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路邊十字架

第39章 第十四章

路邊十字架 杰夫里·迪弗 5666 2018-03-15
在加州調查局大廳,喬納森·博林朝丹斯走過去,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她遞給他一張臨時通行證。 “謝謝你過來。” “我開始想念這個地方了。我還以為我被解雇了呢。” 她笑了笑。在她打來電話時,他正在聖克魯茲給一門暑期學校課程的論文評分(她當時想他會不會是在準備約會,恰好讓她逮個正著)。博林很樂意放下手頭的工作開車來蒙特雷。 在她的辦公室裡,她遞給他一個東西,是他最後一項任務:格雷格·謝弗的筆記本電腦。 “我非得找到特拉維斯不可,找到屍體也行。請你查查它,看看有沒有任何關於本地的地址、駕車指南、地圖……類似的任何東西。” “可以,”他指了指這台東芝筆記本電腦,“加密碼沒有?” “這次沒有。”

“那就好。” 他打開電腦,“只要有前兩個星期的文件登錄或生成日期的東西我都會搜個遍。這樣可以嗎?” “行。” 丹斯盡量克制住不再笑起來,看見他熱情地把身子伏向前去。他的手指敲打著鍵盤,像一位舉辦音樂會的鋼琴演奏家。幾分鐘後他向後靠坐過來,“可惜,他在這裡的行動並不經常用這台電腦,也就是瀏覽一下博客和聚合新聞資源,給朋友或生意夥伴發發電郵——這些人中沒有一個與他槍殺奇爾頓的計劃有關。但這些都是沒有刪除的記錄。過去一個星期他經常刪除文檔和網址。我想那些才是你們更感興趣的。” “沒錯,你能修復嗎?” “我上網下載一個歐文的機器人程序。這個程序會檢索C盤:硬驅上的空間,並修復最近被刪除的所有東西。有一些只剩下片段,還有一些會走樣。但是大部分文檔的識別度應該有90%。”

“太棒了,喬恩。” 5分鐘後,歐文的機器人程序在檢索謝弗的電腦,尋找被刪除文檔的片斷,重新修復後再把它們存放在一個博林新建的文件夾裡。 “需要多長時間?”她問道。 “需要一兩個小時,我想。”博林看了看手錶,建議一起去吃點什麼。他們鑽進他的奧迪,朝離加州調查局總部不遠的一家餐館開去。那個地方是一個高坡,可以俯瞰機場,再往遠處可以看到蒙特雷市以及蒙特雷海灣。他們在露台上找了張桌子,頭頂上有丙烷加熱器可以取暖,品味著維歐尼耶白葡萄酒。太陽正在沒入太平洋中,光輝散開,逐漸變成刺眼的橘黃色。他們默默地看著太陽。附近的遊客在拍照。 他們談論著孩子、自己的童年和各自的出身。博林聲稱在他看來中部海岸地區只有20%的人口是加州本地人。

兩人又沉默下來。丹斯發覺他的肩膀在聳起,看樣子他接下來有話要說。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她說的是實話,沒有保留。 “你丈夫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兩年前。” 兩年兩月三週。她還可以精確到天數來告訴他。 “我從來沒有失去過什麼親人,不像你。”不過他的聲音裡還是有些沉重,眼瞼像被風吹動的軟百葉窗一樣翕動著,“是怎麼一回事,你介意告訴我嗎?” “沒關係。比爾是聯邦調查局的探員,被分配在地方居民局。但是這個部門與他的實際工作沒有關係。在1號公路發生了車禍,是一輛卡車,司機睡著了。”她淡淡地笑了笑,“你知道,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他的同事和朋友在事發後的一年時間裡會在事發地路邊擺放鮮花。”

“是十字架?” “不是,只是鮮花。”她搖搖頭,“這樣好,我不喜歡十字架,它只能提醒你,讓你更痛苦。為了不經過那個地方,我會繞幾英里的路程。” “當時肯定很慘。” 丹斯在外面交際的時候不太會想運用她作為身勢學專家的本領。有時她會解讀小孩的心理,有時她又會解讀一個約會者的心理。但是她記得韋斯說小謊被她抓住時,他嘟嘟囔囔地抱怨說:“你就像是超人一樣,媽媽。你的X光能穿透別人說的話,看見裡面是什麼。”現在她意識到,儘管博林的笑臉含有同情的成分,但他的身體語言已經有了細微的變化。他把葡萄酒杯的柄腳抓得更緊了。沒拿東西的那隻手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捻搓著。她知道這些行為他自己根本沒有意識到。 丹斯正好需要抓住主動權,“喬恩,該你講講自己了。你是什麼情況?在單身這個問題上你好像諱莫如深。”

“噢,我的情況跟你不一樣。” 他在極力淡化某種痛苦,這一點她看得出來。她自己不是治療師,更不用說他了。但是他們在一起生死與共過,所以她想知道他曾經遇到過什麼麻煩。她快速地觸碰了一下他的胳膊,“快講。要記住,我可是以訊問人為生的噢。我遲早會讓你講出來的。” “我決不會跟一個首次約會就讓我吃不消的人出去。不過,也要看情況。” 丹斯終於意識到喬恩·博林是一個用幽默的俏皮話作擋箭牌的人。 他繼續說道:“這可是一出你從未聽說過的肥皂劇……我離開矽谷遇到的那個女孩?她在聖克魯茲開了一家書店。好像叫海灘灣書店?” “我想我去過。” “我跟凱茜兩個人剛開始還不錯,一起在戶外玩,一起快樂地旅遊。她甚至來過我家幾次,都沒問題——可是,實際上倒是我自己在這期間出了問題,遇到了麻煩。”他想了一會兒,“我感覺原因是我們笑得太多了。這是一種預兆。你最喜歡看什麼類型的電影?我們看的大多是喜劇片。接著說,她在分居,但還沒離,是合法分居。凱茜把這些都告訴我了,我也完全了解。她正在辦手續。”

“那孩子呢?” “她有兩個,是的,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就像你一樣。兩個孩子都特棒。輪流跟她和她的前夫一起生活。” 你的意思是她的那位還未正式離婚的前夫,丹斯在心裡默默糾正著,當然也就清楚了整個故事的發展軌跡。 他又抿了幾口冰冷爽口的葡萄酒。吹來一陣微風,太陽逐漸隱入大海,氣溫在下降。 “她的前夫有虐待傾向,不是肉體上的;他從來不會打她或者孩子。但他會羞辱她,奚落她。”他苦笑了一下,“這也不對,那也不對。她聰明、善良,還有思想。但他就是不斷地侮辱她。我昨天晚上還想這事兒呢。”說這句話時他的聲音有些減弱,說出了他本不想說出的一點兒東西,“他是個情感連環殺手。” “這樣講很準確。”

“她還是回到了他的身邊。”他的面部表情僵住了一會兒,是在重溫當時的場景,她心想。我們的內心很少會對抽象的事物有所反應;正是刻骨銘心的記憶中的那些小細節讓人刺痛難耐。他繼續說:“他去了中國,凱茜和孩子也跟著一起去了。她說對不起,她永遠愛我,但她必須回到他身邊……絕不能在夫妻關係中扮演任人支配的角色,就像你必須呼吸,你必須吃飯一樣……但是跟一個混蛋在一起?我要說的是……噢,我們可不可以這樣說:我的情況是一個'天大'的誤判,而你的情況則是一出真正的悲劇。” 丹斯聳聳肩,“在我的工作領域,不論是謀殺、非預謀殺人還是過失殺人,有人喪了命就是有人喪了命。就像愛情一樣;只要失去了它,不管什麼原因,都一樣會令人心痛。”

“我看也是。但是我要說的是愛上一個有夫之婦絕非明智之舉。” 阿門,凱瑟琳·丹斯心想,甚至幾乎要笑出聲來。她又往自己的杯子裡倒了些酒。 “你看這樣可不可以?”他說道。 “什麼?” “這麼短的時間我們就成功地談到了兩個極端私人性的鬱悶話題。幸好我們這不是在約會。”他說道,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丹斯打開菜單,“我們點一些東西吃吧。他們這裡有——” “——我們這個城市最好的魷魚漢堡。”博林說道。 她笑了起來。她正要說同樣的話。 電腦搜索一無所獲。 她和教授吃完魷魚漢堡和色拉後回到她的辦公室。兩個人都急於想知道歐文的機器人程序找到了什麼。博林坐下,翻查這個文檔,嘆口氣宣佈道:“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 “為了節省空間他把電郵和文檔等都刪除掉了。沒有什麼秘密的東西,也沒有關於本地的什麼東西。” 一股焦慮情緒襲上她的心頭,但是再也沒有其他什麼辦法了。 “謝謝,喬恩。至少為了這件事我們還吃了一頓大餐。” “對不起。”他看起來確實很失望,因為自己這次沒有幫上忙,“我看我還是回去給論文打分好了。打道回府。” “就是。這個週末你們又要家庭聚會了。” 他點點頭,笑得有些不自然,說道:“喔噢。”他強裝著興致盎然。 丹斯笑了起來。 他圍著她走來走去,“我回來後就給你打電話。我想知道事情進展得怎樣。祝特拉維斯好運。我希望他沒事。” “謝謝你為我們做的這一切,喬恩。”她抓起他的手,使勁地握著,“我很高興你沒事。”

他笑了笑,捏了捏她的手,轉身走了。 正當她注視著他順著走廊走去時,一個女人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嘿,凱瑟琳。” 丹斯轉身,看見康妮·拉米雷斯正從大廳過道裡走來。 “康妮。” 也是一位高級警官的康妮四下里看了看,朝丹斯的辦公室點了點頭,走進去,把門關上,“發現了一些東西,我想你可能會感興趣。是從醫院弄過來的。” “噢,謝謝,康妮。你是怎麼辦到的?” 拉米雷斯想了想,“我靠的是一虛一實兩手抓。” “我喜歡。” “我把**亮出來,告訴他們另一個我在辦的案子中的一些情況,就是那個醫療詐騙案。” 加州調查局也調查經濟犯罪。拉米雷斯提到的那個案子是一起重大的騙保假破產案——罪犯利用已故醫生的身份證號碼以他們的名義提出索賠。 丹斯心想,這類事情奇爾頓自己也許在博客裡寫過。對於康妮來說,這個做法很聰明;醫院的工作人員也是受害者,如果有人調查,他們會感興趣協助的。 “我請他們給我看登記單,是整月的,這樣亨利就不會起疑心。他們巴不得給你看。結果我發現:胡安·米利亞爾死的那天只有一個訪問醫生——醫院經常舉辦繼續教育系列講座,他去那里大概就是這個原因。還有6名來申請工作的人——兩名申請的是維修工的職位,一名申請餐廳的職位,還有3名申請護士。我把他們的履歷都拿到了。我感覺其中沒有哪個值得懷疑。 “不過,有一點很有意思:那天有64名來訪者。我核對了名字和他們來看的人,每個人都登記離開了,除了一個人。” “是誰?” “名字很難辨認,不論是打印的還是簽名。但我認為是喬斯·洛佩斯。” “他去看的是誰?” “他只寫了'病人'。” “在醫院下這種賭注很安全,”丹斯不無幽默地說,“他為什麼值得懷疑?” “你看,我發現要是有人去那裡殺胡安·米利亞爾的話,他或她有可能先前就去過——不是去看病人就是去探查保安情況。所以我把早前登記去看他的人都過了一遍。” “真聰明,所以他們的筆跡你也檢查了。” “那當然。我雖然對文件核查不在行,但是我發現有個來訪者去看過他好幾回。我幾乎敢擔保說這個筆跡跟喬斯·洛佩斯的一模一樣。” 丹斯的身子向前探過來,“是誰?” “胡里奧·米利亞爾。” “他弟弟!” “我敢百分之百地肯定。我把所有的東西都複製了一份。”拉米雷斯遞給丹斯幾張紙。 “噢,康妮,這太好了。” “祝你好運。如果你還需要什麼請說出來。” 丹斯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裡,思考著這個新情況。胡里奧難道真的會殺了他哥哥? 首先,這似乎不可能,原因是胡里奧表現得很愛他的這位親哥哥,他也很珍視這份兄弟情。不過殺了他當然也是一種疼惜之舉。丹斯可以想像得出兄弟倆之間的那次談話——胡里奧俯下身去,胡安小聲告訴了他的懇求,幫他解除痛苦。 殺了我…… 還有,胡里奧為什麼要在登記單上報一個假名字呢? 哈珀和州局的調查者為什麼忽視了這個關聯?她很生氣,懷疑他們了解這個情況,但是把這個可能性給捂起來了,原因是如果羅伯特·哈珀追查一個州執法警官的媽媽,那麼反對安樂死條款的宣傳效果會更好。公訴人員瀆職罪這幾個字眼在她腦子裡嗡嗡亂轉。 丹斯給喬治·希蒂打電話,留了一條信息,告訴他康妮·拉米雷斯所發現的情況。她接著給媽媽打電話,想把情況直接告訴她。但是沒有人接聽。 該死。難道她把來電都給屏蔽了? 她掛上電話又坐了回去,思考著特拉維斯。要是他活著的話,他還能撐多久?沒有水的話也就是幾天時間。這會死得多慘啊! 她的門口又出現了一個人影。 TJ.斯坎倫出現了,“嘿,頭兒。” 她覺察出有什麼緊急的事情。 “犯罪現場有結果了?” “還沒有,但是我在逼他們抓緊。就像電視劇《皮鞭》那樣,記不記得了?還有一件事。從蒙特雷縣警察局聽說,他們接到一個電話——是匿名的——講的是十字架那個案子。” 丹斯稍微坐直了一些,“什麼情況?” “打電話的那個人說他看見'哈里森路和松樹叢路旁邊有個東西',後面是原話。在卡梅爾南面。” “只有這些?” “是的,只說'有個東西'。我核查了一下那個交叉路口,在被廢棄的建築工地附近。電話是從一個收費電話亭打來的。” 丹斯激烈地思索了一會兒。她低頭朝那張紙瞥去,是“奇爾頓報導”帖子的複印件。她站起身,穿上夾克。 “你要去那裡核查一下?”TJ問道,語氣有些不敢肯定。 “是的。太想找到他了,哪怕有一點兒辦法。” “那個地方可是有些怪異,頭兒,需要支援嗎?” 她笑了笑,“我看我不會遇到什麼危險的。” 因為凶手目前已經在蒙特雷縣的陳屍室裡了。 地下室的天花板塗的是黑色油漆,有18根木椽,也是黑色。牆壁是暗白色,塗的是廉價油漆,用892塊煤渣磚砌成。靠牆有兩個櫥櫃,一個是灰色金屬櫃,另一個是表面粗糙的白色木櫃。裡面放著大堆的罐裝物品、意大利麵食盒、蘇打粉和酒、工具、釘子,還有像牙刷和除臭劑這樣的個人用品。 4根金屬柱頂著昏暗的天花板,支撐著樓房的第一層。有3根相互靠得很近,有1根離得遠一些。這些柱子都漆成了深棕色,但也是鏽跡斑斑,很難看得出油漆是在哪裡結束的,而氧化又是從哪裡開始的。 是水泥地面,上面的裂縫形成了一些形狀。如果你盯得時間足夠長的話,可以看出這些形狀中有坐著的熊貓、得克薩斯州、卡車。 一個舊壁爐佈滿了灰塵,破破爛爛地立在角落裡。 地下室長37英尺寬28英尺,這個數字可以很容易地從煤渣磚的數量計算出來。每塊磚是12英寸長9英寸寬,不多不少,不過你還需要給每塊磚加上八分之一英寸,因為要把粘貼它們的灰漿計算在內。 這裡也生活著一些生物,大部分是蜘蛛。你可以數出有幾個家族。如果這就是蜘蛛生活的地方,它們似乎要畫出地盤不去招惹其他蜘蛛——或者是被其他蜘蛛吃掉。甲殼蟲和百足蟲也一樣。偶爾也有蚊子和蒼蠅。 更大一些的生物會對地下室角落裡的那一堆堆食物和飲料感興趣,像家鼠或田鼠。 有一扇窗戶,在牆的高處,昏暗的光線可以射進來,但是看不到外面的景色。現在的時間大概是晚上8點或9點。 第一層樓板上的腳步聲打破了無邊的寂靜。停了一會兒,前門打開了又重重地關上。 終於……終於…… 終於,既然綁架他的人離開了,特拉維斯·布里格姆可以鬆口氣了。過去幾天的日子他是這樣度過來的:抓他的那個人晚上出去,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來。特拉維斯現在蜷縮在床上,裹著臭氣熏天的毯子。這是他一天當中最佳的狀態:睡覺。 特拉維斯意識到,至少在睡夢中他可以擺脫絕望的情緒,暫時獲得一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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