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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二章

私情 夏树静子 5280 2018-03-15
待到盼望已久的那一天,只見天色陰沉沉的,從旱晨開始,鉛灰色的陰雲就沉重地低垂著,彷彿眼看就要有白色的雪片飄落下來了。 “今天下午要到大阪去,因此,也許得乘末班車回來哪。”丈夫這麼說著,就匆匆出門去了。雅子知道,每個月的十日前後,丈夫總要到在大阪的冶煉廠的總部去一次。 “早點兒回來喲!”雅子目送著丈夫那魁梧高大的寬闊肩膀的背影,匆匆消失在門外後,仍然佇立在門口,側耳傾聽從汽車房那邊傳來的響動聲。 丈夫盛水秀次郎郎在兄長從父親手中,接任經理的有色金屬的批發公司中,擔任常務董事。他每天早上八點十五分,自己駕車前往公司上班,這個習慣好像已經保持了有二十多年了。之所以說“好像”,是因為這得從跟雅子結婚以前算起。

盛水秀次郎郎今年四十二歲,比他小六歲的雅子,在短期大學畢業的第二年,即二十一歲的時候,經過相親介紹儀式以後,不久就跟秀次郎結婚了。秀次郎從年輕時候開始,就沉默寡言,給人以成熟的感覺,婚後十四年來,家庭生活十分平靜安穩。直到去年初春,雅子結識了桌也為止……不,實際上夫妻間早已波瀾迭起,只是埋在雅子的心底而已,從表面上看來,夫妻生活和睦安寧,沒有絲毫的裂痕和風波。 根據引擎的聲音,確認丈夫的汽車,已經駛出門之後,雅子一溜小跑返回了走廊。她把早飯的餐具胡亂撥攏來,送入廚房後,就走進臥室隔壁的更衣室,在梳妝台前坐了下來。一邊開始化妝,一邊考慮著該穿什麼衣服。原打算在初春時節,穿一身印有小朵梅花的友禪染和服,可是,看到今天早晨,彷彿要下雪的天空之後,她又猶豫起來:是不是要改穿一身西裝?不,實際上並不是氣候的原因,她一時難以決定的是,在相隔半月後,再次重逢的桌也眼中,怎樣的服飾打扮,才能映出自己最新鮮的身姿。

結果,身穿薔薇色連衫裙,外披一件碧玉色貂皮矩大衣的雅子,於九點二十分走出了家門。現在要趕上十點從名古屋站開出的那趟特快列車,時間已經是相當緊迫的了。她手忙腳亂地鎖上了前門,自己的住宅頗為寬敞,但並無孩子,只是夫妻兩人過著日子。 正要走下門廊前的台階時,雅子忽然發現了嵌在石牆中的信箱內,有一個白色的信封。今天早晨取報紙的時候,還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當時但以為是廣告小冊子什麼的。可是,現在仔細一看,信封上面,還蓋有紅色的快郵戳記呢。 雅子取出信封,邊走邊看信封上的字。正面用有些不自然的方楞出角的字體,寫著這幢住宅的地址和雅子的姓名;反面只在封口處,寫了個“X”以作記號。雅子稍微有些納悶,一時也無哏細看,暫且信手塞入大衣口袋裡,繼續朝前走去。眼下最要緊的,自然是先叫一輛出租汽車。

雅子坐上停在地鐵車站前的出租汽車,朝名古屋車站方向駛去時,她從口袋裡,掏出了剛才那封信。撕開信封,裡面是一張便箋。用跟信封上一樣的方楞出角的字體,寫道…… 迅速停止跟秋山的往來,否則必有惡果。一旦有什麼事,,那個男人也將顧全家庭。將要發生可怕的不幸結果! 雅子條件反射地立即翻轉信紙,閉上眼睛扭過臉去。心臟頓時狂眺不已。這令人討厭的事情,究竟是誰幹的? 一股盛怒迅速湧了上來,雅子的目光,又下意識地回到了信紙上:這用圓珠筆寫的筆跡,雅子全無印象,從未見到過。也許是故意寫出這種生硬的字體,以隱瞞住自己的筆跡吧。 再看一下信封,上面蓋著前天下午六點,到夜裡十二點的“名古屋郵電總局”的郵戳。由於是快郵,大約在昨天晚上,就投入信箱了吧。

雅子受到了雙重打擊。一是自己跟桌也的關係,竟然被誰知道了;二是突然收到了這樣一封威脅信。 “到底是誰呢?……” 不可能是從自己這裡洩露出去的。家裡只有丈夫,那個人幾乎不呆在家裡,再說他也不是那種多疑的男人,不會揣度留在家裡的妻子的生活。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在一起品茗、或玩高爾夫球的女友們,但雅於也確信,她們絕對不可能窺測到自已的內心世界。 一定是桌也那邊走漏了風聲!他交遊廣泛,又頗有些名望。正因為這樣,他才對避人耳目,敏感到了兒乎神經錯亂的地步,沒想到竟然會…… “敵人”的真面目,究竟是什麼樣?雅子心裡沒有一點兒底;因此,她更加覺得,自己被近乎酷寒的恐怖所包圍著。 從字面上看來,這封信很簡單,但卻一下子刺入了雅子的內心深處。

“一旦出了什麼事,那個男人也將顧全家庭!……” 果然是那樣嗎?要是面臨著抉擇,如此熱情洋溢、如痴如狂地追求雅子的桌也,會把雅子扔在一旁,而選擇妻子和今年剛上學的、惹人憐愛的女兒嗎? 想到這一地步,雅子有些躊躇起來了。因此,也就沒有勇氣,開口盯著桌也問個明白。即使是桌也,恐怕也是這樣吧? 實際上,桌也也從來沒有問起過“你到底是要在丈夫的蔭蔽下,過著優裕舒適的生活,還是願意跟隨我”之類的話。說不定雙方都心照不宣,互不逼問,以免陷入難堪吧。 這就彷佛用尖刀,狠狠地剜割雅子心底里,做為柔弱的地方,留下了難以彌合的創傷。 也許果然是這樣吧!這麼說來,桌也視妻子…… “是新幹線的名古屋車站嗎?”司機的問話聲,把雅子從沉思中,忽然拉回到了現實世界。不知何時起,汽車已駛出了繁華的街道,可以看到車站前,帶有些寒意的人工噴泉。

“不,往短途列車那兒……” 開往伊勢志摩方向的短途列車月台上,比原先想像的要空得多。因為,新年裡的休假已經結束了,眼下很少有人,再往那一帶去觀光旅遊。 雅子不動聲色地四下張望,搜尋桌也的身影,還是沒有找到他。電氣列車進站後,她一個人默默乘了上去,在車廂角落裡的座椅上,穩穩地坐了下來。 列車飛快地駛出名古屋的市區以後,車窗外就呈現出一膠郊外的風景,廣袤的田野上,稀稀落落地散佈著農家房舍。凝重陰沉的天空下面,冬季枯黃色的休耕地,連綿不絕地延伸著。不僅是天氣的原因,眼下幾乎還看不到鮮花綠葉,分別是淒涼落寞的季節……不,以往每次跟桌也相逢以前,無論是刮風還是下雨,都會產生浸潤心田般的欣悅感;可是。在現在的雅子的眼中,一切都顯得那樣的枯燥乏味。

由於那個人的妻子,是坂西久平的獨塵女兒…… 桌也從美術大學裡畢業以後,就投到了著名的志野陶瓷藝術家坂西久平的門下,拜師學藝。技藝日漸精湛,因此倍受老師青睞的桌也,很快就脫穎而出,卓然成名了。他之以才三十八歲,就已經多次獲槳,作為大有希望的青年藝術家,令人矚目池登上了工藝美術的殿堂,當然是憑著桌也出類拔萃的才能;但是,岳父的強大後盾力量,也是不可否認的吧?雖說即使背叛恩師,也可以自立謀生,但是如此一來,桌也業已取得的優秀地位,是否還能夠穩固順利地保摶下去呢? 這樣看起來,對他來說,自己的妻子和雅子,哪一方顯然是更加彌足珍貴的存在,答案不是明擺著的嗎? 雅子麵對車窗,緩緩地左右搖動了好幾次頭。不管從常識看來如何,雅子出於本能,寧可相信桌也,而不顧這是否合乎情理。那個男人並不是可以有口無心地,隨隨便便地就說出“愛”字來的人。

短途電氣列車在紀伊卒島東岸,沿著伊勢海灣漸次南下,車窗臨近海面後沒過多久,就到達了鳥羽。在能看到輪渡碼頭和水族館的車站下了車後,雅子揮手攔了輛出租汽車。 “去草鞋店旅館!……” 桌也事先告訴過雅子,從車站到旅館怎麼走,但是,出租司機似乎熟悉這條路線,點點頭就發動加速了。聽說,那是家專門烹調鄉村風味菜餚的小旅館。 “我偶爾聽到朋友們說起,在僻靜處細細品嚐佳餚。真是別具風味。不久以前,我到志摩半島去了一次,回來時就預先確定了這個地方。”當時,桌也是這麼對雅子說的。他好像過於謹慎小心,惟恐被人發現了;不過,他特意尋找餓這麼一個鮮為人知的幽靜去處,邀我前往,倒也令人愉快。 “這幾是下車的地方了。”司機把車停在沿著海岸線的道路旁,招呼雅子道。

在繁茂昌鬱的松樹枝葉下,露出大塊岩石的山坡斜面上,築有一條石階路。順著石階路往下走去,只見有一座蓋著茅萆頂的、牌樓形狀的大門,門內是一幢貌似老式別墅的日本式房屋。 在靜悄悄的前門口,雅子招呼了幾聲,不一會兒就有人出來了。是個穿著和服的女人,大約五十歲上下。雅子猜測,這大概就是女掌櫃吧。 “那個,我叫高橋……” “歡迎光臨!……”對方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您那位伴侶剛才打來過電話,說什麼他先到這下面的海岸邊,去散散步什麼的……” “喲……那麼,我也到那兒去看看吧。” “雖說築有石階路,仍然不可大意,請留神腳下。”對方指著前門外面,略微有些擔心似地皺著眉頭。 旅館建造在豐山腰的斜坡上,石階路向下一直延伸到海岸邊。但是蜿蜓曲折,塌落開裂的石階到處可見。在層層疊疊綿延相連的松樹盡頭處,鉛灰色的大海一望無垠;浪濤拍岸的轟然響聲,清晰可聞;刺痛肌膚的寒風,從腳下不斷地吹上來。雅子腳上穿著瘦長的高筒皮靴,小心翼翼地尋找著平穩堅實的落足處,一步一步地往下慢慢走著,終於走完了石階路。

下面是巉嵓嶙峋的海岸,洶浦澎湃的浪濤,在岩石上撞得粉碎,水沫高高地騰飛而起。 四下里都看不見桌也的身影。因此,雅子試圖從岩石的夾縫中,僅存的幾條帶狀沙難中走出去,但不一會兒就被碩大的岩石擋住了去路,無法再往前走了。 雅子進退兩難,駐足佇立良久。不論哪個方向,都看不到桌也的身影,並且也沒見到別的人影。這海岸簡直根本就不適合散步。若是夏季,還可以湊合一下,可眼下這料峭寒春,身上被飛濺起來的、冰涼的浪沫所打濕,凍骨的寒風一陣緊似一陣吹來,叫人不得不快步走動。 海面被灰暗的陰雲封閉著,在天空和海都呈現出一片灰瀠蒙的視野中,稀稀落落地,有幾點島嶼的黑影,隱約可見。 冷啊! …… 雅子就這麼紋絲不動地佇立著,腳趾端開始漸漸地失去了知覺。縱然如此,雅子仍然沒有挪動腳。呆呆地在立那兒,不知站立了多久。 “桌也先生!……”她試著小聲呼喊道,但無人答應。只覺得嘴唇已經凍僵,膝蓋也在瑟瑟顫抖著。 該不會是出什麼差錯了吧?素來特別怕冷的桌也,怎麼會到這種地步來散步呢? 可是,剛才那個女掌櫃模樣的人,確實說過:“您那位伴侶,剛才打來過電話,說什麼……” 雅子再度回憶起那個女人,剛才說話時的語氣,不禁感到體內一陣顫栗掠過,這顯然不是寒冷的緣故。那女人略有些驚訝似地,皺起眉頭指著石階路,好像是已經覺察到,那個電話中有什麼可疑之處…… 接著,一種難以言狀的恐怖,在雅子的胸間擴散開來。 在大衣口袋裡面,下指緊緊握攏著。今天旱上的那封信,放在了自己的提包裡,但那幾個簡短的文字,卻深深地烙印在了雅子的頭腦中:“否則必有惡果。……將要發生可怕的不幸!……” 不知為何,腦海中忽然閃過這麼個念頭:倘若在這兒突然遭到襲擊,自己就算再髙聲喊叫,也不一會有人前來相救! …… 雅子發出輕微的驚叫聲,開始在岩石的夾縫間,往回奔跑起來。突然腳下一滑,兩手撐在了沙灘上。頓時,只覺得摔倒的身體,彷彿馬上就要被誰的手,一把抓住一樣。她的心已經被恐怖所完全攫住了! 雅子不顧一切地,踏著陡峭的石階向上爬去,急喘的氣息堵塞在喉嚨口,變成了連串啜泣聲。 女掌櫃面露驚訝和疑惑混雜在一起的神情,朝著匆匆奔進前門的雅子迎上前去:“您的那位伴侶,已經到了這兒啦,” 那麼,剛才的電話呢?雅子剛要開口質問,又把話生生給咽了下去,平忙腳亂地脫掉了高筒皮靴。不管怎樣,先見到桌也再說吧。 女掌櫃彷彿還說了一些什麼,雅子也不去理會,徑直奔向走廊,扯開了掌櫃指點的那扇格子拉門。 桌也就坐在能見到大海的那一面走廊的椅子上,當看見雅子後,他便站了起來。那張睿智的長瞼,精緻的新潮流襯衫,和一套由灰色高級西裝包裹著的,頎長的身體…… 雅子忍不住又啜泣起來,恍如撞在了桌也胸膛上一般,猛投埤入了他的懷抱之內…… 被使勁地接抱住,承受了對方的嘴唇。一時間,只有溫熱的氣息,從對方的唇間源源輸出。恍如真空般的時刻消逝後…… 桌也用雙手撐住雅子的肩頭,使身體略為離開她一些。 “怎麼啦,身上竟然潮濕成這副模樣?……連膝蓋都弄出血來啦!” “剛才在海岸那邊……說是有個你打來的電話,所以我才……” “啊,那個女掌櫃模樣的,竟然說過這話。我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就在這兒等著……” “你不是打電話說,自己在海岸邊散步嗎?” “別開玩笑了,我怎麼會……” “可是,我自稱是高橋後,對方就……” “大概是什麼地方弄錯了吧,高橋這樣的名字,再普通也沒有的了!” “果真不是你吧。” “當然不是了!”桌也輕輕地搖了搖頭。 “這麼說來,我是被誰騙了!……” 對雅子這激動的語氣,桌也卻有些驚詫地瞪大了眼睛,然啟露出潔白的牙齒,苦笑著問道:“怎麼又……” “除此之外,還能認為是什麼呢?何況電話又是在我到達以前,不一會兒才打來的!” “所以說,肯定是弄錯人啦:首先,我們事先約好,用高橋這名宇碰頭這件事,除了你我之外,誰都不可能知道的吧?”像是指責雅子一樣,桌也的語氣,變得有些強硬起來。 為同一件事情而喋喋不休地反复爭論,歷來是桌也所討厭的。他很快又恢復了溫柔可親的微笑:“是在海岸邊跌了一跤嗎?真夠可憐的。我這就給你治療吧。” 桌也比雅子坐到,自己剛才坐過的椅子上,轉身朝里面房間的那架電話機走去。 是啊,除了你我之外,明明是誰也不可能知道的…… 聽著桌也打電話,要消毒藥和紗布的說話聲,雅子把手提包拿了過來,打開搭扣,用指尖夾住了今天早上的那封信。可是,當桌也回來時,雅子突然合上了提包,舉目遠眺烏云密布下的大海。 因為為,一個意想不劍的疑問,突然掠過了雅子的腦海…… 如果除了自己兩人以外,沒有人知道此事,那麼,這封信又是誰寫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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