那天晚上主人回家了。
主人是在演戲嗎?為了確定幸惠小姐是不是看到了什麼嗎?
但是,他不是收下錢了嗎?
主人脫下放著我的外套,掛在衣架上,然後他對太太這麼說:
“金天我差點被收買了。”
“收買?”
“我是抱著這個打算出門的。”
我聽見太太的嘆息聲。
“最後關頭,我改變主意了。”
明明收了錢啊?
“幸好,對方穿的是連帽外套。”
聽到這裡,我終於明白了。幸惠小姐以為事情說妥了,安心地與主人分手,待她轉過身去,主人將整個鈔票偷偷丟進她的外套帽子裡。
發現這件事的她大叫“可惡”……。
“把房子賣了吧!”主人說。 “我開始害怕我自己。不曉得自己在想些什麼。”
“你是說真的嗎?”
“我這個人沒辦法為家人做什麼,所以想至少給你們一個家。”
“我不是說過你有這份心意就夠了嗎?”
太太的話聽起來很令人窩心。
“我告訴涼子你把買這個房子時三個人在玄關拍得照片寶貝地收在錢包裡帶著,結果涼子說'爸爸真是純情'呢!”
收在我的夾層裡,像厚紙般的東西,原來是張照片。
數日之後,三津田幸惠小姐在偵訊時說出了一切。當然,同行的男性也和她一起。
他們兩人目擊到一輛轎車從森元隆一倒臥的現場逃逸。
是一輛白色轎車。
“可是,白色轎車到處都是啊!”
主人的同事呻吟地說道。
沒錯,儘管這不是決定性的證據,卻是一個開端。偵查將朝這個方向展開。偵查本部決定約談森元法子,將她列為重要關係人。
不過,我的主人應該不會偵訊她了。主人現在人在車站,他和為他作好住院準備的太太約在這裡。
但是,我沒有忘記主人離開偵查課辦公室聽見的那個年輕聲音,主任應該也不會忘記。那個聲音說:
“組長,請好好休養,但是請你早日回來。我總是有種不好的預感,覺得這個案子不會就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