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路邊十字架

第3章 第一章

路邊十字架 杰夫里·迪弗 4899 2018-03-15
昏暗的燈光——淡綠色的鬼魅光線——搖曳著,只差那麼一點兒她就能夠得著。 她要是能夠著就好了。 要是夠得著那鬼魅她就可以脫離險境了。 她的四肢被密封膠帶捆綁著。汽車後備箱的黑暗中飄移著一絲光線,在她的腳上方逗弄似的搖曳著。 一個鬼魅…… 另一塊膠帶粘在她的嘴巴上,她用鼻子吸入污濁的空氣,並且還要悠著點吸,彷彿她的凱美瑞轎車的後備箱只裝了那麼多空氣。 汽車駛過坑洼處發出砰的一聲,把人顛得很疼。她短促而又沉悶地叫了一聲。 偶爾會有其他微弱的光線透進來:剎車燈和轉向指示燈的暗淡紅光。沒有從外面進來的光線;時間接近凌晨1點鐘。 那個發光的鬼魅來回搖晃著。那是後備箱緊急開啟拉索:可以在黑暗中發光,上面還飾有一個人從汽車中逃離的漫畫形象。

但她的腳還是差那麼一點點夠不到。 塔米·福斯特強忍著不再哭下去。在俱樂部黑漆漆的停車場,那個攻擊者從她的後面趕上來,把膠帶猛地貼在她的嘴上,又將她的手捆在背後,把她推搡進後備箱裡,還把她的腳綁起來。從那時起她就開始啜泣。 這個17歲的姑娘嚇得身子僵直著,心裡想:他不想讓我看見他。他不想把我殺死。 他只是想嚇唬嚇唬我。 她觀察了一下後備箱,看到了那個晃來晃去的鬼魅。她想用腳把它勾住,但那東西還是從雙腳間滑了出去。塔米身形健美,常踢足球,還參加過拉拉隊。但由於角度彆扭,她只能把雙腳舉幾秒鐘。 那個鬼魅又沒有夠著。每走過1碼,她都越加絕望。塔米·福斯特又開始哭起來。 不要哭,不要哭!你的鼻子會塞住的,你會窒息的。

她強迫自己停止哭泣。 她應該在午夜時分回家。她媽媽會想她的——如果她沒有喝醉躺在沙發上,跟最新的男朋友就某個問題糾纏的話。 妹妹也會想她的,如果這女孩不在上網或是打電話的話。但她肯定做著其中一件事。 咣當。 跟先前發出的聲音一樣:像是放置在後座上的什麼東西發出的碰撞聲。 她想起了看過的恐怖片。可怖的、噁心的恐怖片。不是折磨就是謀殺,還使用工具。 別再想這些了。塔米把神定在綠色鬼魅上,後備箱緊急開啟拉索仍在搖曳。 又聽到新的聲音。是大海。 最後他們停了下來,他給發動機熄了火。 燈滅了。 他在駕駛座上移動身體,汽車搖晃著。他在做什麼?現在她聽見附近的海豹粗嘎的叫聲。他們來到了海邊,晚上這裡沒有人。

汽車的一扇門打開又關上。第二扇門也打開了。後座上傳來了金屬的碰撞聲。 折磨……工具。 門砰的一聲重重地關上了。 塔米·福斯特一下子崩潰了。她難以控制地嗚咽起來,極力吸進更多污濁的空氣。 “不,求求你,求求你!”她哭喊道,儘管聲音透過膠帶滲出之後變成了一種呻吟。 塔米一面開始默念著她能記住的所有禱告詞,一面等待著後備箱彈開。 大海咆哮著。海豹叫囂著。 她就要死了。 “媽媽。” 可是,接著卻什麼也沒有發生。 後備箱沒有彈開,車門也沒有再打開。她也沒有聽見走過來的腳步聲。 3分鐘後她控制住了哭聲。恐懼感逐漸減輕。 5分鐘過去了,他還沒有打開後備箱。 10分鐘。 塔米發出了一聲模糊而又瘋狂的大笑。

只是嚇唬人而已。他不會殺她,也不會強女幹她。只不過是玩笑而已。 她被膠帶封住的嘴其實在笑,車搖晃著,從沒有這麼輕微的搖晃。她收住笑。這輛凱美瑞又搖晃起來,一種前後推拉式的輕柔的搖晃,儘管比第一次要強烈。只聽見撲通一聲,她打了個寒噤。塔米意識到一個海浪撞上了汽車頭部。 哦,我的上帝,不!他把汽車丟棄在了海灘上,讓漲潮的海水灌進來! 汽車陷進了沙子裡,海水正在吞沒輪胎。 不!她最怕的就是被淹死,而且是禁閉在這樣狹窄的空間裡被淹死……真是完全沒有想到。塔米開始用腳踢後備箱蓋。 當然沒有人會聽到,除了那些海豹。 海水強烈地衝擊著車身。 那個鬼魅…… 只有夠著後備箱緊急開啟拉索她才能獲救。她踢掉鞋子,又試了一下。她的頭用力頂著地毯,絕望地抬起腳去夠閃光的拉索。她用腳夾住拉索,使勁地夾,腹部的肌肉在顫抖。

快點! 她雙腿夾緊,那個鬼魅終於鬆了下來。 叮的一聲。 好的!成功了! 不過隨後她又恐懼地呻吟起來,拉索被她的雙腳拉動了,可是後備箱卻沒有打開。她盯著身旁的綠色鬼魅。他肯定是把電線掐斷了!是在把她扔進後備箱後掐斷的。緊急開啟拉索在孔眼中擺動著,不再與鎖鏈相連。 她落入了陷阱中。 有人沒有,求求你,塔米又開始祈禱。向上帝,向路過的人,甚至向綁架她的人祈禱,他或許也會多多少少可憐她的。 但是只有開始滲進後備箱的海水發出麻木的汩汩聲作為回應。 半島花園旅館坐落於68號公路附近的幽深處——這條有年份的公路有20英里長,路兩旁別有景緻,是“蒙特雷縣的萬花筒”。這條路蜿蜒曲折,向西從多種族聚居的“色拉碗”——薩利納斯,繞過鬱鬱蔥蔥的天堂草原、簡短的拉古那·賽卡汽車賽道、公司的辦公樓,接著是灰塵瀰漫的蒙特雷,還有長滿松樹和鐵杉的太平洋沿岸樹叢帶。最後,這條迷宮般的公路把那些一心想征服它的人拋在了富有傳奇色彩的17英里黃金海岸上——這裡是有錢人享受生活的地方。

“不錯。”邁克爾·奧尼爾對凱瑟琳·丹斯說道。他們從車裡鑽了出來。 透過灰色鏡框的窄邊眼鏡,丹斯審視著具有西班牙風格的裝飾華麗的主樓,還有旁邊的6座建築。這家旅館儘管門面有些破舊,塵土斑斑,但還算氣派。 “不錯,我喜歡。” 他們站著,審視著這家可以遠眺太平洋的旅館。丹斯是位身勢學專家,對身體語言很在行。她試圖從奧尼爾身上解讀出什麼。這位蒙特雷縣警察局調查科科長不太好分析。他很壯實,40多歲,頭髮黑白相間,人很隨和,跟不熟悉的人他不會囉嗦。即使跟熟悉的人講起話來也沒有太多的手勢和表情。從身體語言上來說,他不會表現出很多東西。 即使在這種時候,她依然能夠讀出他心裡一點兒也不緊張,儘管他們來這裡有特別的用意。

而她卻有些緊張。 凱瑟琳·丹斯是位30多歲的苗條女人。今天她的金黃色頭髮編成了法式辮子,羽毛似的尾端用亮藍色的絲帶扎著。這絲帶是女兒早上給她選的,精心地系成了一個蝴蝶結。丹斯穿著帶褶襉的黑色長裙,搭配著套在白色襯衫上的夾克。黑腰靴子的跟有2英寸高——這雙靴子她已經喜歡幾個月了,但是一直克制住不買,直到打折時才買到手。 奧尼爾穿著他三四件常規搭配套裝中的一種:絲光黃斜紋外套,裡面是粉藍色襯衫,沒有系領帶。他的夾克是深藍色的,有著淡色格子圖案的那種。 門童是位和顏悅色的意大利裔人。他打量他們的表情似乎在說:你們真像般配的一對。 “歡迎光臨。希望你們下榻愉快。”他為他們開門。 丹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奧尼爾。他們穿過微風吹過的門廳,向前台走去。

他們從主樓開始穿過旅館的建築群,左拐右拐去尋找那個房間。 “絕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奧尼爾對她說。 丹斯淡淡地笑了笑。發覺自己的眼睛不時地掃向門和窗戶,她感覺很有趣。這是一種身體反應,表明這人下意識地在想如何逃避——也就是說,這人正在感覺到有壓力。 “瞧。”她說道,用手指向另外一個游泳池。這個地方似乎有4個。 “像成人玩的迪斯尼樂園。我聽說過有很多搖滾樂手住在這裡。” “真的嗎?”她皺皺眉頭。 “有什麼不對嗎?” “只是有這麼一說而已。吸了毒然後把電視機和家具扔到窗外去並不好玩。” “這裡是卡梅爾,”奧尼爾提醒道,“他們來這里幹的最瘋狂的事情是把可回收的東西扔進垃圾堆裡。”

丹斯本想回應一句,但最後還是沒有吱聲。這種打趣讓她感到更加緊張。 她在一棵棕櫚樹旁停下,棕櫚葉長得像尖利的武器,“我們這是在哪裡?” 警官看了看一張紙條,找了找方向,朝後面的一幢樓指去,“那裡。” 奧尼爾和丹斯在門外停下。他籲了一口氣,挑起眉毛,“我猜就是這間。” 丹斯笑了起來,“我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警官敲門。 片刻後門開了。出現在面前的是一位瘦瘦的男人,50多歲的樣子,下身穿一條深色的寬鬆長褲,上身穿一件白色襯衫,打著條紋領帶。 “邁克爾、凱瑟琳,來得真準時,快進來。” 厄恩斯特·西博爾德點頭示意他們進來。他是洛杉磯縣的職業地方檢察官。房間裡一名法庭記者坐在三條腿支撐的口述記錄機旁。另外一個女人起身跟新來的兩位客人打招呼。西博爾德介紹說她是他的助手,來自洛杉磯。

這個月的早些時候丹斯和奧尼爾辦了一起發生在蒙特雷的案子。獲罪的丹尼爾·佩爾從監獄裡逃出來,這名邪教領袖和殺手仍然藏匿在半島上,伺機尋找更多的受害人。其中一名涉及該案的人到最後被發現又牽涉到另一起案子。 丹斯下定決心要讓這名重刑犯歸案。但是有很多壓力阻礙這個案子辦下去——這些壓力來自一些很有勢力的組織。雖然蒙特雷的檢察官拒絕辦這起案子,可是丹斯不會因為有人說“不”就輕易放過。她和奧尼爾聽說這名重刑犯以前曾經犯過命案——是在洛杉磯。地方檢察官西博爾德一直和丹斯的工作單位——加利福尼亞調查局——合作,跟丹斯也成了朋友,於是同意在洛杉磯起訴。 不過包括丹斯和奧尼爾在內的幾名證人都是在蒙特雷地區,西博爾德這一天就來到了這裡記錄證詞。他們會面之所以要在秘密中進行是因為這名重刑犯眼線多、惡名響。實際上,當下他們甚至沒有使用兇手的真實名字。案子在內部被稱作人民公敵J.多伊。 他們坐下來後,西博爾德便說:“我們可能遇到了麻煩,我要告訴你們。” 丹斯早先預料到的窩心的情況——案子會因出現差錯而偏離方向——又回來了。 檢察官繼續說道:“基於豁免權,辯方提出放棄的動議。說實話,我無法告訴你們案子的勝算有多大。聽證會安排在後天。” 丹斯閉上眼睛,“不行。”在她旁邊的奧尼爾氣憤地籲了一口氣。 這件工作的一切…… 如果他逃脫了,丹斯想到……但她接著又意識到只有這樣才能接上這句話:如果他逃脫了,我就輸了。 她感到下巴在顫抖。 但是西博爾德說:“我的團隊在收集民眾反應。他們表現出色,是辦公室裡最棒的。” “無論付出多大代價,厄尼,”丹斯說道,“我要抓住他,我非得抓住他不可。” “很多人也這樣想,凱瑟琳。我們要盡一切努力。” 要是他逃脫了…… “不過我想辦下去,就好像我們必勝無疑一樣。”他信心十足地講了這番話,也讓丹斯心裡踏實了一些。他們開始談論起來。西博爾德就這起犯罪問了幾十個問題,比如丹斯和奧尼爾目擊到了什麼,案子的證據有哪些。 西博爾德是位經驗豐富的檢察官,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經過一個小時對他們的訪談後,這位精幹的男人向後倚坐著,說目前他已經掌握了足夠的東西。他即刻需要的是另外一名證人——當地的州巡警——他也同意作證。 他們謝了檢察官,他答應在豁免聽證會上法官一作出判決就打電話告訴他們。 丹斯和奧尼爾走回大堂。他放慢了腳步,皺了皺眉頭。 “怎麼了?”她問。 “咱們開個小差怎樣?” “你什麼意思?” 他朝漂亮的花園餐廳點點頭。從餐廳可以俯視山谷,再遠一些就是大海。 “時間還早。上次是什麼時候穿白制服的人給你送上班尼迪克蛋的?” 丹斯想了想,“現在哪有這個時間?” 他笑了笑,“來吧。我們不會太遲的。” 她看了看手錶,“我不知道會不會太遲。”凱瑟琳·丹斯在學校裡可從來沒開過小差,在加州調查局干高級警員就更不可能了。 “那就賭一把。”兩人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十幾歲,不過現在這麼做可不是淘氣。 他們在靠窗的一個軟座上彼此挨著坐下,外邊就是露天陽台,向下可以俯視群山。太陽已早早升起來了,這是個清爽的6月早晨。 服務員沒有全身都穿制服,但是穿著一件漂洗得體的白襯衫。他拿來菜單,倒了咖啡。丹斯無意中瞥見了印有這家餐館所大肆吹噓的含羞草香檳酒的那一頁。她抬頭看了一下,發現奧尼爾也在看這款酒。 他們笑了起來。 “什麼時候去洛杉磯等待大陪審團的陪審結果或審判結果,”他說道,“我們就用香檳酒來慶賀。” “再好不過了。” 這時,奧尼爾的手機震動起來。他瞥了一下來電者的身份。丹斯馬上覺察到他的身體語言發生了變化:肩膀微微上聳,胳膊和身子貼得更緊了,眼睛盯著屏幕之外不遠的地方。 在他用愉快的語調說“餵,親愛的”之前,她就知道是誰打來的了。 丹斯從他和作為職業攝影家的妻子安妮的談話中推斷出,她突然需要馬上出差,需要跟丈夫核對一下他的時間安排。 奧尼爾終於掛了電話,他們沉默地坐了一會兒,等到氣氛恢復之後才商量點菜。 “就是它了,”他宣佈道,“班尼迪克蛋。” 她也想吃同樣的東西,就抬眼示意服務員。但這時她的手機也震動起來。她朝短信看去,皺皺眉頭,又看了一遍,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定位在快速改變,心跳加劇,肩膀抬起,一隻腳敲打著地板。 丹斯嘆了口氣,她原來招呼服務員的手勢變成了模仿簽支票的動作,眼睛還向下瞟了瞟面前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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