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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刑

量刑

夏树静子

  • 偵探推理

    類別
  • 1970-01-01發表
  • 323184

    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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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黑暗之境

量刑 夏树静子 15461 2018-03-15
向左拐,一進入環城第八大道,眼前便出現了驚人的堵車。 外環上的車流十分順暢,但內側卻每前進一米都很困難。儀錶盤上顯示出:現在已經是晚上9點47分了。 “因為是暑假結束的日子嗎?但也不至於這麼晚了,還堵成這個樣子吧?……也許是交通事故?” 僅僅這樣想了一下,上村岬子的心臟,就“咚咚”地劇烈跳了起來。她打開車窗,伸出頭向外張望著:在悶熱的潮氣中,在堵得滿滿的車流中,警車車頂上的紅藍色警燈,閃耀著刺眼的燈光。前方的信號燈變成了綠色,車流慢慢地向前挪動了一些,但到了交叉路口前,又停了下來。因為那個信號燈,又變成紅色的了。 看來是真的發生交通事故了。事故的地點大概是在快要進入東(東京)名(名古屋)高速公路路口前的交叉路口處吧?也許是再靠前一些? ……因為走過了前面的交叉路口,就可以拐彎走了,所以,此時,上村岬子心裡十分著急。大概還要等兩遍信號燈才能通過?

上村岬子在心中這樣安慰著自己,沒有必要這麼緊張。車一拐過那個交叉路口,剩下的路程就沒有多遠了,所以也不會太晚。 反正平安到達那裡,自己的目的就達到了。以後的事情,就全部委託對方負責了。我的任務就是把“貨”送到。 岬子向左側的副駕駛座椅上,匆匆瞥了一眼,那兒放著一塊深藍色的大浴巾,上邊放著五個印有紅白黃三色的杜鵑花瓶子,這是上村岬子精心尋找到的藝術品。 在後排的座椅上,也放滿了同樣的瓶子,大浴巾上的兩個瓶子,直徑足有60厘米,裡面裝的是熱帶植物——九重葛。為了防止傾斜,還用膠帶把瓶子牢牢地粘貼在了座椅上。 車流再次慢慢挪動著…… 果然,交通事故就發生在不遠處的東(京)名(古屋〉高速公路入口的交叉路口前:環城第八大道的道路上,一輛卡車和一輛迎面駛來的摩托車相撞。摩托車倒在卡車旁邊,由於有柵欄,它才沒有滑到人行橫道上去。當事人模樣的兩名男子,和兩、三名警官站在那裡。道路兩旁僅能通過兩輛車,因此道路發生了堵塞。

結果,等到第三次變成綠色信號燈時,岬子的車才向右,駛過了交叉路口,這時,儀錶盤上顯示的時間,已經是夜裡10點01分了。而開始她計劃,是在9點50至55分通過這裡,她馬上就可以駛入東名高速公路了,但她還是選擇了一條雙車道的普通公路。 為了奪回失去的時間,上村岬子就得加快車速,而在高速公路上,則要有所限速。 坡道平緩地上升、下降。因為她有不少顧客和朋友住在這一帶,所以她非常熟悉這條公路。 在標有“岡本三丁目”路標的交叉路口向右拐。這是一條足有八米寬的大藏道。沿途是果樹園和田地,形成了一塊一塊的剪影。比起世田谷住宅小區來,這裡更有鄉下的景緻。 這時已經是夜裡10點03分了。岬子比剛才減慢了速度。她在註意盯著道路的左側——馬上就要到了!

在公路的前方,豎立著一塊泛著銀光的美術攝影藝術的廣告牌,那是到達目的地的標誌。 突然間起風了,不一會兒就掉下了豆大的雨點。這是氣壓低造成的雨。看來傍晚的天氣預報還是很準的。 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上村岬子在默默地數著拐彎。道路昏暗,但由於有路燈和車燈,所以開車還不算太困難。 當來到第三個拐彎處時,廣告牌就應當立在那裡,但此時怎麼也看不到了。由於剛才從大藏道,駛入了一條狹窄的小道,也許數錯了。在上村岬子來到第四個拐彎處時,仍然沒有看到她記憶中的廣告牌。 莫非還在前面? …… “啊!……”上村岬子輕輕地喊出聲來。 在汽車通過陸橋時,她突然注意到了。在兩側的金屬護網上,纏上了許多常春藤,行駛的汽車車燈,穿過樹葉的間隙射了進去。

這不是橫架在東名高速公路上的“公園橋”嗎? 剛才產生的狼狽感,陡然增加了幾倍,襲上了她的心頭。 “不行,走過了!……”岬子在心中默默自責著,“本來就因為堵車而晚了,這下更晚了!……” 於是,岬子馬上提高了車速,飛速駛過了陸橋,又駛過了左側一塊寫有“區立綜合運動場”的標誌牌。右側是一排排的黑色樹影。下一個交叉路口,就是“砧公園西”。岬子毫不猶豫地向左打方向盤。她打算在這裡調過車頭。這會兒沒有別的車了,所以她十分放心地猛調車頭。 左側是體育館、游泳池一類的體育設施。她打算馬上拐彎,但前方競然沒有了道路。 這會兒是10點06分了。岬子的心跳又加劇了。她感到腦子裡一陣眩暈。 “別慌,晚到不是什麼大錯!……”岬子在心裡對自己說道。但她心中的焦慮,再次湧了上來。

對方肯定等急了吧!本來是應當準時送到的“物品”,偏偏這個時候怎麼還走錯了路! …… 她終於來到了一個“T”字型的路口。她向左拐去。前方是一個平緩的下坡道。她一邊開車一邊想,這一帶的彎路,都很有意思呀!但同時,她為自己失去了方向而感到不安。 車一開到坡下,前面就是一條岔道。左側有一塊可以通行的標誌。岬子稍稍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決定向左拐。她覺得這條道路,是沿著體育場而行的,所以,應當是可以返回大藏道的近路。這樣一來,只要轉體育場一圃就行了。 這會兒又是上坡了。左側髙高的石牆裡樹木茂盛,右側是金屬護網,它的外面是一片樹林。這條路面已經破損的柏油馬路,大約有五、六米的寬度,兩側被樹林夾著,如同行駛在峽谷之中,十分黑暗而寂靜。

拐過“砧公園西”以後,岬子就沒有遇上一輛車。但願這是一條單行線,不會遇上其他車輛。於是岬子馬上加快了車速。 上坡道呈“8”字型,在拐彎處立著一座大反光鏡。 第二個拐彎稍稍急了一些,但岬子沒有減速,她只是把腳踩在了剎車上。 這時,在她的車燈裡,猛然出現了一條茶色的狗,岬子反射般地踩了一下剎車。 突然,一張人臉“貼”在了車前擋風玻璃上,並在剎那之間,岬子只聽到“咕咚咚”的一聲撞擊聲。 什麼東西一下子飛到了半空中。前車蓋被撞擊之後,發出了一陣令人恐懼的聲音,並且隨後又從柏油路面上傳來了重物砸地的聲音。狗在悲號。 接著又是金屬“咔嚓”、“咔嚓”的爆裂聲。 岬子也弄不清楚,這些聲音是哪個先發出的、哪個是後傳來的。她只是拼命地踩住了剎車,反射性地猛打方向盤。

當她注意到時,才發現自己這輛白色的汽車,在距離石牆的幾米處停了下來。 岬子一下子呆住了,她感到耳朵裡什麼也聽不到了,周圍也變得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衝破這寂靜夜空的是,她隨後發出的尖細的悲鳴聲。 “啊!……”岬子這無意識的尖叫聲,不斷提高音調。她幾乎失去了控制能力。 “啊!……啊!……”岬子在車裡連聲尖叫,好容易鬆開了剎車,打開了車門。 她走出車外時,才注意到了堆在後排座位上的絹花。由於固定得非常牢固,連歪都沒歪。她又發現了距離汽車10來米遠的一條石牆旁,躺著一個人影。 在那人前面的馬路對面,不遠處的道路上,還有一個小小的物體在活動著,是白色的,不像是狗。 岬子一邊哭著,一邊朝那個物體走過去。

牆邊躺著的,是一名身穿小碎花連衣裙的女子,她雙手摀著小腹,蜷縮在地上,雙腿屈膝,不自然地向兩邊打開著。她的側臉被長發遮擋著,但還是可以看到她閉著雙眼。 上村岬子哆哆嗦嗦地把手搭在了這名女子的肩上。 “你……餵!……不要緊吧?”岬子小心問著,但無論她怎樣搖晃,這名女子也沒有任何反應。 岬子回頭看了看,在一盞路燈下面的金屬護網旁邊,還躺著一個人。這是一名上身穿了一件T恤衫,下身穿著裙子的小女孩兒。 當岬子辨認出這一切後,頓時感到腦子裡一片空白。她一下子絕望了: “怎麼辦?……怎麼辦?……誰能幫幫我!……” 她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來。她不知道這個人會對自己怎麼樣,但除他之外,沒有別的選擇。

岬子馬上回到車裡。 打開車門後車燈亮了,她從腳邊的手提包裡取出手機,迅速翻到了“守藤秀人”的電話號碼,撥通了他的電話。響了兩聲後,秀人接了電話。 “餵!……餵!……”對方的聲音十分沉穩。 “啊,我……” “是岬子?” “是。” “這麼晚了,到了沒有?” 上村岬子馬上記起來了,自己說好到達目的地後,馬上給守藤秀人打電話的。 “不得了了……” “什麼?……” “事、事故……” “你說什麼?” “出事了……好像我撞了兩個人……” 對方一下子語塞了…… “什麼,是東西送到後發生的?” “不,還沒有,我迷路了……” “你還沒有到?” “對不起……我看時間晚了,心裡一著急就……”

上村岬子失聲痛哭起來,但秀人那足以蓋過她哭聲的聲音,使她冷靜了下來。 “這會兒你在現場嗎?” “是的。” “什麼情況?” 岬子呼吸急促地答道:“我……我在調頭回來時,在一條昏暗的路上撞了人。以為是一個人,但下車一看,竟然是兩個人。” “一個女的和一個小學生,是個很小的女孩子……” “死了嗎?” “不知道,反正一動不動了……” “有人看到嗎?” “沒有。沒有車也沒有人。” 守藤秀人稍稍沉默了一會兒。 “我說,怎麼辦呀?就這樣……” 岬子想問的是“就這樣回去”,秀人也馬上明白了,岬子想逃離現場的想法,但他馬上說道:“逃走是下策。肇事逃逸肯定是會被抓住的。撞了兩個人可是大事故!” “那……那麼?……”岬子漸漸急得滿臉滲出了汗珠,“況且,這兩個人還不一定就死了呢!……也許,馬上送醫院還有救。只是問題是那個東西。” 當然,她是指藍色包袱裡的東西。 “是啊,怎麼辦才好……”秀人似乎陷入了沉思當中:“把那兩個人都裝上。” “裝在車裡?可裝在哪兒?” 前後排座位都已經放滿了東西。 “只能放進後備箱了,但只能短時間。” “兩個人都放進去?” “啊……如果可能,把孩子放在前排的座椅上。” “然後送醫院?” “嗯……去之前先來我這兒。” 這時,守藤秀人變得非常果斷起來,“把那些東西卸下來,然後再送她們去醫院。我和你一起去。我馬上通知對方延期。” “行嗎?……”岬子猶豫著問道。 “我試試吧。” “那就趁沒來人快點!……” 岬子掛斷了電話,打開後備箱的蓋子以後,迅速下了汽車。這兩個人的姿勢和剛才一模一樣,沒有變化。 岬子先把這名女子翻了過來。她的身高足有1米65的樣子,看上去比岬子要小一些。 岬子跨在這名女子的腰上方,雙手插進她的腋下,想抱起她來,但只能向上提一提而已,她知道這樣不行,然後又轉到她的頭後,從她的背後伸進雙手,把她向上仰起。 雖然岬子料到很困難,但由於有自己的膝蓋,頂在女子的背後,這樣居然也抬了起來。 這名女子還在昏迷中。她的臉和頭部都沒有出血。但肯定是受傷了。由於離路燈太遠,也看不清楚傷在什麼地方。 岬子又用了用力氣,但她還是沒有挪動多少。 她回過頭,看了一下和汽車的距離,大約有十五、六米遠的樣子。她知道自己的車撞了人之後,沒有馬上停下來。 於是,岬子又回到車裡,打著發動機,看好了目標,把車倒向這名女子的身邊。 從剛才她接觸到這名女子開始,她的頭腦裡,就處在了真空狀態,她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拼命地要把這個女子,放進汽車的後備箱裡。 她把車停在了距離這名女子,只有一米遠的地方,然後下了車,蹲在了這名女子身邊。看上去她還很年輕的。岬子的一隻手,伸在了她的脖子下面,另一隻手伸在她的膝蓋下方。 她感到沉重無比! …… 這名女子個子不太髙,手腳又纖細,可全身像石頭一樣重,她的連衣裙十分寬鬆,腹部有些肥胖,也許是這個原因,顯得很沉重吧。 這麼重,會不會已經死了?岬子聽說過,人死了以後非常重。 岬子的腦子裡,只是這麼閃了一下,就又試著抱了起來,在沒有人來的時候,一定要盡快完成! 她多少抱起一點後,就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膝蓋上。她再一使勁,這名女子的頭部,碰到了後備箱的邊緣。她藉著這個機會,把這名女子抬了起來,“滾”進了車裡。 這輛1800cc的汽車的後備箱裡,放有千斤頂、備用輪胎和藝術瓶,所以非常狹窄。但15~20分鐘的路程,應該沒有問題吧。 由於她穿的矮跟涼鞋的腳露了出來,所以,岬子又用力把她的雙腳,塞進了後備箱裡。當然,她在這裡是非常難受的“姿勢”。 再忍耐一會兒吧! …… 岬子深深地喘了一口氣後,馬上把手摁在後備箱蓋上。正當她要蓋上蓋時,這個女子一下子醒了過來。 她的一雙眼睛,在散亂的頭髮縫隙中露了出來。彷彿是從瞳孔裡射出的目光,直直逼向岬子。而且,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岬子的手腕。還用異樣嘶啞的聲音喊了起來:“住手!幹什麼?” 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岬子用力把雙手從後備箱上抽了出來。但這個女子也順勢要從後備箱裡爬出來。但岬子用力擺脫了她,摁著她的肩膀,把她又推回了後備箱裡。 “幹什麼?出去……不許蓋!” “醫院……去醫……” 這個女子的臉,由於恐怖而扭曲,她什麼也聽不進去。 “出去……救救我!……” 她拼命地扭動著,但岬子用更大的力氣,把她向後備箱裡按去。 “不,饒了……求求……救救……” 這時候,岬子突然看到了坡下方的車燈,她頓時感到了恐懼。 “別殺我,求求你,孩子……” 但岬子什麼也聽不進去了。她滿腦子都是這女子的喊叫聲。 “來人,救救我!……殺……殺人!……來人哪!……” 車燈越來越近了。岬子用手摀住了這名女子的嘴。她被堵住了呼吸道,拼命掙扎著要喊出聲。而岬子更加用力地摀住了她的嘴。 被人發現了,是無法解釋這一切的。 這名女子抓住岬子的手腕,拼命搖晃著,她的雙腳一直在不停地亂蹬亂踢著,想要出去的樣子,岬子竭盡全力壓住她的身體。 那輛車亮著車燈,迅速從旁邊駛過,開上了另外一條道。上村岬子這才鬆了―口氣。隨著那輛車的漸漸遠去,她也沒有了力氣。 當她鬆開已經僵硬得如同棍子一般的雙臂時,這名女子的反抗,也鬆弛了下來。她的口中流出了口水,兩眼向上翻著,露出了白眼珠。 “她還沒有死吧!……”上村岬子這樣想著。她的心被巨大的恐怖,緊緊地抓住了。 於是,她又把手掌摁在了這名女子的口鼻上,沒有感到任何氣息。她又把臉湊近了看了看,同樣看不到呼吸的樣子。岬子突然感到了一陣眩暈,從頭部貫穿到全身。 她幾乎好幾次要喊出來:“是我殺死了這個女人嗎?……不,我不知道耶!……” 還是馬上送醫院! …… 上村岬子像要阻斷這種恐懼一般,用力蓋上了蓋子,又連忙去找那個孩子,準備把她放進車裡。 但她突然“啊”了一聲,感到全身被冰凍住了。在晃白的路燈照耀下,那個孩子正抬起頭,向自己這邊張望著。剛才她明明是在昏迷著,但這會兒卻瞪著一雙碩大的眼睛,彷彿放射出憤怒的目光來。 “絕對不許她看到這一切!尤其她那如同烈焰一般的目光!……”岬子拼命地朝她衝了過去。 上村岬子走近去一看,這個女孩依舊閉著雙眼倒在地上。她身穿一件雪白的T恤衫、短裙和運動鞋。有五、六歲……不,好像還大一些? 她一定是個小學生,是一個可以說明剛才,所發生的一切的年齡。剛才她那憤怒的目光,深深地印在了岬子的腦海裡。但這時候,她的眼睛閉上了。是不是後來又昏迷了?不,不可能。 這個孩子看到了一切。她看到了我在後備箱,殺死了她的母親。如果她得救了的話,她會把這一切,都告訴給警察的。她是為了報警才閉上眼睛的。也就是說,她為了報仇才裝死的。 上村岬子感到自己的心臟,彷彿被一隻冰手抓住了。她肯定要報復我,肯定是要置我於死地! 我絕不可以放過她! …… 上村岬子的手指,狠狠地捏住了這個女孩的脖子。 當她再次發動車時,感到風更大了。強風衝擊著車窗玻璃,但雨還沒有下。 上村岬子的腦子裡,感到一陣陣的眩暈,但慢慢地又恢復了正常的思維。 她看了一下儀錶盤,此時的時間是夜裡10點31分。她重新想了一下,還有什麼遺漏的事情沒有。副駕駛座椅上的浴巾、包袱和絹花都還在。那個女孩也放進了後備箱裡。 當她把這個柔軟身子的女孩子,放在後備箱裡蓋上蓋時,她突然感到:自己的心靈深處,又復甦了什麼。她差點大聲喊了出來。轉眼之間,一股恐懼又向她襲來。 大概秀人等著急了吧。如果回到他那裡,一切後事都交給他處理吧! …… 守藤秀人的公寓,位於世田谷區櫻新町二丁目。從剛才的“現場”開車到他那裡,大概只有10分鐘的路程。上村岬子於今晚9點45分,開車離開了他的公寓,預計10點左右到達對方約好的地點。從某種程度上講,這是他委託岬子去的原因之一。因為在東京,可以信任完成大事的人,除了上村岬子之外,秀人還真沒有其他的人了。 守藤秀人一個月有一半的時間,都住在家鄉埼玉縣大宮。他的父親守藤重男都六十好幾了,在大宮和蒲和經營著不動產業、俱樂部、快餐店等。最近,還在東京京都內開了店子。目前,他正在競選地方的縣議會議員,目標是進入中央政權。 他的長子秀人,今年已經36歲了。在其父的公司裡擔任董事,對外是政治秘書。周圍的人都相傳守藤重男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歸功於其長子的能力。 32歲的上村岬子,是在七年前和守藤秀人相識的。當時在東京開設的、守藤的公司下屬的快餐店裡,擺放的人工假花和人造樹木,全都是由岬子工作的進口公司代理。她在一次業務往來時,在快餐店和秀人見了面。當時她只有25歲。兩年前,剛剛和公司職員的丈夫離了婚。重新走上了工作崗位,主要是乾一些跑外的工作。 岬子在中途給秀人打了個電話,想告訴他,自己發生了預料之外的嚴重堵車。而她在繞開環八線時回來時,發現剛才的擁堵已經好多了。 在到櫻新町公寓之前的路上,上村岬子遠遠地就看到了秀人正等在那裡。他向岬子招了招手,於是,岬子就把車停在了他的身邊。 秀人馬上向副駕駛座椅上看了看,他沒有看到人,便用意外的目光,看了一眼岬子。岬子默默地搖了搖頭,眼淚頓時噴泉般湧了出來。她扭曲著臉,失聲痛哭起來。 秀人轉到司機席門外,敲了敲門,上村岬子打開了車門。 “怎麼樣,那兩個人?” 上村岬子向後備箱示意了一下。 “都在後備箱裡?” 上村岬子點了點頭。 “放得下嗎?是疊著呢?” 上村岬子把頭無力地搭在方向盤上,又大聲哭了起來。 “開到車庫裡行嗎?” 守藤秀人盯著渾身抽動的上村岬子,又把目光迅速地向車體的前後看了看。昏暗的道路上沒有人影。 “向那兒靠靠。”他用下巴指了指副駕駛座椅。 “把花瓶放下來,快!……”他用低沉的嗓音厲聲說道。 於是,上村岬子把絹花放到了地板上,自己坐在副駕駛席位上。 守藤秀人鑽進汽車坐,在了駕駛席上,他一邊放東西,一邊問道:“東西要搬進去,然後馬上去醫院!” “晚了。” “什麼?” “已經死了。”上村岬子的臉埋在了手掌裡,艱難地說道。 守藤秀人吃驚地停下了汽車。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把車開進了地下停車庫。 這棟公寓的地下停車場,停了大約70%的車輛。守藤秀人的個人停車位共有兩處,一處是空著的。他把岬子的車停在了這裡。 “因為這個車位,借給俱樂部的女領班了。所以,這會兒還沒有回來。” 說完後,他把手放在了還在不停地哆嗦著的上村岬子的頸部。他停頓了一會兒,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問道:“那兩個人怎麼樣了?” “死了吧!……”上村岬子含混不清地哭著說。 “撞到時就死了嗎?” “不,不是的,不是的……”上村岬子掙扎著,狠命搖著頭,忽然身子望上一掙,“啊!我也死去吧!……” 秀人頓了頓之後,準備打開後備箱的後蓋。他再次觀察了一下周圍,轉到了車身後面。 他打開了後備箱的箱蓋,向裡面看了大約有30多秒。回到車頭時,他那張臉變得十分蒼白,眉毛也重重地皺在了一起。他的眼角和嘴角,都在微微抽動著。 接著,他來到了車身正前方,仔細觀察著保險槓和車蓋。然後他打開了駕駛席的車門,但他並沒有進去,而是站在了那裡不作聲。 “先卸下東西吧。”他的聲音宛如變了一個人似的,然後又說了一句,“你也請下來吧。” 說完,守藤秀人打開了後排座的車門,把放在後排座椅上的東西,迅速取了出來。這些東西有30公斤重。 守藤秀人衝著還把頭埋在手裡的上村岬子說道:“還要再來一次的。” 然後,守藤秀人獨自乘電梯回到了房間裡。不一會兒,又空著手回到了汽車旁。這時的上村岬子,依然還是剛才的姿勢。於是,他打開了副駕駛那邊的門,拉起岬子的手,把她從車上拽了下來,並且拿起了後排座椅上的包裹,推著岬子向樓上走去。 岬子坐在秀人的沙發上,把撞人的事情,前前後後詳細地說完之後,書架上的時鐘,已經指向夜裡11點15分了,他們聊了一會兒上村岬子記憶中的事件之後,她的精神狀態多少有了些好轉,但全身還是軟弱無力。在她那陷入了絕境的神色中,沒有一點兒生氣。 守藤秀人一邊聽岬子講述事情中的要點,一邊高速運轉著他的大腦。他打開房間裡的文件櫃,從裡面取出一瓶白蘭地和兩隻酒杯,把琥珀色的白蘭地酒,倒進杯子裡面以後,遞給了岬子一杯,自己也抿了一口。 “肇事逃逸肯定要被通緝、逮捕的,據說百分之百會被抓住。我在電話裡已經說過了。” 秀人放下手中的酒杯又說道,“在最近的偵察中,從現場的輪胎印跡,和掉在現場上的塗料進行分析,就可以査到肇事車輛。只是……” 守藤秀人咬住了嘴唇,眼睛裡露出了堅毅的目光,“這當然是指特定的事故現場。而如果找不到案發現場,那麼,上述一切手段,都是無法利用的。” “啊!……”上村岬子茫然地點了點頭,“我……沒有註意。” “我再問一遍,現場有沒有死者留下的東西?” 上村岬子於是拼命地回憶著。雖然案發不久,但是對岬子來說,彷彿過去了許久,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請了。 “我記得沒有……” “兩個人都穿著鞋。” 秀人在後備箱裡,觀察這兩個人時,特別注意了這一點。 “有別的什麼隨身物品嗎?” “大概……好像這兩個人,帶著一條狗在散步……對了,一開始我看到的,就是一隻狗。我在躲開它後……也是啊,那隻狗呢?……” 說到這兒,在上村岬子的腦子裡,才恢復了對那隻狗的印象。 “噢,不管它在哪兒,它都不會說出來的。”秀人的嘴角,隱約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 “受傷時出血多不多?” “我沒有註意。” 秀人又沉默了一會兒:“據說今天夜裡有雨。” 守藤秀人不知道又想起了什麼,他一邊思考著,一邊站了起來。上村岬子呆呆地看著他。秀人麻利地穿上了黑色的短袖T恤衫和灰色的西褲,並且從書架上的手包裡,取出錢包、駕照、手帕等東西,迅速地裝進上衣口袋裡。 “幹什麼?” “為了慎重,我必須得去一趟現場。萬一有什麼證據,還留在了現場呢!……” “我也去嗎?”上村岬子好奇地望著秀人。 “可以,我想盡快找到現場。” “那……那好吧!”岬子無力地伸了伸脊背。 “當然,如果那裡有了人,我們就不要靠過去了。所以,還是越快越好!……” 上村岬子正在想,車上的死屍怎麼辦,但她沒有說出口。 兩個人來到了樓下,守藤秀人開著岬子的車出發了。 他按著岬子走的路線,來到了那處坡道。道路分成兩叉,左側立著一塊可以通行的標誌牌。 “從這兒走的?”秀人停下車後問道。 “哪兒……” 這一帶的環境,被死一般的寂靜籠罩著。慘白的燈光,照在道路上,樹木在風中搖曳著。 “在哪兒?” “應該是拐過第二個拐彎。” “是突然看到的?” 秀人把車停在了路邊,關上了發電機和車燈,掏出手電筒,匆匆跳下了汽車。他沿著石塊、水泥修築的牆,向坡上走去。 在向左又向右的第二個拐彎處,立著一蕁橘黃色立柱的大型反光鏡。在它的前方兩、三米處的石牆下,曾倒著一個女性,而那名女孩子,則倒在她對面的前面一點的路燈下。 岬子告訴了秀人後,秀人打開了手電筒照著,匆匆問道:“有沒有人,要當心點兒。” 守藤秀人聽任岬子在警惕著四周,自己開始在這一帶,仔細査找起來。他幾次蹲下、站起來,並不時地關閉手電,以藉助路燈的燈光,仔細觀察。 “好了,回去吧!……” 守藤秀人站起身來,衝著岬子揮了揮手。於是,兩個人又沿著石牆,向回來的方向走回來。 “沒有發現死者的遺留物。”回到車內,秀人對岬子說道,“手電筒的光太弱,在暗處看不太清楚,不過,好像沒有看到血跡。即使有,也肯定量很少,恐怕一下雨,就會被沖乾淨了。” 岬子屏住了呼吸,她仍然沒有忘記,此時此刻,還在後備箱裡的那兩具屍體。 “以後怎麼辦?” “必須處理掉屍體!” “怎麼處理?” “扔到偏僻的山溝裡去。” “什麼?……”岬子驚訝地望著面前的男人。 “奧多摩一帶怎麼樣?我當學生時野營去過,多少還熟悉一點兒。” 守藤秀人的話說出口,決心也基本上定了。 他在上高校的時候,一直住在大宮,上大學是在東京,而且,在體育部裡負責長跑項目。岬子雖然生在千葉島,但在她上小學的時候,就隨父親進了東京。由於她一直沒有外出旅遊的機會,所以,她對東京周邊並不太熟悉。她在就職後不久,也考取了駕駛執照,但買車卻是一年半前的事情。 岬子沉默著。守藤秀人發動了汽車,打開了車燈。 “行吧?……”他看了看身旁的岬子。岬子無力地點了點頭。 “轟”的一聲,汽車一下子躥了出去。這次他打開了汽車的大燈。 臨近午夜零點,守藤秀人開著汽車,在寂靜無聲的住宅街上,以四、五十邁的車速行駛著。他沒有上環城第八大道,而是拐了好幾個彎,並且始終不敢提高車速。他不希望因車速過快,而被警察截住盤查。 他從上髙井戶一帶,駛入舊甲州大道。他要避開主路。 時時刮來的大風,吹得車體有些搖晃。也許是烏云密佈吧,此時的空中,看不到一顆星星,但秀人期盼的大雨還沒有下。 他緊緊閉著嘴,全神貫注地開著汽車。 上村岬子虛脫般地癱道在座位上。如果今夜平安無事地進行完交易後,這會兒他們正在享受著美味大餐呢!可是現在……岬子感到此時此刻,自己正被一隻看不見的無形的大手,緊緊地抓著心臟,並拼命地抓著……對於恐懼的空想,使得岬子更感到了一陣陣的虛脫。 剛才認錯了那個拐角處吧?平時那麼大的廣告牌,怎麼沒有看到?會不會是走錯了地方? ……岬子對自己的判斷力產生了懷疑。 “啊,也許這是命運,對我們之間的這種關係的懲罰?”上村岬子如此自責。 剛剛和守藤秀人認識的時候,岬子感到周圍一片光明。她每天都是邁著歡快的腳步度過的。她和他頻繁地約會,無論誰都對對方,毫無保留地奉獻著自己。相互之間的認識不斷加深,而且配合默契。從互相不認識,到熟練地與對方進行完美的“融合”,雙方感受到了充分的美味…… 在兩年前,岬子終於和丈夫,辦理了離婚手續。髙校畢業後,她就職於一家生產辦公用品的公司。第二年調入了本科。這時候,比岬子大了七歲的同事矢部看上了她,並開始不斷地向她求婚。當時岬子剛剛20歲,她便以年齡為藉口,一再拖延。 但是,矢部去了住在西蒲田公寓的、岬子和母親的家拜訪,帶著土特產,探望患了因風濕病,而不能出門的岬子母親郁子,而且,不厭其煩地照料他們母女二人。終於郁子在心中也認可了矢部,並勸女兒同意這門婚事。 上村岬子並不為他的熱情所動,但由於她再也看不出,矢部有什麼缺點,便認為矢部也許會給這個家庭,帶來希望。 矢部出生於北陸,在東京沒有家,所以結婚以後,就和岬子母女一起,住在了公司的公寓裡。 上村岬子也實行了大多數日本女性,結婚以後都退職居家的習慣,但後來又在住宅附近,一家出租錄像帶的商店做臨時工。其中也有經濟上的原因,岬子不想就這樣整天在家消磨時光。 結婚後的一年當中,矢部那隱藏著的惡劣性格,便漸漸地暴露出來。他是個小心眼兒的男人,對什麼事情都橫加干涉,而且嫉妒心特別強。他每天下班回來,都要繞道去岬子工作的店子看一看。如果發現她和男顧客說說笑笑,那麼,這天夜裡,他肯定會追問個不停;如果岬子稍有反駁,他就拳腳相加。 當岬子受到第三次毆打時,便下定了決心。 當岬子提出離婚時,矢部這才慌了。他流著淚說,再也不會這樣了。但還沒過兩個月,他又故伎重演。 這樣的事情反復了半年之久,岬子無奈,只好向當地的家庭法院提出了調解。又過了半年之後,終於辦理了離婚手續。 開始調解不久,岬子就發現自己懷孕了。但她誰也沒有告訴,就做了人工流產。她擔心一旦被人們知道,自己懷孕了的事實,肯定會勸她停止離婚的。 當時她也多少有了一點猶豫:是不是要做掉這個沒有出世的小生命,以至後來她一想起來,心中還多少有些遺憾。 “我是不是受到了這個孩子的報復呢?”直到今天,岬子還存有這個念頭,“如果當初生下了那個孩子,也許現在,我就不會殺死這個女孩子了。” 當時是岬子提出的離婚申請。由於她沒有要任何的賠償,所以,她也沒有得到任何費用。 離婚時岬子23歲,和身體多病的母親一起生活。她一邊在那個小店里工作,一邊為將來的生活發愁。 正在這個時候,過去同在一個高校芭蕾小組、大她幾屆的校友,推薦她去一家專門進口歐洲人造花的“安德森”公司。這家公司有好幾個下屬的連鎖店,店員以女性為主。由於這名同學,是其中一個經營不錯的店子的店員妻子,於是,便介紹岬子去了位於廣尾的一家連鎖店。於是,岬子便在位於廣尾代代木的店子裡上班了。 第二年,這家店子又進行了重新裝修,增加了經營人工樹的業務。 這時,上村岬子認識了守藤秀人。 當岬子得知,守藤秀人是他當縣議員的父親的秘書的時候,感到非常意外,直到現在,她也難以忘記當時的心情。她對這個鼻子下面留了一小撮鬍子的守藤秀人,一開始並沒多少注意。後來在業務往來過程中,才知道了他的工作能力等等情況。 後來儘管他們之間,有了很深的關係,岬子也盡量不從秀人那裡,獲得金錢的幫助。秀人把他認識的飯店和客人,一一介紹給岬子,這樣一來,岬子的業務量和收入,也自然多了起來。在他們認識的三年後,岬子把自己的店子,搬到了離秀人住的惠比壽公寓,更近的地方了。 守藤秀人在大宮,有妻子和兩個孩子,但岬子對他們並沒有什麼惡意。她不想做破壞他人家庭的事情。 但秀人的妻子,對丈夫與異性的交往,卻異常敏感。在有了手機後,秀人每天都給岬子打電話,岬子也常常和秀人聯繫。 在那期間,秀人也似乎有了難言之處。以前和他好的一名在銀座俱樂部的女子,也曾經一天給他的手機,打好幾次電話。後來被他的妻子察覺了,偷看了他取回來的手機通話費清單,發覺有一個電話號碼,頻頻出現在清單上。妻子追問他是什麼人,於是兩個人就發生了矛盾。 聽到這些,岬子也把自己的事情,向守藤秀人直言講明了。岬子的手機,是公司配給她進行聯繫業務用的,所以,她不好意思總是私用。 “換一個手機吧。”秀人這樣勸岬子。 於是,他便以同一個公司裡,快要退休而不用手機的員工的名義,弄到了一部新的手機,作為禮物送給了岬子。岬子在給秀人打電話時,就用這部手機。這樣一來,在秀人的電話清單中,就是一名男性的名字了。 “這樣我們就沒有什麼顧慮了。” 從此以後,岬子就習慣隨身帶著兩部手機了。她用秀人給的手機,和守藤秀人進行秘密通話,這使得岬子感到了一種新奇的感覺,並且,漸漸地感到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有一種充實感,似乎有了生活的依靠。 然而,在上村岬子的心中,對於“神”的存在,也多次產生出問號。她常常想,為什麼自己,會得到這麼大的幸福呢?而這樣的幸福會長久嗎? 她在和矢部結婚,和母親三個人共同生活,後來又去小店工作的時候,就已經對自己的不幸人生,感到聽天由命了。 當她下定決心要離婚時,她感到她又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信心和希望。這樣從心底產生出來的奇妙念頭,她也無法解釋。 因此,當她遇上了守藤秀人之後,便認定了這就是這一切不可理解的事情的原因。雖然她憧憬著和他生活在一起,但又同時不得不考慮:會不會又是一次“神”的一時高興?她又對此產生了焦慮。 岬子在朦朧中,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也許是太疲憊的緣故。當她猛然睜開眼睛的時候,又馬上恢復到現實中來了。 汽車還在昏暗的大街上行駛著。在沒有燈光的住宅對面,是連綿不斷的山的剪影。 “到什麼地方了?” “青梅市的邊上。” “咦?……這是青梅大街?” “噢,我們從龍山大街,進入了現在的吉野大街了。我們走了一個半小時。” 守藤秀人的聲音,聽上去似乎沒有疲憊的樣子。他一直默默地開著車,也因為他的心理十分緊張。他要去的地方一定近不了。 岬子的心,又被深深的恐怖緊緊地攥住了。自己到底在幹什麼?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居然還睡著了。岬子一直在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 “今後怎麼辦?……”她感到自己正在被巨大的黑暗,慢慢地吞噬進去。 周圍的田地多了起來。並且可以隱隱約約地,看到農家的住房。左側的山很高,高得要抬頭才能看到山頂。 他們來到了一處三岔路口,車速明顯地慢了下來。在左側立著一塊寫有“梅谷嶺入口”字樣的道路告示牌。 “啊,這條道在前方,就和秋川大街合為一條路了,也許在半路上,我們可以找到一處合適的地方。” 守藤秀人自言自語地說道,他向左打了一下方向盤。 這條道路,也同時可以容納兩輛車的寬度。周圍是雜木林。已經完全駛進山里了。但慘白的路面,依舊向前延伸著。 他們兩人又拐了幾個彎,路過了牧場的告示牌,和幾處正在施工中的腳手架,以及土木建築工程的用料堆。 他們很快就來到了一座小山嶺前,然後,道路就開始向下延伸。這條下坡路在黑暗裡,使人感到寬闊了許多。 守藤秀人迅速地向周圍看了看,並且豎起了耳朵,平心靜氣地聽了聽,然後幾次旋轉方向盤,讓汽車拐了幾個彎。 他又朝來的方向開了回去,再次來到那個三岔路口的時候,他踩剎車停了下來。 守藤秀人從方向盤上,抬起了左手,遮擋著路燈的照射,仔細辨認著路邊的一塊告示牌上的字跡。旁邊有一棟由預製板裝配而成的建築,在門上斜著釘了一塊木板。門上的玻璃已經碎了,看上去已經廢棄很長時間了。在它的旁邊,可以看到有一條小路通向山上。 “從這兒走走看吧!……”守藤秀人乾澀地咳嗽了一下說道。 不等岬子回答,守藤秀人就再次發動了汽車。這條小路,也就兩、三來寬,且因為簡單修建,顯得四凸不平、坑坑洼窪。連路旁的路燈也不那麼亮。 守藤秀人打開了駕駛席一側的車窗玻璃,濕潤的草香味兒和陰冷的空氣,緩緩地吹了進來,但風力並不那麼大。 這條小路,向上去彎彎曲曲的,車燈照在小路的右側,可以看到,那是一個長滿了野草的斜坡。前方好像還有一條小河。左側則是生長著高大樹木的山坡。 這時候,右側出現了一座鋼筋水泥塊的巨大土堆,旁邊歪歪扭扭地,立著一塊寫有“產業廢棄物處理場”字樣的告示牌,用圍擋圍著的里面,好像是在建設著什麼,但裡面太黑,什麼也看不清楚。告示牌旁邊有一盞燈,那裡面倒像是修建完畢的樣子。坑洼不平的土路,一直向山里延伸過去。 守藤秀人在顛簸的土路上開著汽車行駛著。由於汽車底盤低,時時傳來底盤與地面摩擦的剌耳噪音。 他依舊堅定地向前行駛著。行駛了大約300米的地方,有一處拐彎,而且路更窄了。秀人無可奈何,只好停下了車。 守藤秀人用疲憊的聲音說道:“就在這兒吧。”然後他又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他關閉了發動機和車燈,車內頓時被黑暗包圍了起來,伸手不見五指,只有坐在座椅上,扭動時發出的聲音。 守藤秀人啟動了打開後備箱蓋的按鈕,然後悄悄地打開了車門,用手電筒照著外面,催著岬子一同下了汽車。 “抬到這裡吧。”他用下巴向谷川方向指了指。左側是山坡當然不行了。 秀人來到打開了的後備箱,向裡面照著手電,岬子一下子戰栗起來。 “不!……”岬子雙手摀住了眼睛,背過身去。秀人馬上把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但岬子還是失聲痛哭起來。 “我來抬,你給我照看腳下。”岬子終於把手,從臉上拿了下來。 “混蛋,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磨磨蹭蹭的會被人發現的!……” 被守藤秀人低聲吼著,岬子這才接過手電筒,照著後備箱裡面。她盡量不向後備箱裡看去。 秀人首先抱起了最上面的那個小姑娘。 岬子走在前面的下坡。野草纏繞,滾動的石頭和潮濕的落葉,令人移動有些費力。 “當心滑倒。” 他們側過身子,向坡下一點點地挪動著。守藤秀人那粗重的喘息聲,和落葉的“嘩嘩”聲,從上村岬子的身後傳來。 這一帶的樹木、灌木叢高矮稠稀不一。再往前走,野草更加稠密,並在粗大的灌木旁邊,往往有土質鬆軟的土坑,還有―些倒在地下的樹幹。 他們往下走了二、三十米的樣子,感到腳下多少平緩了一些,似乎到了平原上。由於天空沒有烏雲,因此,這裡比車內明亮了一些,而且,可以聽到谷川的潺潺流水聲。 守藤秀人把抱著的小姑娘,悄悄地放在了草叢中。在手電筒光芒的照射下,可以看到她腳上的一雙紅色運動鞋。岬子連忙把目光移向了旁邊。一股淒慘的衝動閃過她的腦海。 “還有一個人!……”守藤秀人嘮叨了一句,又返了回去;上村岬子還是一邊用手電筒照著他的腳下,一邊緊緊地跟著他。 這個人可能是個母親。對秀人來說也是非常沉重的。他比剛才的喘氣還要粗重,但也終於來到了平原。隨後他放下了這名女性,並把雙手從她的腋下伸進去,把她拖到了那個小姑娘的身邊。 “手電筒拿來!……” 岬子把手電筒遞給了秀人,守藤秀人接過來,匆匆照了照周圍。他看到了一處近一米高野草的地方。 “藏在那裡面吧!……” 說著,他把手電又遞給了岬子,讓她向那個方向照過去。於是,他再次抱起那個小姑娘,向草叢深處走去。而那名成年女性的屍體,他還像剛才那樣的動作,把她拖向草叢深處。 他出來後,感到從外面什麼也看不出來。 守藤秀人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後又走進了草叢。出來的時候,他的雙手提著兩雙鞋。那是孩子的紅色運動鞋,和那名女子的日式涼鞋。 他把兩雙鞋子放在了地上後,把手指上掛著的一隻女式手錶,放進了上衣口袋裡,又掏出了手絹,擦了擦額頭和雙手。 然後,他用這塊手絹,把涼鞋和運動鞋栓在了一起。他提著這兩雙鞋,看了看草叢,並對岬子說道:“走吧。” 上村岬子衝著放著兩具屍體的草叢,深深地鞠了一躬。秀人走在前面,右手拿著手電筒,左手提著這兩雙鞋。一邊確認著腳下的路,一邊向山坡上走去。他到了停車的地方後,伸出手也把岬子拉了上來。 岬子把手放在秀人的手心裡,一下子被秀人拉了上來。她也趁勢把頭,倒在了秀人的懷中。 上村岬子的渾身,在不停地哆嗦著。岬子一邊緊緊地摟著秀人,一邊嗚咽起來。守藤秀人用力把幾乎癱在地上的岬子,一把給抱了起來。 “全部結束了!不必擔心了。” “對不起……我乾了這麼愚蠢的事情!……”岬子嗚嗚咽咽地搖頭哭訴著。 “別這麼說,開始我們講好的嘛!……”守藤秀人輕柔地安慰著岬子,“你有什麼事情,我肯定要幫助你的。你從現場給我打來電話時,我要你做的事情,也許是不對的,也許還有更好的辦法。我在車裡一直在考慮著……” “啊,我……”上村岬子無比痛苦。 “反正事到如今,也就只好這樣了,至於今後的事情,暫且走一步說一步吧!……”守藤秀人說著,扶著心神不寧的岬子,向自己身邊拉過來,他小心叮囑著上村岬子,“怎麼樣,岬子,你要好好聽話呀!……” “我想,現場沒有留下什麼證據,也許多少會有些血跡,但今晚下一場雨,也就衝乾淨了。這樣一來,誰也看不出那裡,曾經發生過車禍事故。” “可那兩個人的下落不明,會不會有人認為是被車撞了……”上村岬子擔心地問道。 “當然會有這樣的疑點,但除非在特定的現場,找到關鍵證據,否則是找不出肇事的車輛的。時間一久,其他的汽車再反復經過那裡,也就什麼都沒有了。過上十天半個月的,再找不到那兩個人的下落,也就無法明確她們,究竟是怎麼死的了。時間再長一些,連警方也會把她們列入失踪人員的名單了!……” “但願正像你說得那樣!……”上村岬子低聲呢喃著。 “幸好這輛汽車,也沒有什麼損傷,保險槓上的撞痕也不明顯,就是車廂蓋的左側有些凹陷,左側的轉向燈玻璃有點破損,可那也是以前就有的。” 岬子只是呆呆地聽著。 “也就是說,從車體上面,很難發現明確的證據。所以,過一段時間就沒事了,你也就和平常一樣,說乾什麼還乾什麼吧,完全和過去一樣地生活著。” 守藤秀人用他那粗大的胳膊,緊緊地摟著岬子。 “岬子,相信我吧!……”他如此說著。 “啊!……” “你能相信我嗎?”守藤秀人再次問道,岬子沖他點了點頭。 “好!……可別忘了,這個事件不僅僅是你,也是我人生中的大事。”秀人一字一頓地,彷彿要刻入岬子的心中一樣地說道。 “所以,今後無論出了什麼事情,我肯定要幫助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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