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夜之國的庫帕

第19章 第十九章

夜之國的庫帕 伊坂幸太郎 6072 2018-03-15
“好了。”複眼隊長接著喚來牆邊的一名士兵。他似乎叫了士兵的名字,但我沒聽清楚。 “什麼事?”是剛才低頭說“請別再笑我”、曾和枇枇住在一起的男人。 “我決定了,”複眼隊長宣布:“你留在這裡。” “咦?”其他人都望向士兵。 “你就跟那個女人一起生活。” “跟枇枇嗎?”號豪問。 複眼隊長的表情變得嚴肅。 “依照預定,我們將跟鐵國士兵作戰。不過,你留下來,跟那個女人一起生活。” “隊長,您為何突然這麼說?” “你們要和城外那群鐵國士兵作戰嗎?”弦問。 “我們打算即刻出城,迎擊鐵國士兵。那樣一來,對方會認為我們是盜賊,和這個國家沒關係。這樣應該能減少城市受到的損傷。”

“我們也一起。”弦隨即出聲,“大家一起對抗比較好。” “沒辦法的。比起這些,你們更應該設法維持這個國家。這部分,我已跟他們談過。”複眼隊長望向號豪和醫醫雄。 “如果我們無法擊退鐵國士兵,你們就照著我的話做。就說我們只是一群盜賊,接受鐵國的支配吧。” 號豪默默點頭。 “多姆,怎麼樣?你認為打得贏嗎?”加洛問我。 “你不是在外面看過鐵國士兵?如何?” 我憶起進城之前,在城牆外看到的士兵集團,坦言:“我想很困難。”他們人數是這里士兵的兩倍以上,而且對方有許多槍和馬,我不認為複眼隊長一行足以抗衡。 此時,剛才被吩咐“你留下來”的士兵,亢奮地表示:“我當然也要一起作戰!” “不行。”複眼隊長當場打回票。

其他士兵也紛紛勸道:“你留下來吧。留下來,和你的女人活下去。” “要這樣說的話,大夥不也有親人?你們得快點去見親人……”枇枇的男人一慌,不禁激動起來。 “沒辦法讓所有人如願與親友團聚。等鐵國來接管時,事情會敗露。不曉得誰會洩漏我們的真實身分,到時鐵國對這個國家的管理會變得更嚴苛。不過,只有你一個,就不會有問題。”複眼隊長的語氣不容分說。其他士兵的話聲像漣漪般擴散:“連我們的份一起活下去吧!”“你要好好跟女人親熱,活得快快樂樂!”“我們原本是不能回來的,光是能夠重返故鄉,便心滿意足。”眾人的細語聲包圍男人。 看著他們的互動,我似乎能了解他們是如何團結合作、齊心協力活到現在。弦“啊”地指著幾名士兵,或許是他認識的人。

沒多久,複眼隊長拿槍站起,下令:“好,走吧!”士兵們全挺直背脊。 “現在盡快往城牆出發。幾個人共乘一匹馬,其餘用跑的!” “不要緊嗎?”號豪擔心地問。 “有沒有勝算?” 複眼隊長以近乎豁達的語氣回答: “與庫帕相比,這根本不算什麼。” 騙人。我立刻察覺,複眼隊長他們不是去打勝仗。明知毫無勝算,他們仍挺身作戰。 我默默想著,複眼隊長接著說:“庫帕士兵的職責,原本就是要保護人民,與強敵對抗。”他望向士兵們。 “這些人就是被選來保衛家園的。雖然過了很久,不過,這正是他們應盡的義務。” 室內一片寂靜。 “什麼話。”一名士兵笑道。 “選中我們的可是複眼隊長。”“明明就是隊長隨便選的。”“對啊,誰被選上誰倒霉。”大家誇張地連連嘆息。

他們的臉皺成一團,屋內氣氛又因笑聲變得柔和。 半晌後,我心想:啊,原來如此,庫帕士兵是真的變成透明。 他們回到城市,即使現身在過去的親友前,也是“看不見”的存在。在臉上塗顏色,是為了變成透明——隱瞞身分,化身透明,默默拯救眾人。就是這麼回事。 庫帕士兵會變成透明,拯救這個國家。 完全就像傳說中描述的。 緊接著,我腿一蹬,跑出屋外。既然掌握狀況,能做的事就只有一件。 “餵,多姆!”加洛跟上來。 “你要去哪裡?” 差點忘記,我得打信號才行:“加洛,來把天空塗成黃色!” 手腳貼著地面,我把四肢跪地的姿勢縮得更小。我待在岩山後面,可是山丘不大,得彎身縮小體積,才能勉強躲藏。 我悄悄探出頭,窺望士兵的狀況。

他們——鐵國士兵的行動耐人尋味。有人躺在地上,有人整理行囊,也有人圍坐成圈,看似在聊天。 位在遠方的他們顯得非常小,雜亂無章地動著。我有種在觀察昆蟲生態的感覺。 不清楚是有人先站起,還是有人發號施令,但我發現他們東西收拾得差不多時,幾十名士兵已騎上馬,排列得整整齊齊。 大概是隊長吧,兩個人面對士兵高聲訓話。從這裡聽不到內容,但他們一次又一次指著前方多姆老弟他們國家的城牆,或許在指示接下來要一口氣進攻。然後,那算是吶喊嗎?所有人同時發出鼓舞自己的雄壯叫聲。 終於要進攻了嗎?我四下張望,看到城牆。圍繞多姆老弟他們居住的國家的城牆。 好了,情勢會怎麼發展?不知是亢奮還是害怕,總之,我的心跳加速。

此時,我瞥見人影。大概是同乘一匹馬過來的,幾個人正從馬背上跳下。 或許是剛剛抵達的。 他們排成一橫列,擺出戒備姿勢,就像要迎擊這邊的鐵國士兵集團。那是多姆老弟他們國家的人,還是獨眼兵長?我凝目細看,他們的臉上彷彿塗著顏色。 城裡究竟是什麼情況? 多姆老弟沒事嗎? 然後,我不由自主地擔心起,只透過貓的描述得知的號豪、弦、頑爺等城中居民。 獨眼兵長來到城牆外,或許是為了迎接第二軍。 我這麼想著,便發現這邊疑似隊長的馬上士兵,舉起長槍後,隨即開火,顯然目標是牆邊的人影。槍聲傳遍遼闊的荒野。看起來小小的他們,槍一樣很小,或許是此一緣故,槍聲並不刺耳,反倒給人一種輕巧發射的煙火印象,但我仍大受震驚。馬嘶聲間或傳來。

他們不是同伴嗎?不都是鐵國的人嗎? 突然,一抹黃色線條映入眼簾。 城牆另一邊,一道煙霧朝天空緩緩上升,乍看猶如黃色的狼煙。原以為是光線反射,瞇眼細瞧,我赫然驚覺。 是多姆老弟的信號! 我會弄出黃色花粉,一看到花粉,你就把他們趕跑——多姆老弟臨走之際這麼交代。或許會花點時間,但花粉會筆直衝上天空。 我得動身了。我想起約定。趁尚未猶豫得裹足不前,我先跨出步伐。 士兵手中的槍當然很可怕,但我只能相信自己的想法,挺身面對。 行走!前進!不要害怕!對方也一樣害怕!我這麼告訴自己,一步步確實踏穩。 牆邊的人,也就是從多姆老弟的城市出來的人仰起身子。他們面對這裡,所以先發現我,眼睛眨個不停。

或許是從他們的視線察覺異狀,在荒野上列隊的鐵國士兵也起疑“背後是不是有什麼?”慢慢轉向我。 他們先看到我的腳踝和小腿一帶,倏地睜圓雙眼,目光茫然地往上移。仰望到我的胸口和臉龐時,他們個個張大嘴巴,一動也不動。幾乎所有人的反應都相同,嚇得無法動彈。我不禁感到好笑,內心萌生一點從容。 既然這樣——我稍微放大步幅,用力蹬踏土地。我有些得意忘形,心想乾脆來引發地震。隨著我的動作,乘載士兵的馬匹腳步踉蹌。或許是不知所措,馬匹又嘶叫個不停。士兵們拼命安撫馬匹。 我邁步前行,俯視他們。 士兵狼狽地待在嚇壞的馬上,一副遇到怪物的表情。然後,有人大叫:“那是什麼!怎麼會有巨人!” 緊接著,其他人也怪叫起來:“好大!是從哪裡來的?”“簡直像棵大樹!”

前方的士兵只有我的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大,我的遠近感有點錯亂。 “那個巨人是什麼!”他們對我喊道。 問我是什麼,我也答不出。我只是個被老婆戴綠帽的沒出息傢伙,職業是公務員,任職於地區振興部門。就算我能回應,也只答得出這些而已。 初次相遇時,我立刻就發現多姆老弟小得奇異。他比我所知的貓更小,而且從外形來看,他顯然不是幼貓,而是成貓,所以給我貓咪公仔的印象。他坐在我的胸口說話時,我有種與玩具貓對話的古怪感覺。 從多姆老弟的描述聽來,在他住的城市,人類與他的體型比例,跟我與一般貓咪差不多。於是我猜想,在多姆老弟居住的世界,人類是不是也很小? 多姆老弟會嚇到,看著我彷佛撞見怪物,也是這個緣故吧。

然後,在荒野上瞧見他們和馬匹的腳印時,便差不多確定答案。他們的腳印比我的小太多。 如今,這成為決定性的事實。與我對峙的他們,體型只有我所知人類的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大。 我的身高尺寸,在他們眼中非常值得驚異吧。 我原地踏步,用力搖晃身體。說好玩或許有些語病,但如同我的預期,士兵們都嚇壞了。不少人摔下馬,呆呆注視著我。 城牆附近的人——他們也一樣只到我的膝蓋高,全愣在原地。他們呆杵著,但我聽到有人低語:“是庫帕。” 咦?我嚇一跳,想抗辯我不是庫帕,而是人類。但在他們眼裡,或許他們才是人類,我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種生物。 真是不可思議,我這個不起眼、沒半點可取之處的人,彷彿突然升格成特別的存在,既尷尬又新鮮,有種身價飆漲的錯覺。 不過,我的思考齒輪馬上被疼痛打斷。 一開始感到腳好燙,接著覺得好冰。不曉得是針還是棘,總之腳被刺了,我急忙查看。 士兵們舉槍瞄准我。有槍聲嗎?沒注意到,或許是我太興奮。 往腿上望去,牛仔褲開了個洞,滲出血。子彈應該比平常小,可是超痛。或許是子彈很小,反而更銳利地穿刺。 腳上又是一陣疼痛。我一陣毛骨悚然,盯著汨汨流出的血,似乎有點貧血,眼前天旋地轉。景色頓時傾斜,驚覺不妙時,我已當場癱倒。 地面轟響,馬在嘶叫。 小人們哇哇亂嚷,左右跑開。他們在我的臉頰附近吵鬧,或許是陷入恐慌。 我因疼痛和震驚無法思考,只能逞逞強。 “聽好,不許再接近這個國家!”我幾乎使盡最後的力氣。 我沒大吼的意思,但大概是受到驚嚇,附近的士兵和馬全翻掀過去。 “快逃!”在場的士兵叫道。 “撤退!” 我聽著這話,牙根打起顫。身體好冰,血液倒流,手腳不聽使喚,抖個不停,顯然是貧血。是中槍的衝擊,還是目睹流血的緣故? 我會死在這裡嗎?我不禁心生害怕。腳好痛,景色漸漸模糊。 有人拍打我的眼皮,我勉強睜開眼。只看到一隻貓,是多姆老弟。 “你還好嗎?” “我中槍了,我要死了。” “要死了?沒事的,醫醫雄剛幫你塗藥。他用了各種工具,把槍的碎片從你的腳挖出來。” “醫醫雄?”槍的碎片或許是在說子彈——我迷迷糊糊地想著。 我仰躺在地,微微起身一看,人們團團環繞在我周圍。他們一樣只有我的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大,而且全“哇”地發出戰栗的叫聲。 我慢慢撐起上半身,人群便一口氣退開。即使如此,他們依舊沒離去,稀罕地遠遠圍觀。 一名男子來到我旁邊。他姿勢端正,一副學者氣質,感覺很適合穿白袍,所以我猜他應該是醫醫雄,果然沒錯。他說:“我沒診治過你這樣的人,但傷口應該不要緊。” 謝謝你——我正想道謝,鼻子忽然癢起來。雖然已淡到看不見,但還飄散在空中的黃色花粉刺激了鼻子吧。 我忍不住打個噴嚏。 我噴出一大口氣,驚覺不妙時,醫醫雄已被吹得往後滾好幾圈。 這景像似乎很滑稽,我聽見有孩子在遠處歡鬧。 然後,我似乎成了那個國家的燙手山芋。 我體型龐大,不管身在哪裡都非常佔空間,一活動就擔心可能砸壞牆壁。 而且即使他們好心提供食物,以我的體格來看,份量也不足以裹腹。 簡直像個大飯桶硬賴在這裡。 幸好我有帶隨身糧食,能夠填飽肚子,不過水的方面,我喝掉的量在他們眼裡非常驚人,所以我還是相當內疚。上廁所也非常麻煩,他們大小解的地方對我而言太小。沒辦法,我只好去遠離城市的地方偷偷排泄。當然,雖說是偷偷,但我體型龐大,每個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更是讓我難熬。 可是,他們並未怠慢我。 為了招待我進城,他們討論要擴大城門,發現行不通,便邀我跨過城牆到廣場。 我堅決婉拒入城,因為不曉得何時會不小心踏偏,破壞他們重要的城牆或水井,當然,我也害怕城牆上的毒藥。總之,基本上我都待在圍繞他們國家的城牆外,躺在荒野中度過。 我無法進城,於是他們出城來找我。定期會有人打開城門與我交流。 在小個子(還是該說小型?)的人面前跪坐談話,是非常奇妙的體驗。習慣後也不覺得有多怪,反倒愈談愈熱絡。 每次來的人都不一樣,他們應該很想看看我吧。畢竟我是比他們大四、五倍的巨人,肯定像珍禽異獸般讓他們興致勃勃。也來了許多孩子。他們天真無邪,雖然提心吊膽,有時卻非常大膽,會在我躺下的身體上跳來跳去玩耍,或觀察我的耳洞取樂,忙得團團轉。 聽到獨眼兵長他們其實是這個國家的人,而且是複眼隊長和庫帕士兵,我大吃一驚,其他人受到的衝擊一定更大。但驚訝的浪潮過去後,他們便為士兵的歸還感到歡喜。 我和頑爺見過一次面。不曉得是不是拆下床鋪,幾個人抬著他到我附近。 頑爺是個臉頰凹陷、無法自行起身的老人,但神采奕奕。眼神銳利。他看到我非常高興,脫口道:“原來世上還有這般趣事。”然後,他興致勃勃地問:“你住在怎樣的地方?”“其他人跟你一樣大嗎?”“你平常都吃些什麼?”其他人先前似乎只是壓抑著好奇,見狀也跟著發問。他們稀罕地摸著牛仔褲的布料,為鞋帶感嘆。 多姆老弟那些貓常來。不過,他們請求:“我們聽得懂人話的事,能幫忙保密嗎?” 我能和身為貓的多姆老弟交談。我能和這個國家的人交談。 那麼,我應該能成為多姆老弟與這個國家的人之間溝通的橋樑。然而,不知為何,即使貓說話,人類似乎也聽不懂。是成見、常識阻礙兩者的交流嗎? “如果人類知道我們聽得懂他們的話,或許會提防我們,那樣過起日子就不方便了。”多姆老弟解釋,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我聽從他的願望,把能與貓交談的事深藏在心底。 “不過……”多姆老弟有一次這麼說。 對抗鐵國士兵時,我被槍擊中,多姆老弟正在廣場外圍第二條圓道踩踏黃色的花,射出花粉。那時庫洛洛貓跑去告訴他:“來幫忙的人類沒事嗎?他可能會受傷,你應該帶著醫醫雄趕過去。” “有道理,說得沒錯。”多姆老弟同意,可是,他煩惱著不知如何告訴醫醫雄。煩惱到最後,他衝進醫醫雄家大叫:“城外不得了,快點一起過去吧!” “我居然那樣拼命跟人類講話,連我都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多姆老弟告訴我。 “不過,那個時候我真的是豁出去。而且,我也想早點知道你的狀況。” “然後呢?” “發生奇妙的情況。”多姆老弟說著,無法信服似地噘起嘴巴。 “醫醫雄的女兒走近,問我:'要去哪裡才好?'” “她聽懂了嗎?” “不曉得,我也不是很明白。可是,聽完我的話,她轉告醫醫雄:'爸,快帶著這隻貓,趕往城牆那邊。'” “醫醫雄有何反應?”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就像平常一樣冷淡,所以我覺得應該是講不通,剛要死心,下一瞬間他便抱起我,跑出門外。” “意思是,你的話傳達給人類了嗎?” 我問,但他左右搖頭:“不清楚。從那之後,他們沒再聽懂過。或許當時我太拼命,那份心意打破人類與貓之間的藩籬。況且,不管我有沒有請求,醫醫雄原本就很擔心複眼隊長他們。身為醫生,他大概認為能幫上一些忙吧。” “搞不好,人類其實聽得懂你們的話,卻一直假裝聽不懂而已。” “怎麼可能?” 我對人類自稱是旅人,在荒野外的遙遠地方旅行,偶然看見鐵國士兵要攻打附近的國家,不忍看到以大欺小的狀況,便挺身而出。 他們似乎把我當成救國英雄,再三向我道謝。 “這個國家有你這麼巨大的人,鐵國應該不會再來攻打。”自稱弦的人感謝道。如同多姆老弟的描述,他似乎是純朴正直的人。 “是嗎?”實際上,我無法預測今後將會如何,語氣模棱兩可。 “或許他們會召集更多士兵,捲土重來。” 我不是想嚇他,但弦頓時臉色蒼白。我後悔不該無憑無據信口開河,一旁的醫醫雄冷靜分析:“他們不會那樣勞師動眾。付出莫大的代價支配這個國家,根本沒有好處。” 我沒看到多姆老弟的話中經常登場的酸人。決鬥的事我已聽說,後來他怎麼了? “他一蹶不振,提心吊膽地過日子。”號豪告訴我。 “因為再也沒人理會他。他足不出戶,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嚇得他跳起來。” “真可憐。”我反射性地說,其實並不同情他。 人類大部分是在白天來找我。不曉得是害怕日落之後,天色一暗,我會露出兇暴的本性,抑或聽到我的鼾聲受到驚嚇,沒人敢靠近。所以,每到夜裡,我就一個人躺在地上,盡情享受無邊的夜空與燦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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