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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一章

私情 夏树静子 4766 2018-03-15
總公司位於名古屋,銷售網遍及全國各地的綜合性食品製造商——尾州食品公司,在東海道地方上,堪稱首屈一指的大型企業。並且,“尾州食品”作為一家裙帶勢力色彩相當濃厚的宗族公司,也是眾所周知的。 裙帶勢力——這是個陰暗潮濕,奇異地具有蠱惑性語感的詞彙。倘若參閱詞典或百科辭書中的有關條目,可以看到諸如“以妻子的娘家親戚的勢力為中心,結成的利害集團”,或者“借助於婚姻產生的宗族親戚關係”之類的解釋。同時,還列舉出一些事例:如古代平安時代藤原氏的政治策略結婚,以及鎌倉時代的開創者——源瀨朝因為娶了北條時政的女兒政子為妻,便極大地擴張了他的勢力範圍等等。 另外,詞典或百科辭書中還附記著:“這固然具有將優秀血統和才能,結合在一起的優點,但同時也存在著缺點,即阻礙了機會均等,唯賢才是舉的人材開發。”

那麼,不妨看一下尾州食品公司中,裙帶勢力的實際情況吧。 從醬油批髮店老闆發家的第一代申渡善治郎,在明治末年,劍立了經營範圍十分廣泛的食品公司,開始生產清涼飲料、罐頭、糕點等。糟糠之妻去世後,他娶了地方上一家富商的女兒為續弦,這是個死了男人的寡婦,並且比他年長不少。可是,這位富商的祖上,在德川時代作為御用商人,曾經被恩准以平民身份稱姓佩刀,榮耀非凡;後來其家族遂繁衍為地方上,聲勢顯赫的名門望族。不久之後,她的娘家便開設了頗具規模的銀行,有力地支撐了尾州食品公司的金融面,給公司的發展提供了極大的幫助。 這就是說:尾州食品公司從第一代開始,裙帶勢力的傳統,就已經深深地植根於公司之中了。 第一代善治郎並無子嗣,就讓這家銀行總經理的次子,與自己的長女結婚,招做了上門女婿,並進而坐上了第二代總經理的寶座。

現任總經理是第三代,由於是世襲的品牌名稱,所以公司仍然沿用“申渡善治郎”的名字。現任總經理的妻子,是一家總部設在大阪的,大型電機製造企業的副總經理的三女兒。 這樣一來,便益發形成了跨行業的企業間的裙帶勢力,即所謂具有康采恩性質的裙帶勢力。 現任總經理由於兄弟和兒子人數眾多,大多數佔據了“尾州食品”的髙級職員的要職。但妹妹和女兒之中,嫁紿食品工業界其它公司重要幹部的,也為數不少。從這一點看來,又添加了在同行業內,擴展勢力的卡特爾色彩。 就這樣,把裙帶勢力分別滲透到各個領域裡的申渡家族,如今已經成為了足以左右東海道財界的統治者。也許,由於名古屋的風俗習慣,本來就是閉鎖性的,具有很強的排外特性,這就使得裙帶勢力更加盤根錯節,異常牢固了。

不過,從第三代善治郎就任總經理的時候開始算起,出現了一個引人注目的傾向,那就是:公司幹部的女兒們,已經很少嫁往別的企業,而是著重於從尾州食品公司內部,選擇優秀的人材作為丈夫。 這樣,企業急速發展,組織也變得複雜起來;各種各樣的裙帶勢力,竟相糾纏滲透。結果,公司內部也產生了好幾個派閥。 為了適應現代化的經營需要,井在派閥間的劇烈競爭中,能夠佔據到上風,無論怎麼說,都必須繼續一定的實力。因此,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公司幹部們爭先恐後地,注意物色出類拔萃的部下,作為乘龍快婿,以便讓其永遠效忠自己;只要有一名才能卓越的部下,納入了自己的裙帶勢力之中,那麼,這名部下的部下們,也就自然而然地歸屬於同一個勢力之下了。

另外一方面,隨著公司內部家族支醞的加強,產生了一般職員喪失勤勉意識的危險。無論怎麼樣的埋頭苦幹,兢兢業業地為公司工作,也不見得會有多大的前途吧。一些普通職員,不免心灰怠懶地認為:若非家族成員,就別想指望進入乾部階層。因此,公司的干部們,就把讓職員和自已的女兒結婚,當作對出類拔萃者不露聲色的獎勵;當然,其中也含有防止士氣低落、選拔擢用優秀人材的意味。當然,不會輕易漏掉任何一個合適時人選的吧。 可是,由於這種傾向過於明顯,使得如今那些年輕好勝的職員,一個個都自負地認為:若問如何才能夠娶得實力人物的女兒為妻,在這個世界上能夠回答的人非我莫屬。他們之間的爾處我詐、勾心鬥角,自然也就愈演愈烈了。

最終的結局就是:要想根除在公司內部,不斷地蔓延滋長的裙帶勢力,簡直比登天還要難。 ——不過,尾州食品公司的這些內幕,之所以在最近重新引起人們的議論紛紛,卻是由於營業部第二科股長——手塚邦悅的失踪的緣故。 名古屋市千種區警察署防犯科於六月五日,星期一的晚上七點,受理了搜索二十八歲的手塚邦悅的申請書。申請人是手塚邦悅的嫂子友子,還有他所在部門的頂頭上司——營業部第二科科長鈴木。 手塚邦悅次兄之妻友子,長著一張四方臉,是個將近四十歲的女人,她說話好像有些乾巴巴的:“邦悅無緣無故地缺勤,打電話到公寓去,也沒有人接聽;今天上午十點多,科長先生打電話來,問我是否知道內中原委……” “手塚先生很少請假,何況今天上午,公司內部有重要的會議,他是無論如何也必須出席的。對此,他知道得很清楚,可是,他竟然連個招呼也不打一聲。我也感到很奇怪……”鈴木科長補充道,他約莫三十七、八歲,前額寬闊,眉梢下垂,看上去是個性情溫和的人。

友子頷首說:“隨後,我就前往邦悅住在覺王山的公寓,去瞧瞧究竟是怎麼回事。不湊巧的是,丈夫到鹿兒島去參加一個學術會議,現在不在家中。” 手塚邦悅的次兄、即友子的丈夫,是名古屋一所公立大學文學系的副教授,住在與千種區毗鄰的昭和區的公共住宅內。尚未成家的手塚邦悅,獨自一個人住在公寓裡面,過著單身漢的日子。長兄與經營纖維批髮店的父母親,同住在一宮市裡,並已經繼承了家中的產業。 “邦悅的房間鎖著門,但我從家裡,帶來了房門的備用的鑰匙,就開門進去了。室內並沒有什麼異樣,洗碗池裡面,還放著還沒有洗過的碗。” 屋內的一切都跟往常一樣,只是不見主人的身影,這反而使人感到有些害怕。 不用說,手塚邦悅的父母家和朋友家中,以及工作部門,只要是想得到的地方,友子都查問過了,但得到的答復全都一樣,都回答說不知道,或者沒見到。

儘管如此,還是等到了傍晚時分。剛從公司下班以後,鈴木科長就趕到了友子的家裡。友子跟從娘家來的長兄和母親商量後,決定還是趕緊到警察署,去呈遞搜索申請書。 “按理說,手塚那位住在一宮市父母家的長兄,總也應該來一趙的,可是,他卻說什麼'有非常要緊的事情,無論如何也沒法脫身'……”友子彷彿要對防犯科長和鈴木辯解似的,微微地垂下了腦袋,“這倒也是!……那麼,手塚先生最近有沒有遇上什麼很不稱心的事,想要離家出走?”防犯科長高木操著一口名古屋的方言問道。 “不,我想不會有那種事情的……” “我看,倒不如說他是在精神百倍地努力工作呢。再說,跟部長女兒的親事,好像也有了進展……”

鈴木科長也偏著腦袋,頗感到納悶。 “有那樣一門親事嗎?”高木的眼睛不禁為之閃亮了一下。 高木科長是土生土長的名古屋人,對於在當地具有代表性的尾州食品公司的內幕,他還是有所了解的。並且,他有個親戚的女兒,在一家為尾州食品公司配套承包的輔助項目的公司里工作,所以,對於那些年輕好勝的男性職員,為了得到公司實力人物的女兒而刀兵相見,不惜拼個你死我活的情形,科長也早已有所耳聞了。 “啊……不,到底具體到何種程度,我還沒有析到過確鑿的消息……”鈴木臉上顯露出因不慎漏嘴,而感到後悔的神情,扭過臉去苦笑著說道。 儘管如此,在高木的催問下,鈴木也只好說了起來:“好像的確有這麼回事,說是身為公司董事的營業部長——大久保新一的長女芙蓉子,就正在和手塚邦悅談戀愛。這似乎是手塚先生自己,在和科室裡的女辦寧員們一起喝茶時,不小心洩漏出來的,雖說他隨後立即慌忙否認,但這個新聞,轉眼間就沸沸揚揚地傳了開來,也傳入了鈴木先生的耳朵裡。”

“可是,大久保部長自己,也娶了公司專務的女兒為妻,期望著將來能夠進一步飛黃騰達呢。對於他這個獨生女兒,大家都趨之若鶩,部長在挑選女婿的時候,也得十分仔細地、反复比較吟味吧。也許,另外還備有數名實力雄厚的侯補女婿人選……” 這位鈴木科長,也娶了公司常務的侄女為妻,是受到某種優惠待遇的、裙帶勢力圈子內部的一員。因此,他說話的口吻裡,加上了居高臨下地觀賞景物似的聲調。 友子也說,裡然沒有聽說過,的確有這門親事,但邦悅經常來家裡吃飯,總是喜歡提到芙蓉子。 不管怎麼說,手塚邦悅目前正在全神貫注地,埋頭於工作之中,以期得到上級的讚賞,實在沒有什麼理由,要突然隱藏起來。 高術防範科長一邊傾聽著兩人的訴說,一邊讓部下填寫了尋人通報書。應該逐項填寫的欄目,計有本人姓名、出生年月、籍貫、住址、離家日期、面部特徵、身穿何種服裝、以及攜帶物品、可能逗留的地點等等。在最後的兩個欄目內,填寫的是“不明”。

搜索申請書分為“一般公開”和“非公開”兩種,根據友子的要求,警察署將此案作為非公開處理。倘若是一般公開,就可以在容易被人看見的火車站,以及鬧市區等場所,公開張貼“尋人啟示”;而非公開的搜索,則只要求在警察系統內部,部署力量進行查尋,並不向報社等新聞機拘洩漏情況。在本人或者家屬考慮到社會影響,不願意讓別人知道的情況下,大多數會選擇這種非公開的搜索辦法。 接下來,只要附上照片就行了。 高木科長叫友子到手塚邦悅的公寓房間裡,去尋找一張合適的照片拿來。於是,兩人暫且起身告辭了。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友子返回來了。從千種區警察署,到手塚邦悅住的在覺王山的公寓並不太遠,坐出租汽車去的話,還用不了五分鐘。 “正好有一張照片,還安靜地躺在抽屜裡,是他貼駕駛執照用剩下來的。” 友子拿出來的那張照片上,是個長形臉上,架著一副款式新穎的眼鏡的青年。緊緊地抿著薄嘴唇的臉,給人以精幹敏捷的印象。高木感到:這種類型的青年,與被選為上司的侯補女婿的要求,應該是相符合的。 當他從照片上移開目光的時候,友子仍然在以帶有某種含意的表情,目不轉睛地註視著他。 “實話實說,由於剛才科長先生在這兒,所以我不便啟口……邦悅好像有個跟他有著特別關係的女人……”友子吞吞吐吐地說道,但給人的感覺,卻好像是並不怎麼真的猶豫躊躇。 “那是個什麼樣的女人?”高木科長問道。 “住在御器所街,是傳授民謠小調之類曲藝的藝人……” “民謠小調之類的曲藝?” “是呀……由於手塚邦悅在營業部門工作,經常出席各類接待客商的宴會,在席間應酬助興時,光是唯唯喏喏,連一段小曲都不會唱的話,那也實在太下不來台了。據說,為了能夠在宴會的餘興節目表演中,能夠露上一手,那個公司裡有不少年輕人,都在悄悄地拜師學藝。因此,他以前就說過,自己也想學點兒民謠小調之類的曲藝……” 聽他說起要開始下決心拜師學藝,是在去年的夏末時分。有一次,在到友子家來的半路上,由於恰巧看見了一塊招牌,於是他就…… 從這以後,手塚邦悅時常提起拜師學藝的話題,但到十月份前後,又忽然對此絕口不提了,正月裡他再來友子家,友子向他問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他說已經不學了。 “當時他笑著說,這玩意兒畢竟不符合自己的性格,所以,自己連半年也沒有堅持下來……” 可是,大約一個月以後的某個星期日傍晚,友子買完東西回家,走過御殿所街的那段住宅街時,看到有一幢整潔雅緻的小屋的格子門拉著,邦悅正在從屋裡緩步走出來,前門口有位身穿和服、身材苗條的女人在送客,邦悅步履匆匆地軔友子對面的方向走去,揮手攔了輛駛來的出租汽車,坐上了汽車便走了。 友子走近這幢小屋一瞧,只見已經關上的格子拉門旁邊,靠著一塊“教授民謠小調”的招牌。出於女性特有的直覺,友子盡量避免,向邦悅作出明確的詢問。 “後來,有一次邦悅來到我家的時候,我問他,我最近有個朋友,在給別人教授民謠小調,你不打算再次拜師學藝嗎?他當即就回答我說,他對此事已經毫無興趣,眼下正打算去學點兒變魔術之類的小把戲……” 禦器所街離友子住的公共住宅區很近。她裝著漫不經心的樣子,向鄰近的主婦們,打聽到了那個教授民謠小調的女藝人的情況。 “聽說,是個過著獨身生活的寡婦。照理說,已經是三十五、六歲的人了,但看上去仍然十分妖艷,風韻猶存,根本就看不出地是那個歲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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