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惡魔的淚珠

第16章 第五章

惡魔的淚珠 杰夫里·迪弗 6909 2018-03-15
下午五點五十五分 “我好像見過他。對,好像是他。” 瑪格麗特·盧卡斯感覺心跳加速。她將主謀的照片又向前推了推,墓端區的這家比薩店的店員繼續仔細端詳。店員是個胖乎乎的南美裔男子,白色長褲上沾著番茄醬的污漬。 “不著急,慢慢看。”她說。求你了,讓案情出現一道曙光吧…… “好像是,但不太確定。是這樣,我們這裡來的人有很多很多。你知道,”他操著蹩腳的英語解釋道。 “這事很重要。”她說。 她記得驗屍官在死者的胃臟裡檢查出牛排。這家店的菜單上沒有牛排。儘管如此,這是這個地鐵站附近唯一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餐廳,她認為過去幾週以來,歹徒很可能到這裡吃過飯。也許他甚至是在這裡策劃的勒索案,可能就坐在這種亮得令人作嘔的燈光下,在刮痕累累的餐桌上擬定勒索信,看著四周這些啃著油膩食品的可憐蟲,心裡傲慢地想著自己比他們聰明,也想著自己即將比他們富有無數倍。

她暗自大笑起來。也許主謀生前跟她一樣既聰明又高傲吧。也和帕克一樣。 他們三人都一樣。 屋頂上有三隻老鷹。死了一隻,還有兩隻。就剩你和我了,帕克。 店員揚起棕色的眼睛,注視著她的藍眼珠,然後害羞地將視線移回照片。最後他搖搖頭,愧疚得彷彿是自己做錯了事一樣。 “不對,我覺得不像。對不起。嘿,你要不要來一份比薩?給你加雙份芝士,剛出爐,才烤好的。” 她搖搖頭:“有沒有其他人上班?” “沒有,今晚只有我一個。假日輪到我值班。看來你和我一樣。”他在拼命沒話找話說,“你經常在假日值班嗎?” “偶爾,”她說,“謝謝。” 盧卡斯走向前門。她停下腳步,望向門外。 外勤處的探員正在馬路對面查訪。凱奇在空地上訪問其他街頭混混兒,帕克則在一家廉價商店外觀望,彷彿櫥窗展示的是皇冠上的寶石。

其他探員已分頭前往她指派的地方。她納悶著,我沒有猜錯吧?誰知道呢?就算讀遍所有關於調查手段的書籍,到頭來還是得見機行事。這道理就像解開帕克的謎題一樣,不能只看公式和規則。 透過沾有油漬的窗戶,她看見破敗的墓端區空無一人的街道陷入煙霧和黑暗中,顯得分外遼闊,難以捉摸。 她想叫托比過來,她想請教喬治城大學的心理學家,她想看看網絡用戶的名單……怎麼全都拖了這麼久!而且線索實在太少了!她一手握拳,指甲刺入掌心。 “小姐?”身後有人叫她,“探員小姐?給你這個。” 她轉身,怒氣頓時煙消雲散。剛才那位值守櫃檯的店員端著一杯咖啡。他的另一隻手拿著兩包砂糖、一小盒奶精以及一根攪拌棍。 男店員放下手中的東西,將頭髮向後攏了攏,用小狗般落寞的神情看著她。他簡單地說:“外面越來越冷了。”

她被這種羞澀委婉的愛慕之心感動了,因此微笑著接下塑料咖啡杯,倒進一包砂糖。 “希望你今天晚上能有空慶祝一下。”他說。 “你也一樣。”她說,然後推開店門走了出去。 走在墓端區寒冷的街頭。 她啜飲著難喝的咖啡,感覺蒸汽在嘴邊縈繞。的確是越來越冷了。 好吧,繼續走下去,她心想。越來越冷了。對她來說,今天實在是太像秋天了。哦……下一場瘋狂的大雪吧。 她站在街頭張望。外勤處的兩名探員已走出視線之外,可能在隔壁的街區。凱奇也消失了。帕克仍凝視著部署地附近的商店裡面。 帕克…… 他究竟有什麼難以言說的往事?居然婉拒了主任的職位。盧卡斯無法理解,因為根據她的職業規劃,主任是她的下一個目標,是通往副局長一職的捷徑。之後還有更高的職位等著她。不過話又說回來,儘管她無法理解帕克為何不想擔任這個職位,但直言拒絕總比勉強接下更能贏得她的尊重。

他在自己身邊築起了高牆,究竟是因為什麼?她無法猜出原因,卻能清楚地看出來,因為瑪格麗特·盧卡斯對高牆最清楚不過了。他令盧卡斯聯想到自己,而“自己”一詞更貼切的說法是“雙重自我”。傑吉與盧卡斯兩人。她回想起多年前讀過的“嬰兒掉包”的故事,很想知道帕克給子女講的是什麼樣的童話書。肯定有蘇斯博士的書——因為他以書中人物給孩子取了綽號。也許也讀小熊維尼吧,還有迪斯尼系列。她想像著帕克在舒服的郊區房子裡,與傑吉從前居住的房子極為相似,坐在客廳裡,壁爐裡燒著火,為趴在身邊的孩子唸書講故事。 盧卡斯的視線碰巧落在一對年輕的南美裔夫婦身上。兩人走在人行道上,漸漸接近部署地。妻子全身裹在黑巾裡,丈夫則穿著薄薄的夾克,胸口有Texaco的商標。他推著嬰兒車,盧卡斯瞥見裡面有個嬌小的嬰兒,層層包裹著,只能看見快樂的小臉蛋。她本能地開始思考,應該為這個嬰兒買什麼樣的法蘭絨來剪裁睡衣褲最合適。

兩名男女繼續前進。 好吧,帕克,你不是喜歡猜謎嗎? 給你出道題。一道有關妻子和母親的謎題。 什麼樣的妻子沒有丈夫?什麼樣的母親沒有孩子? 這個問題有點難度吧。不過你很聰明,你自視甚高,你是第三隻老鷹,你可以想出答案的,帕克。 盧卡斯獨自站在幾近無人的街頭,倚在電線桿上,一手摟住電線桿——右手臂,違背了自己下達的必須隨時空出射擊用手的命令。她緊緊抓住金屬桿,狠命抓住,強忍著不要哭出來。 沒有丈夫的妻子,沒有孩子的母親…… 猜不出來吧,帕克? 謎底就是我。因為我丈夫正躺在亞歷山德里亞墓園冰冷的地底,而我的孩子就躺在他身邊。 妻子和母親的謎題…… 再出一題來考考你:冰怎麼會燃燒?

在一個十一月的早上,天氣陰沉,一架飛機從高空掉落在原野上。這一天距離感恩節只有兩天,距離自己的生日只有六天。飛機爆炸成無數片脆弱的金屬、塑料、橡膠。 以及血肉。 冰就這樣燃燒起來。 就是這樣,我才成為被掉了包的嬰兒。 沒錯,帕克,知道謎底以後,謎題就會變得簡單。 太簡單,太簡單了…… 好了,她邊想邊放開電線桿。深呼吸,強忍住想哭的衝動。夠了。 盧卡斯探員最不能忍受的事情之一就是分心。培訓外勤處新入職的探員時,她總是反复叮嚀兩條規則:第一條是“細節永遠不嫌多”,第二條則是“專心致志”。 這時她命令自己要“專心致志”。 再深吸一口氣。她四下看看,發現附近空地上有些動靜——一個衣著痞氣的少年,正面朝油桶站著等朋友。他擺出一副青春期少年特有的態度。盧卡斯明白,這種態度遠比三十歲的人更加危險。他瞪了她一眼。

接著在一條街外的前方,她依稀看見支票兌現店的陰暗角落裡有個男人。她瞇起眼睛仔細看。有人嗎?有人躲在陰影裡嗎? 沒有,沒有動靜。一定是她在胡思亂想。這種地方最容易出現幻覺了。 墓端區…… 她扔掉沒喝完的咖啡,朝空地上的少年走去,想問問他認不認識這個神秘的不明身份者。她取出口袋裡打印的資料,在生鏽的汽車與垃圾堆間穿梭前進,姿態輕鬆得像是在百貨商場各個香水專櫃間閒逛,然後再向運動女裝的減價大甩賣發起總攻。 帕克離開廉價商品店,感到很失望。 裡面的文具與勒索信的信紙和信封並不吻合。他環視街頭,顫抖得很厲害。他心想,斯蒂菲的羽絨服快穿不下了,改天得替她買件新的。羅比呢?他有那件合成纖維的紅色夾克,也許男孩更喜歡飛行皮夾克吧。他很喜歡帕克的這件。

他抖得愈發厲害,連雙腳也抖起來。 那輛移動指揮所到底跑到哪裡去了?網絡用戶的名單呢?施工許可證的資料呢?他很想知道槍擊案的錄像帶上究竟能看出什麼信息。 帕克再次四下觀察著淒涼的街頭,沒見到盧卡斯,也沒見到凱奇。他看見一對年輕男女——看起來像是南美裔——推著嬰兒車向他走來,距離大約三十英尺。他回想到羅比剛出生時,晚餐後他與瓊也會推著嬰兒車出來散步。 他又看到瑟縮在支票兌現店角落裡的男子,心不在焉地想著,那人到底為什麼待在那裡不走。他決定幫幫忙,從口袋裡掏出不明身份者的照片,親自去詢問一下。 但這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儘管光線微弱,又有油桶燃燒垃圾的煙霧瀰漫,帕克看不清對方,卻可以看見對方抬起頭來,將手探進大衣裡取出一個東西,一個黑黑亮亮的東西。

帕克愣住了。就是在檔案館附近跟踪他們的那個人! 就是掘墓者! 帕克伸手進口袋想拿槍。 槍卻不在口袋裡。 他記得坐進凱奇的車子時,褲子後兜里的手槍壓得臀部很難受,所以他移動了一下。一定是這樣,槍才掉在前座了。 那對夫妻走到男子與帕克之間,男子瞟向他們,舉起一個東西,一定是那把裝了消音器的烏茲槍。 “趴下!”帕克朝那對夫妻大喊。兩人停了下來,納悶地盯著他。 “趴下!” 掘墓者轉向他,舉起烏茲槍。帕克想跳進巷子的陰影裡,卻被垃圾堆絆倒,重重摔在地上,一時無法呼吸。他側身躺著,大口喘氣,無法移動,而男子正穩步向他靠近。帕克再度向那對夫妻大喊,卻只能發出急促的喘氣聲。 凱奇跑到哪裡去了?帕克看不見他。也沒見到盧卡斯或其他探員。

“凱奇!”他大喊,聲音卻小得可憐。 掘墓者靠近那對夫妻,距離只有十英尺,但兩人仍渾然不覺。 帕克努力站起來,拼命向年輕夫婦揮手示意,讓他們趴下。掘墓者向前移動,圓臉有如毫無感情的面具。只要扣動扳機,這對夫妻與嬰兒將當即喪命。 殺手舉起了他的槍。 “趴……下!”帕克聲嘶力竭地喊。 這時有個女人用粗魯的嗓音大喊一聲:“別動,我們是聯邦探員!放下武器,不然我們就開槍了!” 持槍人和那對夫婦同時轉過身,悶聲驚呼。丈夫將妻子推倒,用自己的身體掩護嬰兒車。 “放下,放下,放下!”盧卡斯接著放聲嘶吼,同時快步勻速前進,一手持槍,對準掘墓者寬闊的胸口。 掘墓者放下槍,雙手高高舉起。 凱奇衝過馬路,一手持槍。 “趴下!”盧卡斯大喊,“趴下!” 她的嗓音原始、粗糙,帕克幾乎認不出來。 男子如木頭般趴下。 凱奇正在打電話,請求支援,帕克看見幾名探員快跑過來。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盧卡斯蹲在地上,手槍抵住殺手的耳朵。 “不要,不要,不要,”他哀號著,“不要,求你了……” 她伸出左手將對方銬住,右手絲毫不偏移目標。 “搞什麼鬼——”他哽咽著說。 “少囉唆!”盧卡斯怒道。她的手槍更加用力地頂住男子的頭。一股蒸汽從男子的胯下升起——他在驚恐之中尿濕了褲子。 帕克扶住側腰,拼命讓空氣充滿肺葉。 盧卡斯也在深呼吸,向後退,將手槍收回槍套。她走上街頭,眼神犀利、冰冷。她瞥了帕克一眼,然後看著嫌疑犯,接著走向那對飽受驚嚇的男女,對他們說了幾句話,隨即在筆記簿寫下他們的姓名,便讓他們離開了。男的遲疑地看了帕克一眼,然後帶著妻子走進小巷,遠離部署區。 凱奇對槍手進行搜身時,一名探員走向他,拾起他剛才扔下的武器。 “不是槍。是攝影機。” “什麼?”凱奇問。 帕克皺起眉。果然是攝影機,掉在水泥地上後摔壞了。 凱奇站起來:“沒搜到武器。”他打開男子的蛇皮錢夾,“安德魯·斯隆。住在羅克維爾。” 一名探員取出無線電步話器,查詢此人是否遭到通緝。他問了聯邦調查局,也問了馬里蘭州和弗吉尼亞州。 “你們不能——”斯隆抗議。 盧卡斯向前跨出一步,氣呼呼地說:“叫你講話時你再給我張嘴!聽懂了沒有?”她發起脾氣來幾乎令人替她難為情。斯隆沒有吭聲,她蹲下去在他耳邊低聲說:“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他木然地回答。 凱奇從他的皮夾裡取出一張個人名片,遞給盧卡斯和帕克,上面印著東北安全顧問公司。凱奇說:“是私家偵探。” “沒有被通緝。”用無線電詢問的探員說。 盧卡斯朝凱奇點點頭。 “你的客戶是誰?”凱奇問。 “這個問題我沒有必要回答。” “怎麼沒有,安迪,你非回答不可。”凱奇說。 “客戶的身份必須保密。”斯隆說。 又來了兩名探員。 “沒有威脅了嗎?”其中一人問。 “可以了,”凱奇喃喃地說,“把他架起來。” 兩人粗魯地把斯隆拉起來,讓他坐在路邊。他低頭看了一眼褲襠。尿濕的污漬與其說讓他難堪,倒不如說讓他火冒三丈。 “渾蛋,”他對凱奇說,“我拿過法律學位,知道自己有什麼權利。要是我高興,甚至可以偷拍你在樹叢裡打手槍。我好端端地在大街上——” 盧卡斯走到他背後,彎腰對他說:“你——的——客——戶——是——誰?” 然而帕克靠向前去,示意凱奇別擋住街燈,讓他能看個清楚。 “等一等,我見過這個人。” “真的嗎?”盧卡斯問。 “對。在我家附近的星巴克看見過他。最近這幾天,在其他地方也見過。” 凱奇輕輕踹了他一腳:“你是不是一直在跟踪我這個老弟啊?有沒有?是不是一直在跟踪他?” 帕克苦苦思索著,忽然明白了。糟糕。慘了,上帝啊……他說:“他的客戶名叫瓊·馬雷爾。” “誰?” “我的前妻。” 斯隆面無表情。 帕克一臉絕望。他閉上雙眼。可惡、可惡、可惡……一直到今晚以前,這個私家偵探拍到的每一個畫面,可能全都表明帕克是個盡心盡力的父親,到學校開家長會,每天驅車二十英里接送兒女上學、放學、練球,買菜燒飯,打掃房間,擦眼淚,陪無名氏兄妹練鋼琴。 然而今晚……偏偏就在今晚。斯隆見證了帕克在本市最驚險的警方行動中的衝鋒陷陣,看到帕克出生入死,卻對兒女撒謊,在假日將兒女交給保姆照顧…… 金凱德先生,如你所知,法庭通常傾向於將監護權判給母親。然而本庭希望將子女交到你的手上,但是你必須向本庭保證,你從事的工作絕不會危害羅比和斯蒂菲的利益…… “是這樣嗎?”凱奇口氣陰沉地問。 “對,對,對。是她僱用我跟踪的。” 凱奇看見帕克的表情,問道:“會有麻煩嗎?” “會,麻煩大了。” 簡直是世界末日…… 凱奇打量著私家偵探:“是監護權的官司吧?”他問帕克。 “對。” 盧卡斯嫌惡地說:“把他趕走,攝影機還給他。” “摔壞了,”斯隆發脾氣說,“你們得賠錢,必須賠。” 凱奇解開手銬。斯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大拇指好像扭傷了,疼得要命。” “抱歉傷著你的拇指,”凱奇說,“手腕疼不疼?” “疼死了。我明說了吧,我要投訴。她銬得太緊了,我以前也銬過別人,根本沒必要銬得那麼緊。” 帕克心想,這人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他盯著地面,雙手插在口袋裡。 “安迪,”凱奇問,“今天晚上我們走在第九街的時候,跟踪我們的人是不是你?一小時以前。” “就算是吧。即使跟踪了你們,也沒有犯法。警官,你查一查法律吧。這是公眾場合,只要我願意,我想幹什麼就乾什麼。” 凱奇走向盧卡斯,對她低聲說了幾句。她面露難色,看了看手錶,之後不情願地點點頭。 “斯隆先生,”帕克說,“我們能不能談談?” “談談?沒什麼可談的。我把錄像帶交給客戶,把我看到的事情告訴她,就這麼簡單。我可能連你也一起告。” “安迪,皮夾還給你。”凱奇走向他,交還皮夾,然後高大的探員凱奇低頭對斯隆耳語。斯隆正要講話,但凱奇舉起一根手指,對方只好繼續聽。兩分鐘後,凱奇不再講話,直盯著斯隆的眼睛。斯隆問了一個問題。凱奇搖搖頭,面帶微笑。 凱奇探員走到盧卡斯和帕克面前,斯隆緊跟其後。 凱奇說:“好了,安迪,跟帕克·金凱德先生說,你的公司叫什麼名字。” 帕克仍滿心絕望,無心傾聽。 “東北安全顧問公司。”他說,雙手在身前交握,彷彿仍然戴著手銬。 “你在公司擔任什麼職位?” “安全專家。” 凱奇問:“你今晚服務的客戶,姓名是什麼?” “瓊·馬雷爾。”他用公事公辦的口氣說。 “她僱你做什麼?”凱奇問話的口氣像是個在法庭上進行交叉盤問的律師。 “跟踪她丈夫,應該說是前夫。收集對他不利的證據,讓他失去對子女的監護權。” “收集到對馬雷爾夫人有利的證據了嗎?” “沒有。” 帕克這才開始回過神來。 男子繼續說:“事實上,在我看來,帕克·金凱德先生是個……”斯隆越講聲音越小。 “毫無瑕疵。”凱奇提示道。 “毫無瑕疵的父親……”斯隆遲疑了一下,說,“其實可以說'十全十美'。那樣講的話,我比較舒服。” “很好,”凱奇說,“就說'十全十美',沒關係。” “是個十全十美的父親。我從沒看見任何……嗯……”他想了想,“我從沒看見他做出任何危害子女或讓他們不開心的事。” “你也沒有拍到他從事危險行為的錄像帶吧?” “沒有,什麼錄像帶也沒拍。我所掌握的證據,對客戶並沒有什麼幫助。” “你回去見客戶時,打算怎麼告訴她?我指的是今天晚上的事。” 斯隆說:“我準備對她實話實說。” “什麼樣的實話?” “金凱德先生去醫院探望病人。” “哪一家醫院?”凱奇問斯隆。 “哪家醫院?”斯隆問帕克。 “金橡樹醫院。” “對,”斯隆說,“我跟踪他去的就是這一家。” “你會再練習一下吧?”凱奇說,“還不太流利呢。” “會,我會再練習一下的。到時候我會背得滾瓜爛熟。” “好吧,現在趕緊滾吧。” 斯隆從殘破的攝影機裡取出錄像帶,交給凱奇。帶子被凱奇扔進燃燒的油桶中。 私家偵探斯隆一面轉身離開,一面不安地回頭張望,彷彿想看看哪一個探員會朝他背後開槍。 “你怎麼辦到的?”帕克喃喃地說。 凱奇只是聳聳肩,擺出帕克不是很熟悉的神態,帕克只了解它的含義是“別問了”。 凱奇是最會創造奇蹟的人…… “謝謝,”帕克說,“要是被拍到了,真不知會發生什麼——” “帕克,你的武器呢?”盧卡斯劈頭就問,打斷他的話。他轉身面向她。 “我以為在身上,一定是忘在車上了。” “你難道不記得程序嗎?每一次在現場部署,一定先確定武器在身上而且沒有故障。在FBI學院上課的第一個星期就教過了。” “我——” 盧卡斯的臉再次因冰冷的怒氣而緊繃起來。她壓低嗓門毫不客氣地說:“你以為我們來這裡是乾什麼的?” 帕克說:“我一直告訴你,我負責的不是攻堅……我的專業思維和武器毫不相干。” “'專業思維'?”她刻薄地說,“帕克,你給我聽好,過去幾年來,你一直生活在芝麻街上,如果你現在想回芝麻街,願上帝保佑你,感謝你的幫忙,咱們以後再聯絡。不過如果你想留下來辦案,就把武器帶在身上,盡一點心力。照顧小朋友的工作,你可能經常做,可惜我們不習慣照顧兒童。好了,你想走還是想留?” 凱奇一動也不動,就連最細微的聳肩動作也無法察覺。 “我想留下。” “好。” 對於他的回答,盧卡斯沒有露出滿意的表情。對她自己的怒氣,她也沒有表示歉意。她說:“趕快去拿槍,我們繼續辦案,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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