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私情

第4章 第二章

私情 夏树静子 4698 2018-03-15
對於一般的離家出走之人,防犯科並不特地到處查詢,進行積極的搜查活動。因為畢竟人手有限,實在是無法一一顧及。 不過,若有某些例外的情況,則又另當別論。如離家出走者精神失常,或者存在有自殺及發生某種事故的可能等等。另外,如果已經掌握了具體的線索,說明出走者可能被拐騙的話,也應該予以足夠的重視。除此以外,就得取決於所謂的“長官意志”了。 對於手塚邦悅的失踪,高木科長一開始就是有所感觸的:在以“裙帶勢力公司”而著稱的尾州食品公司裡面,手塚邦悅堪稱出類拔萃的職員,因而被富有實力的上司,遴選為侯補女婿。可以說,眼下正是非同尋常的關鍵時刻,一定有不少對手和情敵。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不對任何人打個招呼,自己決定突然出走,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由於最近一段時間內,刑偵科恰好比較空閒,高木科長就請他們對位於那幢公寓三樓的、手塚邦悅自家所住的房間,進行了細緻的搜查。雖說並未發現什麼重要的線索,但卻查明了房門內側的信箱裡,積有不少報紙。從六月三日星期六的晚報,直到當天的報紙,一份不缺。 接下來,就開始在該幢公寓內進行查詢了: 與手塚家錯開兩個房間的一位家庭主婦說:六月三日星期六,傍晚五點半左右,她曾在一樓的門廊裡,見到過正要出去的手塚。她是在傍晚買東西回來等電梯時,迎面遇見從三樓降到底樓的電梯間裡,走出來的手塚邦悅的,當時雙方還互相點頭打了招呼。由於他穿著格子紋上衣及西式短褲,一身輕快灑脫的裝束,身上還散發出一股肥皂的香味兒,於是那位家庭主婦便大膽猜測,他大概是去和戀人幽會什麼的。

這幢公寓被設計成L字型,詢問了住在手塚邦悅家對面房間裡的人之後,警方判明:星期六和星斯天晚上,都沒有見到手塚的房間的窗戶亮著燈光。由於是分別對兩個房間裡的人進行的詢問,因此相當可靠。也許是這幢位於住宅區的公寓外面,並沒有什麼景色,可以憑窗眺望,所以,居住者們平時會不知不覺地,留神對面房間的窗戶吧。 綜合這些情況,可以得出一個結論:手塚邦悅自從六月三日傍晚五點半左右,離開公寓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那麼,他到哪兒去了呢? 警察署向出租汽車公司發出了要求協助調查的照會。手塚邦悅雖然已經取得了駕駛執照,但自己並役有汽車。 照會發出後,很快就有了回音。一位司機回憶說:星期六傍晚五點半左右,就在那幢公寓門前的一條大街上,他曾經搭載過一個男乘客,他身上的服裝打扮,很像是警方搜尋的手塚邦悅。那位男乘客的下車地點,是鶴舞公園南面的十宇路口。那兒正是御器所街的入口處。

至此,警察署開始對手塚的嫂嫂友子所說的,那個教授民謠小調的藝人,進行慎重的調查。 她叫古川紫乃,三十六歲。在保險公司供職的丈夫,於五年前去世了,從那以後,古川紫乃就一直在御器所街的家裡,過著獨身生活。名古屋市歷來以歌舞彈唱之類的,民間藝術久盛不衰而聞名,她好像從少女時代開始,就熱衷於彈撥三弦琴、和吟唱民謠小調了,並被獲准襲用前師的藝名,也算是技藝功底非淺了。 現在,古川紫乃的門下,經常有十多位弟子在學藝。雖然說人數並不多,但大都是醫生或者商社支店經理,等有錢人的太太;她們出手都很大方,每人按月交付五千或一萬元酬金。 不論怎樣說,她丈夫由於職業關係,生前曾如入過金額頗為可觀的人壽保險,又留下了房產,且無兒女拖累,縱然不靠這些遺產,僅憑授課所得,古川紫乃似乎也能過上相當優裕的生活……

在取得了這些預備知識的基礎上,高木防犯科長和刑偵科的一名警部補一起,走訪了古川紫乃。這是自呈遞對手塚邦悅的捜索申請書之後,過去的第三天上午。因為他們考慮到,教授民謠小調的藝人,通常總是在午後到傍晚這段時間內,進行授課活動的。 禦器所街是位於名古屋市中心的鶴舞公園南面的一條住宅街。據說,以前這一帶有不少工匠,專門製作供給熱海神宮等神社里使用的各類器具,因此,就產生了這麼一個地名。鶴舞公園被池塘及樹林所環繞,附近那些高低不一、錯落有致的建築物,也在綠樹掩映之中,看上去一片鬱鬱蔥蔥。也許是周圍分佈著幾所大學或醫院的緣故吧。 從寬闊的大街進入住宅街,只見沿著僅有數公尺寬的道路兩旁,鱗次櫛比地排列著各式各樣的建築物,其中有獨具風格的公館,也有時髦洋派的新建住宅,還有公寓房屋和簡易公寓等等。

古川縶乃的家,是一幢整潔雅緻的木造結構小平房,四周圍著一道用木板連接做的柵欄。昨晚下了場雨,木板柵欄和屋子外牆的板壁上,都被吸足了水分,顯得黑糊糊的。在柵欄內側,桂花樹和枇杷樹等庭院植被,青翠欲滴,枝葉十分繁茂。在木柵欄的對面,有個蓋著合成樹脂屋頂的車庫,裡面停放著一輛像是剛剛被沖洗過的埃沃利牌轎車。 高木科長按響了門鈴,只見糊著薄紙的格子拉門內,有人影晃動,並傳來了清脆的應答聲。隨即有人拉開了房門。 一位女性站立在門檻上。苗條的身體上面,穿著一件淡淡的青瓷顏色的薄綢和服。瓜子臉,梳著高高的髮髻,果然是一副民謠小調藝人的情調。但一眼看上去,最為引人注目的,卻是她那明顯的雙眼皮下面,一對大大的眸子。好像是略有些驚訝,她那對濕潤的眸子,瞪得圓提溜溜的,不住地打量著來訪的兩位客人。

“你是古川紫乃女士吧?”為懼重起見,高木科長還是先問了一遍。 “突然登門打擾,請多多原諒……我們是千種區警察署的。”高木出示了帶有警察證的記事工作手冊。 古川紫乃彎曲著上身,把臉湊得很近地,仔細瞧著這個黑皮封面的本子,同時,她的那對大眼睛,瞇成了一條細細的線。看來是近視眼吧。 她好像是明白了高木的身份,重新抬起了那張似乎帶有驚訝表情的臉蛋。 “對不起,有點事情想問你一下。” “啊……那麼,請進來吧!” 古川紫乃仍然面有驚訝之色,彎腰伸手做了個請兩人進屋的姿勢。 進門後,是兩間互相連通的客廳:外面一間,約莫有六張榻榻米大小,沿著牆根排列著好幾個圓形蒲團,牆角處還疊著幾個。大概這是弟子們等候依次授藝的休息室吧。

裡面一間則鋪著地板,大約有八張榻榻米大小。前面放著一張小桌子,桌上有幾本書,好像是民謠小調的曲譜唱本之類。看起未,古川紫乃就是坐在這張小桌子後面,對著她的弟子授藝的。 古川紫乃把刑警們領入里間,請他們坐在蒲團上,自己則坐在隔扇拉門的邊上。 “這間住所真是不錯啊。”高木科長多少有些出自內心地感嘆道。 雖說房子並不很大,還有些陳舊,但庭院相當寬敞。花草樹木錯落有致,枝繁葉茂,庭院深處,好像還有個小小的池塘。池畔的菖蒲,正開著白色和淡紫色的花朵。這些景色和古川紫乃自身的情趣,頗有些相通之處。或許是由於陰天的原因,整幢住宅和庭院,都顯得略微有些發暗,給人以某種安詳沉靜的感覺。 “外面那輛轎車,是你駕駛的嗎?”刑偵科的奧田警部補問道。

“是的。有一個時期,我要出去上門給人授課,所以,我就買了那輛車子!” 高木從庭院那兒收回了視線,緩緩開言說道:“今天我們要麻煩你的,是關於尾州食品公司職員手塚邦悅的事情……聽說,手塚先生以前,經常到你這兒來學藝吧。” “是有過這麼一回事。可是,自從去年秋天開始,他就不再上我這兒來學藝了……”紫乃用她那悅耳動聽的嗓音,落落大方地答道。 “不過,根據我們所掌握的情況,手塚先生自那以後,不是也時常過來走走嗎?” “哦,那個嘛,他有時順便路過這裡,就進來打個招呼,問問好什麼的……” “上個星斯六,即六月三日的晚上,手塚先生好像也到你這兒來過吧?”高木以和緩的,但表明已經掌握確鑿證據的語調問道。

古川紫乃眨了下眼睛,吸了口氣。片刻之後,她慢慢地吐出了那口氣問:“那個,手塚先生莫非有什麼?……” “從星期六傍晚開始,手塚先生便下落不明了,有關方面已經呈遞了搜索申請書。”奧田說話時顯得有些快,他把一份尋人通報書,逼過去似地放在了古川紫乃的面前。 古川紫乃拿起這份尋人通報書,把眼睛湊近過去;但忽然又扭過身體,從背後一隻茶几的小抽屜裡,取出了一副眼鏡。在戴上這副鏡片厚厚的近視眼鏡的剎那間,她給人們的印象,竟然驟然為之一變,這是高木在瞬息間的感覺。 古川紫乃深深地俯下頭,凝神仔細察看著這份尋人通報書。待她隨後抬起臉時,眼鏡已經除掉了。她似乎十分不願意被人看到,自己戴著眼鏡的模樣。 “我一點兒也不知道啊!……”她說話的時候,好像在微微地喘著氣。

“可是,星期六傍晚六點左右,手塚先生的確到你這兒來過吧?”奧田不讓對方存在絲毫喘息的機會,緊接著就不客氣地追問道,“我們已經對出租汽車公司,和住在這一帶的居民們,都進行調查過了。” 古川紫乃又一次俯下了頭,過了一會兒,用很低的聲音回答道:“嗯!……是的。” “從他到你這兒來過之後,一下子就斷絕了跟外界的聯繫,沒有任何消息了。” “那天晚上……他是十點鐘不到的時候就回去的。” “你說他在十點鍾離開這兒,有證人嗎?” 古川紫乃以十分驚異的神情,注視著奧田警部補,像是對如此尖銳的追問,感到驚詫莫名。她那張白晳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了。 “要說證人的話……” “其他的弟子什麼的不在嗎?” “不,那天……有一位弟子,原先說好從六點起,要來上複習課的,但忽然有事來不成了,所以就……” “因此,你就叫手塚先生悄悄過來了吧?” “……”古川紫乃微微點頭。 “恕我失禮,你和手塚先生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能不能坦率地告訴我們?當然,如果屬於個人私生活方面的事情,我們完全可以幫助你保守秘密,畢竟這個事兒……”高木引導啟發般地,和顏悅色地問道,但話音之外,卻充滿了不容分說的意味。 不一會兒,古川紫乃好像是終於想通了似的,開始坦白相告了起來。一旦把話說出口,她的語氣竟然出人意料地爽快利索,簡直和剛才判若兩人。高木感覺得出來,在這個高雅文靜的女人的內心深處,隱藏著某種已經熱烈到白熾化的感情的熊熊火焰。 “自從去年八月,手塚先生看到招牌以後,上門來拜師學藝時起,我們兩個人就開始交往了。他每個星期來一次,公司下班後來這兒學藝,但是,他進步極其緩慢。他畢竟基礎太差,又缺乏勤學苦練,銳意進取的熱情,正像他自己以前,曾對嫂嫂說過的那樣,這種演唱民謠小調的技藝,似乎跟他的性格,實在是很不相符合。” 手塚邦悅總算是堅持著,連續不斷地跟古川紫乃認真學習了三個月,但在十一月時,終於開口說不想再學下去了。紫乃也沒有強留他。 高木暗自推測著,古川紫乃和手塚邦悅兩人,隔著一張小桌子,相對而坐;其他的弟子們,總是在休息室裡,等候依次授課。只要手塚繼續拜師學藝下去,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兩個人決不可能有進一步的互相接近。可是,一旦先生和弟子的關係,不復存在的話……兩人不就可以使這種以目傳神的交往,變得充分的具體化了嗎? 停止學藝之後,大約過了一個星期,一天晚上,手塚邦悅悄悄地來到了古川紫乃的家裡。從此以後,兩個人大致上每星期都要幽會一次。手塚邦悅根據自己的工作情況,決定星期幾的什麼時間,上紫乃這裡來,並事先打電話來通知一聲。逢到出差或年底,他整整一個星期,都無法脫得開身時,也會在星期日下午來…… “你考慮到和他結婚嗎?” “考慮過,我們商量過好幾次了……我比他年長八歲,又是再婚,所以,我有些猶豫不決,但是他對我說,這些都不成問題,只要我們兩個人真心相愛,周圍的人們,一定會理解我們的。因此……” 古川紫乃聲稱,兩人已經悄悄地約定,用大約一年的時間,來籌辦今後的婚事。 “可是,據說手塚先生,正在和上級部長的女兒談戀愛呢,這件事你知道嗎?”奧田警部補像是揣摩對方心情似地,注視著古川紫乃問道。 “不知道!……”古川紫乃又一次瞪圓了那對大眸子,搖了搖頭,“那家公司裡面,各種謠傳好像很多。但他對我說,不管別人怎麼議論,反正自已根本就沒有那回事,因此,我也就不把這些謠言放在心上了。” 古川紫乃用強行抑制住的聲音補充道,忽然哽塞住話音,背過臉去。 古川紫乃咬緊嘴唇,眼角處已經滲出了晶瑩的淚珠。從她的側臉看過去,似乎表明,只要一提起這件事,她就會傷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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