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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九章

私情 夏树静子 4816 2018-03-15
轉眼半年過去了,警方仍然沒有破案。 周刊雜誌對晶子的醜聞,曾大肆渲染了一段時期,但最近已經偃旗息鼓,不再刊載有關晶子的情況了。 一家雜誌報導說,預定於今年秋季播映的電視連續劇,決定由別的女演員代替晶子領銜蟲演。這是晶子在和觀眾們久違之後,首次重新在文藝周刊上露面。 這家刊物用冷冰冰地譏諷的筆調寫道:該電視劇的故事梗概是:一個有夫之婦忍受著不幸的婚姻所帶來的痛苦,後來與從前的戀人久別重逢,遂舊情復萌,最後終於殺死了丈夫。值得回味的是:晶子似乎說過“這未免太生動逼真了,簡直叫人受不了”之類的活。也不知道是她拒演,還是被導演撤換了下來。總之,這裡面的關係十分微妙,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晶子拍攝電視劇的機會,也在漸漸地減少了,不知不覺地,連在電視廣吿裡面,也再見不到晶子的身姿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柳澤警部偶然在一本新聞周刊的“那個人·那以後”專欄頁上,發現了晶子的照片。那篇專欄載文說:晶子自從丈夫死後,租了公離房間,過著獨居生活,原先那幢洋房一直空關著,也沒有找到買主。從照片上看去,她坐在彷彿是一間一單元的房間角落裡,不知為什麼光線頗暗,在那張憔悴的臉上,顴骨下面有明顯的陰影。 晶子確實被一片陰影籠罩著,看來這已經是無法消除的了。當問及晶於從那以後,跟園弘和還有什麼往來時,她沒有回答。於是,記者就在文中,簡述了園的近況:不久之前,園所聘請的外科醫生也辭職了,但一直沒有請到合適的醫生,因此,綜合診療所實際上已經關閉。至於那家婦產科醫院,前來就診的患者,也明顯地減少了,以前要預定才能住上的病房,現在已經變得空蕩蕩了。園也被一片陰影籠罩著,前途十分暗淡。

柳澤警部近來,一直在翻來覆去地重新考慮著,他們該不是在整個行動計劃中,存在著什麼重大的失算吧? 正如山內刑偵科長所說:他們是憑著自己的小聰明,進行犯罪活動的。他們企圖給警方造成這樣的印象:即案法之後,兩人的關係就會無人不曉,就是說,不致於愚蠢到在對自己極為不利的情況下作案。並且他們還預料到,即便不幸被逮捕了,但由於無法確定,究竟是誰殺死了誰,最終還是能逃脫刑事起訴的。 這一陰謀完全得逞了。關於這一點,恐怕連警方也不得不承認,是墮入了他們兩人的陷阱吧。 可是,這們難道事先沒有覺察到:自己最終必將受到永遠分別,這一世間最嚴酷的懲罰嗎?而到頭來,他們終究還是失算了吧…… 但是,柳澤警部的胸中,仍然是疑雲未消。

如果把這稱之為“失算”的話,那他們犯的就是,連中學生都知道的常識性錯誤…… 聖誕節過後,臨近歲末的十二月二十七日下午,三田警察署送來了一份意想不到的照會。 昨天深夜,在該警察署管轄區內,抓住了一名古怪的盜竊者。一輛正在進行歲末治安巡邏的警車,當時駛經芝公園時,車上警官發現某高級公寓附近,有個行跡可疑的男人,經過嚴厲的盤問,這名男子供認說,剛才從公寓一樓的某位電視明星居室的陽台上,偷了幾件晾著的內衣。 今天早上,警察到這名男子的家裡一搜查,發現了大量的贓物,簡直像是個收藏家的儲存室。不過,沒有幾件值錢的東西;絕大多數是女性內衣、三角褲頭或乳罩等服裝之類。另外還有鐘錶、花瓶、皮鞋、拖鞋什麼的,每件物品上,都分別貼有類似行李票之類的紙條,上面詳詳細細地記錄著,行竊的地點和日期鐘點等。被盜竊者大多是女演員、歌手、影視明星等等。就是說,他是個變態心理者,為了滿足自己古怪的收藏慾望,專門悄悄潛入名人的空宅,從陽台上竊取晾著的衣物。由於失竊的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所以幾乎沒有什麼人,主動去向警方報案的。

可是,審訊員和贓物——登記入冊時,目光忽然在一雙女式涼鞋上停住了。貼在鞋上的紙條上,寫有“78·5·13·9·30白金台山光高地住宅公寓21號,高見露美”的宇樣。 “混蛋,這開頭的數宇,是作案的日期和時間嗎?”審訊的警察問小偷說。 “的確是這樣的。”對方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這個小偷名叫中村榮次,在運輸公司工作。三十出頭些,身材瘦小。看上去,他已經不打算抵賴,一副滿不在乎,聽天由命的樣子。 “也就是說,這雙涼鞋是今年五月十三日,九點三十分偷竊的嗎?” “是的。” “是上午還是晚上” “是晚上。” “就是那個歌手高見露美吧。” 審訊員是個年輕的刑警,很喜歡各種歌曲,因此,對這位四、五年前曾經紅極一時,但最近卻不太走運的女歌手的名字,多少還是有些印象的。

“是的。”中村也點頭表示肯定。 “21號,那就是在二樓吧。” “我想是的。” “怎樣潛入室內的?” “啊……不,門關得嚴嚴實實的,我沒有進入房間裡面。所以,就把在陽台裡的這個……”中村用充滿了憐愛的目光打量著這小巧的緞子涼鞋說道。 “你是怎樣進入陽台的?” “在一般的情況下,總是沿著牆外的救急爬梯鐵桿,向陽台處悄悄逼過去……” 刑警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張紙條上。記憶裡有過“白金台山光高地住宅公寓”這個地名。那是在鄰近的髙輪警察署,管轄區內發生的案件。確實,當時被毒死的那個婦產科醫生,妻子的房間不也是在二樓嗎?就連時間恐怕也是晚上九點前後…… “偷這雙涼鞋時候的情形,你還清楚地記得嗎?”

“哬,還……”由於感到刑警的語氣,一下子變得嚴厲起來,中村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些緊張的神色。 “除了高見露美的陽台之外,你不是還進入過別的房間嗎?” “根本沒有那回事。當時別的房間都沒人,好端端地上著鎖呢!”中村榮次忽然大聲回答道,閉上嘴巴以後,又橫著搖了兩下腦袋。 他那光溜溜的、顯得不大的臉上,不由自主地微微浮現出一絲恐怖。 刑警一言不發,緊緊地盯著他的臉。 片刻之後,刑警向他的上司——警視廳搜杳一科打了個電話:那位刑警說有重要事情,要和負責園操毒殺案的特別搜查班的警部聯繫。雖說也可以直接向髙輪警察署詢問,但以往的慣例是,凡本署管轄區之外的事情,一般都要通過警視廳。 不巧,警視廳派往高輪警察署搜查本部的警部,為別的案子到其它警察署去了。於是柳澤接了電話。關於操毒殺案,他負責的伴池被殺案搜查本部,也曾召開過多次聯合會議,連有關的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大約三十分鐘後,他在三田警察署的審訊室裡,坐在了中村榮次的對面。 柳澤警部在桌上,攤開了一份山光高地住宅公寓二樓的平面示意圖,這是根據存檔的案情材料複製的。二樓的一組居室,包括21、22、23共三個單元,但不是按照順序橫著排列的,高見露美的21號,處於跟園的23號相鄰的位置。樓梯和電梯在中央,救命用的爬梯鐵桿裝在牆外側。 “21號的陽台,你是怎麼進去的?”柳澤把平面圖推到對方面前,提出了刑警剛才已問過的問題。 “從這裡爬梯鐵桿上去,進入這邊的陽台。”中村老老實實地指著地圖說道。從他指點的地方看去,彷彿是經過園的房間的陽台,才到達高見家的陽台上。 “這紙條上寫著九點半,是你偷涼鞋的確切時間嗎?”

“啊,那是,我當時拿著涼鞋下來時,一看手錶,正好是晚上九點半……” “以往總是這樣偷了東西,就把時間準確地記下來的嗎?” “是的,大致上……” 柳澤警部目不轉睛地盯著中村瞧,神情愈發嚴峻了:“當天晚上九點到九點半,在這幢公寓的23號房間,發生了嚴重的兇殺案,這你知道嗎?” 中村也凝神屏息,注視著眼前的警部,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吞吞地點了點頭說:“是的,後來我在電視新聞裡聽說了。” “你在說謊!……23號你也進去偷了,因為主人喊叫起來,你就行凶殺人了吧?” “沒……沒有的事!絕對沒有那種情況……首先,由於23號的陽台玻璃門上著鎖呢……” 其實,柳澤警部並沒有認為:就是小偷中村毒死了操。無論操怎樣嗜酒如命,總不致於會向潛入屋裡來的小偷,也敬上一杯威士忌吧。

“原來你是打算潛入23號的吧。” “不。我雖然幹得是盜竊的勾當,但只對名人的東西感興趣。” “那你怎麼會知道,那裡上著鎖呢?” “那個……因為那邊傳來一陣奇怪的響聲,我就忍不住窺望了一下。”中村的臉,上再次現出一絲恐怖。 “什麼樣的響聲?” “好像是什麼金屬物件突然翻倒在地上,以及有玻璃打碎的、尖銳刺耳的響聲。” 中村在21號的陽台上,聽見了這個奇怪的聲音,不禁嚇了一跳,連忙抓起一雙涼鞋,塞入上衣口袋,就要準備逃走。 但是,他又不得不再次經過23號的陽台。刺耳的聲音正是從那兒傳來的。 他往回走時,悄悄地朝23號的屋內窺探了一眼:屋裡的電燈亮著,窗簾拉攏著,但透過窗簾的縫隙,還能夠看到室內。

頓時,他發現了不可理解的情景:不,也許應該說,他其實什麼都沒發現,這事實的確是不可理解吧! 窗簾裡面,是一間大約二十張榻榻米大小的西洋式房間,只有電燈亮著,屋裡沒有半個人影。空蕩蕩的房間裡面,並無甚麼引人注目的雜亂景象,最終還是沒能看出,產生剛才那不尋常的響聲的原因。 “後來聽說,正是在那個時候,那個房間裡發生了殺人的事。每當我回想起來,就覺得毛骨悚然!……”他感觸頗深地嘀咕著,顫栗般地搖晃著身體。 從貼在偷來的涼鞋上的紙條,記錄下來的時間推算:中村聽到園的房間裡,有異樣的聲音,然後朝室內窺看時,大約是晚上九二十分吧。住在這幢公寓裡的另外四個人,也聽到了同樣的響聲。到目前為止,警方一直認為,操就是在這個響聲之前,短暫的幾分鐘內被人毒殺的。 可是,當時室內竟然會沒有人! …… 柳澤警部在返回警視廳的汽車內,凝視著暮色蒼茫的街道,專心致志地思考著。 小偷中村不可能說謊。他沒有必要說謊。那麼,他述說的事實,意味著什麼呢? …… 兩案於同一時刻發生的判斷,是否有錯誤呢? ……柳澤警部突然想起了東調布警察署,那位年輕刑警說過的話。再次搜查的結果是,確認了伴池果然是在九點到九點二十分之間被殺害的。可是操…… 對了,並沒有在同一時刻死亡。如果原判斷是正確的,那麼,小偷中村應該在陽台上,透過窗簾的縫隙,看到這樣的情景:操頹然躺倒,橫臥在地毯上,兇手正在把酒杯的碎玻璃片,逐一拾攏起來。 兩起謀殺案件,實際上只不過是一幕精心策劃、演出的殺人劇,難道不是這樣嗎? …… 伴池修造和操暗中串通,企圖對以前曾得到自己的恩惠、而現在卻日益離心背反的晶子和園進行複仇。 出事的那無晚上,首先是操在九點不到的時候,進入伴池家住宅,把黑布袋蒙上伴池的腦袋,並用領帶勒緊頸脖。在被勒死之前,伴池忍痛,故意把自己的肘部和脛部弄傷,以造成經歷過激烈抵抗的假象。 操夫人在九點差十分時,打給三角富子的電話,恐怕是在伴池的家裡打的吧。至於叫對方三十分鐘後再打電話來,那是為了給人造成那時自己,已經被殺死的印象。 並且,操在走出家門之前,已經事先調節好了錄音機。錄音的磁帶上,錄著打碎玻璃和金屬物件撞擊瓷磚地面的尖銳、剌耳的聲音。只要有電影導演伴池修造的參與,取得極為逼真的音響效果,也許不成什麼問題吧。利用定時器裝置,郎使屋內無人,也能夠輕而易舉地,使錄音磁帶在九點二十分左右轉動起來吧? 操夫人試圖憑著這些,讓警方誤以為:自己是在伴池被殺的同一時刻被毒死的。 實際上,她勒死伴池修造以後,於九點二十分,駕駛著羅伯轎車離開了現場,把車扔在空地裡,乘電車回到了家裡,然後小心翼翼地把衣帽架放倒,在瓷磚地上,撒了一些寧先淮備好的酒杯的碎玻璃片。把錄音磁帶上的聲音消除掉,隨後坐到沙發上,自己仰脖服毒…… 啊,難道不正是這樣嗎? 伴池和操本來就不指望,晶子和園受到法律的製裁。不難猜測,其真正的目的在於,讓他們受到社會輿論的無情譴責,從而身敗名裂。一定要讓他們也好好品嚐一下,無法喚回輝煌的過去,淒涼冷落地挨著日子的滋昧! 園和晶子給人的印像是:極其狡猾地玩弄了陰謀詭計,竟逃脫了殺人的罪名,這不是卓有成效地使伴池和操,迖到目的了嗎? 柳澤警部的這一想像,似乎與現像有相當大的距離;可是一旦想到了這點,便產生了無可比擬的強烈的真實感,以至於緊緊地攥住了柳澤警部的心臟。 如此精巧周密的嫁禍計劃,大概是伴池的獨創吧。世見的人們,當年對全盛時期的大導演頂禮膜拜,讚譽不絕,而如今卻不屑一顧,也許,這齣人意料的計劃之中,充滿了伴池修造那無可奈何的怨恨與悲哀吧。 這兩樁案件,不正是當年的影壇巨匠,親自執導的最後的演出嗎? …… 柳澤警部眺望著彷彿已經覆蓋了樓房尖頂的茫茫暮色,依然凝神屏息地沉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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