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惡魔的淚珠

第9章 第九章

惡魔的淚珠 杰夫里·迪弗 7647 2018-03-15
下午三點十五分 盧卡斯用眼角的余光瞥見哈迪一動不動地站著。過了片刻,他理順頭髮,拿起外套,向她走過來。 好得像下雨一樣…… “至少讓我去,”他對盧卡斯說,“去幫忙調查旅館。” 她看著哈迪年輕而真誠的面孔。他大大的右手扭著風衣的衣扣,指甲修剪得十分完美,也磨得很光滑。她心中作了個評估:這個人很注重細節。 “很抱歉,我不能派你出去。” “凱奇探員說得沒錯,他們需要人手。” 盧卡斯向帕克·金凱德望去,他卻再次埋首於研究勒索信,小心翼翼地除去透明的醋酯纖維封套。 “過來一下,哈迪。”盧卡斯邊說邊招手示意他來到文件室的角落。發現他們倆這個舉動的人只有凱奇,而凱奇卻沒有吭聲。資深探員凱奇在FBI供職多年,經常與下屬談話,知道這種上對下的談話頗具學問,和審問疑犯差不多。這門學問甚至大於審問疑犯,因為這些下屬與你朝夕相處,要是傷了和氣可就大大不妙了。何況你還得靠這些人做你的後盾。盧卡斯很感激凱奇,因為凱奇讓她能以最合適的手法管理哈迪。

“跟我說說,”她說,“什麼事讓你心煩了?” “我想做點事情,”哈迪答道,“我知道自己在這裡不屬於第一線,因為我是特區警局的人,而且又是搞數據研究的……不過我很想幫幫忙。” “上級派你到這裡來就是讓你負責聯絡,這就是你的任務。我們進行的是聯邦行動,不是各方派代表參加的專案行動。” 他苦笑一下:“聯絡?我在這裡只是個速記員。這一點你我都很清楚。” 她當然清楚。只要他能在別的地方發揮專長,她會毫不猶豫地讓他去的。盧卡斯並不墨守成規。假如哈迪是全世界頂尖的狙擊手,她會馬上把他踢出門,派他加入貝克的射擊小組,讓規定見鬼去吧。過了一會兒,她說:“好吧,回答我一個問題。” “好。” “你為什麼要來這兒?”她問。

“什麼為什麼?”他皺起眉頭。 “你是自願來的,對不對?”盧卡斯問。 “對。” “因為你太太,對不對?” “埃瑪?”他很想表現出困惑的樣子,但盧卡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把戲。他只好低頭盯著地板。 “哈迪,我能體會你的心情。不過,請你幫幫忙,專心記你的筆記,討論的時候貢獻一些想法,別總惦記著衝進火線。等我們抓到歹徒,你就可以回家了。” “可是,那樣……很痛苦。”他避開盧卡斯的視線說。 “你是說,待在家裡很痛苦?” 他點頭。 “我能體會。”盧卡斯口氣十分真誠。 他抱著風衣,猶如幼兒抱著安全毛毯。 事實上,如果特區警局派別的什麼人過來當聯絡官,絕對會被她一腳踢回去。她既沒有耐心幫別人收拾爛攤子,也不屑進行部門間的地盤戰。華盛頓特區這個城市既腐敗又將近破產,她才沒空寵著特區的員工。然而她知道哈迪的一個秘密——他妻子發生車禍後陷入昏迷狀態。他的妻子在弗吉尼亞州的米德爾堡附近遇上大雨,她駕駛的切諾基滑出路面撞上了樹木。

哈迪為了收集大都會區的刑事數據資料,來過特區外勤處幾次,因此認識了盧卡斯的助理貝蒂。盧卡斯原本以為哈迪迷上了漂亮的貝蒂,卻在無意間聽見他用傷感的語調提及妻子的傷勢。 他似乎沒有多少朋友,處境與盧卡斯相近。兩人熟悉一些後,盧卡斯也向他詢問過埃瑪的近況。她還和他到外勤處旁邊的警察紀念公園喝過幾次咖啡。他漸漸多說了一些,但與她相同的是,他始終把真情緊鎖在心底。 盧卡斯了解他的遭遇,也深知假日獨守空屋的痛苦,因此歡迎他加入辦案小組,而且決心在今晚為他破一點例。但瑪格麗特·盧卡斯絕不會僅僅為了讓任何人心裡舒服點兒而妨礙辦案。 好得像下雨一樣…… 哈迪這時對她說:“我不能一直坐在這兒。我想去抓這個傢伙。”

不對,她心想。他想要抓的是上帝或命運之神,或是什麼天災之神,害得埃瑪·哈迪慘遭橫禍,也將他的人生搞得支離破碎。 “哈迪,我不能派你出去,因為你……”她斟酌著委婉一些的說法,“有些心煩意亂。”其實“莽撞”一詞比較接近,她真正想說的是“具有自殺傾向”。 哈迪點點頭。他很生氣,嘴唇不住地顫抖。但他還是把外套放在椅子上,回到辦公桌前。 真可憐,她心想。同時她心裡明白:儘管他滿腹怨憤,但仍能保持理智、守禮與一絲不苟的工作精神,因此他不會有事的,肯定能安然渡過這個難關。沒錯,他會因此而有些變化,但他會像鐵一樣,在煉鋼廠的高溫煤堆中百煉成鋼。 變化…… 就像盧卡斯的經歷一般。 如果看看杰奎琳·瑪格麗特·盧卡斯的出生證明,上面註明的出生日期是一九六三年十一月的最後一天,但她心裡明白,自己只有五歲大。因為現在的她,誕生於從FBI學院畢業的那一天。

她想起很久以前看過的一本童話書,名叫《惠克姆掉包記》。書的封面上畫著一個快活的小妖精,故事情節卻令人毛骨悚然。書裡講的是一個小妖精深夜裡偷偷溜進民宅,偷走了人類的小孩,留下自己的嬰兒。後來這對夫婦發現女兒被掉包,便開始尋找。 盧卡斯記得看這本書的那天突然下起暴風雪,不得不取消去超市購物的計劃,留在弗吉尼亞州斯塔福德家中舒適的客廳裡,蜷縮在沙發上看書,一讀便放不下來。最後那對夫婦終於找到了女兒,抱著妖精的嬰兒又把自己的孩子掉換過來。然而盧卡斯看完後覺得渾身難受,哆嗦著將這本書丟掉。 之後她便把這個故事拋在腦後。後來她從FBI學院畢業,被分派到華盛頓外勤處。一天上午,她在上班途中發現自己夾著一個檔案袋,一把柯爾特怪蟒手槍緊貼著大腿,這才恍然大悟,自己不也是被掉了包嘛!在成為探員之前,小名傑吉的盧卡斯在FBI位於匡提科的研究部門兼職擔任圖書館管理員,也會利用周末時間設計服飾,替朋友和她們的孩子裁剪衣服。她也會縫製床單,善於刺繡,熱愛收藏美酒——也懂得品嚐,在地區性的五公里長跑賽經常名列前茅。然而那個女人早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特別探員瑪格麗特·盧卡斯,擅長刑事學、調查手法,熟稔C4與塞姆汀塑料炸藥的特性,也深諳與秘密線人溝通以及保護他們的方法。

她的雙親住在舊金山高級住宅區太平洋崗的聯排建築裡,有一次她回家對他們宣布自己的決定。 “FBI探員?”她父親一臉不解,然後問道,“你想當探員?不會是佩槍的那種吧?你是說,你想做辦公室文員之類的工作吧?” “就是佩槍的那種。不過我敢打賭,他們肯定會給我一張辦公桌的。” “我真不明白,”身材魁梧的父親說。他曾任美國銀行的貸款員,此時已經退休。他說:“你以前可是個優等生啊。” 父親這毫無邏輯的說法令她笑了起來,不過她完全理解父親的意思。她自幼成績優異,先後就讀於俄羅斯丘的聖托馬斯中學和斯坦福大學。畢業時,她總能上台領獎。身材精瘦的她很少接受男生的外出邀約,讀書十分用功,總在課上頻繁發問。大家都認為她的前途不可限量,要么會成為優秀的學者,要么會成為華爾街的精英。令父親難過的不是傑吉以後會與槍支和兇犯為伍,而是她以後用不上聰明的頭腦。

“可是爸爸,我要做的是FBI的探員,FBI是動腦子的警察。” “好吧,也許是吧。只是……你真的想做這一行嗎?” 不是想不想的問題,而是非做不可。這兩種說法有天壤之別,但她不知道父親能否理解其中的差異,因此只是簡單地回答:“對。” “那我就不多說了。”隨後他轉向妻子,對她說,“咱們的女兒很倔。倔是什麼,你知道怎麼拼嗎?” “我知道,”盧卡斯的母親在廚房里高聲說,“別忘了,我經常玩填字遊戲。不過傑吉啊,你以後會小心的,對不對?答應我以後一定要小心。” 好像盧卡斯正要穿越交通繁忙的馬路似的。 “我會小心的,媽媽。” “那就好。晚餐我做了紅酒燉雞。你喜歡這道菜對吧?” 傑吉擁抱了母親一下,又抱抱父親,兩天后乘飛機返回華盛頓特區,變成了盧卡斯。

畢業後,她被分派到外勤處。她逐漸熟悉特區的情況,逐漸習慣與凱奇合作。凱奇算是一個最理想的掉包父親,對盧卡斯調教有方,使她在去年被擢升為專員副主任。由於眼下主任休假外出,正在巴西雨林拍攝猿猴和蜥蜴,因此便由她主管這起華盛頓特區多年來最重大的刑事案件。 她此時看著坐在文件室角落裡做筆記的哈迪,心想,他一定能渡過這個難關的。 瑪格麗特·盧卡斯知道,他一定能。 看看《惠克姆掉包記》就知道…… “嘿。”一個男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向文件室的另一邊望去,發現帕克正在對她說話。 “我們作過了語言分析,”他說,“如果你沒有什麼意見的話,我想對勒索信作個物理分析。” “這一局由你主投,帕克。”她說著便在他身邊坐下。

首先,他檢查信紙。 信紙長九英寸,寬六英寸,是普通的書信用紙。信紙的長寬隨歷史發展而有所不同,但長十一英寸、寬八英寸半已成為標準的用紙規格,六乘九是次常用的規格。太常見了。單憑紙張大小,帕克無法判斷其來源。 至於紙張的質地,他可以肯定是廉價紙,是由機械紙漿批量生產的,而不是用牛皮紙——一種化學紙漿——製造的優質紙。 “信紙本身對我們沒什麼幫助,”他最後宣布,“太常見了。不是再生紙,酸性高,紙漿粗糙,使用了微量光學增白劑,熒光程度很低。由造紙廠和批發商大量批給零售連鎖店,包裝成家用信紙的品牌,沒有水印,也無法追查出特定的製造廠或批發商,當然也找不到單一的銷售點。”他嘆了口氣,“再看看墨水吧。”

他小心地舉起信紙,放在復式顯微鏡下,先用十倍鏡檢驗,繼而增加到五十倍。從筆尖在紙上壓出的凹痕,以及偶爾斷線與墨色不勻的現象,帕克能判斷出主謀用的是非常廉價的圓珠筆。 “也許是AWI牌圓珠筆,百貨商場打折的便宜貨,三十九美分一支的那種。”他看著小組成員。大家都十分困惑,不得要領。 “那又怎樣?”盧卡斯問。 “那就糟了,”他加重語氣,“根本沒法追查,美國每家折扣店和便利超市幾乎都會賣這種圓珠筆,這張信紙也一樣。而且AWI從不用標籤。” “標籤?”哈迪問。 帕克解釋,有些廠商在墨水里加入一些化學製劑,像標籤一樣,以便識別產品,方便追查出生產的時間和地點。可惜AWI公司並沒有在產品中添加任何化學標籤。 帕克正要將顯微鏡下的信紙抽出來,卻忽然停住,發現信紙有些異樣。信紙有一部分退了色。他認為不是製造時產生的瑕疵。過去近五十年來,即使是品質低劣的紙張,在製造過程中也一定會添加光學增白劑,因此紙面色度參差不齊的現象十分罕見。 “幫我把那台PoliLight抬過來好嗎?”他問CP。 “什麼?” “就是那邊那台儀器。” 身材魁梧的CP抬起像個小箱子一樣的異形光源機。這種機器能顯示出多種肉眼無法看見的物質。 帕克戴上一副特殊護目鏡,打開黃綠色的燈光。 “該不會讓我受輻射吧。”CP說,聽來他只是半開玩笑。 帕克手持PoliLight的光筆掃描信封。沒錯,右邊三分之一的部分顏色比其他地方淺。他接著掃描了信紙,發現信紙頂端和右側有顏色很淺的L形花紋。 真有意思。他繼續研究。 “看見角落裡退色的地方沒有?我認為這張紙被太陽曬得退色了,信封有一部分也是。” “在哪裡?在他家還是在店裡?”哈迪問。 “都有可能,”帕克回答,“不過從紙漿的黏合度來看,我猜這張紙最近才被人拆包使用,所以應該是在店裡。” “那麼,”盧卡斯說,“那家店的窗戶一定是朝南的。” 沒錯,帕克心想。思維夠敏捷。他自己都還沒想到。 “為什麼?”哈迪問。 “因為現在是冬天,”帕克指出,“如果那家店面朝其他方位,日光無法強到足以漂白紙張的程度。” 帕克再次開始踱步。這是他的習慣。杰弗遜的妻子過世後,長女瑪莎曾這樣形容父親的舉動:“幾乎日夜不停地踱步,只在體力不支時偶爾躺下歇息。”帕克每次鑑定文件,或與特別困難的謎題纏鬥時,無名氏兄妹常嗔怪他:“又繞著圓圈走來走去了。” 工作室的格局又重回腦中。他走向櫥櫃,打開櫃門,拉出一塊鑑定板以及幾張微物蒐集片。他拿著勒索信的一角,用駱駝毛刷輕掃表面,希望刷出細微物質,卻一無所獲。不過他並不驚訝。紙張是最容易附著物質的材質之一,能吸附所到之處的許多物質,而這些物質往往會被紙纖維緊緊附住。 帕克從工具箱中取來一支大針筒,從信紙與信封上挑出小塊墨水和紙片。 “你知道那東西該怎麼操作嗎?”他問托比。他指的是角落裡那台氣相色譜分析儀。 “當然會,”他說,“我拆過一台。純屬好奇。” “把這兩樣分別檢查一下,一個是信紙,一個是信封。”帕克邊說邊遞給他樣本。 “沒問題。” “這有什麼作用?”CP又問。臥底探員和攻堅探員通常對化驗工作沒有太多耐心,對刑事科學的了解也少之又少。 帕克解釋,這台機器能分離刑事案現場發現的化學物質,並一一加以分辨。機器隆隆響起,令人心驚。其作用是燃燒樣本,分析蒸氣裡的物質。 帕克繼續用刷子刷著信紙與信封,這一次刷到了一些東西。他將載玻片放在兩台萊茨牌複式顯微鏡下。他看看其中一台,再看看另外一台,轉動著聚焦鈕,徐徐移動塗過潤滑油的精準機械裝置。 他盯著眼前的物品,旋即抬頭對托比說:“我需要把這裡的東西拍成數碼影像。”他朝顯微鏡點了個頭,問道,“該怎麼拍?” “啊,小菜一碟。”這位年輕的探員把光學電線插進顯微鏡的底座。這幾條電線通向一個灰色大箱子,而箱子本身也帶有其他電線,托比再將那些電線接在文件室十幾台電腦中的一台上。他按下開關,不一會兒物質的微粒便在屏幕上顯現了。他調出一個菜單。 他對帕克說:“按下這個按鈕,就能存成JPEG格式的文件。” “也可以附在電子郵件裡發送出去嗎?” “只要給我郵箱地址,發到哪裡都行。” “等會兒再發——我得先弄到郵箱地址。首先我想按不同倍數放大幾份。” 帕克和托比用兩台顯微鏡分別拍下三張照片,存入硬盤。 他剛拍完照片,氣相色譜分析儀正好發出嗶的一聲,數據開始出現在小組的專用電腦屏幕上。 盧卡斯說:“我找來了兩位鑑定師,他們正在材料組和元素組待命。”這兩個組在FBI負責分析微量證物。 “讓他們回家吧,”帕克說,“我想找別的人。” “誰?”盧卡斯問,皺起眉頭。 “他人在紐約。” “紐約市警局的人嗎?”凱奇問。 “以前是。現在是普通市民了。” “為什麼不找這裡的人?”盧卡斯問。 “因為,”帕克回答,“我這個朋友是全國最厲害的刑事鑑定專家。PERT就是他創辦的。” “你是說我們的搜證小組?”CP問。 “沒錯。”帕克查到一個號碼,打電話過去。 “可是,”哈迪指出,“今天是新年的前一天,他可能不在家。” “不會,”帕克說,“他很少出門。” “連假日都不出門?” “連假日都不出門。” “是帕克·金凱德啊。”電話免提的揚聲器里傳來一個聲音,“我正納悶,那邊怎麼會有人打電話找我。” “我們碰上的麻煩,你已經聽說了,對吧?”帕克問林肯·萊姆。 “啊,全聽說了。”他說。帕克想起,萊姆講話時極具感染力,這一點無人能及。 “我說得沒錯吧,托馬斯?我是不是全聽到了?帕克,你還記得托馬斯吧?多年來一直飽受煎熬的托馬斯。” “你好,帕克。” “你好,托馬斯。他有沒有找你麻煩?” “我當然有,”萊姆口氣粗魯地說,“帕克,我還以為你已經洗手不干了呢。” “我的確退休了。只是在兩小時前又復出了。” “這事實在有些滑稽,對不對?老同事永遠不肯放過我們。” 帕克以前見過萊姆。他相貌俊朗,年紀和帕克差不多,深色頭髮,脖子以下全部癱瘓。他從事顧問工作,上班地點就在家裡,位於中央公園以西的聯排住宅。 “我喜歡聽你的課,帕克,”萊姆說,“那是去年的事。” 帕克回想起去年在紐約的約翰·傑伊刑事司法學院作過演講。當時萊姆就坐在演講廳的前排。他的輪椅漆成蘋果般的艷紅色,既別緻又氣派。那次帕克演講的主題是刑事語言學。 萊姆接著說:“你知道嗎,因為聽了你的演講,我們定了一個人的罪。” “怎麼回事?” “有個人目擊了兇殺案,後來躲了起來,不肯跟嫌疑犯對質。不過他當時聽到疑犯在槍殺被害人前說:'假如我是你——你這個混賬——我現在就會祈禱。'後面的事簡直太有意思了。帕克,你在聽嗎?” “當然。”林肯·萊姆講話時,你沒有不聽的道理。 “然後嫌疑犯被帶到警察局訊問的時候,對其中一個警探說:'假如我想如實交代,對像也不會是你。'你知道我們發現什麼破綻了嗎?” “什麼破綻?” 萊姆像個開心的少年般大笑起來:“因為虛擬語氣啊! '假如我是你。'他用的be動詞是were,而不是was。據統計,現在全美國祇有百分之七的人能正確使用這種虛擬語氣。你知道嗎?” “我還真知道,”帕克說,“不過這樣就能定罪了?” “當然不能。不過這樣就能說服他承認作案,作為認罪減刑的條件,”萊姆高聲說,“現在讓我猜一猜。你們那邊冒出一個歹徒,朝地鐵裡的人群掃射,唯一的線索卻只有——什麼來著?一封恐嚇信?一封勒索信,對吧?” “他怎麼知道的?”盧卡斯問。 “我的消息很靈通!”萊姆大聲說,“我來回答你的問題吧,我知道歹徒一定寄了勒索信,因為這是帕克·金凱德打電話找我的唯一合理理由……你是誰——帕克,對不起,剛才問我話的人是誰?” “我是特別探員瑪格麗特·盧卡斯。”她說。 “她是特區外勤處的副主任。她負責偵辦這個案子。” “啊,這種事當然得FBI出馬。弗雷德·德爾瑞最近去過你們特區,”萊姆說,“認識他嗎?他是曼哈頓辦事處的人。” “我認識他,”盧卡斯回答,“去年,他帶領我們幾個臥底探員偵辦了一宗軍火交易案。” 萊姆繼續說:“所以說,一個不明身份者,一封勒索信。餵,說話啊,你們隨便一個人都行。” 盧卡斯說:“你說得對。這是一樁蓄謀已久的勒索計劃。我們想付錢,可惜主犯嫌疑人已經死了。現在我們十分確定的一點是,嫌疑犯的搭檔——那個槍手——可能會繼續開槍。” “哦,那就棘手了,這個問題有點麻煩。你們處理過屍體了嗎?” “一無所獲,”盧卡斯告訴他,“沒有身份證明,也沒有明顯的線索。” “我遲來的聖誕禮物,就是分到這案子的一部分。” “我用氣相色譜分析儀鑑定了信封和信紙的一部分——” “真有你的,帕克。居然把證據給燒了。他們想保留下來當做呈堂證物,卻被你燒了。” “我是想把資料傳給你。再寄給你一些證物的照片。可以用電子郵件傳給你嗎?” “可以,當然可以。倍數多少?” “十、二十和五十。” “好。最後期限是什麼時候?” “從四點開始,每隔四小時,就襲擊一次,一直到午夜。” “下午四點?今天?” “沒錯。” “上帝啊!” 盧卡斯接著說:“對於四點的襲擊目標是什麼地方,我們只掌握了一條線索。我們認為他想下手的目標地點是酒店。不過除此之外,我們沒有更具體的線索了。” “四點、八點和十二點。你們這個不明身份者,是個喜歡追求戲劇效果的傢伙。” “這一點要不要列入嫌疑犯背景分析?”哈迪邊做筆記邊問。帕克猜想,這人大概會把整個週末都用在寫報告上,呈給市長、警察局局長和市議會參考,而這份報告大概幾個月後才會有人看,也許永遠不見天日。 “誰在說話?”萊姆不耐煩地嚷道。 “長官,我是倫納德·哈迪,特區警察局的人。” “你在作心理背景分析嗎?” “事實上,我是研究組的人。不過我在警校修過背景分析課程,在美國大學念研究所時也研究過心理學。” “你聽著,”萊姆對他說,“我不相信什麼心理分析。我相信的是'證據'。心理學就像滑溜的魚一樣靠不住。看看我。我腦子裡亂糟糟的。對吧,阿米莉亞?……我這個朋友現在不想說話,不過她也同意我的看法。好了,咱們趕緊行動吧。把你想傳的好東西傳過來。我會盡快給你回复的。” 帕克記下萊姆的郵箱地址,交給托比。片刻之後,托比便把照片和氣相色譜分析儀作出的化學物質分析報告上傳好了。 “他是全國最厲害的刑事鑑定專家?”凱奇懷疑地問。 帕克沒有回答。他凝視著時鐘。在華盛頓特區的某個地方,他和瑪格麗特·盧卡斯不得不犧牲的那些人只剩下三十分鐘的生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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