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量刑

第13章 第十三章廣告牌

量刑 夏树静子 19435 2018-03-15
“是公司的員工宿舍,好像是茶色的七層磚建樓房……” 辻村春子把手機,貼在耳朵邊上聽著,一邊歪著頭數著台階,一邊避開盛夏刺眼的陽光。 “在入口處有姓名牌,這可幫了我了……對,是五層的504號房間。我到了門口,再核實一下門上的姓名牌吧。” 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正好可以把這個房間的陽台,看得清清楚楚。 “陽台上還晾曬著衣服呢,窗戶是關著的,但窗簾是拉開的,剛才還有人影晃動,所以,家里肯定有人。從衣服的顏色上看去,可能是女的……” 今年38歲的東京地方檢察院,刑事部的主任搜察官——辻村春子女士,今天一早,急忙處理完了手頭的幾件事後,就和比自己小了九歲的長谷川努芭一起,來到了成田機場。三天前的7月3日星期一,她們拜訪了作為旅客第一關口的出入境管理局審察管理部。今天是第二次來,但又是負有特別的任務。

由於部裡的檢察官田村良介,事先進行了聯繫,所以,接待辻村春子兩人的辦事員,帶領著她們進了房間,並馬上找出了一疊出入境登記卡,這是6月26日上午,經由成田機場出發的,新加坡航空公司997航班的乘客出入境登記卡。 上次來調查的時候。他們說明這些卡片,有可能會成為犯罪的證據,所以,機場方面將這些卡片,妥善地保存在塑料袋裡密封起來。 辻村春子是從田村良介那裡,得知要在出入境登記卡片中,査找名叫“西野友子”的身份,於是,這名男職員便和春子兩人,共同在卡片中尋找這個名字。長谷川上次也和春子一同來過。為了不在卡片上留下手印,她們都特意帶上了白色的手套。 由於出入境登記卡,都是按日期分別保管著,所以,這次僅從300多份中找就很容易了。

果然,沒有用多長時間,他們就找到了“西野友子”的卡片,她今年51歲,住址是東京都杉並區上荻三丁目35-5-504,職業為家庭主婦,出境目的是“旅遊”。上述文字都和女性書寫習慣一樣,秀麗工整。 她是與飛往新加坡的神谷真理子鄰座的一名乘客。辻村春子馬上用手機,把卡片上的內容,向田村良介進行了報告,接下來,田村又要求春子,再進一步詳細地了解一下,西野友子的其他情況。友子住在東京都內,但春子擔心的是:目前她會不會就住在這裡。 於是,她立即讓長谷川努芭帶著這些卡片,回到地方檢察院,把卡片中的乘客列成表格,並從卡片中一一檢出指紋。 辻村春子自己一個人,則趕快吃了幾口已經很晚了的午飯,在機場內的書店裡,買了一份杉並區的地圖,乘地鐵上了中央線。

當她到達上獲三丁目一帶時,已經是下午2點半了。盛夏的太陽熱辣辣地照在大街上,街上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影。 西野友子的住處,是三丁目後的三個數字,所以春子推測那裡會不會不是公寓。就算是找到了公寓,那麼怎麼對她進行調査呢?如果是警方的話,就可以派出便衣警察,在這一帶蹲守,而自己是檢察機關的人,人手不足,而且沒有警方那樣老練,萬一在調査中,被對方警覺到,那就相當危險…… 辻村春子在思考了這些問題以後,便在路邊的一處報亭,買了一份町內地圖,並向值勤的交通警察打聽了地址,結果,證實了那個地址,是一幢磚建的中層高度的公寓。 辻村春子走進了旋轉的玻璃大門時,她心中一下子驚喜起來:在門口的牆壁上,鑲嵌著一塊金屬牌子,上面寫著“昭和乳業上荻員工宿舍”十個明顯的漢字。這家“昭和乳業”在日本是一家大型企業。

春子推開大門走了進去。地板和牆上都有污痕,看來是十分陳舊的建築了。 五樓的504室的房門旁邊,掛有一塊寫著“西野”兩個漢字的姓名牌。證明了這個西野友子的家人,在“昭和乳業”工作的可能性很大。 辻村春子在確認了房間的位置後,立即轉身走出了大樓。她來到大樓對側的一所小公園裡,在一條樹陰下的長椅上坐下來。她一邊盯著對面五樓504室的陽台,一邊和田村良介通著話…… “當然不知道是不是她本人,那我們怎麼辦?”春子再次請求指示。 田村良介沉默了一會兒。春子彷彿看到田村把“昭和乳業”、“51歲”、“家庭主婦”這些信息,在腦子裡緊張地組合著的焦慮模樣。 不一會兒,手機里傳來了幾聲乾咳,然後,就是田村良介那穩重的話音:“乾脆直接進去問問怎麼樣?住在一家企業員工宿舍的主婦,我認為加入這次綁架的可能性不大。”

“是啊!……”辻村春子也如此點了點頭。 “別因為過分小心,而失去機會。對我們來說,時間勝過一切!” “是!……”辻村春子答應著。 他又囑咐了幾句後,掛斷了電話。春子站了起來,舒展了一下身子。 她又一次來到了504號室的門前,小心翼翼地按了按門鈴。門裡面傳來了“來了!……”的年輕男子的聲音,於是春子意外地一怔。 “我是東京地方檢察院刑事部的辻村春子……” 門稍稍打開了一條縫,一名身上穿著T恤衫、體格健壯的男青年走了出來。 辻村春子再次說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後問道:“這是西野友子女士的府上嗎?” “這……”對方思忖著點了點頭。 “突然來訪十分失禮,請問西野女士是不是6月26日,從成田機場乘飛機去了新加坡?”

辻村春子又進一步說明了:因為一個案件,需要了解一下飛機內當時的情形,並讓對方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證。 對方十分吃驚的樣子,仔細地看了幾眼圓臉、身穿白色西裝的辻村春子。 “請稍等一下。”他說完就又返回到屋裡。 辻村春子聽到裡面的人聲後,這名男子再次走了出來。他的身後跟著一名消瘦的婦女。她身穿橘黃色的連衣裙,這正是剛才春子在公園的長椅上,看到的那種顏色。 那個女人的年齡在50歲左右,多少有些白髮,臉上還有一些雀斑,眉毛和眼簾都有一些下垂,猛一看和她身邊的男子有些相近。 “對不起,您是西野友子女士嗎?” “是的,我是……” 於是,辻村春子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我想詢問一下:當時飛機內的情形,西野女士的座位旁邊,是不是有一名年輕的姑娘?”

“我身邊的一名姑娘……”友子微微地皺了皺眉毛。 “也許您忘了,能不能回憶一下……” “噢,這個……請進來吧。”西野友子思考著,辻村把春子讓了進來。 “啊,讓我兒子講講也可以吧?”她邊說邊拉著那名男子的手問道。 “當然可以。” 西野友子把春子讓到了靠近旁門的會客廳內,由於空調的緣故,室內溫度適中,還擺放著高爾夫球的獎杯、全家福照片和陶人形狀的表。屋裡到處堆積著各種書刊雜誌。可以看出:這是一個非常舒適的家庭,至少春子沒有感到這個家庭和這名男子,與犯罪會有什麼瓜葛。 辻村春子被對方勸著,坐在了沙發上。兩個人面對面坐著。西野友子的丈夫,是昭和乳業公司管理人員。年輕人是他的二兒子,名叫阿徹,是一名大學生。由於年齡的關係,兩個人話題自然多了起來。

“我可不可以問一下,夫人前去新加坡的目的?” “噢,可以的。我女兒的丈夫,在公司的新加坡分公司工作,是帶夫人到那里工作的性質。上個月生了孩子,我是去幫助伺候月子的。” “那就恭喜您了。這樣就得在那裡住些時候了?” “是啊,我住了一個星期,7月2號星期日回來的。”對方如此笑著回答。 “那您去新加坡的事情,現在還有記憶嗎?比方說:您的座位,是389靠通道一側,您的右座是空的,再裡邊靠窗戶的一側座位上,是一名二十三、四歲的女性乘客嗎?……” “她和什麼事件有關係嗎?”阿徹問道。 “是的,她是一名重要事件的參考人,是秘密出國的。我們想了解一下,當時她和誰在一起,又是什麼情況,想為破案尋找線索。”

“噢,她就是一個人。”友子深思熟慮後答道,“我先坐下的,她是後來的。” “果然啊。那麼,你們都聊些什麼了嗎?” “沒有,她只是從我的座位前通過時,說了一句'對不起哦'。” “飛機是中午起飛的,到新加坡要飛七個小時。中間有兩次吃飯的時間,你們在這期間,一直沒有交談嗎?” 西野友子顯出為難的樣子,用手托住了腮。 “那個姑娘什麼樣子?是在思考什麼還是在看書?” “這個……我在坐飛機時,有聽立體聲收音機的習慣,噢,後來就又來了一個人。” “什麼?……”辻村春子突然嚴肅起來,“她有一個同伴?” “是的,在起飛前三、四十分鐘的時候,一名男子從通道上,和空姐說了幾句什麼,那人就來到了我們的座位旁,在我和她之間坐了下來。”

“那個人是什麼樣子?” “高高的個頭,身著西裝,我也就是冷眼看了一下,不過像是個美男子吧。”友子笑了笑說道。 “對方的年齡呢?” “啊,20歲到30歲之間的樣子,反正不到40歲,不過我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 “他後來一直坐在那裡嗎?” “嗯,好像是的,好像是吃完了第一餐後,和空姐交涉後坐過來的。” “是從前邊還是後邊換過來的?” “這個……”友子為難地歪了歪頭。 “他和空姐說了什麼?” “不知道,後來他向我道了歉,坐在我們兩個人之間。” “他在到達新加坡之前,一直坐在那兒?” 阿徹漸漸地有點感興趣了,他看著春子和友子,插了一句話。 “不,我記得他在飛機著陸前回去了。” “他回哪兒了?”辻村春子仔細問著。 西野友子認真地想了想說:“這麼說,我倒記起來了,他是從前邊來的了。走到中途,他又坐在了通道的左邊……” 辻村春子又詳細地問了一下,認為很有可能是坐在經濟艙的人。 “那麼,那名男子在六個多小時中,一直坐在夫人旁邊,他是特意換過來的,沒有和鄰窗的姑娘說過話嗎?” “我記得說了,他們一會笑,一會樂的。” “都說什麼了,您還記得嗎?” “這個嘛,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我一直在聽立體聲收音機,我是演奏三味線和長歌的。因為7月份要有演出,所以,那時候我正在拼命地練習呢!……” “吃飯時也在聽嗎?”辻村春子緊緊追問道。 “吃飯時我倒是摘了耳機。” “那時聽到了什麼嗎?” “這個嘛……”西野友子苦笑著看了兒子一眼,“他們似乎說了什麼'巴黎'的話……” “巴黎?說到了巴黎?” “對,反正我也不明白。說什麼巴黎的大街和時髦的商品什麼的。” “那名男子在說嗎?” “主要是那個男的在說,姑娘好像只是在聽,但偶爾也小聲說什麼'軟件',反正我也聽不明白……啊,還說了上智的法語什麼的。” “是上智大學的法語系?” “可能吧,反正那個姑娘很佩服的樣子。可能那名男子,畢業於上智大學吧?……”西野友子一邊努力地回憶著,“啊,後來他們又聊了爵士樂什麼的。我想可能是那名男子,在上大學的時候,特別喜歡爵士樂什麼的吧?” 上了一小瓶啤酒、燒魚、涼拌豆腐絲,隨後又上了茄子和油菜等蔬菜。神谷倫太郎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向周圍看了看。這張桌子只有他自己一個人,他意識到是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時,便用懷疑和不滿的眼神,看了看身後站著的和可子。 “今天他爸爸又回來晚了,說是正好有點事兒,就讓爺爺一個人吃吧。” 倫太郎點了點頭,把罐裝啤酒打開,倒進了玻璃杯裡。傍晚天氣有些涼了,剛才出去散了散步,回來後又洗了個澡,感到喉嚨有些乾渴。 “正義最近很忙啊!……”倫太郎喝了一口啤酒,感嘆般地嘟噥了一句。 “可不是嘛!……”和可子不置可否地答應著。最近丈夫很少和爺爺在一起進餐,倫太郎似乎也有所察覺。 說起來有一個星期了,丈夫每天回來得都很晚。好像今天晚上,和新到任的新任審判官,要開一個座談會,所以還沒有回來。 但平時他也是這樣,經常是晚上7點半左右才回來。只是自己在飯桌上,和倫太郎面對面吃飯,不像是可以聊天的對手一樣。於是,和可子常常藉故,在丈夫的書房待上一會兒,然後等倫太郎吃完飯,自己才去吃。 對倫太郎來說,他不知道孫女真理子的事情。對他講了他也會理解,但怕他從此擔心起來,因此,神谷正義和和可子決定對他保密。因為他要是天天問個不停,那也很煩人的。 丈夫不在家,和可子努力和倫太郎,成為聊天的對手,但她無論如何,也產生不出這種感覺來。 “您先吃,我先去干點別的。” 於是,和可子打開了電視,離開了飯桌。 倫太郎的糖尿病病情加重了,大夫限制他的熱量攝入,因此,他每頓只能吃一小碗飯,所以,不必等在那里為他盛飯。 在和可子打開起居室的房門時,好像傳來了倫太郎叫她的聲音。於是,她馬上停下了腳步。 “我說,和可子呀!……”倫太郎突然吼道。 “什麼事兒?” “真理子怎麼老見不著了?” 和可子的心臟,頓時劇烈地跳了起來。倫太郎幾乎每天都問同一個問題。 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緊張的心情,和昨天一樣地回答著:“她出去旅行了,還沒有回來呢!” 和可子回答完後,輕輕地關上了房門,然後走到走廊上,來到女兒的房間門口。她打開了日光燈,坐在了擺放著筆記本電腦的桌子前。頓時淚水從眼中,迅速地流了出來,她連忙用手背擦了擦。 每當她爺爺的問到女兒時,她都感到心中隱隱作痛,彷彿到了世界末日一般。當倫太郎第一次問到真理子的時候,她按照與丈夫約好的說法,說女兒去北海道旅遊了,要7月2號才回來。不知道他是不是,清楚地記住了回來的日子,反正快到那天時,倫太郎每天都要問上一遍。和可子只是平淡地回答他。 但是,倫太郎從來沒有問孫女,什麼時候回來。想到這裡,和可子只是呆呆地盯著半空。也許倫太郎有心靈感應,意識到了什麼吧? 和可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打開了計算機的蓋子。她打開電源開關,移動鼠標,看著來信。由於每天她都是這樣重複,已經習慣了。開始還是女兒教會自己,如何使用電腦的,沒想到竟然用在了這種場合。 不一會兒,“沒有未讀郵件”的標記出來了。和可子無力地關閉了電腦。 她的雙手支撐在桌子上,把臉埋在雙手間。今天是7月7日,是真理子離開家的第11天,也是收到威脅信的第9天。 “由於今後有聯繫的必要,請注意電子郵件。” 於是,和可子每天都要打開幾回電腦。但除了真理子的同學們,發來的郵件以外,罪犯再沒有來過一封郵件。 “啊……真理子究竟怎麼了!她會平安無事嗎?”和可子在心裡暗暗念叨。 一想到女兒這麼多天,竟然一點消息也沒有,和可子的心,就像碎了一樣,全身不停地戰栗。她拼命地搖著頭,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夠趕走心中的痛苦。 “真理子一定會回來的。是的,會是這樣的!……因為母親無時無刻,不在惦記著你!相信你會平平安安地回來的……”和可子心中這樣安慰著自己。 但是女兒還是去了國外,她去了新加坡。和可子多麼希望是自己聽錯了。 自從7月3日星期一以來,從最髙檢察院的吉武則之那裡,每天晚上都打來電話,向丈夫傳遞他所了解到的情況,並詢問家中有什麼線索沒有。和可子只是從丈夫那裡,得知了這些消息。 吉武則之是和丈夫神谷正義在司法研修所的同期同學。和可子也見過幾次面。他是丈夫最可信任的朋友,也是人品最好的朋友——很早以前,和可子就听丈夫這樣講過。 就在罪犯發來郵件的7月2日星期日,也就是4天后的半夜,才回來的丈夫說道“已經拜託他以個人身份,進行秘密調查了”的時候,她似乎看到了一線希望。丈夫不是什麼事情,都積極主動干的,但這也許是和可子的下意識造成的吧。 對和可子而言,當她知道了女兒是被誘拐了之後,丈夫在女兒的性命之上,就又加上了法官的責任。由於擔心,她一直猶豫著,是不是該向上級和警方報警,最後她決定反對。但是,因此一籌莫展的丈夫,整日愁眉苦臉,和可子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錯了?她開始動搖了。當自己聽說:丈夫已經拜託吉武則之,進行秘密調査的時候,她的心裡反而不知為什麼,“咯噔”了一下子,心中又擔心:這樣做會不會招來其他什麼惡果? 後來,在星期二的下午,一名接受吉武委託的電腦專家,來到檢察官的家裡,調査電腦中的有關資料時,向她說明了只有這樣,才可以査到郵件來自何方。同一天深夜來的電話中,吉武告訴她:在成田機場的出入境管理處,査到了真理子去了新加坡的消息。這樣的話,也許不會讓罪犯察覺,於是,和可子心中多少有了些安慰。 在昨天很晚的時候,又接到了吉武則之的電話。他向神谷說明了,當時,真理子在飛機機艙裡的情形,以及她身邊有一名,像是同伴一樣的男人。這時和可子回憶起來,真理子講過:有一個20~30歲左右的、高高的個子、美男子風度的男性來。而且,當時她的樣子十分快樂。丈夫被問及還有什麼線索時,他們卻再也提供不了任何資料了。 丈夫昨天晚上回家以後,拿到了女兒真理子的手機裡的各種資料。 “真理子手機的位置弄明白了,是在電信公司查到的。這也是吉武他們出面,才順利查到的。只有最近兩個月的資料,當時調査也是秘密進行的。” 說著,丈夫便把兩頁打滿了數字的打印紙,遞給了和可子。由於她大致知道真理子的交友情況,因此,希望她核對一下。 和可子在白天的時候,大致瀏覽了一下,並在電腦旁的記錄紙上,進行了細緻的整理。打印機專用紙是5月和6月各一頁,上面都有通話時間、日期、對方號碼、機主的姓名和住址等信息。 通話少的時候每天一件,多的時候每天四件。真理子在工作的“山茶花”公司,與這些人都沒有業務關係,所以,工作時她幾乎不使用手機。 手機通信的對方,一共有七名女性和三名男性,其餘的還有公司或其他公司的四個電話,而且,還有家庭的電話,個人的號碼通常是以“090”開始的手機號碼,而公司或分公司的,都是普通的座機電話。還有的號碼有多次重複的記錄。 四個電話之中,一個是公司的,另一個是真理子常去的美容室的電話,和可子對這個號碼還有印象。她撥了一下後,便證實了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 還有一個是快餐店的。最後一個是5月下旬,打過一次的“拉·勒姆”。和可子撥打了這個電話,結果對方的一名女性,回答說是“模特俱樂部”。 她又問了一下,真理子為什麼會打這個電話時,對方的回答十分含糊。和可子對那七名女性的姓名,還多少有些記憶。 真理子儘管不完全告訴母親,自己到底有多少要好的朋友,什麼時候和誰一起外出,但是,由於和可子對她的要求十分寬鬆,所以,有時候,真理子還是會向家里人透露一些的。而且,直到三年之前,她的朋友打到家裡的電話時,和可子也接了不少,也為女兒傳過話,因此,基本上是知道女兒的交友關係的。雖然手機的普及,但家庭成員之間私生活,還是被牢牢地緊守著。如果沒有這兩頁的記錄,那麼,女兒的交際範圍,恐怕就難以査清楚了…… 問題是不是那三個人?和可子用藍色鉛筆,在這三個男子的姓名下劃了線。一個是錦田三規男,和可子對他還是了解一點的:他是丈夫在函館就職期間,真理子的中學同學。他是隨父親就職時,一起搬到函館來的。他們兩個人在考上東京大學的時候偶然再相見,後來,好像就常常一塊去看電影,而且他還來過家裡一次。 如果是女兒的同學,那麼,就應當是二十三、四歲,但他的個頭和女兒差不多,是日本年輕人當中,個子略顯低矮的。大概也就1米70吧。看上去他是個規規矩矩的同學,但怎麼看,也不是女兒所講的那個髙大的美男子。 和可子又看了看另外兩個人的名字;廣瀨康二、山口孝博。家都住在東京市內。難道這兩個人,就是女兒去新加坡的同伴之一? 但是,和可子只能認定:他們曾與女兒有過通訊關係,丈夫阻止了她想打電話,核實一下的想法。大概他打算把妻子的懷疑點告訴吉武,然後再由吉武則之,去派人進行秘密調査吧。 “要是這樣的話……”和可子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 據丈夫神谷正義說:女兒是被一名男子拐走的。那個男人奪走了女兒的魂,被誘惑出了國。 自從聽說女兒在機艙內,和一名男青年待在一起後,這種推測就越來越強烈了。 如果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也許這個結論,是非常自然的。但女兒難道真的不顧一切,成了閃電式戀愛的俘虜了嗎?如果這樣,一個做母親的,怎麼會看不出來,她的情緒變化?自己不應當對女兒,感情發生的變化熟視無睹吧? 不,不能認為,女兒只是被那個男人所欺騙,而隨便就出了國,她連自己的母親都背叛了! …… “女兒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個小畜生!……” 自從發生了這件事之後,和可子和自己的侄女、“山茶花”公司的社長——系川美帆通了電話,然後,在距離公司不遠的一家喫茶店,和對方見了面。雖然她是社長,但實際上這家公司,一共才有三個人,系川美帆今年36歲。 由於女兒是藉口,和同學一塊兒,去北海道旅行的,因此,和可子認為,也許美帆知道女兒“男朋友”的事情。 美帆十分震驚,她沉思了一會兒後答道:“要是這麼說的話,最近她倒是很高興的樣子,不過是不是有了戀人,這個我可拿不准。”她又覺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一樣,向和可子低了―下頭。 “從5月份開始,每個星期一和星期六,她都要去計算機學校上課。後來有一個星期一,她早退了一個小時,其他時間都在班上,連打私人電話都沒有。” 每天和女兒一起工作的相原桂子,也是對他們這樣說的。 第二天,系川美帆又打來了電話,說她和桂子真的沒有註意到,真理子的男性朋友,但有一個重要的記憶:在真理子外出旅行的三天前,6月23日星期五,真理子從一大早開始,就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下午3點半左右,接了一個手機電話後,她說有急事,便匆匆忙忙地出去了,當時,肯定真理子就被騙出去了。 但是,她真的有戀人了嗎? …… 為了和男朋友創造約會的時間,她說是去上計算機課,是不是在說謊?這樣講,是因為她在上計算機課的日子,並沒有回家,其他的時間,也和以前一樣。那時,她的心情十分高興,但和可子卻沒有察覺,女兒有了男朋友的跡象。 那麼,真理子又是怎樣被誘拐走的呢? …… 和可子深深地嘆了口氣後,微微動了動身子,這時候,她才注意到:家裡的座機電話鈴聲響了。 和可子慌忙站起來,朝起居室走去。電話機已經和錄音機連在了一起。這會兒倫太郎還在吃飯,但他的興趣全在電視節目上,根本聽不見房間一角的電話機鈴聲。 和可子同時按下了錄音機的開關鍵,並用手擋住了話筒。 “餵,是神谷先生的府上嗎?”這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是……是的。” “請問真理子小姐在嗎?” “不在,她出門了。” “還沒有回來呀!……”對方似乎自言自語地嘮叨了一句,然後便急忙問道,“她什麼時候回來呢?” “對不起,請問您是哪一位?” “啊,對不起,我是錦田三規男呀。”對方笑著說。 “哎呀,原來是錦田三先生啊!……” 自己剛才還想到了他的事情。和可子一下子回憶起了他的聲音。她連忙拿著無線電話簡,進了和式房間裡,並關上了門。 “您是伯母吧?好久沒有問候您了。我打真理子小姐的手機,可怎麼也聯繫不上。” “你多長時間沒見到真理子了?” “記不清了,大概是5月份,曾經打過她的手機兩、三次,但都打不通……”錦田三規男非常惋惜地說,“我就職的事情,很快就辦好了,本想告訴她,後來到了6月份,也一直沒有她的消息。” 和可子記得通訊錄中,真理子給錦田三規男發的短信,在5月中旬只有一次。 “你最近是什麼時候見到她的?” “4月中旬的時候見過一次,可是,那時候我正在找工作當中,所以一直沒有和她聯繫,後來基本確定後,我向您府上打過電話。” 錦田三規男對和可子說,自己已經在一家IT行業的公司就職了,於是,和可子便趁勢說了句“祝賀你了”。 “4月份我見到真理子小姐的時候,因為正急著就職的事情,做了件十分失禮的事情。” “失禮的事情?”由於錦田第二次說到“對不起”,於是,和可子便問了一下。 “是這樣的:當時我和真理子小姐,在表參道的喫茶店裡喝茶時,我就職的那家公司的前輩打來了手機,說今天務必讓我見一下面,於是,我就把小姐一個人留在那裡,去辦自己的事情了,現在想起來十分抱歉……” “回來之後,你就沒有再見到真理子嗎?” “這,是的……”錦田三規男多少有些猶豫的樣子,然後用重重的口吻說下去,“有一次我在明治大道,路過交叉路口的時候,又看到了她一次,那時她在馬路的對側,和一個身材高大的男青年站著說話……” “什麼?……身材高大的男青年嗎?”和可子頓時吃了一驚,心中猛地一緊。 “在我吃驚的時候,他們兩個人一起,進了一家花店……” “花店?……” “對,後來,他們又進了一家咖啡店,反正我再也沒有進去……” “那個人長得什麼樣子?”和可子忽然認真起來了,“他什麼樣?” “嗯……我看他穿著西服,提著手提式公文包,不像是學生,個子很高。臉型有點像外國人……” “個子高,長得像外國人?” “是啊,猛一看像個影視模特的樣子……” “什麼!……”和可子徹底驚呆了,“這……影視模特?……” 提供計算機上網服務的、簡稱網吧的團體、個體,目前在日本數以萬計。從專業的大公司,到偏僻的角落裡,由個人經營的、只有一台計算機的小門臉都有,而且是半官半民的性質。 和神谷真理子簽約的公司,是一家規模很小的公司,辦公室地點位於八王子市西部,是一棟建於中央線高尾車站南口的、四層大樓的最髙一層。在這層樓上,擺放著大約40台大型計算機。平時有三、四名技術人員在那裡服務。在這間散發著金屬味道的房間裡,根本見不著幾個人,聽到的只是機器蜂鳴的聲音。 東京地方檢察院情報系統管理科的尾瀨丈志,於7月5日星期三的傍晚,第一次來到這裡。 32歲的他在就任後,有六年的時間,都在為立會服務,擔任他的助手。在這期間,辦公室陸續購入了計算機。當時就按一人一台配置,並要求今後無紙化辦公。 尾瀨十分喜歡計算機,很早就開辦了自己的網頁。成立了系統管理科後,他就調了進來。至今他如魚得水,在計算機行業中,也可以稱得上是一名佼佼者了。 經過電話預約後,尾瀨來到了八王子的辦公地點。他向這裡的管理人員,重新說明了自己的目的。強調從這裡發出的神谷真理子的郵件,是惡劣的敲詐性質郵件,懷疑與重大犯罪有關,因此,他要求迅速査明發遞郵件者。 他們在取得了合作後,便為今後真理子再發來郵件時,由一台專用計算機接受。然後,他們又把過去真理子在一個月內來往的郵件,調出來進行檢査。 於是,一封又一封的郵件,在屏幕上不斷地顯示,並陸續出現了發件人、地址、通過哪裡的計算機等資料。因為一天的時間不夠,所以,他們住在了中央線二站一帶的、八王子車站附近的商務飯店。第二天一大早再趕到辦公地點,然後工作到夜裡九點鐘。 除了6月28日下午2點的標題,是“撞死母子逃逸殺人事件審判”的短信以外,其餘的發短信者的資料,都十分清楚,沒有發現可疑者。其中的內容,也都是真理子朋友發來的。但為了慎重起見,調查單位又和發短信的地址,進行了詳細的排列,存入了可移動磁盤之中。 只是有問題的郵件,發信者的地址也不清楚。都顯示的是“From:Unknown”(來自:未知者)。 尾瀨丈志對存儲的電子短信特徵,進行了詳細調査,仍然無法找到它們來自什麼地方。 後來,他和吉武則之進行了通話商量,認為只有通話對電子郵件的反偵探,才可以在收到郵件的瞬間,査到發出信件的地址。但由於不能確定對方何時發來郵件,因此,這個手段幾乎是不可實現的。 第二天,即7月7日,尾瀨丈志從早上開始,就著手捕捉對方的郵件。具體的方法就是:他事先做好一個程序,一旦對方來了郵件,就會自然顯示出發信的地址。當然要是核實清楚,還需要多日的篩査,才能夠區分出來。 7月8日下午3點47分左右,尾漱在和另一名技術人員聊了15分鐘後,坐在計算機前的時候,屏幕上開始有來信的提示了,同時出現了一組英文及數字。於是他用事先設定的程序,開始進行了追踪!僅僅經過了1秒鐘,屏幕上就顯示出了郵件內容: 標題:關於撞死母子二人逃逸殺人事件的審判 日期:2000年7月8日 來自:未知者 神谷正義閣下: 真理子女士如今平安無事。作為證據,傳去她的照片。 但此照片無法證明,是現在拍攝的,因此,僅僅是提示,而且還有一個建議: 可以向顯示的廣告欄目,書寫關於對真理子本人問題的詢問。 廣告板——冬季體育愛好會。 地址——http//:www,xxx.com/bbs/nes.htm 標題——給未知者的質問 發郵件者——法官大人閣下 對問題的回答,將於48小時內,發往真理子的郵箱。如果閱讀,我們將遵守約定,保證真理子平安無事。 我們期望:雙方都同意私下了結此事。 文件最後是一張很小的彩色照片。那是一張年輕姑娘,坐在一間明亮的房間裡的沙發上的正面照片。 由於尾瀨丈志是第一次在郵件裡,看到真理子的照片,因此,不確定是否其本人。 真理子的披肩長髮梳在後邊,前額留有少許劉海。顏面稍稍顯得長了一些,比他見到的第一張照片稍顯消瘦、疲憊。 實際上,她並不是緊緊地盯著照相機鏡頭,看上去像是得了病,又像是膽怯的面容。她的上衣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衫,黑色的運動褲,顯示著一雙修長的大腿。 照片的背景是白色的牆壁,右側露出了一部分有鳥的大幅照片…… 大概這張照片,是用數碼相機拍攝的,直接粘貼在計算機上,從網絡傳過來的。下面的區域成了空白。 尾瀨連忙進行了備份,並重新看了一遍這個郵件。這個過程花費了1個小時。這次他唯一的收穫,是在郵件中屢屢出現的字母“ru”。 尾瀨丈志頓了頓之後,把這個指定的廣告板地址,存入了自己的電腦中。他揉了揉發澀的雙眼,取出了手機,撥通了田村良介的電話。他將今天的發現,詳詳細細地告訴了田村,田村認真地聽了之後,說道:“那就從日本報紙中尋找吧。” “是啊,也許在地方報紙中,可以找到呢。” 以前曾經發生過在東南亞的,日本商社員工被綁架事件。罪犯將人質的照片,郵寄到日本的報紙。通過日本的刊登日期,可以證明人質生存的時間。 “在廣告欄中,可以刊登詢問嗎?” “我知道是可以的。許多人都在報紙上,做各種各樣的廣告,任何人都可以看,任何人都可以回答。” “原來是這樣。對方也是這樣考慮的呀——” “那麼,發郵件的地址找到了嗎?” “每次的後綴都有'ru'兩個字母。應當是來自俄羅斯……” “什麼……俄羅斯!……”平時一貫沉穩的田村,頓時也不由得一陣驚呼。 “要不就去一下俄羅斯?” “不,這件事還不能確定下來,互聯網也稱為'匿名傳送郵件服務'的業界。任何一個國家,都有這樣的從業者。所以,也可以通過俄羅斯的網絡,隨意傳送郵件。因此,如果是這樣的方式的話,査到最初的發信人,就是十分困難的了。” “嗯……那麼,這是怎樣的傳播過程呢?” “是這樣的,由於在互聯網上,出現了自己的名字,未必是安全的。因此,有的人便將名字和地址,在註冊郵箱之初時,利用別人的資料作為替代品。” “那對方應當收取費用了?” “不,但必須把自己的真實資料,告訴替代一方。這樣一來,他就有了大量的郵箱地址,並成了自己的商業資料了。一旦這一行成了氣候時,也就具備了代理公司的性質了。” “這下我明白了!……”田村頓時感到這個行業內,有不少生僻的知識。 “反正還是看一下吧。當然,犯罪也不一定,不是在俄羅斯。” “那麼還是把這個郵件的事情,告訴神谷先生吧,也許他還沒有註意到呢!……” “我來做嗎?” “對,因為你和他夫人,已經見過面了。另外,回答罪犯的建議,操作簡單嗎?” “太簡單了!現在的廣告欄上就可以。” “真的嗎?……”田村感到不可思議。 “因為有冬季運動愛好會嘛!在非冬季運動的時候什麼都不記錄呀!……” 駛出本鄉三丁目的公用住宅的汽車,繞過中央線的高架橋,來到神田俊河台下的時候,就到了早晨上下班高峰的時間了。眼看著前方的車輛都走不動了。雖然到霞關一丁目的法院,已經沒有多少路了,但是,僅僅通過皇居東側,就得花費30分鐘以上,剛剛宜布梅雨期,已經過去了的東京的天空上,有無數由於塵埃,而反射形成的光粒子,直接刺痛著由於睡眠不足的神谷正義的雙眼。 身邊躺著同車的另一名法官。他雙手扼腕,似睡非睡的樣子;神谷正義也深深地靠在座椅上,但頭腦裡一團亂麻一般,不愉快的情緒,充滿了全身的每一個細胞,以致全身像灌滿了鉛一樣,疲憊而沉重。 和可子從昨天便終於垮掉了。今天早上,她強打起精神來準備早餐,在此之前,還要先料理倫太郎。如果她做不了這些事,那麼,全家就都要癱瘓了。 他一再叮囑和可子:今天去看醫生,並決定,今天就從親戚家裡,找來一個幫手。 想到這裡,神谷正義就感到:自己家庭的負擔,像小山一樣,壓在自己身上,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女兒真理子的事情。 罪犯在第二封來信中,同時傳來了真理子的照片,和第一張照片相比,真理子明顯消瘦了。他從未見過女兒那樣的憔悴,眼神裡那樣的無助和淒涼。 神谷正義幾乎無法抑制住自已的淚水。看來和可子的垮掉,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他是從東京地方檢察院的尾瀨丈志那裡,得知第二封郵件的。前天7月8日,星期六下午5點前後,神谷正義正好在家中。和可子每天要打開好幾遍郵箱,査看郵件。所以,那天下午3點的時候,還沒有任何郵件。 3點48分左右,在八王子那家公司的尾瀨丈志,突然打來電話說郵件到了,於是,神谷馬上進了真理子的房間。 果然,和第一封一樣,標有“From:unknown”的郵件,以及真理子的照片到了。 神谷正義和和可子,正在看郵件的時候,尾瀨又打來了電話:“和您看到的一樣,罪犯提出了一個非常離奇的建議,但您打算怎樣答复他們?……如果您想在廣告欄上寫什麼,我可以幫助您。” 神谷心中十分著急:“您知道這封郵件,是從哪兒來的嗎?” 尾瀨丈志停頓了一下,說道:“從電子郵箱的數據來看,我認為發信人,有可能是通過第三方轉發來的。目前,我們只知道是來自俄羅斯,但在這之前是什麼地方,我們還得花費些時間。” 尾瀨丈志說出了“俄羅斯”這個名字之後,神谷正義有些迷惑不解。 “來幾次郵件,才可以査出它的最初處?” “是這樣的,但必須在它剛剛收到時,瞬間才可以逆查,但這幾乎是不能實現的。” “那就採用廣告的形式吧!……”神谷正義主審法官萬般無奈,也只好採取這個方法了。在他心裡,實際上也是抱著“死馬權當活馬醫”的態度。 於是,尾瀨丈志約好,晚上8點鐘來。 這樣一來,就必須十分穩妥地考慮好措辭。神谷認為此時此刻,必須鼓勵和可子振作起來,一同考慮。 必須是只有真理子,才能回答的問題。 神谷只想到了家族人員的生日。還有真理子在孩提時代,住過的小鎮子,還有全家一塊去過的游泳池。和可子還慢慢地想起了很多問題。 “可如果真理子自己的確忘記了,那可就麻煩了。” “要是回答了好幾個問題,判斷起來也麻煩呀!……” “要不就問她學校的老師,和同學們的名字,我想她對她在濱鬆的小學班主任,肯定記憶很深。” “她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那可不太妥吧?” “啊,要不就說外號?” 神谷正義突然覺得:看似簡單的一件事,萬一沒有慎重考慮,也許會給女兒帶來更為嚴重的傷害。於是,他一下子陷入了不可名狀的漠然當中。 隨著時代的變化,犯罪分子的手段也多樣化了,今後還會遇到自己從未想像得到的犯罪案例啊! …… “對了!……”和可子輕輕地拍了一下手,“咱們在濱松村的家時養的狗!” “是阿特利嗎?!……”神谷也一下子反應了過來。 當年他40歲左右時,正好在靜岡地方家庭法院濱松分院工作,住在一處舊的公用住宅,那時,真理子正好上小學五、六年級。真理子不知從哪裡,撿回來一隻迷了路的小狗,哭著鬧著要養。雖然她是無意中撿來的,但這隻小狗十分聰明。家中頓時充滿了歡樂。 但是後來,神谷正義要調去函館,不能帶這條狗去,就轉給了真理子的同學。於是,這就成了真理子的一塊心病,也是家中多年來遺憾的話題…… “我看真理子絕不會忘記,阿特利的名宇吧!……” 說好8點,尾瀨丈志果然如約而至。 他向神谷寒喧以後,便進到真理子的房間,打開了她的筆記本電腦。他上了互聯網之後,隨手點擊了網站,按了一下Enter鍵。不一會兒就出現了“冬季運動愛好會廣告板”的網站,並出現了對話框。 題名:給unknown的問題 發信者:judge 問題:1986~1987年間,在濱鬆的家中,養的狗叫什麼名字? “就這個嗎?”尾瀨丈志不可思議地問道。 神谷正義和和可子相互看了看:是不是再加上幾句,鼓勵真理子的話?但後來他們認為,在誰也見不著誰的對話框中,還是少說為好。 “那麼就這樣寫吧:本人想轉達這個意願,只有解決了問題,才可以安心。” 尾瀨點了點頭,把這句話打了上去,最後點擊了一下發送的標記。於是,畫面上一下成了空白,廣告板上提示郵件已經發送走了。 “我從明天早起,再接著等郵件。”說完,尾瀨丈志就告辭了。 罪犯說他們會在48小時之內回复。他們看了郵件後,會向真理子詢問,然後再回复的。 真理子到底被關在什麼地方?有多少名罪犯和她在一起? …… 尾瀨丈志走後,神谷和和可子說了一會兒話,後來神谷看著妻子,越來越虛弱的樣子,便讓她躺了下來。 前天的星期五晚上,兩個人一直在討論“罪犯長相”。 星期四下午,一名地方檢察院的女士,拜訪了曾在飛機裡,坐在真理子身邊的主婦,得到了像是真理子“同伴”的男性的大致情況。 當天夜裡,吉武則之便向神谷正義通報了,那名男子的長相,和當時兩個人在機艙裡的情景。神谷正義把吉武秘密調査來的情況,對和可子也講了。 另外,星期五晚上七點半左右,錦田三規男也突然打來了電話,向和可子介紹了,她朝思暮想得到的情報。 由於星期五與新任的助理法官,要有一個歡迎會,神谷10點多才回到家。他一到家,和可子就迫不及待地對他講道:“高高的個頭,像外國人那樣的、臉型很深的樣子,而且,像個演員風度的男子。” “哎呀,這可是和說在飛機上,見到的那名男子的主婦,提供的情況太一致了!……” “覺得像演員,這是錦田三先生說的,那麼,真理子要去的那裡,不就是模特俱樂部嗎?” “什麼?……”神谷正義頓時心裡一驚。 於是,和可子便認為:女兒真理子的被誘拐,肯定是和什麼模特機構有關係。 “自從發生了這件事情以後,我突然想到:會不會和別的事情有關?剛才說到模特的事情后,我這樣想到。我的女兒,還真的想過要當一名模特。在她上學的時候,還參加過兩、三次模特招聘大會。不過你一直反對,後來她才就業了。剛才你這麼一說,我才想到,她會不會根本就沒有死心,偷偷地去參加這類活動,這才上當的?” 神谷正義雖然沒有表示贊同,但他還是認為:往往母親對女兒的事情判斷,這個推測還是比較準的。在星期五晚上,神谷也在電話裡,把和可子的擔心對吉武講了。 “真理子說過,那家模特公司的名字嗎?”吉武立即反問道。 “名字叫作'拉·勒姆'。5月26號時打過一個電話。今天我妻子又打了一下那個電話,對方果然說,自己是'模特俱樂部'。” 吉武馬上看了一下手中的複印件:“原來還真是的啊!……”然後,他在電話那邊想了一會兒說,“也許這是個非常有用的線索呢!我盡快調査一下!……” 由於星期六晚上,神谷正義就發去了郵件,於是星期天一大早,他就和和可子就守在電腦旁,打開了郵箱。 直到下午6點25分,在屏幕上方,才出現了郵信的反應。 “有一封未讀郵件”打開後,馬上出現了一行小字:“關於撞死母子逃逸事件的審理”神谷馬上按了一下鼠標,立刻顯示了正文: Date:2000年7月9日 From:unknown 神谷正義先生閣下 發來的郵件已閱。我們迅速向真理子轉達了、並得到了她的回答:“我相信爸爸,放心等我吧!……真理子” 由此,那麼可以相信,真理子目前安全,我們之間關係良好。 我們仍然遵守承諾,因為我們希望,你們執行保證真理子平安回家的決定,等待我們私下了結的結果。 收到郵件剛剛一小時,尾瀨丈志就迅速打來了電話。 “看到郵件了嗎?” “嗯,看到了。” “是晚上6點03分左右到的。我們正在進行調査。” “有什麼線索嗎?” “從內部網絡裝置的地址的'ca'來看,肯定是從加拿大發來的。” “娘個冬采的,這次又成加拿大了?”神谷大失所望地說道。 “我們還在繼續追踪,不過,很難找到最初的發信地址,十分抱歉。因為這封郵件,出現的時間不足1秒,所以我想,罪犯會不會不是一個人?要是他們有好幾個人,那麼,想要找到真正的地址,那就實在太難了。反正即使是這樣,我也要努力追査下去!……” “這樣就太不好意思了,你要多多受累了。”神谷說了這麼一句。 掛斷電話以後,和可子又噁心又嘔吐,還訴說“天旋地轉”,到廁所里以後,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昨天晚上,她就講自己一陣陣噁心,今天是突然加重了。 神谷正義法官想馬上叫救護車,但看她倒在地上以後,症狀有了很大的緩解。和可子也不同意叫救護車,打算星期一一早再去醫院。 神谷知道她這麼幾天來,一直擔心女兒的處境,精神壓力過重。然而,看到剛才女兒暫時平安無事,懸著的心,一下子放了下來,反而引起了應激反應。妻子的情感起伏,也深深地刺痛了神谷正義的神經。 的確,罪犯向女兒傳達了,關於神谷和和可子的問題,上述的回答,也應當是女兒回答的。 不管上述回答是不是女兒的,但看來女兒還是活著。可是,她的精神狀態又怎麼樣呢? …… 神谷正義還是放不下心來:啊……真理子還活著。真理子還在困境中堅持著。她在堅信父親的信念中堅持著。 當坐在身邊的法官,豁地站起來的時候,神谷正義注意到:法院接他們的車已經到了。他把公文包放在膝蓋上。 啊,終於到了這一天了,今天必須決定量刑了! …… 司機打開了神谷正義身邊的車門,而後轉到另一側。神谷的一隻腳下了地,拎著公文包,站在了車門外。但這時,他突然感到周圍在晃動,視線有些模糊。 但是,這只是一瞬間的事,神谷又馬上恢復了正常。他的右臂被人扶住了。 “部長,不要緊吧?” 他看到了身旁星升那張童顏般的面容。神谷法官悄悄定了定神,眼角已經滲出了閃閃發亮的汗水。 “不……不要緊,有點腦缺血。” “什麼……?”星升驚訝地望著神谷正義。 “我常這樣,別擔心。” “是嘛……我看您最近太累了!……” 神谷正義注意到:星升最近,是第二次對他這樣說了。 上村岬子被告事件的合議,在周一的下午舉行了。本來應該在上週五的7月7日舉行,但後來神谷堅持,要在今天10日的周一舉行。 距離7月27日的正式判決,還有兩個星期零三日,時間越來越近了。 由於星期一是神谷單獨的開庭日,因此,他在上午就判定了“詐騙未遂”和“盜竊”的兩起案件。因為公判日趨臨近,於是,從下午2點開始,他們又開始了第三次合議。 和平時一樣,神谷、星升、由佳麗三位法官,又集中在了那間沒有窗戶的休息室裡。神谷的右前方是星升,左前方是松本由佳麗,桌子上放著審判記錄,還有各種證據資料。 “那麼,我們首先確認一下,目前的合議吧。”神谷正義開口說道,“在犯罪事實中,有兩個爭論點:第一是白幡澄子的死因,到底是不是扼殺;第二,關於白幡澄子的死亡,而對被告人的供詞,是否存有隨意性和可信度。對被告人承認殺意的供詞,具有隨意性這一點,法庭取得了一致的看法。一開始否認自己的存有殺意的被告人,為什麼又轉而承認,自己存在有殺意,這在訴訟理由中,將是最大的疑問。” 星升和由佳麗都點頭稱是,這樣,這個議論就得以順利通過了。 “接下來就是是否具有可信度了。在第一次合議時,我認為由於明確的殺意,才會將澄子扼死的供詞,與客觀事實沒有矛盾。當然,也就是有可信度。但是,星升先生提出了:與其說她具有明確的殺意,不如說更接近未必有殺意這一點。” “是的!……”星升也點了點頭,“我不只是重新詢問供詞的隨意性,由於供詞具有隨意性,但上村岬子殺意的意思中,包含了'也許死了,也許沒有死'的意思,而且,這兩種意思導致的量刑,在法律上明顯不同。因此,檢方堅持的看法,形成了她的供詞的核心部分,所以,我對其信任度產生了懷疑。” “嗯……那麼,松本女士也同意了?” “是的,不過在下一周的合議上,我想再聽一聽二位的意見,然後再決定我的看法……” 松本由佳麗的話中稍帶不快,用語也有些含糊,大概是由於對神谷正義在第二次的合議中,沒有充分地聽取她的意見,就輕易下了結論而感到不滿吧。 上次是正好接到威脅的郵件的時候,所以,神谷正義意識到:必須盡快解決量刑了,於是,他便以主審法官的身份,要求由佳麗立即形成文書,那時候,由佳麗肯定十分不解,但她不得不執行主審法官的命令,匆匆完成了文書…… “那麼,今天就決定結束了吧。星升先生還有什麼要改變的嗎?” “沒有了。”星昇平靜地搖了搖頭,“就像我剛才重複的那樣,我認為上村岬子的心理活動,更接近'未必殺意'! ……” 在上一次,星升看透了神谷要他從“確定的殺意”中退讓,於是,今天他才這樣表態。 神谷正義又把目光轉向由佳麗:“是不是再聽一聽部長的意見?”神谷說著,把手伸向礦泉水瓶,打開瓶蓋,把不太涼的礦泉水一飲而盡。 “上次多少接觸了一些,這份量刑表格中,關於丈夫認為,判決妻子和女兒的被殺,不具有計劃性,即對'未必殺意'持有懷疑的態度。一旦這個看法成立,那麼,懷疑上村岬子的'衝動犯罪',就沒有可懷疑的餘地了。也就是說:將無法否認她的'明確殺意'了……” 自己的聲音在耳邊迴響著,音調和語氣,就像別人的聲音一樣,在空中迴響著,神谷正義定了定氣,又說了下去。 “正如星升先生所說的那樣,上村岬子不是一口氣,把澄子扼死的,她說是用手堵住死者的口鼻,即選擇了一種很費時,又費力的方法,慢慢地殺死了對方。從這一點上看,我們不是也可以看出來,她的行為具有突發性,和心情逐漸變化的趨勢,也就是具有了'未必殺意'的性質了?所以,很難說她是從一開始,就決定殺死澄子的了。” 神谷正義盡量做出一副旁觀者的看法,陳述著自己的意見。但不知為什麼,神谷感到:自己的理由雖然十分充分,但是,兩個腋下卻流出了汗水,“這也是最早沒有客觀的證據,僅僅憑著她的供詞,是不能說是心證的證明。而我也是利用幾天的時間,回到事情的原點,才認識到只有是'未必殺意',才符合事實真相。” 松本由佳麗一邊用手捋著前額上的頭髮,一邊盯著主審法官神谷正義。她和上次一樣,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這是由於以前,她很少聽到神谷這樣的長篇大論。 於是,大家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在神谷要求的催促下,由佳麗開口了:“部長這樣認為,我沒有異議。” “嗯,這樣一來,我們就達成共識了。” 於是,神谷正義等三位法官否認了,上村岬子這份供詞的可信度。這份認為“她具有確定的殺意,因而殺死了澄子”的供詞具有隨意性,與事實不符。神谷三人認為:實際上應當認為,是一種“未必殺意”的殺人。 “關於罪體的兩個爭論點,就這樣合議完了。接下來是當時情形的爭論,也就是上村岬子在殺死澄子的時候,是否發覺她已經懷孕了?”這是對量刑影響最大的關鍵點。 “關於這一點,上次我們稍稍談了一些,松本女士,你怎麼認為?”神谷正義望著松本由佳麗問道。 “是的,這一點我也注意到了。在她的供詞中,有這樣的話;'“求求你,不要殺死我,我已經有孩子了! ……”當時我沒有理會,繼續堵著她的口鼻殺死了她。'我認為她如果不是事實,她是不能表達得這麼詳細。”由佳麗用從一開始,就十分自信的語氣講道。 星升也沒有變化。如果査閱一下相關的醫學書籍,就會知道,孕婦在懷孕24週的時候,就可以看到腹部明顯的隆起。另外,上村岬子在供詞中也說過,她把澄子搬進後備箱時,也感到她比一般的人要沉。 “後來,澄子在後備箱中清醒過來時,又在呼喊'求求你,不要殺死我,我已經有孩子了!……'的哀求。所以,上村岬子這時候,應當察覺到澄子懷孕的事實。” 聽到這些,神谷又沉默了。左右陪審席的話,當然是順理成章的了,但是…… 神谷正義又重複了以前的觀點。他提出附在解剖鑑定書後面的、澄子的全身照片,從照片上看,如果具有個體差異,也看不出澄子的腹部有明顯的增大。具體的供述與事實不符,因此,還不可以這樣下結論。也就是說,調査人員列舉了査明的事實,炮製出了這份供詞。 “也就是說,澄子穿著便裝、腹部稍微有所隆起、抱她時有感到沉重,當然應當明白澄子懷孕了。而且,澄子本人也知道自己懷孕了。如果是母親,難道不會出於母愛,而一再乞求放過她嗎?在長時間的如此逼問下,那麼,被告人當然有可能,會為了及早解脫,而順從調查人員的觀點的。被告人正處在交通事故發生之後,精神極度的混亂之中,當然會認為,說出的話已經無法收回,所以也無力反駁了吧?” 於是,神谷正義再次出現了上次的變化:“事實是不是這樣的呢?絕對不是?誰又能這樣斷言呢?” 雖然神谷正義不打算,欲自己決定判決結果,但由於自己的話,誘導了另外一種判決結果。他自己也感到一片混亂。 在調査室裡的狹小空間裡,調查人員與被告,是怎樣進行交談的?供詞又是依據什麼寫出來的? ……到目前為止,誰也無法弄清楚事實真相了。 法官會如何解釋,並“製作”事實?也就是上村岬子到底是心存殺意,還是“未必殺意”的事實…… 關於“未必殺意”,星升與由佳麗一開始,也是同一意見的,所以,他們幾乎沒有“反抗”,就接受了神谷正義的看法。但是,在確認澄子的懷孕有無的問題上,他們卻鮮明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即使這樣,也是意外!……”星升“吧嗒吧嗒”地眨著眼睛,右手撫摩著下巴,輕聲地說道。但他可以感到:自己的看法,深深地剌傷了主審法官神谷正義的心。 “部長平時對犯罪,都是嚴厲有加,這次卻顯得十分同情當事人了。”在第一次合議時,星升還清楚地記得,神谷批評自己過於同情呢。 “噢,你理解錯了。”神谷看著星升苦笑了一下。 目前的形式是以二對一.但後來由於神谷的明確表態,由佳麗也有些動搖了,星升也漸漸地轉向了神谷的觀點。 一般情況下,主審法官的影響最大,可以說:他的看法,主導了結論的形成,但前提是必須以事實為依據。在三個人的關係中,會產生各種各樣的微妙變化。 在此時,神谷正義並沒有公開、明顯地表示,要他們服從自己的意見,但由於他的表態,二對一的形式開始逆轉了。 於是,上村岬子對於承認,自己知道澄子已經懷孕的供詞,雖然有隨意性,但也有可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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