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惡魔的淚珠

第35章 第六章

惡魔的淚珠 杰夫里·迪弗 3651 2018-03-15
凌晨二點二十分 工人正將燒焦的大巴拉上平板拖車。 驗屍官已經將掘墓者的屍體運走。掘墓者的雙手與大火燒過的黑色機關槍融在一起,情形十分恐怖。 愛德華·菲爾丁坐在聯邦拘留所裡,戴著全副手銬腳鐐。 帕克向凱奇道了晚安,之後四下尋找盧卡斯,這時看到肯尼迪市長朝他們走來。他一直跟最後僅剩的幾位記者待在這裡,視察災害狀況,與警方和救護人員對話。 他走向他們。 “市長先生。”凱奇說。 “凱奇探員,我可要好好感謝你替我發的那則小小的新聞,對吧?竟然敢把我和遊艇槍擊案扯上關係。” 他聳聳肩:“市長,辦案總有輕重緩急之分呀。你不應該跑到麗茲酒店去的。這種事,最好別和政治攪在一起。” 肯尼迪搖了搖頭:“據我了解,你們逮到了整件案子的背後主謀。”

“是的,市長。” 肯尼迪轉向帕克:“怎麼稱呼你?” “我是杰弗遜。” “啊,久仰大名。你就是那個文件鑑定師吧?” “沒錯,”帕克說,“剛才你衝上去開槍,槍法不錯啊,我全看到了。” “不怎麼樣,”市長懊惱地望向仍在冒煙的大巴,然後接著問,“對了,你和杰弗遜總統有血緣關係嗎?” “我?”帕克笑了,“一點兒都沒有。姓杰弗遜的人很多。” “我的首席助理姓杰弗里斯。”他說得好像在酒會上胡亂找話題搭訕似的。 此時盧卡斯來了。她朝市長點點頭,帕克看得出她神情嚴肅,彷彿早就料到會碰上當面對質的場面。 但肯尼迪只是說:“你的朋友CP阿德爾探員殉職了,我很難過。” 盧卡斯沒有答話,一直凝視著燒焦的大巴。

一名記者高聲問:“市長,有傳言聲稱,你今晚決定不招來國民警衛隊,是因為不想影響觀光的群眾。您對此有什麼解釋嗎?” “我沒有什麼可說的。”他也盯著大巴看。 盧卡斯說:“今晚的事,好像沒有贏家,對不對?” “對,盧卡斯探員,”肯尼迪慢悠悠地說,“發生這種事,恐怕對任何人都不會有好處。” 他拉起妻子的手,走向禮賓車。 盧卡斯遞給凱奇一些文件,可能是證物報告或逮捕記錄。隨後,她的視線仍逗留在大巴上,然後扭頭徑直走向自己的休閒旅行車。帕克心想,她連再見都不說就打算離開了嗎? 她打開車門,發動引擎,打開暖氣。室外的氣溫在持續下降,天空烏云密布,仍下著大片大片的雪花。她沒有關上車門,向後靠坐在坐椅上。

凱奇跟帕克握手致意,然後喃喃地說:“我能說什麼呢?”讓帕克意外的是,凱奇張開雙臂抱住他,用力摟了一下,隨即疼得五官都糾結在一起,然後他頭也不回地朝街頭走去。 “晚安,盧卡斯。”凱奇大喊,“晚安,帕克。啊,肋骨疼死了。祝大家新年快樂。祝他媽的新年快樂!” 帕克拉上夾克的拉鍊,走向盧卡斯的車,發現她正在看手上的東西。是什麼,帕克無法確定,似乎是一張折起來的舊明信片。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隨後瞥了帕克一眼,似乎猶豫著什麼。就在他走到休閒旅行車旁邊時,她把明信片放進皮包。 她從外套口袋了掏出一瓶啤酒,是薩姆·亞當斯,用儀表板上的三角開瓶器打開瓶蓋。 “現在就連總部的售貨機都賣起啤酒來了?” “是證人加里·摩斯請的。”她把瓶子遞給他。他灌了一大口,然後還給她。盧卡斯仍待在車上,但卻轉過身來,面對帕克:“這一晚可真夠折騰的,對吧?”

“沒錯。”他說著,向前伸出一隻手。 她穩穩地握住他的手。兩人已經脫下手套,儘管手都被低溫凍得發紅,皮膚的溫度卻差不多。帕克握著她的手,既沒有覺得涼也沒有覺得熱。 兩人緊握著的手都沒有鬆開。他又伸出左手包住她的手。 “你的孩子還好吧?”她問,“你是怎麼稱呼他們的來著?” “無名氏兄妹。” “無名氏兄妹,對。給他們打過電話了嗎?” “他們沒事。”他不情願地鬆開手。她也不太情願嗎?他無法判斷。接著他問:“你需要我來寫份報告,對吧?”他記得聯邦刑事案開庭時,聯邦檢察官需要備齊各種書面文件。成堆的文書。但帕克卻並不介意。畢竟文件是他的老本行。 “是要寫的,”盧卡斯回答,“不過不急。”

“我周一會寫一份。這個週末我有件事要忙。” “鑑定文件嗎?還是修房子?” “你是說,拿著鐵鎚電鋸來修房子嗎?”他笑了,“我可不行。廚房的事我懂。木工呢,我就沒轍了。其實是要鑑定一份可能是偽造的文件,是一封據說是杰弗遜寫的信。委託人是紐約的一個商人。” “是真跡嗎?” “直覺上是真跡,還要再進行幾項檢驗才能確定。哦,對了。”他交還手槍。 盧卡斯這時穿的是裙子,已經無法遮掩腳踝上的後備武器。她將手槍放進手套盒。帕克的視線再次飄向她的側影。 你究竟嫉妒我哪一點?他在心中高聲地問。 有時候,謎題會自行揭曉,視時機而定。 有時候,謎底永遠解不開。帕克越來越相信,解不開的原因是命中註定。

“對了,你明天晚上有空嗎?”他突然問,“想不想吃一頓充滿郊區風味的晚餐?” 她猶豫著,全身連一塊肌肉都沒有動彈,好像連呼吸也暫停了。他也維持靜止的姿態,只有唇邊留著一抹淡淡的微笑。每當他等待無名氏兄妹承認餅乾怎麼失踪或檯燈怎麼打破時,就是這副表情。 最後她也露出微笑,但他看出笑容的虛假,是堅如磐石的微笑,與她的眼神相配。他知道她會怎麼回答。 “很抱歉,”她一本正經地說,“我明天有事。還是改日再說吧。” 她的意思是,永遠別想了。帕克的《單親家長指南》裡,有滿滿一章是關於委婉用詞的。 “當然可以,”他說,努力掩飾失望之情,“改日再說吧。” “你的車呢?”盧卡斯問,“我載你一程好了。”

“不用了,沒關係。就停在那邊。” 他再次跟她握手,勉強按捺住想擁抱她的衝動。 “晚安。”她說。 他點點頭。 他走向自己的車子時,看見她在揮手。這個動作看起來十分古怪,因為她面無表情,連微笑都沒有。 接著帕克才發現,她其實根本不是在揮手,而是在擦拭凝結在車窗上的水珠,根本沒有在看他。擦好了車窗後,她換擋踩下油門,朝馬路中間疾馳而去。 在回家的路上,帕克駛過白雪覆蓋的寧靜街道,來到一家7-11便利店買不加奶精的咖啡、火腿煎蛋牛角三明治,再從自動提款機取錢。走進家門後,他發現卡瓦諾奶奶躺在沙發上已經睡著了。 他叫醒她,付了她雙倍的酬勞,然後送她到門口。他站在前門的台階上,目送著她小心翼翼地在雪地上行走,直到她消失在對面的房子里為止。

孩子們已經在他床上睡著了。他的臥室有電視和錄像機,而電視屏幕這時呈亮藍色,是他們看過錄像帶的間接證據。他害怕發現是什麼電影讓他們看得睡著,因為他收集了一堆儿童不宜的驚悚片和科幻電影。但他按下退出鍵,發現他們看的不過是《獅子王》而已。這也夠令他煩惱的了——羅比將永遠憎恨土狼。但至少結尾圓滿壯麗,全片沒有呈現太多暴力元素。 帕克精疲力竭,甚至比精疲力竭還累。然而他有種預感,大概要再過一個多小時才能睡得著。 儘管他叮囑卡瓦諾奶奶不用清洗碗碟,但她還是全都洗好了,還把廚房也整理得乾乾淨淨,因此他無法用洗碗來消耗體力,只好收拾家裡的垃圾,拿到後院。他把綠色的垃圾袋扛在肩頭,姿態就像個聖誕老人。他心想,這種生活太瘋狂了——一小時之前我還舉槍指著別人,自己也被人開槍射擊,如今卻回到郊區,置身於單調的環境之中,忙著家務事。

帕克慢慢掀開垃圾桶的蓋子,瞟了後院一眼,當即怔住了,眉頭緊蹙。雪地上有腳印。 最近踩出的腳印。 他判斷,應該就是在幾分鐘前留下的,因為邊緣仍然很清晰,沒有因飄雪和寒風而模糊。闖入後院的這個人曾經走向客房窗外,然後又朝前門走去。 帕克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微微有些發顫。 他小心地放下垃圾袋,悄悄走回房子。 進入家中後,他關上廚房門並上了鎖,然後檢查前門。已經鎖上了。由於他從事文件鑑定工作,保存了許多珍貴的文件,所以他怕空氣中的污染物和粉塵侵蝕文件,便把家中窗戶封死了,根本無法打開。這樣一來,就沒有必要檢查窗戶。 可是,那些腳印是誰踩出來的? 大概是孩子們吧。 或者是約翰遜先生過來找他的狗。

應該是這樣。肯定是…… 然而十秒鐘後,他還是給華盛頓的聯邦拘留所打了個電話。 他先自我介紹是FBI專員帕克·金凱德,而這個頭銜他己經有幾年沒用了:“我今晚和瑪格麗特·盧卡斯合作偵辦那個案子。” “我知道,地鐵掃射案。” “對。我現在有點草木皆兵,”帕克說,“那個疑犯——愛德華·菲爾丁,他沒有被保釋出去吧?” “保釋?怎麼可能。他要下週一才會被移交出去。” “他被鎖起來了嗎?” “對。我在監控錄像上看得見。” “在睡覺嗎?” “沒有,只是坐在床上。一直都很老實。跟他的律師通過電話——那是一小時以前的事了。然後回到他的牢房,一直待在裡面。為什麼問這個?” “只是被嚇到了,我還以為看見壞巫師了。” “壞巫師,哈哈。對了,新年快樂。” 帕克掛斷電話,如釋重負。 但這只維持了大約五秒。 跟律師通過電話? 今天是假日,又是凌晨時分,而菲爾丁要過兩天才會被移交出去,怎麼會有律師肯接這種客戶?帕克認識的美國律師絕不可能這樣做。 隨即,他立刻想到:完美。 “天啊。”他喃喃地說。 菲爾丁這個人,凡事總是預先做好準備。他一定事先制訂好了越獄計劃。 他拿起話筒,才按下九一一的第一個數字。 電話斷線。 廚房門外有動靜。 他抬起頭。 一個男人站在後門的門廊上,透過門上的窗戶凝視著他。這人臉色蒼白,身穿深色大衣,黑色或是藏藍色,左臂上有血跡,但流血量不多,臉上有燒傷的痕跡,但傷勢並不嚴重。 掘墓者悠閒從容地推開門走進來,彷彿一位友善的鄰居接受了邀請前來喝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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