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茫茫,冰洋浩森,天海之間連著無邊的白霧,在夕陽的輝映下,變換出魅力萬端的奇觀環境,彷彿無數仙山傲立海上,又像是萬千巨獸洶洶奔走。 蒼鷺尖啼,輪聲轆轆,七輛飛車貼著海面朝北急速飛馳,很快便衝入了那白茫茫的雲霧之中。狂風吹來,整個世界都成了虛浮、混沌的白色,分不清東西南北,霧氣和著冰冷的海浪如暴雨似地沖洗著車身,嘩嘩激響。 車身顛簸劇晃,眾人驚呼不斷,拓拔野身在“源坎壺”內,亦覺得煩悶眩暈,只聽波母喝道:“把住車舵,貼著海面,不要偏離羅盤指向!” 經歷的先前雷風暴一劫,眾人對她都已大為敬服,當下紛紛吶喊呼應。 車尾掌舵的兩名大漢奮力握緊舵盤,不斷修正方向;車首的大漢則根據青銅舵旗所示,叱呵著揮鞭駕鳥,結成品字陣,貼著海面朝北疾飛。 白霧越來越濃,就連車廂內亦伸手不見五指,拓拔野凝神綻放青光眼,亦只能朦朦朧朧地瞧見眾人輪廓,心中凜然,暗想:“若不是這妖女識得方向,縱然到得平丘,只怕也難以安然返回。” 浪大風狂,冰寒徹骨,車廂咯拉拉地劇震不停,結了一層厚厚的白冰。車軲轆與舵都被堅冰封凍,轉動越來越吃力,飛輪漸漸轉慢,速度隨之大為減緩。 就連駕車的六隻蒼鷺似乎也難消酷寒,尖叫悲啼不已。車首的大漢更是凍的牙關格格亂撞,渾身顫抖,連揮舞長鞭的力氣也沒有了。 汁玄青高聲道:“啟動風火輪,每隔一柱香,加添一次'太乙神水'!” 眾人呼喝附應,過不多時,“呼呼”連響,眾飛車尾部突然冲起兩道火光,螺旋飛轉,車速陡增,朝前閃電似的急沖而去。 眾蒼鷺歡聲長啼,紛紛振翅飛起,衝落到車廂頂部。駕車大漢亦忙不迭地打開廂們,退入車內。巨大的飛車便只憑藉著兩個風火輪槳之力,在茫茫白霧中飛速前行。 如此飛了小半時辰,海上風暴更猛,狂濤駭浪如山岳壓頂,轟擊不絕,饒是飛車堅固絕倫,亦有搖搖欲墜之感。 掌舵大漢氣血翻湧,握著舵盤的手虎口迸裂,流血不止,周身都被震的酥痺如電,再也支撐不住,叫道:“波母仙子,風浪太大了,不如先飛到空中避上一避吧……” 汁玄青冷冷道:“上空的風力更猛百倍,你若不怕被吹散了架,只管上去一試。”聲音清脆,源源地傳了出去。 但此時四周風浪如狂,話音傳到最後一輛飛車時,已斷斷續續聽不真切,那舵手似乎只聽見“只管上去一試”六字,心中大松,急忙奮力拉舵上沖。 “轟!”那輛飛車剛冲起十丈來高,便被狂風當空拍的炸散開來,車中眾人失聲慘叫,無影無踪。 眾人大駭,拓拔野心中亦是一凜。這些年來,他遍歷大荒,也不知去了多少險惡之地,見識了多少驚濤駭浪,卻始終不曾見過這等大風!北極至寒之地,再加上無邊迷霧、駭世狂風……難怪平丘被水族視若天下第一等的重囚禁地了。 餘下的六輛飛車再不敢冒險,唯有繼續乘風破浪,朝北急馳。所幸這冰洋氣候太過惡劣,凶獸巨魚也難以生存,一路行去,倒也沒遇見其他巨獸突襲。 遠遠地,聽見後方傳來若有若無的鳥叫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密集,似乎有萬千鳥群緊隨追來。 又飛了一個多時辰,飛車“格格”作響,顛得幾欲散架了。眾人腹中亦是翻江倒海,五臟六腑都似錯位一般。說不出的煩悶噁心。唯有雨師薇睜大了眼睛,瞬也不瞬地凝視著窗外,大感好奇有趣。 “咦?那是什麼?”她花容微變,又驚又喜,指著茫茫白霧失聲低呼。 眾人轉頭望去,只見在左前方霧氣突然聚散離合,隱隱可以瞧見山岳行廓;狂風鼓舞,傳來幾聲嬰兒哭啼似的奇怪鳥鳴。想要凝神再聽,卻有寂然無聲了。 汁玄青低聲道:“這是'鬼嬰鳥',傳說是有夭折嬰兒的魂魄所化,飛不到仙界,只能在平丘極淵盤旋,每天每夜,都在呼喚著她的母親……”說到最後一句時,妙目中閃過悲楚,憤恨,傷心,懊悔混雜的古怪神色。聲音輕顫,頓住不語。 拓拔野知她必是想起了死去了公孫青陽,心中微微一震,暗想:“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她雖造孽深重,但愛子之心。卻與常人無異。”對她的厭憎之意稍有減緩。 鬼嬰鳥是極淵獨有的兇禽,鳥啼既聞,平丘自然在望了。眾人大喜,如釋重負,水龍琳的俏臉卻沉了下去。 烏絲蘭瑪嫣然一笑,柔聲道:“青陽未死,汁姐姐又何必傷懷?等大事既了,你們母子自然就能團圓了。瞧著他長大成人的摸樣,姐姐必定覺得吃什麼苦,全都不枉啦……” “青陽?”拓拔野聞聲大震,驚愕不已,難道這“母子團圓”指的竟不是公孫嬰侯,而是死了十多年的公孫青陽? 汁玄青蒼白的臉顏紅暈泛起,似悲似喜,徐徐道:“烏絲蘭瑪妹子,醜話說在前頭,若讓我發覺那孩子不是青陽……” 烏絲蘭瑪格格一笑,截口道:“母子連心,一見便知。烏絲蘭瑪就算是吃了龍鯨猛獁膽,也不敢拿此事矇騙汁姐姐。否則,就算汁姐姐饒的了我,陽極真神又豈能答應?” “你知道便好。” 汁玄青點了點頭,傲然一笑,帶著幾分淡淡的淒涼,“嬰侯是個極孝順的孩子。青陽被那小賤人擄去,這些年來,他始終自怨自艾。若是他們兄弟當真能夠重逢,也不知會多麼歡喜……” 拓拔野聽的驚疑不定,公孫青陽落入天帝冰壑中,縱然不曾摔死,也早被雪鷲爭啄分食,又怎會被遠在萬里之外的烏絲蘭瑪所得?就算真被她路過所救,她又怎能知道那嬰孩便是波母之子? 烏絲蘭瑪笑道:“陽極真神現在多半已經和龍女成婚啦,等到汁姐姐帶著青陽回到地丘,一家團員,雙喜臨門,那才叫歡喜呢。” 拓拔野心中一震,原來波母竟還不知道公孫嬰侯被困於地底之事! 烏絲蘭瑪必定是封鎖消息,不讓波母知道地丘之戰,好讓她心無旁騖地引領眾人前往平丘,解印鯤魚!如此說來,公孫青陽多半也是水聖女胡謅出來,誘騙波母為己所用的餌食。想明此節,登時精神大振,又添了幾分把握。 當是時,窗外雲霧飛散,海浪漸平,依稀可以瞧見一座險峻高山矗立冰洋,峰顛被雲海截斷,幾道夕陽穿透雲層,斜斜地照射在峭壁上,金光燦燦。 “平丘!平丘到啦!”眾人歡呼聲中,飛車風馳電掣,破浪沖起。 飛得近了,狂風轉小,雲霧越來越加稀薄,隱隱已能瞧見一角藍天。崇山峻嶺橫據滄海,巍峨入雲,彷彿擎天巨柱,高不可瞻。 飛車繞過山崖,正面望去,赫然是一個極為深遠寬廣的山谷,綠意盎然,鮮花遍布,彷彿一幅斑斕錦繡,鋪展綿延到山腳,倒映在湛藍色的冰洋中,明艷如畫。 清風徐來,海波不興,鼻息間滿是濃郁花香。眾人塵心盡滌,飄飄欲仙。想不到在這狂風暴雪的北極冰洋裡,竟有如此溫暖秀麗的仙境。在經歷了適才那夢魘似的迷霧駭浪之後,更覺心醉神迷。 鳥鳴啾啾,雪鷲盤旋。萬千飛魚波浪搖舞,劃過無數道優美雪亮的弧線,銀瀑似的從飛車窗邊傾瀉飛過,衝入海中,引得雨師薇等少女嬌呼不絕。 山谷中央,對矗著兩座山丘,高峭險拔,峰頂卻像被利斧橫削,草木不生,想來就是傳說中地平丘了。相傳這兩座山峰是九天玄龍的獠牙,落入人間,專以封鎮凶獸,因此又被稱為龍牙山。 科汗淮的“龍牙侯”便是典出於此。當時他年紀輕輕,威震天下,被各族視為“大荒五十年後之第一人”,水族封“龍牙”以為爵號,便是希望他能如九天玄龍一般,將水族神威布達四海,懾服敵眾。誰想許多年後,他竟叛出水族,重傷燭龍,成為北海最為嫉恨的人物。 拓拔野從壺口遙望平丘,忽然想起科汗淮當日在蜃樓城中言傳身教的歷歷情景,心潮起伏,暗想:“科大俠為了天下公義,捨身忘死,不愧'龍牙'二字。波母與水聖女為了一已之私,卻不惜解印鯤魚,禍亂四海……今日我若不能阻止,又有和顏面站在這龍牙上下!”一念及此,豪情激湧,更無半分退縮躊躇之意。 思考間,六輛飛車旗帆獵獵,風輪飛轉,俯衝入山谷,貼著那五彩繽紛的野花草地,閃電似的朝平丘衝去。 綠林如海,洶湧起伏,迎面刮來的涼風帶著絲絲水汽,清新撲鼻。遙遙望去,平丘兩面矗立於一個極大的碧湖之中,水霧瀰漫,波光蕩漾,上空的鳥群方一靠近,立即尖啼著盤旋繞開,當是傳說中深達地底九泉,寒冷無比的極淵了。 汁玄青道:“無晵蛇姥就被封鎮在平丘西峰'萬蛇岩'下,甘柤老祖和甘華老祖寸步不離地鎮守著。遺玉仙子,楊柳仙子,青馬真人,視肉老租,百果仙子五人巡邏各處,每隔兩個時辰,便在'萬蛇岩'會合一次。如果我沒有猜錯,現在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了……” 話音未落,果然聽見一個洪鐘似的聲音轟然迴盪:“他奶奶的肉蛋蛋,哪來的沒規矩的混球!這裡是平丘禁地,妄闖進來是想要找死麼?”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隻巨大的赤鱗蜥龍張翅從左面山上急沖而下,尖叫怪嘯,噴出一團團烈火。 蜥龍脊背上騎坐著一個怪人,圓滾滾,紅彤彤,頭和身子連成一片,遠遠望去像是一團牛肝一般,兩個銅鈴似的碧眼左顧右盼,氣勢洶洶,口中兀自吧嗒有聲地啃著一條肥碩的鹿腿。想必就是平丘七仙中的“視肉老祖”了。 視肉是大荒中的一種怪獸通身渾圓無四肢,隻長了一雙眼睛和一張巨口,生性兇狂殘暴,就是虎狼遇見了,也會被它囫圇吞如肚中。最為神奇的,是他飢餓難耐時會將自己身體吞噬入腹,而後又會復生如初。 這視肉老祖果然長得與“視肉”極為神似,就連兇暴貪吃的脾性也如出一轍,令人為之莞爾。 烏絲蘭瑪微微一笑,傳音到:“大家按計劃而行,不可輕舉妄動。”眾人迅疾更衣易容,自縛枷鎖,就連烏絲蘭瑪和波母也喬扮如重囚。唯有水龍琳依舊威裝坐於車中。 九鳳、強良從車種飄然飛出,凝空行禮,齊聲道:“天櫃山九鳳、強良,奉燭真神之命,押解重囚至平丘。另附純陰女童一名,作為朱卷神蛇極夜冬眠的祭品,還請老祖引進。 視肉老祖肅然動容,急忙丟掉鹿腿,笨拙的鞠身還禮,道:“原來是北極雙尊駕到,有時遠迎,勿怪勿怪。 碧眼滴溜溜地打量著六輛飛車,胖臉上閃過一絲狐疑之色,咳嗽道:“不過,平丘囚車向來是由幽都盲奴護駕,兩位神上又何必屈尊親臨?這個……這個……兩位神上應當知道'一入平丘,永不能出',就算是護駕使者,也不例外……” 強良三角眼光芒閃爍,咧怪嘴笑道:“此次重囚關係極大,燭真神不容有失,所以特意派遣二人護駕。否則就算你八架神車請我們,我們也不來……” 蹄手一抬,左臂上的赤練蛇纏著一個黑石瓶昂頭立起,續道:“老祖放心,我們自然知道平丘機密,不可外洩。所以燭真神命我們練'忘川水'也一齊帶來了。等交接完畢,出了平丘,再由你們親手餵我們喝下神水,什麼都忘得一干二淨了。” 九鳳仙子冷冷道:“真神手諭在此,好好看清楚了。”右手如蘭花招展,一張羊皮飄然飛舞,落入視肉老祖胖嘟嘟的手中,其上赫然是燭龍的親筆字跡,加蓋了水神璽印。 視肉老祖凝神讀了三遍,再無懷疑,將羊皮納入懷中,哈哈笑道:“兩位神上光臨,平丘生輝。不過這女童人祭什麼地方,忒也便宜了朱卷神蛇,若是讓青馬真人瞧見,更是埋怨暴殄天物啦。” 強良尖聲怪笑,虎嘴裡的赤練蛇隨之搖曳起舞,瞧起來又是噁心又是淫猥。 車中的水龍琳聽見,雙頰飛紅,又迅即轉為慘白,羞努悲懼,低下頭,淚水陡然滴落在“源坎壺”上。 青馬真人好色淫虐,與雙頭老祖堪稱伯仲,送到平丘的女囚往往要遭百般欺辱,生不如死。 但相對之下,朱卷蛇的人祭更加凶險慘烈。據說朱卷蛇享用女祭。必先以蛇尾劈入女陰,將其純陰真元汲納殆儘後,再剝去人皮,抽出脊骨,一寸寸生吞入腹中。過上七天七夜,魂魄被盡數吸納,才告氣絕。 拓拔野心下憤怒,正待要傳音勸慰。卻聽見一個沙啞的聲音叫道:“反了反了!你個吃不夠的肥肉球,竟敢在背後說本神壞話!兩位神上英明神武,萬萬不可聽他胡說八道。” 狂風鼓舞,馬嘶長鳴,一個清秀挺拔的黑衣男子騎著青黑色的陶餘斜衝而下,嘴角含笑,滿臉跋扈自大的神氣,真是青馬真人。 接著又聽見東,北,西三個方向傳來銀鈴似的清脆聲音。此起彼伏地道:“遺玉,楊柳,百果接駕來遲,北極雙尊萬勿見怪!” 山上霞雲飛散,風鳥高翔,三個彩衣美人騎乘神禽翩然衝下,在飛車前盤旋凝空。 左邊女子絲錦纏頭。鑲嵌流光碧玉,與俏臉交相輝映;當中美人杏臉桃腮,笑意盈盈,腰間串以各色仙果為帶;右首女子綠衣翠裙,細腰如柳,素手斜握柳枝長鞭,當是遺玉仙子,百果仙子與楊柳仙子。 平丘七仙乃是昔年黑帝精挑細選的仙級高手,專以鎮守重囚禁地,單個兒而論,除了甘柤老祖,甘華老祖之外,這五人修為尚比不上百里春秋,風道森等人;但若聯起手來,心意相通,威力倍增,即便是天吳這等神位高手,也未必能討得好去。 最為關鍵的,乃是這七人身上均藏有“赤光極石”,一旦意外發生,神石紅光直沖天穹,方圓數千里都能看見;最遲一個半時辰,援軍便可陸續趕到。即便烏絲蘭瑪一行將七仙盡數殺了,也難以如願。 因此他們才費勁心機,喬裝為囚車護使,務求趁著七仙不備,一舉拿下,絕不讓神石赤光有絲毫外洩。 拓拔野雖不知“赤光極石”,但他聰明絕頂,隱隱也已猜到其中關鍵,正想立即躍出“源坎壺”,攪它個天翻地覆,壞了水聖女與波母的計劃,又聽見九風仙子淡淡道:“甘柤老祖,甘華老祖呢?怎地不出來接駕?” 平丘五仙臉色微變,遺玉仙子笑道:“兩位老祖奉命看守朱卷妖女,自然寸步不離。兩位神上勿怪……” “寸步不離?”九風仙子冷笑一聲,道:“聽說春秋兩季,總有人拿著無晵蛇姥的蛇蛻到大人海市上販賣,顏容行貌和他們像的很呢。燭真神極是震怒,這次特命本宮順道查明此事,如果兩位老祖未曾擅離職守,就快快出來澄清證明。” 五仙臉色更轉難看,青馬真人乾笑一聲,道:“兩位神上明鑑。近年來,燭真神命我等向無晵蛇姥逼討'重生神藥'的藥方,雖尚未查清,但那妖女的蛇蛻卻無疑是藥引之一,他們縱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也不敢如此。” 強良從腰間皮囊取出兩顆烏黑藥丸,尖聲道:“身正不怕影斜,既然兩位老祖不曾作過虧心事,叫他們出來吞下這'照心丸',立知真假。” 平丘五仙面面相覷,眼神中閃過驚恐張皇之色,青馬真人額頭細汗沁出,支吾道:“這個……這個……兩位老祖受命鎮守妖女,實在是不能妄離半步……” 九風仙子臉照寒霜,冷冷道:“好,既然他們不能離開,就由你們帶我等前去照會。”黑衣鼓舞,御風飛掠,徑直朝平丘左峰衝去。 蒼鷺尖啼,風輪急轉,六輛飛車緊隨其後。 五仙大驚,失聲道:“神上留步!”紛紛轉身騎獸急追,搶到九風,強良前面,七嘴八舌,語無倫次,一會說平丘乃重囚禁地,外人不可擅入;一會說萬蛇岩凶險莫測,縱然是他們也不敢妄闖。 九風,強良只是不理,拂袖拍舞,將他們左右震退開去,領著飛車一路急飛。 五仙不敢強行阻擋,只好一邊苦苦勸阻,一邊左右跟隨,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綠,大汗淋漓,顯是緊張至極。 平丘雙峰如斧劈刀削,佈滿了深碧淺綠的苔蘚,在藍天白雲映襯下,鮮豔奪目。下方極淵寒氣蒸騰,相隔尚有千丈,那刺骨寒風便撲面刮來,拍的眾人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 再往前飛,平丘濕暖怡人的氣候,迅速變得比先前的冰洋極地還要酷寒森冷。狂風如冰刀,劈頭蓋臉,夾雜著萬千尖利冰晶,“叮叮”脆響不絕,尋木所製的飛車廂壁竟被密集冰屑深深釘入,水流連淌。駕車大漢被冰晶破體刺入,連連痛呼怪叫。 衝過森森極淵,隔著濛濛霧氣,已能依稀看見那高凸尖利如鳥啄的萬蛇岩。萬蛇岩高近百丈,一半浸於寒淵之中,儼然一座小山,其上密密麻麻。鱗光閃爍,爬滿了各種毒蛇,故又稱“蛇山”。 山體與極淵交接處,有一個幽深黑洞,洞口尖石交錯,彷彿森森巨口,擇人而噬。當是囚禁無晵蛇姥等重囚的龍牙洞了。 飛車凌空衝到洞口,那岩壁上的萬千毒蛇登時轟然冲起,咻咻吐信,作勢欲撲。 強良劈空一掌,氣浪狂捲,登時將蛇群打得掀飛炸舞,“嗵嗵”摔入極淵中,尖嘶迭起,白汽亂舞。 眾人低頭望去,寒氣刺得雙眼酸疼,眉睫上馬上結了一層冰霜。只見群蛇僵直慘白,動也不動地懸浮了片刻,緩緩朝極淵下沉,顯是片刻之間已被凍斃。 凝神再往下看,水汽彌散,湛藍色的淵水暗影憧憧,蒙朦朧朧可以看見許多四尺來長的幽藍水皰,每一個水泡中彷彿都蜷縮著一個人影,待要細辨,卻又什麼都看不分明了。也不知是溺斃的浮屍,還是被囚禁於水底的要犯。 飛車次第落下,懸空停在洞口,極聖宮衛紛紛揮鞭叱呵,將車上喬扮成重囚的烏絲蘭瑪諸女趕了下來,朝洞裡驅趕。青馬真人看見諸女,登時雙眼放光,狂吞饞涎,一時竟顧不得阻擋了。 九風、強良還待往裡闖,遺玉仙子等人臉色慘白,對望一眼,再也不敢遲疑,一齊伏身跪倒,顫聲齊道:“神上止步,我等大意疏忽,罪該萬死,無晵蛇姥她……她不知如何,竟從囚室裡逃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