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祈禱安息

第27章 第二章

祈禱安息 杰夫里·迪弗 6041 2018-03-15
一八六五年四月十五日,薩苗爾·馬德醫生給約翰·布思的腿上了石膏,讓他躺在醫生家一間充當醫務室的小屋裡。 馬德醫生知道這病人是什麼人,也知道他頭天夜里幹了些什麼事,但他沒到鎮上去舉報布思,因為他妻子害怕獨自和那個古怪暴躁的人待在家裡。馬德被捕,罪名是參與謀殺林肯總統。在審判中以一票之差逃脫了死刑。他後來獲釋出獄,但最後卻潦倒而死。 邁克·胡魯貝克回想著馬德醫生的不幸遭遇,他想:這事怨一個女人。 他還想,現在該找一個大夫。他的手腕在發燒。開車去撞那個密探的越野車時,他的手戳到了方向盤上。疼倒不太疼,但前臂腫得粗了幾乎一倍,從手指頭到手肘之間已經麻木。 在胡魯貝克看來,嶺上鎮是個神秘的地方,也是他要到達的目的地。由於風暴的緣故,鎮上一片黑暗,只有緊急出口的蓄電池燈還亮著。

胡魯貝克走進一間電話亭,翻閱被雨水淋濕的電話簿,找到了要找的東西。他在心裡默禱了一句,翻到電話簿前邊的地圖,找到雪松路的位置。 邁克回到雨地裡,急急向北進發。他經過了一些滅了燈的店鋪——酒店、玩具店、比薩餅店,還有一間基督教科學派圖書室。 “晚安,女士們,”他邊唱邊從水流湍急的明溝趟過,把水濺得嘩嘩地響。 街道盡頭是一個三岔路口。邁克驀地停下,驚懼地汗毛倒豎。 哦,老天,往哪兒走?向左,還是向右?一條是雪松路,另一條不是。到底左還是右? “往哪兒走?”他吼了一聲。 邁克知道,走一條路可以到雪松路四十三號,走另一條路到不了。他望著路標牌,眨眨眼。就在這一瞬間他的理智像消耗得過度發燙的汽車引擎一樣,熄火了。

恐懼感陣陣襲來,強烈得可以用眼睛看見:一道道黑色或黃色火花在街面爆裂,撞上窗子,又射向濕淋淋的人行道。他發出哀慘的哭號,下顎抖動著。他跪到地下,耳裡聽到巨大的喊聲——林肯的聲音、士兵臨死的呼喊、密探們的叫聲…… “安妮醫生,”他哀叫道:“你為什麼扔下我不管了?安妮醫生!我害怕。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該干什麼?” 邁克抱著路標牌的柱子,好像那是給他輸血、輸氧氣的管子。他驚恐地哭泣著,在衣袋裡搜尋手槍。他要自殺。沒有別的選擇。他恐懼得無法忍受。往腦袋裡射進一顆子彈,像老林肯那樣,就永遠解脫了。他再也顧不上今晚要追尋的目標,什麼背叛,什麼夏娃,什麼莉絲,什麼報仇,都顧不上了。他必須結束這恐懼的煎熬。槍還在,他能感到槍的重量,但他的手顫抖得伸不進口袋。

胡魯貝克終於撕開衣服,從裂口裡伸進手去,摸到手槍硬邦邦的槍柄。 “我……受不了啦!……求求你!” 他舉起了槍。 一道強光照向他閉著的眼睛,他眼前變成一片血紅。一個聲音在說話,他聽不見說的是什麼。他鬆開捏槍的手,抬起頭來。邁克覺察到有人在對他說話。不是安妮醫生,不是死去的美國總統,不是密探,也不是那個好人馬德醫生。 說話的是一個五十多歲骨瘦如柴的男人,從車窗裡伸出頭來,離邁克只有三英尺遠。他顯然沒看見那支槍,邁克忙把槍藏回衣袋。 “餵,你沒事吧,年輕人?” “我……” “你受傷了?” “我的車,”他輕聲說。 “我的車……” 這灰白頭髮的瘦人駕的是一輛破舊的吉普,帆布車蓬上滿是污點,車窗上蒙著維尼綸布。 “出事故了?找不到可以打通的電話,是吧?我知道,電話線路都斷了,因為這場風暴。你傷得重嗎?”

邁克深吸了幾口氣,恐懼感減輕了。 “傷得不重,可是我的車壞了。這輛車不好,不像那輛老凱迪拉克。” “來吧,我帶你去醫院。你得讓醫生瞧瞧。” “不,我還好。可是我迷路了。你知道雪松路在哪兒嗎?” “當然知道。你住那兒嗎?” “有人在那兒等我。我已經晚了,他們會擔心的。” “我開車送你去吧?” “真的?” “我想我該送你去醫院看急診,瞧你的胳膊。” “不用。你只要把我送到我朋友那兒。那邊有個大夫,馬德醫生。你認識他嗎?” “不認識。” “他是個好醫生。” “那就好。你的手腕一定骨折了。” “載我吧。”邁克緩慢地站起來——“我要做你的朋友,直到你死。”

那人尷尬地猶豫了一下,說:“嗯……進來吧。小心那扇車門。你是個大個子。” “歐文正往家裡走,”莉絲說,“我敢肯定。我認為胡魯貝克正在追他。” “他怎麼不直接去警察局呢?”警察問。 “他一定是擔心我們的安全,”莉絲說。她沒提歐文不願去警察局的真實原因。 “我不能,”警察說。 “我是說,斯坦利要我——” “沒什麼可商量的,”莉絲說,“我要去找他。” 警察為難地說,“你看,莉絲……” 波霞說出了他心裡的話:“莉絲,你去沒用。” 海克去掉帽子搔搔頭。他盯著莉絲說:“你在審判他的時候作證了?” 莉絲回望著他:“我是主要見證人。” 他緩緩地點頭。然後說:“我抓過很多人,也在審判他們時作過證。從沒有人在審判後來找我算帳。”

莉絲盯著海克的眼睛,他馬上把眼光轉向了一張舊康樂椅。她說:“那麼,你很幸運,是不是?” “就算是吧。可是逃出來的人很少去追著報復誰。他們一般總是先溜出州界,逃到外州去。” 他似乎等待著莉絲作出回答,但莉絲只說:“邁克·胡魯貝克恐怕不是你說的那種普通逃犯。” “這一點我同意。”海克沒有再說下去。 莉絲從門旁的鉤子上取下色彩鮮豔的雨衣,對妹妹說:“你留在這裡。歐文要是回來了,就按喇叭。” 波霞點點頭。 “嗯,太太!” 莉絲斜眼看著海克。 “你這樣可能太顯眼了,對吧?” “什麼意思?” “雨衣是黃色的。” “哦,這我倒沒想到。” 海克接過她的油布雨衣掛回原處。莉絲正要去取她的深色茄克,海克作了個制止的手勢。 “聽我說。我想咱們別在這裡浪費時間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他是你的丈夫。不過作為對這種事富有經驗的人,我要奉勸你幾句。我以追踪逃跑者維生,讓我一個人去找。別,你聽我說完。我去找你丈夫,如果他在附近,我就有可能找到他。我的視力也許比你好一些。還有,假如你也在周圍繞來繞去,反而會礙事。”他的語氣很堅決,準備莉絲來反駁。

莉絲猜測他的真正目的是得到那筆獎金。不過他說的倒也有理。就算莉絲碰巧找到了丈夫,她也沒把握能說服他放棄追殺胡魯貝克,跟她回家。他以前就不聽她的勸告,這次憑什麼會聽呢? “好吧,川頓,”莉絲說。 “我想,我到院門旁的樹林裡去守著。他當然可能從院牆上爬進來,這就只好冒一點險了。這麼大的風,他是不可能從湖里游泳過來的。” 海克看了一眼那個警察。 “你守在住宅附近,就像是第二道防線。就守在這一帶。” 警察又來了精神。他已經費半天力氣也沒說動這個固執的女主人。現在有人給他撐腰,又有了立功的機會。 “我把車倒進那邊的樹叢裡,”他興奮地說。 “怎麼樣?從那裡我能看見整個院子,他卻看不見我。”

海克說這是個好主意,又對莉絲說:“我知道你丈夫是個獵手。也許你不喜歡帶武器,不過是不是也準備上一把槍呢?” 莉絲笑了一聲,從衣袋裡取出手槍。她讓槍管朝下,手指放在扳機護圈外邊——正像歐文教她的那樣。波霞嚇了一跳。那警察哈哈地笑了。但川頓·海克只是滿意地點點頭,像是又按計劃完成了一個項目。 “我把愛米爾留給你。連它都受不了外面的風暴。帶著它。它不是那種攻擊型警犬,可它個子不小,生人來了它會大聲叫的。” “我沒有你能穿的深色雨衣,”莉絲朝那件油布雨衣一揚頭。 “沒事。我不怕水。不過我得要一個塑膠袋包住我的槍。是一把老式德國槍,老愛生鏽。” 海克把手槍放進塑膠袋,紮緊袋口,再把槍放進皮套。他朝外面望了一眼,伸了伸腿,身子縮了一下。她想,不管他的腿有什麼毛病,淋雨總是不好的。他像是疼得厲害。

警察把車倒進車庫和住宅樓之間的樹叢裡。從那裡打開車燈可以照亮整個院子。 海克轉身小聲對莉絲說:“你一定會用那把槍,不過我猜想你從來沒用過它,尤其是在今天這樣的情況下。”沒等她回話,他又說:“你應當把屋子裡的電燈全都關掉。別坐在窗前。我會盡力監視住宅和院子。需要我時閃一下電燈,我馬上就會跑來。” 隨後,他沒跟兩個女人及自己的狗打招呼就消失在雨簾中。 “天哪,莉絲,”波霞耳語說。使她震驚的事大多了,莉絲不知她現在指的是哪一樁。 羅納德·阿達拉醫生再也不去想他的老婆了。她身體的氣味,她的大腿彎,她嫩滑的肌膚、香噴噴的秀發——曾一再浮現在記憶裡的這些景象完全都消失了。 因為海弗山警長剛打來電話報告了消息。

“在克勞夫頓,”警長怒氣沖沖地說,“胡魯貝克剛殺了一個女人。事情已經敗露了,大夫。” “哦,上帝!”阿達拉閉上眼睛。一個古怪的念頭使他覺得血液都冷卻了:胡魯貝克殺人只是為了一個目的——毀掉他阿達拉的前程。他顫抖的雙手握著聽筒,聽那位壓不住怒火的警長敘述胡魯貝克如何殘殺了那個婦女,用刀戳爛了她,又偷了一輛摩托車挑到波里斯頓去了。 “用刀在她胸脯上刻了字。另外,甘德森的兩個警察失踪了。他們在二三六號公路上巡邏,打電話報告說發現了胡魯貝克。以後就沒消息了。胡魯貝克肯定是殺了那兩個警察,然後把屍體扔到了什麼地方。你們說他挺老實,是吧?說他沒危險,是吧?我的老天。你腦子裡轉的是什麼念頭?半個小時間之內我到你辦公室來。”電話掛了。 阿達拉醫生朝辦公室走去,海弗山警長正等著見他。然而醫生卻走得很慢。他知道海弗山等得不耐煩了,可他的胳膊和腿都發軟,恐懼得僵在那裡了。狂風的怒號代替了那個病人的哀哭。阿達拉朝前走了五步,又停下來,假裝翻閱隨身帶著的一個卷宗。 直到此時他才忽然想到,邁克·胡魯貝克沒有必要殺他。胡魯貝克甚至都不認識他。胡魯貝克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返回醫院,即使他的確打算把阿達拉大卸八塊。 求求你,別殺我。 我不想死。 他聽見了腳步聲。不。好像是。誰來了? 一個女人和兩個警察的鬼魂? 哈,是他自己的腳步聲。 “聽著,狗養的,”海弗山警長掛上電話之後對他們說。他們——阿達拉院長和那個目光呆滯的彼德·格里姆,兩人怔怔地盯著他。大雨撒潑到阿達拉辦公室的窗玻璃上,狂風在呼嘯。 “我們剛得到消息,”海弗山說。 “從嶺上鎮來的報告說,有人開車把一輛越野汽車撞到公路下邊的山溝裡了。兩輛車裡的人都不見了,跑進了樹林。被撞的越野車,車主是歐文·艾奇森。” “歐文——?” “就是審判胡魯貝克時出庭作證的那個女人的丈夫。他來過這兒。” 這麼說來,可能已經死了四個人。 “他們知道是胡魯貝克撞了那人的車。” “他們推測。他們並不知道。我們來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 “哦,耶穌,”阿達拉嘀咕說。 “死了四個。” “現在要聽你的意見,大夫。我們得知道應當把人派到哪兒去。” 他說什麼?派人? “別用廢話哄我了。我要你實話實說。我們接到兩個報告——一個說胡魯貝克要到波里斯頓火車站去;一個說要他去嶺上鎮追那個出庭作證的女人。他到底要去哪兒?” 阿達拉呆望著他。 “我想他問的是該把警察派往哪兒,大夫,”格里姆解釋說。 阿達拉看看他的助手,又看看高大的牛仔般的警長。 “嶺上鎮的總監手下有可以調遣的人,是嗎?” “是的。不過他們總共才有四個警察。他派了一個去保護那個女人。可我得知道怎樣佈置兵力。我們得抓住那傢伙!我這兒有四名特別行動隊員隨時待命出發,其他人員再過一小時才能召集起來。我應當把人派到哪兒去呢?現在聽你的。” “我?我不了解情況,”阿達拉說。 “我需要了解情況。比如說,撞艾奇森的人確是胡魯貝克嗎?他從哪兒弄到的汽車?有人看見他騎摩托車了嗎?在搞清這些事實之前我們沒法作任何決定。而且——” “你們已經掌握了不少事實,”海弗山厲聲說,眼睛逼視醫生。 “你們給那傢伙治了四個月的病。你們了解的情況就可以當作依據。” “問迪克·科勒去吧,他是胡魯貝克的大夫。” “我們會問他的。可是我們不知道他在哪兒,用呼叫器呼他也得不到回答。” 阿達拉抬頭一望,那神情像是在說,“為什麼偏要找我?” 波里斯頓…… 醫生指著地圖上的一個地方,今晚早些時候他曾經指著同一個地點籌劃如何抓到胡魯貝克,如何讓迪克·科勒醫生一敗塗地。 嶺上鎮…… 阿達拉醫生臉上忽地一抖,對他來說這瘋狂的世界上頭等重要的大事就是逮住那個不辭而別的病人。如果可能就活捉,否則就把他的死屍放到床板上,肥腳趾上吊一個名牌,送到義塚去埋葬,讓他冰冷發青的屍身靜靜地爛在土裡。 啊,讓這一夜快快地過去吧,他默禱著。讓我回家,躺在老婆熱烘烘的懷抱裡;讓我蓋著厚被好好睡一覺;讓這一晚平安過去,別再死人。 阿達拉扯開胡魯貝克的捲宗,匆匆翻揀一頁頁材料。材料嘩地攤了一桌,他開始閱讀…… “不,不行!”阿達拉輕聲喊起來,引得另兩個人疑惑地望著他。他憤憤地自問,材料裡寫的是什麼意思?胡魯貝克在幹什麼?他的動機是什麼? 邁克·胡魯貝克是個什麼? 阿達拉旋動座椅,凝望著雨水沖刷的玻璃窗。 第一,胡魯貝克有幻聽症狀,他說的話往往辭不達意,像所有精神分裂症患者一樣。他對那個司機說“波士頓”,心裡想的也許是“波里斯頓”。 第二,胡魯貝克去嶺上鎮的目的是複仇,這是妄想型精神分裂症患者常見的一種幻覺。 第三,波里斯頓有火車站,乘火車遠不像坐飛機那樣令人緊張,所以精神病患者更願意乘火車。 第四,從今晚胡魯貝克有意製造的假象和使用的各種計策來看,他表現出驚人的認知能力。他很可能會運用聲東擊西的策略,假裝去嶺上鎮,其實卻去了波里斯頓。 第五,也有另一種可能:他的認知能力極強,甚至會製造雙重假象——作出去嶺上鎮的樣子,實際上正是要去那兒。 第六,他有可能會無故殺人。 第七,他的某些妄想與美國歷史、政治、政府機構有關。在接受治療時他多次提及華盛頓——乘火車可以去那裡。 第八,他恨女人,曾被判決犯有強姦罪。他幾個月前曾威嚇艾奇森太太。 第九,他耍花招不吃藥,說明他早就計劃好了今晚的行動。 第十……第十一…… 無數事實和可能性在阿達拉醫生的腦海裡閃過。他一動不動地坐了一會,忽然抬頭望著海弗山警長那張滿是皺紋、疲憊不堪的臉,對他說出自己真心相信的判斷:“胡魯貝克正在朝火車站前進。他要去華盛頓。馬上派人去波里斯頓。快!” 姐妹倆仔細檢查著住宅,關上每一盞電燈。她們悄悄地走路,響一聲雷不會嚇她們一跳,常把陰影當作不速之客的身影。最後屋裡只剩下外面進來的亮光。還有暖房裡的幾盞藍色朝天燈,莉絲有意留著沒關,她估計從外面看不到這樣微弱的燈光。她倆回到廚房,並肩坐在一條長椅上,面對著積滿雨水的後院,院子盡頭是一片松林和樺樹。 五分鐘靜悄悄地過去,雨敲打著暖房。風呼嘯著從老屋的縫隙裡灌進來。莉絲再也沉默不下去。 “波霞,剛才我正跟你談起一件事。” “剛才?” “那場戀愛,”莉絲壓低嗓門說,好像歐文就在隔壁似的。 “現在恐怕不該談——” 莉絲摸了一下波霞的膝頭。 “咱們倆的這件事早就該談談了。我已經受不了啦。” “咱們倆?莉絲,現在不是談這件事的時候,真的。” “我不得不跟你談。” “以後吧。” “不,現在就得說!”莉絲激動起來。 “現在不說,以後就再也不能說了。” “這件事就那麼重要嗎?” “因為你應當明白當時我為什麼罵你。我也有問題要問你。看著我。” “好啦,你告訴我你愛上了一個人。那又有什麼了不起呢?那和印第安捨身崖又有什麼關係呢?” “哦,波霞……” 莉絲一定不自覺地吸了一大口氣,她的胸口都漲痛起來,不得不低頭彎腰減緩痛感。姐妹倆之間騷動著的沉默使莉絲感到疼痛逐漸減輕。她又抬起頭來望著妹妹。她正要說話,一陣輕微的雷聲滾過。波霞會意地瞇了一下眼睛,說,“哦,不可能是他。” “不,”莉絲說,“就是他。我的情人是羅伯特·吉列斯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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