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量刑

第3章 第三章告別明天

量刑 夏树静子 13938 2018-03-15
當上村岬子聽到:從自己的腳邊的手提包裡,傳出的手機鳴叫聲的時候,心臟不自覺地猛然緊縮起來。她似乎以為是錯覺,但還是把手伸進手提包裡。 “對不起!……”她向正在翻閱著,放在玻璃茶几上的商品目錄單的副院長,道了一聲抱歉後,一邊連忙離開,一邊按下了“接聽”鍵。 “餵,什麼人?……”岬子出了門就答道。 “餵,是我!……” 岬子一聽到是守藤秀人那粗重的聲音,不覺一陣眩暈。也許是她從今天早晨開始,就一直在等候他的聲音的緣故吧。在今天坐電車的時候,看著商品說明書的時候,她也總是有手機在響的幻覺,好幾次伸手去到手提包裡取手機。 “你在哪兒?” “牙科診所。” “和你說的一樣呀!……”守藤秀人一副開玩笑的語氣。

“對!……”上村岬子一臉嚴肅地答道。 “還要多長時間?” “怎麼也得三、四十分鐘……” “兩個小時總夠了吧?” “大概吧,因為這家診所還有午休,一直到下午兩點上班。” “事情辦完了,我想馬上見到你。” “好。在哪兒?” “我現在在車站大樓的房間裡打電話。你來我這裡的時候,一定要千萬當心,別讓警察跟踪。” “什麼?警察會跟踪我?”岬子頓時大吃一驚,急忙四面環顧。 “萬一嘛!……我剛才開車,從這個診所門口前經過,特別留意了一下,沒有可疑的車輛,也不像被人監視的樣子,不過還是多加小心吧。” 守藤秀人好像是在大堂的電話間裡打的電話。他對岬子仔細地介紹怎麼來,岬子把聽筒緊緊地貼在耳朵上,一字不落地仔細傾聽著。

昨天晚上回到公寓的時候,岬子被警察突然堵在了家門口,等他們一離開,她就馬上去附近的公共電話亭,把事情的經過對秀人講了。自從在青梅發現屍體以來,岬子就意識到:警察遲早會找上門來的。但當警察真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時,她還是萬分膽怯。 守藤秀人在向岬子說明了線路,然後低聲說道:“果然發生了!……”同時,他也贊同岬子對警察的解釋,而且非常滿意,“我想馬上見到你,以後的事情……”他如此吩咐著。 “嗯,是應當盡快見個面。我一會兒再和你聯繫。” 然而今天一早,警察又來找上了門。岬子心裡沒底,於是,她再次用公共電話,給守藤秀人打去了電話。由於秀人沒有開機,她便給他發了一條短信,然後,按照計劃接待客戶去了。

“大崎車站大廈的'飛翔飯店'。”岬子重複了一遍,“我的房間是7018,你只要開車,兩、三分鐘就可以到達了。” “可是我沒有車。” “沒車?” “今天早上,警察把車開到警察署裡了。” 守藤秀人大吃一驚。但他還是堅持說,要詳細麵談後,便急匆匆地掛了電話。岬子馬上回到了接待室。 那家牙科診所,距離大崎車站步行15分鐘左右,是去年開業的。岬子魂不守捨地和這位副院長,商定了購買人工絹花的意向後,已經是9月14日的下午一點鐘了。她計劃盡快乘坐電車,從代代木趕去見守藤秀人。 和這名年輕的副院長,終於在下午兩點以前談完了事情,並講好下次帶來實物後,岬子馬上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你不從停車場走?”副院長指了指玻璃走廊問道。 “不,我想步行一陣。”岬子邊說邊站起身來。 但是,岬子沒有走剛才進來的大門,而是朝後門走去。她從用鐵絲網圍著的院門,出去後來到了胡同里。秀人擔心她被警察跟踪,所以,讓她很麻煩地多繞幾個圈子。 在下著小雨的道路上,看不見行人和車輛。岬子打著雨傘,奮力地向車站方向走去。 她在拐彎的時候,特意向身後張望了一下,不像被人跟踪的樣子。這時駛來了一輛出租車,她馬上招了招手。 守藤秀人說的那家飯店,在這幾年新蓋的車站大廈的二層。岬子已經知道了房間號碼,便徑直來到了電梯間。她一進到電梯間裡,剛才一直緊張著的心情,才稍稍地鬆弛了下來。大概警察不會抓住自己和秀人在一起的“現行”吧。

七層的走廊裡面,安靜得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但岬子還是不敢快步。她一下子走過了,然後又轉回來,找到了7018號房間。 門鈴響過後,從房間里傳來了秀人“來了”的聲音。 “是我!……”岬子低聲呼叫。門開了,岬子左右掃視了一眼後,迅速鑽進了房間裡。 守藤秀人一把摟住了岬子,岬子也把臉龐,緊緊地貼在了秀人的胸前。過了一會兒她稍稍抬起了頭,看著秀人那被太陽曬得黝黑的粗大頸部,那十分熟悉的粗大喉結,她把臉向秀人的頸部貼上去。突然間聞到了熟悉的體味,抑制不住的激動,一下子湧上了她的心頭。 守藤秀人的嘴唇,一下子堵住了岬子的嘴。兩個人相擁著,趔趔趄趄地倒在了床上。秀人壓在岬子的身上,盡力地吸吮著她的額頭、雙眼和臉頰。然後性急地分開岬子的衣胸,一把抓住她那隔著乳罩的乳房,又用手指撫摸著她那突出的乳頭。

不一會兒,他又解開了岬子的乳罩掛鉤,把嘴唇和舌頭,緊緊地壓在她的胸部,吸吮著她的乳溝,和充滿著性感的乳頭。他那堅硬的鬍鬚,直接激惹了岬子身體深處的躁動。岬子沉醉了,她感到自己彷彿被融化了一樣,她此時真希望自己,就這樣被融化掉了…… 但是,不一會兒,守藤秀人就停止了身體的躍動。他的臉移到了上村岬子的面前,直勾勾地盯著看,並開始撫摸她的臉頰。 “你受驚了吧?”守藤秀人輕輕地問道。 上村岬子點了點頭。從他的問話中,岬子產生了勇氣。 “不要緊的。” 秀人起身,離開她來到了窗邊;岬子也從床上站了起來,收拾了一下散亂的衣服。 守藤秀人打開冰箱門說道:“喝罐啤酒吧。” “嗯。”上村岬子機械地點了點頭。

兩個人坐在窗邊擺著的桌子兩邊,守藤秀人把啤酒分別倒進了兩個水杯裡。從窗戶向下望去,整條大街都籠罩在煙雨之中。 岬子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景,不覺感到十分奇妙。她和秀人不是第一次約會,但是,在這樣的氛圍中,還是第一次。 守藤秀人的渾厚語音,把岬子再一次拉回到了現實之中。 “你說車被開走了?” “對,今天早上來過的警察……” 成城警察署的兩名警察,在早上8點的時候,就堵在了房間門口,提出要將車帶回警察署。在岬子不知所措的情況下,迷迷糊糊地簽了字,按了手印,並交出了汽車的鑰匙。 “我沒辦法,只好和他們下到了車庫裡,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汽車給開走了……” “動作好快呀!……”守藤秀人像受到了極大的衝擊一樣,面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但他的口氣依舊冷靜。

“我昨天聽說你受到了警方的盤問,就馬上給律師打了電話,但這個人在出差,昨天夜裡沒有聯繫上。今天上午我才見到了他,把情況對他講了,當時他說:下一步警方可能要調查肇事車輛。這時是不能拒絕的,否則他們還會來調査的。” 只是守藤秀人沒有料到,事情會進展得這麼快。 “下一步,警察恐怕要把弄到手的證據,和你的汽車對照一下,當然不能僅憑這些就定罪,不過,也難說會是什麼結果。” “肇事逃逸被捕的比率,近乎百分之百,你知道嗎?”岬子吃驚地望著守藤秀人問道。 “嗯,我也聽說過。但這並不是絕對的。因為這百分之百當中,包括了許多自首的肇事司機,所以,這個百分之百中,還含有不少的水分。” “啊……原來如此!”岬子第一次聽說這項法律。

“再說,就算是確定了肇事車輛,也不一定就是車主本人開的嘛。我聽說有不少這樣的事情,到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當時的地點也沒有監控錄像。” 守藤秀人牢牢地盯著岬子的雙眼,喋喋不休地安撫道。 肇事事件是兩個星期以前的8月31日夜間發生的。後來,兩個人在9月8日星期三的夜裡,在新宿的飯店裡幽會。那時是事件發生後的第八天,屍體還沒有被發現呢。 “發現小鏟,成為特定的事故現場,這是不走運的。但那時並沒有發現屍體。再忍耐一段時間吧。”當時秀人是這樣在岬子耳邊安慰的,“如果再過一個星期或十天,警方如果還找不到屍體的話,隨著屍體的腐爛,證據就會全部消失了,再往後就只是肇事逃逸和遺棄屍體罪了。” 當時岬子聽起來,心情才多少好了一些,而且,守藤秀人為了慎重起見,把岬子當時用過的手機,收到了自己這裡。

“還是等你徹底忘記了這件事情以後再用吧。” 但就如同嘲弄他們兩個人,自作聰明一般,第二天的電視新聞裡,就報導了在9月8日傍晚,在青梅的山中樹林裡,白幡母子他殺的屍體被發現的消息。岬子一下子感到如墜深淵。 後來,幾乎每天,上村岬子都要用公用電話,和守藤秀人進行聯繫,向他討教辦法。後來警察終於找上門來。岬子回答的是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都不記得,讓警察感到,這輛車是在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被別人使用了。 然而,在屍體被發現後的第五天,警方一大早就派人來,帶走了這輛有嫌疑的肇事汽車。 “我剛剛給我的律師打了電話,告訴他那輛車被警察帶走了。”守藤秀人凝視著岬子的雙眼,胸有成竹的對她說道,“在這之前,我認為有兩點,在我的意料之中,一個就是警方還不能確定,你的車一定就是那輛肇事的汽車。” 發生肇事事件後的第二天,岬子也依照秀人的建議,把車內、輪胎、後備箱進行了打掃。於是,岬子馬上想到:車內不應當留有搬運過那兩具屍體的痕跡了。 “儘管這樣,警察還是會注意你的行踪的。所以,你無論什麼時候,都要表現出很自然的樣子來。” “嗯。”岬子含混地答應著。 “另外,萬一你的汽車,被警方認定了,就是肇事的車輛時,這樣的話……”守藤秀人像忍受傷痛一樣,皺起了眉頭,“你不要躲避警察傳你去作證。” 聽到這兒,上村岬子彷彿站在了一堵冰冷的牆壁上。 “無論如何,就像我說過了好幾遍的那樣,那輛車的車主,不一定就是肇事兇手。而且,你不是說:你從青梅回來,把車停進了車庫,這段時間裡面,沒有任何人看到嗎?既然這樣,你就是要堅持說,你幾天晚上沒有外出,也不知道有人動了你的車,以及汽車受了傷的情況。” 從青梅回來的時候,也是守藤秀人開的車。直到到了惠比壽公寓附近時,才由上村岬子開的。 “以後要求你到警察署作證時,你一定要帶上律師,我已經拜託過他了。” “每次都要帶著律師去嗎?” “對。只要去警察署,你就叫律師和你一塊兒去。而且,你一定要表現出,無法忍受這麼長時間的作證。” “原來如此!”岬子衝著守藤秀人點了點頭,“好吧!……” “但是,你不可以輕易改變你的證詞。所以在警察向你調查的時候,你一定要頭腦冷靜,不要讓他們抓住你絲毫的破綻。而且要向我說明一下當時的情景,這樣我們才會選擇最佳的對策。” 守藤秀人的眼睛裡,流露出了不穩定的神色,岬子不覺心中不安了起來。 “最佳的對策……”秀人喝了一口啤酒,用手背慢慢地擦了一下,沾在鬍子上的啤酒沫,停頓了一下後,他的目光有些茫然起來。 他掀開了床罩,拉了拉床單。枕邊放著報紙和礦泉水瓶子。大概是岬子去牙科診所的時候,守藤秀人訂好了這個房間,並在等著她的到來。 守藤秀人又開口說道:“我給你找的律師,名叫中進一郎,50多歲,我的父親和他有許多年的交情。對刑法和民法都很熟悉,腦子非常靈活。所以,我在一定程度上,把所有的事情,都如實對他講了。” “中進先生的意思,也認為警方目前,還沒有找到特定的肇事車輛,也沒有抓住你肇事的證據,這樣的話,你只要堅持否認這些事情,逃脫的可能性不是沒有的,但是……” “我明白了!……”上村岬子木訥地點了點頭,看到守藤秀人面色有異,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但是……” “但是,萬一他們掌握了明確的證據,中進先生認為,儘早坦白才是上策……” 守藤秀人說到最後這句話時,低下了眼睛。 “讓我儘早坦白……” “也就是說,如果無法避免被捕,在受到起訴量刑時,還可以減輕自己的刑事責任。” “量刑?……”上村岬子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也就是法官在判決時,所用的專業法律術語。這也是我們一方,據理力爭的一個手段。所以,一旦你到了被捕這個階段,坦白一切,可以使警方對你產生好感。對於量刑會起到很大的作用。” “可如果我要被捕了,又會怎麼樣?” “所以,你一定要仔細地,把你受到警察盤問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訴律師,他會決定你下一步的方針。” 岬子木然地呆在那裡,她感到一陣陣心寒,上下牙齒“嗒嗒嗒嗒”地不停地打著冷戰。她一刻也忘不了,自己在犯罪的當時。雖然在她的腦子裡,閃現過好幾次,自己要被捕的情形,但從秀人的口中,說出催促自己坦白的話時,彷彿自己被扒光了衣服,當街遊行示眾那樣孤立無援。 “當然,如果你那輛汽車,不能被確定是肇事車輛,你就到不了這一步。我們這只是最壞的設想。如果你被逮捕,並受到起訴,就要盡可能地減輕量刑,所以,這是最好的願望。我真的不希望看你走到這一步,我發誓。” 這時的守藤秀人,又恢復了平時他那自信和昂揚的神色來。 “難道真的會到來嗎?”上村岬子對著自己心中的“神”,在心裡念叨著,“這個報應真的會到來嗎?……” 岬子想到這裡,不覺抽泣起來了。 守藤秀人當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來到她的身邊。他用雙手扶在岬子腋下,把她扶到床邊坐下,秀人坐在了她的身邊,然後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用力握住她那纖細的肩頭。 “那天晚上,不僅僅有你,還有我和你在一起,它和我的人生也連在了―起。” 岬子的頭,又靠在了守藤秀人的胸口上,她的眼睛裡看到的,彷彿是漆黑的樹林。對,那天夜裡,我把我的終身大事,都託付給了他,發生事故的當時,我已經徹底糊塗了…… 上村岬子屏住了呼吸,守藤秀人雙手又捧著她的臉,仔細地端詳著。 “你在想什麼?” “那個包裹……”上村岬子低聲說。 “啊,第三天我就收到了。” “這麼說,事情按照計劃進行了?” “對。所以說:如果事情發生了最壞的變化,對對方也會造成很大的麻煩,不僅僅是麻煩,而且也許會被警方逮捕,父親的政治生命,也從此完結了。他會落個晚節不保的可恥結論。這樣一來,不僅是在中央政府,在地方縣議會裡,也不會有他的一席之地了。” “那麼,你要繼承父親的志願的心思,也就完蛋了?” “是的。從這個意義上講,這個事件,也關係到我的人生。萬一你被逮捕了,警方和檢察院,會全力問出你的口供,那時我也逃不脫,與這個事件的干系的!……” “啊……是的。”上村岬子木訥地點了點頭。 “我絕不會讓你一個人去承受的。我一定要救你的命!……”守藤秀人語氣決絕地說道,“所以,你也要堅持挺住,保住我們的秘密!……” “救我的命?”上村岬子驚訝地望著守藤秀人的臉。 他剛才說的,僅僅是比喻的意思嗎?是不是還有現實的意義…… 一種無底的恐怖深淵,把自己瞬間拉了進去。 “岬子,你相信我嗎?” 那天夜裡,他也問過自己同樣的話:“你能相信我嗎?” 岬子也和那天夜裡一樣,堅定地點了點頭。目前只有相信守藤秀人,接受他的力量,用他來保護自己了。 守藤秀人靜靜地把岬子,摟到自己的懷裡,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不要回頭看。人無論是什麼樣,都必須相信命運!……”他如此囑咐岬子。 兩個人一齊倒在了床單上。秀人的鬍鬚、身體的重量、以及手指的動作,都深深地刻入到岬子的身體深處。岬子沒有任何感覺,強大的恍惚,迅速佔據了她的大腦,她沉湎在這裡。她感到了壓抑。 此時此刻……也許不會有明天了吧! 9月14日的清晨。上村岬子的私家轎車,被警方帶走以後,放在了警視廳的車庫裡。在淅淅瀝瀝的小雨的院子裡,支起了一個帳篷,由數名交通搜査科的鑑別專家,開始了査證工作。 他們將從現場,採取到的汽車上的漆皮、轉向燈外殼掉下來的殘片,與受損車輛的部位進行比較。拇指大小的黃色塑膠片,與汽車左轉向燈的外殼缺損,竟然完全一致。 汽車破損處的白色塗料,也有了一些剝落,這和在現場採集到的漆片,也是完全吻合的。 接下來又擺上了現場拍攝的,汽車剎車時的輪胎痕跡,並與在現場的剎車帶上,採集到的殘留物,與該車輪胎進行了實際比照,其紋路、輪胎磨損、以及其所含的材料,也是完全相同的。 對車內和後備箱的檢査,也在緊密地進行著…… 司機座上,鋪著一塊很舊了的毛線編織的坐墊;在後排座位上,放著幾本“安德森”的宣傳小冊子,與室內裝潢設計有關的雜誌和麵巾紙的盒子。方向盤、車鑰匙、儀錶盤,還有座套上,都檢出了幾個指紋、毛髮和纖維物,並進行了仔細的醫學檢査。 後備箱裡比較乾淨,除了千斤頂、備用輪胎之外,只放了一盆小的盆景植物。 警方但再仔細地檢査後,發現在後備箱的中間絨布上,有一小塊幾乎看不到的黑色污塊;在後備箱蓋子上的右側,還掛著一絲纖維條。 由於那塊污塊,被認為可能是血跡,於是,警察立即送到了科學搜査研究所,對其進行了檢測;那條纖維,也立即與被害人的衣服,進行了比照。 傍晚這兩個結果出來了。 後備箱的污塊,的確是血跡,但血型無法檢測出來了;而那條纖維,與白幡清香所穿的短襪,的確是同一材質。 綜上所述,上村岬子所有的這輛“克里斯蒂”牌轎車,被認為是撞擊了白幡母子、並搬運了其屍體的肇事車輛! 第二天即9月15日一早,成城警察署的兩名搜查人員,來到了上村岬子的公寓,要求她一起去警察署作證。在這之前,青梅警察署打算對她進行詢問作證,但為了不引起大眾傳媒的注意,成城警察署還是決定先,在本署進行正式取證。 因為肇事逃逸和懷孕的母親與其女兒,一共三人被撞擊後,又殘忍地被人殺害、並棄屍荒野的事件,在電視台和周刊雜誌上,被聳人聽聞地進行了報導後,不少記者日夜在設有搜査總部的青梅警察署,進行“監視”採訪。因此,一旦像懷疑對象的年輕女子,在這裡出現了,肯定又是一波激烈的報導大戰。 在成城警察署,刑事科代理科長阿里警部和井島巡査部長,在調査室和上村岬子相對而坐。阿里因為當天夜裡值班,所以是第一個到達事故現場的。 井島首先告訴岬子:她的汽車被認定是肇事車輛。岬子身穿淺茶色的短上衣套裝,和前天一樣,長發在後面用發卡夾著,她那張鴨蛋形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然後凝視著井島的嘴角。 “反正我們有證據,證明了您的車就是肇事車輛。” “你有什麼線索嗎?” “但我還是無辜的,因為有人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偷偷地開出了我的車……” “具體地講講,你是什麼時間發現的可以嗎?” “事後我仔細想了想,我想是9月1日的早晨吧。” “那件事件的第二天,早上什麼時間?” “早晨8點多鐘了。我出門的時候,沒有在平時放車鑰匙的地方,找到汽車鑰匙,於是就找到了一把備用鑰匙下了樓。我來到車旁邊,才發現鑰匙根本就沒有拔出來。因為頭一天晚上,我從車上往房間裡搬樣品,所以,我竟然忘記拔掉汽車鑰匙了……” 並且岬子說,她覺得車的前輪,向左稍稍偏斜了一些,反光鏡也有些變化。但因為工作太多,也就沒有過多地想等等。她在回答時語速很快,並且有些緊張。 “汽油少了嗎?”井島的口氣,比上次到岬子家裡時,有了些溫和。 “我沒有註意幾天前的油量,所以不太清楚。” “能說說你9月1日早晨的事情嗎?” “可以。8月31日晚上,我在自己的汽車上,放了幾個工藝品樣品,打算第二天一早,直接送給客戶。因為我一直很忙,所以就忘了拔車鑰匙了。” “一直很忙?……”阿里第一次插了一句話。他今年有50歲,脖子短短的,稍稍有些駝背。他探出身子盯著岬子問道,“9月1日,你說你去客戶那裡,上午11點半左右,你到代代木的公司上班。當時你的女同事,看到你臉色蒼白,問你怎麼了,你說是累的。這話正好也被其他男同事聽到了。大概是你說的'一直很忙'的原因吧?” 在搜查總部,頭天確定了肇事車輛後,便開始對岬子身邊的事情,進行了周密調査。也可能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岬子屏住呼吸,觀察著阿里。 “由於工作很忙……身體就不好,所以更要加倍工作。” 阿里似聽非聽地點了點頭:“什麼時候發現車上有傷的?” “那也是9月1號,晚上我回到家裡,從車上下來後發現的。” “前車蓋上,有一塊陷下去了,轉向燈上掉了一小塊,對吧?” “我記得車前蓋上,早就有一塊陷進去的坑……” “9月1號的早上,你到車庫的時候,車是朝什麼方向停著的?”阿里突然問道。 “車頭衝裡面。” “那麼,當你發現車鑰匙掛在裡面,車前輪也停的有些歪,那麼,你也看不見前車蓋上的坑了。” 岬子有些摸不著頭腦地聽著:“我馬虎了。” “大概是吧。要是發現車有疑點了當然會報警。” “也許吧!……”上村岬子苦笑著點了點頭。 “你和母親兩個人一起過?”阿里東一句、西一句地問著,“你說自己身體不好,母親就要多操心了。有沒有靠得住的人幫你?” “這個……”岬子越發覺得莫名其妙,一時不知所措。 “我這樣問,沒有其他的意思,我是問你,有沒有其他的男朋友?你很年輕,又很有魅力,也應當有一、兩個對你不錯的男人嘛!” 說到這裡,阿里突然止住了話題,眼睛一眨一眨地盯著岬子。像一隻狡猾的狐狸,緊緊盯著一隻獵物。 上村岬子只是輕輕地擺了擺頭,也沒有抬起臉來。 在對上村岬子進行取證的同時,搜査工作還在進行著。昨天傍晚,搜査人員去了她工作的代代木代理店,向女店長和男營業主任,以及另外四名工作人員,了解了嫌疑人平時的情況。 8月31日,上村岬子計劃第二天,直接把樣品送到客戶手中,於是,她就把要帶的樣品,全都放到了自己的車上。晚7點後離開了公司。樣品裡有人工樹,所以不能放在後備箱裡。而且,由業務員事先把樣品或貨物,從倉庫裡提出來先帶回家,第二天直接送到客戶的例子,以前也曾經有過。 第二天即9月1日,岬子是上午11點半來到公司的,開始處理工作。從8月31日她離開公司,到9月1日上班的這段時間裡,她的行動,除了1日上午去,她三個地方送貨外,沒有人知道。 而關於她的交友關係是這樣的: “岬子工作不錯,但她從來不說個人的事情。她的工作性質,使她有許多的客戶,工作也忙。最近她有了手機後,連公司裡來找她的電話也少了……” 大約10年前,從廣尾代理店調到這兒的40多歲的女店長,對搜査人員這樣說道。 警方對惠比壽“河畔公寓”的住戶,也進行了調查了解。並且還向岬子58歲的母親郁子,小心翼翼地打聽了一下,但都沒有什麼特別有價值的線索。 於是,他們又了解了一下,關於住戶存車的情況。共有28名住戶在車庫存車。或是在上班前,對他們進行了解的,也有的是走得早,警方又派人去單位進行了解的。他們打算査清楚從8月31日至9月1日,上村岬子的動向。 在停車11號位的白色“克里斯蒂”牌轎車,果然如車主上村岬子所說的那樣,是8月31日晚7點半左右就停在那裡了嗎? 有沒有人看到,在那以後的時間裡,11號位置是空著的,或者那輛車在夜裡又開了出去? 這個調査,也延伸到了沿公寓前的道路沿途。在這棟“河畔公寓”的對面有建築用房,小的商務寫字樓和燒烤店等等。燒烤店是夜裡11點鐘關的門,但它的二層是麻將室,一直營業到凌晨兩、三點鐘。從那兒不能直接看到公寓的車庫,但也不能排除,有客人目擊到出入公寓的車輛。 “我們對這一帶的人都非常熟,所以,沒準今天的客人,在那天晚上會看到了什麼。” 麻將室的老闆這樣說著,搜査人員也對此寄予希望。 對上村岬子的調査取證,到下午4點暫時告一段落。她有時閉口不語,有時十分驚慌的樣子;但是,她所陳述的內容,沒有多大變化,所以,從這一點上尚無進展。 “啊,讓您受累了,我們用車把您送回家吧。”再一次的詢問結束後,阿里警部出現在調査室裡,感謝般地說道,“但在您回去之前,可不可以留下三根您的頭髮?” “這個?……” “噢,是這樣的,如果有人偷偷開過了您的車,也許會掉下頭髮什麼的。這樣就可以排除您的嫌疑。”阿里說著,理了理自己已經十分稀少的頭髮,“這也是鑑別上的需要。” 上村岬子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後,慢吞吞地打開了手提包,取出了小剪子。 但是,阿里馬上擺了擺手:“啊,最好是帶著髮根。請忍耐一下吧。” 下午4點40分左右,上村岬子乘坐著警察署派來的汽車,回到了公寓門前。她一進家門,母親郁子就對她說,有一位叫中進的律師打過了電話。白天警方來人時,也對郁子進行了詢問,但他們只是對她說,由於發生了交通事故,所以,凡是白色的汽車都要調査,因此,並沒有什麼擔心的樣子。 只是她回答警方的詢問時,反复說明了岬子在8月31日7點半回來後,和平時一樣,母女一塊兒吃過了晚飯後,又去了什麼地方。而實際那天岬子於7點半回家後,和母親吃過了晚飯後,8點半左右,去了守藤秀人的公寓。那天正好郁子身體不舒服,晚飯後就迷迷糊糊地躺下了。而岬子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睡著了。因此,在她的記憶中,只有晚飯後外出這一個“事實”。 很早就死了丈夫,身體多病的郁子,從岬子高校畢業進了公司時起,就變得什麼事都由著她了。 上村岬子感到一定有了大事,心情立刻慌亂了起來。她手裡有中進律師的電話號碼,但她還是到外面的公用電話,給守藤秀人的手機打了電話。她不想讓母親聽到這些事情,並且,也想把自己在成城警察署,接受調査的情況告訴他。 守藤秀人一邊問著,一邊聽著。但他沒有說自己的意思,心裡打算和中進律師聯繫一下。 “中進律師的事務所在初台,他想馬上見到你。” “你呢?……”上村岬子焦急地反問道。 “我不行。今天晚上,無論如何我們不能見面。因為你的行動,已經被警方監視了,這件事我已經拜託中進先生了。他也不同意我們見面。他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中進一郎的律師事務所,位於澀谷區初台的山平大街不遠處,那兒是一片高級住宅區。事務所是二層的水泥建築,外面看上去像一家醫院。磨砂的玻璃門,裡面的大廳非常寬闊。 接待間裡有一名年輕的女子,一聽說上村岬子的名字,便立即請她進來了。 岬子的預訂是晚上8點,所以,其他的人也許都回去了。辦公桌和文件櫃到處都是,但沒有幾個工作人員了。 她在一間裝修古樸的房間裡,等了一會兒後門開了,一名50歲開外、個頭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他身穿一件灰色的雙排扣西服,氣宇軒昂地坐在了岬子的對面。他梳著一個大背頭式的髮型,他的那雙與臉不成比例的小眼睛,緊緊地盯著上村岬子。 “我是律師中進。事情嘛,我從守藤先生那裡聽說了。”他用輕輕的鼻音說道。 岬子先自我介紹了一番,又說了句“拜託了”,然後向中進深深地低頭行了個禮。 “我雖然聽說了,但我們是第一次見面,我還想讓你再講一遍,那件事情的經過。” 女職員端茶放好退出去後,岬子抑制住緊張的心情,對中進說道。 8月31日夜裡,原來打算第二天,要送給客戶的樣品,由於那家客戶,第二天要舉行開張典禮,同時要擺放一些人工的樹木和花草,因為忙,所以囑咐她當晚10點鐘後送到。於是,岬子晚上9點半就出了家門,開車向世田谷區宇奈根方向駛去。 “你是打了電話後才去的?” “是的。” 本來她可以走大藏大街,但她迷失了方向,走了公園橋方向。於是她便急忙掉轉車頭,繞到大藏四丁目的單行線時加速,由於是個下坡,所以,當她發現前方有人的時候,自己已經剎不住車了,於是把遛狗的一對母女撞了。 她打算馬上把她們,送到附近的國立大藏醫院。但當她把昏迷的母親,放進後備箱時,她醒了過來,並大聲喊著“殺人了”“快來人呀”,於是她拼命地堵住她的嘴,結果這個母親不幸癱軟了…… “等……等一下。”中進做了個“停止”的手勢,“你為什麼要把她放進後備箱裡?” “我的車裡,全部是人造絹花和人工樹,我又想快點送她們去醫院,所以我……” “你堵她嘴時在想什麼?” “我只是嚇壞了……我只想讓她靜下來,告訴她我要送她去醫院……” “你不是打算殺死她吧?” “怎麼可能?!……我絕對沒有這個打算!” 中進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可接下,來你殺害了白幡清香?” “我不是故意殺死她母親的,但是我一回頭,看到剛才躺在地上的那個孩子,也在瞪著眼睛看著我,她的眼睛裡充滿了仇恨。我當時覺得這個孩子像個惡魔,讓我感到恐懼……後來的事情我就記不清了。反正現在看起來,我當時被惡魔纏身了,也弄不清楚,是不是我殺死了清香……” 上村岬子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摀住了臉,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這期間中進出了房間,拿了一副地圖走了進來。 “你勒死了清香後,也把她放在了後備箱裡了?” “是的。” “然後就直接去了扔屍體的地方?” “是的。” “你去青梅是為什麼?” “我在上高校的時候,美術老師和同學們,一起去那裡寫生。所以,我才去了那裡。我一想到東京的山,就只想到那裡……” 中進打開了地圖。他從地圖上確認了,當夜岬子在東京都和青梅市的行駛路線,然後在上面,劃了一條藍色的線。這都是守藤秀人教她說的。 “你是幾點鍾離開大藏的事故現場的?” “10點半到10點40……”上村岬子猶豫著說。 “你什麼時間到達扔屍體的地方呢?” “因為中途我迷了路,又繞了彎子,所以,可能是一個半小時吧。” 實際上,上村岬子先去了守藤秀人的公寓,在那兒放下兩個包袱後,由秀人開車去的青梅,凌晨1點到達的拋尸現場。 上村岬子說自己避開大道的理由是:“我害怕中途被交通警察截住問話,所以,我想盡快到達那個地點。” “一個女人用手,把兩具屍體從後備箱裡拖出來,拉到河邊,很費力的呀!……” 中進說著,觀察了一下岬子的身材。岬子身高1米65,在中學和高校時打過排球,所以身材勻稱。 “我拼命地干呀!……而且,從馬路下到坡下全是草,道路很滑,所以不費力。” 中進律師再沒有問及,關於拋尸現場的事情,也許他的手裡,沒有關於這方面的更詳細的材料。 兩具屍體是並列倒在草叢中的。為了不讓査明死者的身份,母女兩人的手錶和鞋都被摘掉了。岬子說她回到車上以後,是順著來的路,回到“河畔公寓”的。到達的時間,是當日的凌晨4點鐘左右。 9月1日晚上,自己用垃圾袋,把摘下的手錶和鞋子裝了起來,放在了公寓前面的垃圾回收處了。 於是,關於自己犯罪的過程,上村岬子終於交代完了。只是她一點兒也沒有談到,關於守藤秀人出現在這個事件當中。從始至終只是出現了岬子一個人,而守藤秀人和車都彷彿不存在一樣。 就是這一點,是秀人一再強調的“最後底線”。也就是說,事情發展到了最後一步,全部的罪名,也要岬子一個人來承擔。實際上,這次車禍造成的犯罪,幾乎都是岬子一個人幹的,從刑法上來講:守藤秀人的罪行,只是遺棄屍體的同謀犯。但為了他的將來,他希望一丁點兒的罪名,自己也不能沾上。特別是引起這次事件的原因的那個包袱,那是絕對不能供出來的。就是擔心這一點,他才讓岬子把受害人拉到自己的公寓,又殘忍地把受害人遺棄了…… “只要岬子嚴守秘密,我就一定把你救回來。”這是守藤秀入對岬子下的保證。 但這並不是他們之間的交易,這是在極端的狀態下,兩個人愛的考驗,岬子這樣認為,而且她也堅信這一點。 在昨天的大崎飯店裡,守藤秀人終於從岬子的口中,問出了警方當時對她的詢問,自己也和律師說了一樣的,特意囑咐她的話。 岬子又對秀人講了,今天在成城警察署,警察對她的詢問取證。她重複了在電話裡講過的事情。中進聽說岬子交出了頭髮時,守藤秀人的臉色變得陰暗起來。 “他們要了你的三根頭髮?” “是的。” 中進雙手扼腕說道:“肯定是拿去檢測DNA了!” “什麼,檢測DNA!……”上村岬子驚訝地喊道。 “也就是說,如果查出來在受害者的身上,有不屬於她的頭髮,那就會鑑定一下,是不是你的頭髮。肯定是這個目的!……” 中進又思考了一會兒。不一會兒,他分開了一直盤在一起的雙腿,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看了一眼岬子,拍了拍腦袋,似乎一下子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上村女士,我一開始從守藤先生那裡,接受了這件事情的時候,就認為你馬上去自首是上策。但那時你僅僅是接受了警察的詢問,車也沒有被收走,還有可以觀察一下再下決心的餘地。但我聽了今天你說的事情,我就認為:在你被警方傳喚去之前,主動去坦白,說明事實真相還算不晚!……” “什麼?……”上村岬子驚訝地望著面前的律師。 “因為如果DNA檢測的和你一致的話,這就成了鐵證,會向你發出逮捕令。在這之前你去坦白,減少了警察的麻煩,他們還會對你好一些,對量刑會有影響。” “我?……自首?” “不,事到如今,你還不會構成刑法上的'自首',自首是在沒有被發現犯罪事實,或發現之後,搜査機關還沒有懷疑到自己頭上時的坦白,以減輕罪責,但無論如何,在這個時候去坦白,還是利大於弊的。” 岬子的腦子裡,馬上活動起來了。她還沒有下定決心,但卻無意識地說了起來:“我母親那兒……她得了風濕病,身體不方便,不能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裡呀!……” “能請誰幫忙嗎?” “我舅舅家在山梨縣的石和。另外侄女在半橋……”比岬子大兩歲的堂姐,結婚後住在半橋。 “馬上聯繫一下吧。”中進律師立即規勸她。 “我明天打個電話,和她商量一下……” “明天不行,還是今天晚上就打吧,要不然就會耽誤時間的。” 昨天守藤秀人講的,萬一發生了不幸,他會照料母親的一切的話,又在岬子的腦子裡閃現出來。 “過去我也做過DNA的鑑定,如果趕快的話,兩天就可以得出結論,精確的方法大概要一個星期。我認為他們的目的,是要簽發逮捕令,所以會很慎重的。因為目前他們沒有其他的辦法。我認為在他們發出逮捕令之前,盡快去自首最好。” “這個嘛……”岬子仍然滿心疑惑。 中進律師把身體向岬子這邊傾斜著,盯著她的臉。他的眼睛裡,流露出了一絲情感色彩。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非常殘酷的事情。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樣多少會對量刑起作用。我也會全力以赴的!……” 當天晚上,上村岬子給半橋打去了電話,她對錶姐泊安津子說,想把母親郁子送到她那裡一個星期,說自己因為業務上的關係,要出一趟國。然後,她打算寫一份書面的自首信。 她對母親也說:因為業務上的原因,自己要離開她一個星期。心情很好的津子說,出國前肯定特別忙,第二天下午,就親自到岬子的公寓來接郁子。岬子還把存摺和印章,硬塞到了表姐的手裡。 兩個人走了以後,岬子去了銀行,存人了兩個月的房租。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會“離開”這裡多長時間。 離開公司以後,她也要事先把必要的工作,向同事交代一下,然後散佈了自己打算休假的消息。她也不希望別人過多地打探自己的私事。 夜裡9點鐘,岬子回到了孤單一人的公寓裡。她連吃晚飯的力氣都沒有了。她甚至覺得:自己會失去判斷力和思考能力。自己還要準備好隨身的日常用品……第二天上午,中進律師會來到這裡,同時帶來警察。 她在找替換的衣服時,電話鈴響了,是守藤秀人打來的。岬子把自己記得的,律師講的話都告訴了秀人。 打完這個長長的電話後,岬子把秀人說的每個字,都記在心上了。 “事情剛剛開始。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會在你身邊。請你一定不要忘記這一點。” 放下聽筒後,岬子發現外面正在下著大雨:“要是那天夜裡,也下這麼一場大雨的話……”岬子心中暗想。 那個事件以後,她一直埋怨老天爺,沒有下一場“及時雨”。今天隔著一層玻璃,不知為什麼,又從遙遠的什麼地方,感到了和當時一樣埋怨的心情。 到明天雨會停嗎^……她突然感到像是解脫了一樣,全身有一種鬆弛感。 這些天來,岬子一直神形分離,總認為自己的身體是別人的。無法忍受的自責、恐怖,每時每刻都向她衝擊著。她彷彿落入深淵一般的絕望。她害怕看到生人,即使一個人的時候,她也感到害怕,害怕走廓上傳來的腳步聲。 自己的明天、將來,似乎在這一瞬間都沒有了。彷彿自己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但是明天,一旦自己去自首了,就一定會帶來一種如釋重負的“快樂”感吧。守藤秀人說這個事情剛剛開始,但是自己已經,只能交給命運來擺佈了…… 第二天即9月17日,岬子在昏昏沉沉的睡眠中,早早就醒了。似乎雨還在下,室內冷颼颼的。 中進律師來之前,岬子喝了半杯咖啡,吃了半塊麵包,然後收拾了一下行裝。 8點半鐘門鈴響了。中進比預定的時間提前來了吧。 “來了”。但沒有人回答。 岬子打開了房門。兩名比中進更年輕的男子站在門外。 “是上村女士嗎?”其中一個人問道。 “是!……”上村岬子安靜地點頭道。 “你因為殺人及遺棄屍體嫌疑被捕了!……”另一名男子向她晃了晃手中的一張白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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