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貴婦人號

第13章 第七節

貴婦人號 草野唯雄 6209 2018-03-15
11月24日早上,清水、佐藤兩刑警,乘坐上行臥舖特快列車,到達東京上野車站時,是上午10點30分,列車正點到達。 預先聯繫好警視廳地方處的井出刑警,到車站站台上來迎接。因為事情不值得求助警視廳,在東京的一切準備調查全憑自己幹。 雙方都是初次見面,互不認識。但憑著職業的靈敏嗅覺,他們很快就找到了對方。一見面便各自交換了名片,雙方互相寒喧。 “長途坐車累了吧?……是不是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井出刑警熱情地問。 “不用了,在車上睡過了,現在不累。我們想盡怏到這個樓,去做些調查。”清水刑警說著,打開本子。 井出刑警看看本子,點了點頭同意了:“知道了。好,就這麼辦。離這裡不遠,步行也無妨,但要到處轉著找,乾脆叫個出租車更方便。”說罷,站起身來走去。

兩人很久沒來東京了。他們跟著井出刑警,在人山人海中穿梭而行,心情說不出是激動還是緊張,東張西望地走著。同時心裡暗暗提醒著自己:“混蛋,不要像鄉巴佬進城,那樣呆頭呆腦,你是來調查案件的警察。”這一招還真靈,等走出八重州出站口,往出租車停車場走去時,心裡還真平靜了下來。 車站廣場前高高聳立著髙大的樓群,從地面上拾頭看到的,只是幾塊天空,天色陰沉沉的。但從雲的縫隙中,透過幾束陽光,也許天還會放晴。 “去八重汁6號巷大信樓。”坐進出租汽車,井出吩咐司機。 出租車司機不解地問:“大信樓?在什麼地方?” “我也不知道,是第一次去。” “……6號巷,是在蛇目樓後面吧……”司機自言自語地開動起車來。

過了段冶橋路口,稍微向前行駛,拐入左進一個窄卷中,便到了6號巷。低速滑行不遠,左側可見一棟樓的一層,掛有《大信證券》的招牌。 “哦,是這裡。”井出與司機同時說,汽車靠路左邊停下。素來不肯吃虧的清水刑警,遞給司機四枚100日元的硬幣後,耐心地等著那20日元的找頭。 先下車的井出與佐藤,抬頭看看大樓,會意地點點頭。 這是一棟灰色的,六層聯合辦公樓。三樓的一個窗口上掛著牌子,上面大字寫著“多田建築KR”。 大樓的入口處有傳達室,裡面坐著個年輕男性。三人走進去的時候,他連頭也沒有拾一下,正全神貫注地看著放在膝上的,不知是書還是漫畫周刊。 左面的牆上,掛著在這座樓里辦公的各個單位,以及辦公樓層示意牌。上面寫著多田建築三、四樓。看來不需要問傳達了。

三人向裡走去,到電梯門口,不一會電梯下來了。門一開,從裡面走出一位抱著東西,像是清潔工的婦女。二人走進了電梯。 電梯到了三樓。正面與右側是牆壁,左側就是走廊,走廊入口處又是傳達接待處,這裡有一位年輕姑娘。 看到這三位體格徤壯、煞有介事的來訪者,她有些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井出上前說明來意和身份時,那女人吃驚的大眼睛瞪得更圓了。她拿起電話聯繫後說道:“常務可以見你們,請吧!……” 說著在前面帶路,他們踏著走廊的綠色地板膠,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 門上掛著寫有“總務科”、“營業科”等字樣的牌子。盡頭處是常務室、專務室、社長室。三人被帶入常務室。 坐在大寫字台邊上的男子,慢慢地站了起來,走向接待用桌旁,他的個頭相當高。

“請坐!……”讓坐之後,他自己也坐到椅子上。大家坐穩之後,互相交換了名片。 常務的名片上寫著,多田建築株式會社,常務董事,多田雄一。邊上印有公司的地址和電話號碼,沒有印自宅。 清水刑警部長趁著看名片的空隙,飛快地審視了對方一眼。 說是常務會,使人覺得,應該是位上了年紀的人。竟想不到對方卻是如此年輕,大概剛剛30歲的樣子。但是,因為是社長多田源吉的兒子,是完全可能的。這在一個家族企業裡,這種事情是屢見不鮮的。 多田雄一有一副端正的臉龐,稍稍有些消瘦。深深的眼窩和眼睛周圍的黑眼圈,使臉上帶有憂鬱的陰影,顯得憔悴。即便如此,額頭兩側突暴的青筋,和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仍可使人感到,其內心深處的剛烈性格。

清水憑著自己的直感,覺得沒錯,就是他!在山口的樹里庵路邊餐廳門口。搭小田切車的乘客,是位個頭挺高的人。不但餐廳女主人這樣說,還有另一個女扨待也看到了,所以不會有錯。 現在眼前的這位多田雄一,完全符合見證人所講的特徵。並且11月14日到17日這期間,包括發生那起事件的11月16日,他本人又在該地區活動。這經調查已確定無疑。 即便戴上眼鏡、口罩和假鬍子進行偽裝,但是,人的身高和體型是無法改變的。 “哦,是阿東警察署的刑警,這倒稀罕。”雄一看著清水刑警的名片說,口吻並不顯得驚訝,倒有些不過如此的神情。 清水更加感到,他肯定與事件有牽連。不管如何他第一句話應該說:“是阿東警察署的警察?找我有什麼事?”故意繞圈子,還不如這樣一語道破顯得更妙。

“是這樣的,11月16日,有哦位拍攝'山口線'蒸汽機車的出租車司機,突然掉下鐵道摔死了,這個事件你知道嗎?” 清水認為十有八九他準回答“不,不知道。”或者“啊,從報上看到了。”可回答卻是出乎意料的。 “不光知道,我還是那次事件的目擊者呢。”沒想到竟是這樣的回答。 “什麼?……”三人同時吃驚地目瞪口呆,啞口無言。 清水首先回過神來,向對方詢問:“那麼,你就是乘坐那輛出租車的客人吧。” “出租車?……不,不是。我是從蒸汽機車的窗口看到的。” “從蒸汽機車的窗口?!……” 這番回答又是一個意外,接二連三的碰壁。使清水簡直亂了陣腳。 “請說一下,這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多田雄一看著他們三人的驚異的臉龐,敘述起來,“我當時乘坐著下行蒸汽機車,趁著難得一次的歸鄉掃墓機會,那天是星期日,正好是蒸汽機車的運營日,所以,乘車拍些紀念照片。在列車快到船平山車姑的隧道附近,列車轉彎行駛時,我從窗戶上看到那個拿照相機的人,他站在隧道入口處、左上方的樹林邊上,正在拍照。看到他站在那麼危險的池方拍照,我不由自主地驚叫一聲:'啊,簡直太危險了!……'同座的三位旅伴,也都站起身來,從窗口看去。這時那拿照相機的人,悲切的叫了一聲,墜落下來。” 三個人全都屏氣息聲地聽著。 “當時,真把人嚇壞了,正好讓我說中了。我覺得心裡很不安。” 意外、吃驚、目瞪口呆……此時此刻他們三人的表情,只能用這樣的詞來形容。

話已至此,就是不想承認也沒有辦法,清水過了好一陣子才說:“什麼?……那麼,你……你就是那位第一目擊者?……” “是呀!……”多田雄一笑著點了點頭,“我還以為你們是來了解那事件的情況呢?” “不,不是!……我們是為了了解別的事情而來的。” “是嗎?……怪不得。我記得當時沒對誰說過,自己的姓名和住地,我正納悶你們怎麼會知道。” “……是嗎?您……?”剛說到這裡,清水刑警部長又語塞了。 事情的發展,真是太出乎意料了,清水不由地嘆了口氣。但馬上又重振精神,不行,不能這樣下去。 “我們特意來調查的,是那人的墜落原因。”原先準備好的詞都用不上了,只好往後放一放,現在只能順著他的話題說下去。

“您看到的是他失足滑下來的呢?還是在他的背後有人?您當時注意到這些了嗎?” “一點也沒有發現什麼。”雄一搖搖頭,“除了那人之外連個人影也沒有,可能是他頭暈目眩而墜落。” “哦……那麼,後來呢?” “機車司機當時沒有發現,列車開進了隧道裡,仍然向前行駛。是我告訴了列車長,列車在璲道口處停下來。乘警和列車員加上我們四個目擊者,一共六個人,下車去了出事現場。” “您當時只是由於好奇才去的嗎?” “啊,可以這麼說。也可以說是一種愛湊熱鬧的本性吧。”多田雄一笑著點了點頭,“並且,我還隨身帶著照相機,想這可是搶獨家新聞的好機會。哦,當然更擔心的是那墜落者的生命。” “是嗎?……”

“到現場一看,幸好還不是被機車軋死的最慘景像,可那情景也讓人慘不忍睹。” “真是可惜了!……”清水刑警部長點了點頭,嘆息一聲。 “所以,也就再沒有心思去拍照,搶什麼獨家新聞了。更重要的是,查清楚是什麼原因使他墊落的,我本來就愛刨根問底,一旦想知道什麼,非弄個水落石出不可。這樣我就上到那人站的地方去察看了。” 這些話都是事實,清水邊聽邊這樣想著,他問對方:“那麼,你看到什麼了嗎?” “沒有什麼特別的痕跡。我認為也是由於頭暈目眩引起的。從照相機小小的取景器窗孔,對著迎面轟隆而來的蒸汽機車,極可能是引起腦貧血,頭暈目眩而發生事故。” “那後來呢?” “當時大家也都這麼認為,我也沒有興趣再湊熱鬧了,所以,就與眾人告辭,一個人返回船平山車站,乘下次的普通列車去津和野了。” 多田雄一所講的,與清水刑警他們從別的目擊者那裡了解的情況,從頭到尾完全一致,毫無出入。這樣的話,那天上午10點左右,僱小田切開車的乘客,就排除這個多田雄一了。同一個人在同一時間,同時乘坐出租車,又乘火車從物理學角度來講,是絕對不可能的。自己熱心地到東京出了這趟差,可能是徒勞無益地白辛苦一趟,心裡多少有些失望,但表面上沒有表露出來。 “可是,”既然已經開口問了,乾脆就只管問下去,“有人看到您在同一天的上午10點左右,在地福的樹里庵路邊餐廳,坐上了死者小田切的出租汽車。那輛汽車停在出事現場附近,可是乘客的影子不見了。這與您則才講的,可是明顯的矛盾啊。到底讓我們相信哪一種說法呢?……” “我上了那位死者的出租車?……”多田雄一大笑起來,笑聲裡夾雜著傲慢,充滿了自信,“你這玩笑也太過分了,怕是你們搞錯人了吧。則才我說的那些,不就是證明嗎?我從蒸汽機車上,看到那人墜落的場面,是那個乘出租車的人能辦到的嗎?是誰胡說八道,給我惹這麼大的麻煩。” “不過,得有人來證明你剛才說,你是目擊者的話是真的才行。” “你需要證明嗎?” “可能的話。” “好呀,我拿幾個證人給你。我還記得當時與我坐在一塊兒的三個人。一個人是津和野出租自行車的店老闆,另外兩位是山口大學經濟系的學生,住校,說是要到津和野旅遊。我當時與他們三個人聊天時,沒有問他們的名字。你們可以找他們了解,他們大概還不至於忘掉我吧。” “真服他了!……”清水心中暗暗叫苦。這三個目擊者的姓名、職業,報紙和警方都沒有公佈,知道這情況的,只有兩、三個偵察員。 因此,多田雄一如果不是目擊者之一,是不會對另三名目擊者,了解那麼清楚的。 “可是……”清水刑警的心底深處,仍然有一種難以抑制的抵觸,“難道就不會有個同案犯嗎?譬如讓一個同夥乘坐蒸汽機車,作為墜落現場的目擊者,事發後再將當時的情況,以及同座位的目擊者的情況,告訴真正的兇手。當時真正的兇手是乘出租車的那人,如果那人是這個多田雄一的話……” 同時,另一個聲音卻在說:“行了,你怎麼這麼多疑,任何時候,都對別人的話,保持著懷疑的態度。” “沒法子,這正是我的工作性質所決定的啊!……”清水心中暗暗給自己鼓氣。哪怕有一絲一亳的疑點,也不能就此善罷甘休。 “是嗎,知道了。一回到山口,我們就找那三個目擊者核實情況。同時,還要重新讓看到那出租車乘客的目擊者辨認一下,您有近照的話,請給我們一張。” “啊,這不難!……”多田雄一說著站起身來,走到那張大寫字台旁,拉開抽屜翻了一會,拿出了一張照片來。 “這是在同行高爾夫球賽上,得五等獎時的紀念照。” 這是張背景為運動場,手裡捧著個小獎杯的照片。沒有戴帽子、眼鏡,當然也沒有留鬍子,更沒有戴著口罩。 “這是什麼時候照的?” “10月中旬,還不到兩個月。可是警察先生,我實在弄不明白,到底是誰看到是我,坐進那人的出租車的?那裡我誰也不認識,這可真夠奇怪的。剛才我也說過了,這樣信口雌黃,我可受不了。” 被詢問者變成了嚴厲責問的口吻。 “不,您別誤會。對方並沒有指名就是你,只提供了您這樣的個頭,年齡。所以也並不是一點沒有根據。” “但是,警察先生,剛才你說得可是:有人看見你坐上了那個小田切的出租車了。” “哦,是那麼說的嗎?……我其實是想說:'有個與您相似的人。'對不起,失言了,請原諒!不過,證人提供的情況,確實與你完全吻合,如果您戴上口罩和眼鏡的話。” “世畀上個頭、年齡相同的人多如牛毛,可你們卻唯獨懷疑我,這恐怕是你們的職業病吧。” “現在並沒有斷定就是你,在這件事上,請你別誤會。”清水刑警部長推脫似地解釋著。 “行啦,行啦。你們一回到山口,請盡快讓另補三個目擊者,來看一下我的照片,問題不就清楚了。” 聽他的口氣,似乎並沒有因為抓到口實,就窮迫不捨,斤斤計較的意思。 趁著這個台階,該收場了。 正在這時候,有位女職員送來了茶。似乎是特意為來客準備的上等好茶,味道極佳。四個人一口氣飲了下去。 詢問者和被詢問者,都極度緊張之後,此時空氣才終於平緩下來。 “最後還有一個問題要請教。”茶喝完之後,清水又搭上一句。 “怎麼,還有什麼事?”多田雄一睜大眼睛。 “這是從湯田溫泉的松田屋旅館服務台聽來的。令尊與小姐住在那裡的最後一天傍晚,把陪同的小田切司機招回飯店大廳,好像口吻嚴厲地質問他什麼了。是不是那天在外面活動時,發生過什麼不尋常的事情?您從令尊和小姐那兒昕說過嗎?” “發生過什麼事?……”多田雄一反問了一句,“不。我什麼也沒有聽說過,這是第一次聽說,到底怎麼回事?” “是這麼回事,那個小田切,以前有過強行猥褻婦女的前科,所以我想,是不是最後那天,他對府上小姐有過非禮的行為呢?” “哦,是犯有前科的?”多田雄一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了一種“怪不得”的表情,但隨即又消失了。 “我真的沒有聽說過,發生過什麼不偷快,要是有過的話,肯定會告訴我的。” “是嗎?……他們兩位回到東京與往常一樣,沒有什麼變化嗎?” “沒有什麼異樣。你們也知道我妹妹眼睛看不見,所以,老呆在屋裡不大出來,並且也不大愛說話,她總是那樣,一點也說不上有什麼變化。” “是嗎?……我們想到令尊那裡,稍微了解一些情況,不知方便不方便。聽說正在患病……” “沒關係,雖然有病,也並不是躺倒就起不來了,還能出去旅行,在家也常活動活動。如果你們時間不太長的話,我覺得是可以的。” “那太好了。方便的話,請你先向令尊打個招呼,請他諒解一下。如果可能,我們想現在就去。” “可以,我馬上打電話。” 電話聯繫的結果,多田源吉同意見警察。但說只能談20分鐘。三人告辭後,走出常務辦公室。 到了外面,清水這才發現:自己在談話當中,竟連一支煙也沒抽,不知不覺之中,還是心情有些緊張啊。 “多田雄一——出租車乘客——推小田切墜落山崖的兇手。這條推斷,到此只能自消自滅了。”一直在做記錄,從未開口的佐藤說道。 “如果他確實是從蒸汽機車窗口,看到事發的目擊者,就可以排除掉他的嫌疑,因為他不可能把不在現場的證明,偽造的如此天衣無縫。” “是呀!……”清水刑警從口袋裡掏出煙來,但又重新放了回去,走路時不再抽煙,已經堅持了好長時間了。 “那麼,他真的是目擊者之一嗎?……這一點,目前簡直沒有一點置疑之處。” “但是,如果有同案犯,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讓其同案犯,來扮演目擊者的角色的話。”井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清水刑警部長點點頭說:“我剛才也考慮這個問題來著,現在還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但是,這也許是我們多慮了。”井出左思右想地說道,“如果有同案犯,可是極容易露出馬腳的。” “沒關係,只要讓另外三個目擊者,辨認一下他的照片就行了。如果他們不能肯定是他,就必須進行當面指認。” “對,但我想到不了那一步,大概一看照片,就能夠得到肯定的答復了。”井出用略帶安慰的口吻說。 “如果存有先入之見再調查,有時會出現與預期效果,完全相反的結果,這也是一種負擔。”以前曾對佐藤說過的話,清水這時又在回味著。 當時說這番話時,是在告誡,不要為推斷調查進展順利而過於樂現。誰知現在競然恰巧應驗在自已身上。 慘痛的教訓,在多田雄一這裡撞上了。出師不利的打擊,使他不由地步履沉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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